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8
史歆逸,李 亢
(南京传媒学院 江苏 南京 211172)
2021 年6 月11 日,荣获第62 届奥斯卡奖最佳外语片和第42 届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的《天堂电影院》首次在中国内地引进公映,重映首日票房达到了326.5 万,猫眼评分高达9.3 分。中国大陆的电影票房成为全世界觊觎的一块“蛋糕”,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的影片在中国重映,这些重映影片往往是较为经典的电影,都可谓经典电影中的佼佼者。影片重映已经成为极具价值的产业链和富有情怀的消费市场。
2021 年重映的电影数量较多,《阿凡达》《指环王》三部曲、《情书》,为所爱影片补上一张电影票,成为影迷们心照不宣的一种默契。此前,电影重映现象也并不少见,2009 年3D 版本的《泰坦尼克号》、2014 年的《大话西游》系列电影、2019 年的《千与千寻》等都属于较受观众欢迎的重映影片。重映电影扎堆上映一方面是受疫情影响,国内外电影都在减产。另一方面由于疫情过后的电影市场急需加把火,新片选择在热门节假日上映,有些档期出现空白,经典影片用来填补市场空缺。从猫眼票房数据上看,疫情发生后,多数重映影片的票房停留在千万元级别,票房过亿元的单部影片仅有《星际穿越》《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阿凡达》《误杀》4 部。2002 年,我国开始实施院线制改革,电影发行由各省市层层发行向院线统一供片过渡,此后影院数量迅猛增加。观众没有机会在影院观看的优秀电影作品数量巨大,这些电影都具备复映的潜力。
电影重映要经历版权、重制、宣发几个关键步骤,距离首次公映时间超过两年或是内容有所调整的影片,还要由国家电影局进行重审,重新发放公映许可证。2015 年,以3D 版本重映的《一代宗师》就经历了完整的审查流程。在重制阶段,2K/4K 修复已经成了基本操作,还有的影片要经过2D 转3D、IMAX、杜比全景声等版本转换。导演王家卫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3D 版《一代宗师》“光转制的费用就足够拍一部新片了”。宣传方透露,2015 年《功夫》转制3D 的花费约为2000 万元,而重映票房仅为2557.4 万元,远不足以覆盖重映的综合成本。除了技术上的修复,不少重映电影还进行内容改动。《东邪西毒》《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天堂电影院》等,重映版本都出现了原版中没有的内容,《甜蜜蜜》重映时,导演陈可辛还为张曼玉的角色重新选人配音。电影重映前要经过大量沟通、协调,版权交涉流程繁琐,给影片重映带来了巨大的时间成本。流量时代的宣发环节,也与电影首映时有很大不同。此次重映,《天堂电影院》采用了“人生必看高分电影”的营销套路,以奥斯卡、戛纳电影节作为衬托背景,在网络社交平台以经典效应紧扣怀旧情感营销,引发观众热议。
重映电影的文化底蕴吸引着观众,其内容结构、主题叙事都与当代电影有明显区分。电影是时间和空间的艺术。重映电影的时间和空间跨越着与当代电影不同的时空,给观众带来一场特别的视听盛宴。2009 年,借由“威尼斯到北京”活动,导演朱塞佩·托纳多雷带着新作《巴阿里亚》在北京百老汇电影中心与观众进行过交流。那一次,能容纳200 人的放映厅涌进300 人,大批影迷在门口徘徊:“我们能进去吗?哪怕站着。”这一幕像极了《天堂电影院》中放电影《消防员》(1949)的最后一天,一大群进不去影厅的村民搬着小板凳在门外想要看电影的样子,是影迷精神的体现。而这部电影本身自带影迷属性,电影片段在片中的巧妙运用、电影放映机的变化、电影审查制度的更迭、电影业的盛衰。且多年之后,观众重看《天堂电影院》时,结合自身的成长还会有更多新的感受,这部电影也许还有其他的打开方式。
2021 年4 月5 日,意大利文化部部长在一份声明中宣布:“允许国家干预艺术家自由的管控系统已经彻底废除。”意大利将不再阻止上映影片出于道德或宗教的原因而被要求重新编辑,电影主创将根据观众年龄层对自己的影片进行分级。意大利的审查制度诞生于1914 年,在过去的107 年中,数百部电影受到审查,意大利电影审查制度终于迎来自己的谢幕,由分级制度取代。虽然此条例对要求删减的内容和《天堂电影院》中体现的删减吻戏这一内容不太一样,但观众仍旧想起这个镜头:在天堂电影院内,神父在礼拜后,脱下制服的另一面,即是电影放映前的审查员。这一段落也用刺耳的“摇铃”这一视听语言展现了对艺术创作审查制度的某些态度。神父有“father”之意,暗指电影分级系统中的“父母指导”。结尾经典的吻戏段落,也是导演对原本意大利的电影审查制度的巧妙回应。
重映电影的最大卖点是情怀,弥补遗憾是影迷走进电影院的一大动力。《天堂电影院》是导演托纳多雷的时空三部曲中的第一部,讲述了一代人关于集体观影的经验的怀旧电影。电影故事性色彩浓厚,与历史相互映衬,用蒙太奇倒叙的手法,以萨尔瓦多的视角展开回忆,为观众讲述了主人公多多在老放映师艾弗莱多的影响下成长为著名导演的故事。
在多多准备踏上离乡长达三十年的旅途时,影片用多多与家人拥抱时的手部、肩部几个大特写一笔带过与家人的分离情绪。与阿尔弗雷多分别时,这位他精神意义上的“父亲”一把抓住了他,规劝他:“不要回来了,不要想我们。不要回头,也不要写信,不要受思乡之情的牵绊,把我们所有人都忘了。”火车开动,镜头模拟多多的视角逐渐远离吉安加村,母亲、妹妹、而后赶来的教父都在望着远去的列车,只有阿尔弗雷多背过身去,偷偷抹去眼泪。这里引出电影的一大主题——成长。在离开前的海边,阿尔弗雷多对多多说了似乎唯一不是电影台词的一段话:“人生不像电影,人生辛苦多了。”放映室里,阿尔弗雷多也在多多接管放映员职位后,提醒他这不是他的终身职位,总有一天,他会有别的事情要去做。在影片上映12 年后才得以重现在观众面前的导演剪辑版里,多多后半段的命运走向其实和阿尔弗雷多有着更多的联系。
“父亲”的角色,是多多成长的一个关键点。在胶片烧起的那场戏中,多多已经意识到“父亲不会再回来”了。母子日思夜想,盼来了父亲战死的新闻,他们在废墟中行走时,多多看着哭成泪人的母亲,他真正开始成长了。多多非常幸运拥有阿尔弗雷多作为精神意义上的“父亲”的陪伴。多多对职业、感情的理想状态产生的安定感,在阿尔弗雷多现实的提醒之下被瓦解,多多在被动中成长,走出小镇,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实现自己的电影梦。阿尔弗雷多被设置成为一个具备多重身份的角色,在多多的童年、青少年、成年和中年时期一直引领着他成长,像朋友,像父亲,又像人生导师。30 年后,多多功成名就,重返家乡,竟是为参加阿尔弗雷多的葬礼,母亲转交给他一份阿尔弗雷多留给他的礼物,原来是当初被镇上的检查员勒令剪掉的吻戏胶片。这场戏,多多是阿尔弗雷多人生和情感意义上的延伸,两人的心理身份也从引导与被引导上升成为两个平等个体,精神上达成一致,这就是影片的另一大主题——友情。
2002 年,距在意大利上映14 年后,导演朱塞佩·托纳多雷推出了片长增加至173 分钟的导演剪辑版。导剪版加入了多多的爱情线,甚至有较为冗长的多多与艾莲娜再续前缘的部分,以及多多的性启蒙的成长段落,增加的部分对多多这个人物人生的叙说更为完整,也给多多与艾莲娜的爱情赋予了一个更为现实、略有遗憾和充满人生哲理的结局,也是导演托纳多雷在经历了多年的思索后仍希望坚持的部分。大陆重映的是124分钟的国际公映修复版,这也是《天堂电影院》在国内院线的首映,只是这次,不再是需要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举办前“抢”票的《天堂电影院》,票房反响仍旧不佳。看电影像是做梦的过程,做梦本身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而电影院提供了一个空间。对电影的热爱与虔诚,让一群陌生人的生命在短暂的时刻里紧紧地交汇在一起,共同体验、分享着某种相同的情感。正如《天堂电影院》中,银幕在上,电影在上,观众在下,仰头看着的,便是心中的“天堂”。
同样是香港经典电影,《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的重映票房高达1.84 亿元,而《甜蜜蜜》《功夫》《阿飞正传》票房惨淡,2011 年重映的张国荣、王祖贤版《倩女幽魂》票房仅有295 万元。重映电影的市场境遇,可谓冰火两重天。由此可见,重映并不是一个稳赚不赔、一本万利的生意,选错了档期、复映的时候出现同质化的影片、与当下的消费习惯不符等,都可能造成电影盈利难。此外,重映电影的受众普遍集中在一二线城市,存在下沉困难的问题。杨奇枫认为,重映电影是过渡、调剂,是淡季的填充,在传统大档期,新片仍是主流。疫情后影院停摆半年重新营业后,在无片可映的复工初期,重映影片承担起了“救市”之责。今年,欧美电影市场复苏迟缓,好莱坞大片持续缺席。在这种情况下,经典影片的重映成为主体市场的补充和增色。电影能够成为大家的“情怀”,就是对电影本身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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