泛戏剧理念下的“空间表演”——以央视文博探索节目《国家宝藏》为例

韩瑞猛，卢伟敏

（江西师范大学 音乐学院，江西 南昌 330022）

在戏剧的发展过程中，人类的活动就是社会化的戏剧，“泛戏剧理念”，是指“非专业”戏剧的戏剧形式，在成熟的戏剧样式之上，将其中某些戏剧功能和元素放大或减弱，衍生出新的戏剧形式，即“泛戏剧理念”。“在社会生活中出现种种类似戏剧，但又不完全是戏剧的表演，它们具有某些戏剧的因子，如人物装扮和故事情节等，但又未融合为一体，因此未能被认为是真正的戏剧。人们在探讨戏剧的孕育时常常提到它们却无以名之，其实，从它们的性质来说，不妨称之为前戏剧形态或泛戏剧形态。考虑到这些类似戏剧但又未成为真正戏剧的表演不仅出现于戏剧形成之前而且戏剧形成之后仍然存在并不断产生，我们似乎把它们称为泛戏剧形态更好些”①。

本文首先对泛戏剧理念下的环境戏剧和应用戏剧以及“空间表演”进行分析和阐释；然后针对文博类电视节目《国家宝藏》的空间和内容以及形式的运用深入探析；最后，运用泛戏剧理念解析该档节目多场域共振“空间表演”的语义。

一、泛戏剧理念与空间表演

（一）泛戏剧理念

“泛戏剧理念”是指专业戏剧元素与功能衍生出的新的戏剧形式的艺术主张。例如，格洛托夫斯基提出的“质朴戏剧”，谢克纳提出的“环境戏剧”，阿尔托的“残酷戏剧”。还有依据戏剧功能衍生出的应用戏剧：教育戏剧、治疗戏剧、商业戏剧、娱乐戏剧以及“空间表演”等。这些戏剧形式的出现，不仅丰富了戏剧的表演形式，打破了原有的观演空间，同时，戏剧的某一相关功能也能更好地发挥出来，使戏剧再一次焕发出独特的人文魅力。

（二）空间表演

“空间表演”是全球化的衍生品，是对于表演和空间的深层探究和解构。单从字面上理解，其有三层含义：“表演中的空间，即传统的戏剧观演空间；空间的表演，实质是指剧场社会化中的人类行为的表演；空间表演性，则是戏剧性与在场性等空间现象背后的抽象概括。戏剧家谢克纳《表演理论》中的‘扇形图’说明，在任何空间中，任何人的活动行为都具有表演性。这种空间表演的理念将戏剧的诸要素以符号学理论延异，再回溯于戏剧中。无论对于戏剧抑或是表演都是极大的拓宽，从而刺激新的戏剧形式出现”②。

“剧场在当代的重要性，是由其实体和象征、符码、媒介、表演、剧场性的变更等多重意义组成的。它在两个方面牵动着时代审美图像、景观的变迁：一方面，剧场的内部结构（镜框式舞台、中央式舞台、实景舞台、黑匣子或组合空间）、剧场的观演关系和审美潮流与时俱进，呈现出一种景观变迁；另一方面，剧场和社会空间产生了互动”③。“空间表演”的理论，探析出戏剧表演的核心是表演，而且这种表演具有多种可能性，伴随演出空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剧场的物理性特征不再是简单的演出场所，同时随表演的变化而变化，这样观众也成为表演的一部分，不再是原有被动接受的状态。

二、《国家宝藏》多场域共振的演绎空间

央视的文博探索节目《国家宝藏》其实质是戏剧在文博文化传播中的应用，因此，必然涉及多场域的交流与融合，充分运用泛戏剧理念将空间内的表演发挥到极致，从而达到其独特的审美高度。

（一）演绎空间的原生场与再生场

场域理论，是社会学主要理论之一，是关于人类行为的一种概念模式，它起源于19 世纪中叶库尔特·考夫卡等人所提出的物理学概念。“总体而言，是指人的每一个行动均被行动发生的场域所影响，而场域并非单指物理环境，也包括他人的行为以及与此相连的许多因素。场域是一种具有相对独立性的社会空间，相对独立性既是不同场域相互区别的标志，也是不同场域得以存在的依据”④。

原生场，是文物作为物质本身的场能，再生场，则指文物在节目演出过程中，戏剧表演故事之外再生的文化场和历史场。物质本身所带有的场能，在遭遇外力的融合中演变出新生的场能。就像一粒玉米原本是一颗种子，在春天意味着希望，在秋天就意味着收获。即同一事物在不同的空间扮演不同的角色，这与空间表演理论不谋而合。《国家宝藏》就是在这样的理论中将文物及其历史故事置于戏剧表演中，借助现代电视传播的优势，在戏剧解读中再生出戏剧与电视的场域，从而将文物的人文内涵延异在现代空间中。

《国家宝藏》节目每期都会对一件国宝进行前世传奇的历史演绎，戏剧形式的演出对于节目整体而言，形成了国宝文物的原生场，当然也包括今生守护人与文物的各种交汇，例如，在对于铜奔马的前世传奇中解构出《天马来》的戏剧故事，讲述汉代一家人舍家卫国之情，传达出人们渴望和平，热爱国家的精神实质，在这里，文物有了自己的灵魂与血肉。文物的原生场在戏剧的结构下和现代人的场域实现了勾连互通，历史的演变并没有打断思想的传承，观众与讲述者衍生出文物的再生场，这是对于铜奔马文物的历史讲解，是属于博物馆文物传播的语言场域，这样一来，文物“铜奔马”形成了在这一场域的原生与再生。

《国家宝藏》作为文博类电视节目，由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制作，邀请诸多明星和文物守护人来共同参与创作，经过电视技术手段的传播进而形成更深层次的再生场⑤，由此来看，其戏剧形式充满力量，形成了多重场域，对文博文化的传播具有很好的借鉴意义。

（二）多场域共振下的多义演绎空间

所谓空间一定有明确的物理空间，即使精神领域也同样具有明确的界限，比如两个人热恋，即使两人不在同一个地理区域内，这种精神空间依旧存在，而且仅限于情侣两人。《国家宝藏》也具有这样不同的三层演绎空间。即纯粹性的剧场空间、多场域的再生空间、戏剧化的历史空间。

1.纯粹性的剧场空间

对《国家宝藏》节目来说，最基本的空间就是演播厅，这和传统意义的剧场类似，只是将单纯的戏剧故事演出放大化，无论明星守护人如何变换身份角色，都和台上的讲解员等人形成了在演播厅的演出。

2.多场域的再生空间

《国家宝藏》节目中戏剧场、电视场、历史场、文化场在同一演播厅中交融碰撞，演绎出新的再生空间。每一件文物都来自独特的时代和领域，它们有书法、绘画、丝织品、木器、漆器等，它们自己的物质属性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物空间，而其所承载的精神空间在现代文博研究以及传播的空间中，通过与现代人的交流与对话，由此衍生出多场域的演绎空间。在这一空间中，文物、讲述人、观众既保持自身的独立性又在交融中形成新的再生空间。

3.戏剧化的历史空间

文物进入博物馆并不是最终的目的，而仅仅是在博物馆的管理下发挥文物的历史人文属性，使现代人能够透过文物观察历史的进程与演变，体会中华民族的精神内涵，寻找文化认同感。因此，在《国家宝藏》中，每一件文物所演绎的前世传奇，与之后的今生故事形成了两个历史空间。

《国家宝藏》在这样一个纯粹性的剧场空间内，将诸多场域兼容并蓄，再生出精神和思想空间，最后在文物戏剧化前世传奇中演变出宏大的历史空间。

（三）演绎空间的功能性与人文性

演绎空间在节目中有双重含义：第一层是指文物的戏剧化演绎空间，第二层是《国家宝藏》的电视化演绎空间。以文物为核心，以文物的精神内涵为内容，在戏剧化的阐释中展现文物的人文性，使其变得形象具体，充满人性光辉，实现了今古的交流，在电视节目的传播中，文博的人文内涵也得以发挥。戏剧和电视完美融合，功能性与人文性在双层次的演绎空间里，将文物的人文意蕴再次增强。

央视《国家宝藏》节目在国宝文物的戏剧解读中，注重对其精神内涵的深层挖掘，与当下社会环境紧密勾连，这是文物和博物馆在社会生产中的责任与义务。在博物馆学研究中，博物馆是一个为社会及其发展服务的，面向公众开放的非营利性常设机构，以教育、研究、欣赏为目的，收藏、保护、研究并展出人类活动和自然环境的见证物，在社会、文化、历史中发挥着重要作用⑥。由此可见，戏剧作为传播的手段之一，为《国家宝藏》节目所利用，首先将文物背后的历史文化以及精神内涵进行戏剧化的演绎，充分利用戏剧的在场性观演关系，实现文物作为历史与现代沟通的媒介的目的，在过程中又实现关于文物保护的宣传，充分履行其本身的社会义务⑦。

在2018 年1 月14 日播出的以湖南省博物馆为主角的节目中介绍了国宝——皿方罍，皿方罍的“国宝守护人”黄渤和王嘉在演绎皿方罍的“前世传奇”时，分别饰演了皿方罍的器身和器盖，二人一起生动演绎了皿方罍的“前世传奇”。在戏剧化的舞台上，一件文物被一分为二，由两位演员扮演，黄渤饰演的皿方罍器身和王嘉饰演的皿方罍器盖因各种原因天各一方，器盖在中国湖南省博物馆收藏，器身则流落海外多年。原本冰冷的皿方罍化作一对亲兄弟，历经战乱与历史的摔打，依然不改“回家团圆”的心。在节目中，一个舞台上出现两个戏剧场面，同时虚拟了两个不同的时空和故事背景，两个不同戏剧场面的转换则由灯光的明暗巧妙地完成，将器身和器盖迫切希望回归祖国合体的愿望表现得淋漓尽致。“皿方罍”的传奇故事是由一代代文博人续写的，在戏剧化的演绎中，其功能性演变为家和团圆的人文内涵，与华夏民族家国一统的历史文脉高度契合，由此实现文物的人文性与功能性的融合。

三、结语

通过对泛戏剧理念和应用戏剧以及“空间表演”等理论的研究，以及对央视文博类电视节目《国家宝藏》泛戏剧理念和空间表演的分析，我们看到戏剧的表现形式是多种多样的，表演作为戏剧的核心内容被置于可变化的空间中，充分调动了观众的主动性，这种新的戏剧形态在演变的过程中不断产生新的语义，使文物在传播的过程中，不断延异催生出新的语义。深入探究“泛戏剧理念”的主张及不同形态，对于探究戏剧本质、戏剧未来发展具有深刻的时代意义。在未来戏剧发展中，泛戏剧的理念必将运用于更加广泛的领域，充分融合观众的审美需要，展现戏剧艺术独特的魅力。

注释：

①黄竹三.中国戏剧的孕育——泛戏剧形态[J].古典文学知识,1999,(01):28-33.

②④濮波.全球化时代的空间表演[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③濮波.“空间表演”的问题意识[J].浙江传媒学院学报,2015,22(03):85-90.

⑤朱斌.电视节目〈国家宝藏〉的中国古典美学意蕴与表现手法研究[D].曲阜师范大学,2019.

⑥陈红京.博物馆学概论[M].高等教育出版社,2019.

⑦胡盈.博物馆传播与戏剧手段的运用[J].博物院,2020,(01):10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