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8
孙志远
【摘 要】自1952年塞缪尔·贝克特的《等待戈多》诞生之后,评说者不计其数。众多研究者也将重点放在“等待”的研究上,而忽略了对于戈多的探讨,即使有对于戈多的研究也仅仅只是从社会历史和人物传记的方面对其进行分析,而这些研究均把戈多从剧本中抽离了出来。将戈多讨论成一种宏大的、具体的社会问题的对策。而本文则着重于通过文本的分析得出戈多的定义,弥补众多戈多研究中文本分析的空缺,以便于更好地理解戈多,理解等待,理解《等待戈多》。
【关键词】戈多;精神分析;上帝;时间;阶级关系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27-0019-04
戈多是谁?
戈多就是上帝,上帝就是戈多[1]、戈多实际上是一种象征,代表了生活在西方社会中惶恐不安的人们对未来若有若无的期望[2],戈多就是波卓,波卓就是戈多。或者戈多是“新上帝”、是虚无的化身、是希望的化身、是未来的化身、是人类毁灭的化身。或者搬出贝克特的原话:“我要是知道,早在剧中说出来了”“另外,还有条路名叫戈多,有个自行车选手也叫戈多,你看可能性是无限的啊。”根据一些史实贝克特想把剧名定为《等待》(En attendant)而没有Godot一词,以便让观众和读者把注意力放在“等待”的过程中而非剧中人物。后来该剧译为Wir Warten ant Godot(《我们在等待戈多》),不用说,贝克特坚决要求删去wir(我们)一词。可见,贝克特一直强调,《等待戈多》一剧的重心和焦点在“等待”[3],认为对“戈多”进行深入的研究并无意义。由于以上种种原因最终导致了人们对于“戈多”的研究只停留在感性认知的层面上,以及不愿耗费脑力去分析文本,而是用社会历史批评法和人物传记批评法去侧面论证戈多的身份,除此之外还有用宗教符号批评法进行相对透彻的分析,例如《戈多是谁(上)》《戈多是谁(下)》《戈多不是上帝,等待就是意义》等。然而《等待戈多》文本自身在戈多身份的确认中却消失不见,无法否认这些研究对于戈多身份论证意义之重大,但是这些侧面的论证真的能证实戈多的身份吗?而且从实际情况来看,这些研究得到了大多是一种普遍的、抽象的甚至是莫须有的,忽略文本本身而抽出戈多与现代西方文化困境的对立,从而得出的一个成为现代西方文化困境的明灯的戈多。自此,戈多失去了与弗拉基米尔、爱斯特拉冈、波卓、幸运儿、小男孩以及贝克特的联系,也就失去了身份和意义。而本文则注重于分析《等待戈多》的文本,通过下定义的方式逐步确认戈多的身份,还给戈多以应有的“清白身份”。
或许有人说荒诞派戏剧除了思想之外一切都是无法解释的,文字、人物、情节都是废墟一片,无法根据文本进行分析,这种说法或许有一定的道理,但并不绝对。就像《戏剧艺术辞典》(法国)中的“借助于这种炼金术可以使最抽象的关于存在的问题找到一种具体而确定的外形”或者阿达莫夫所言“一部个人的戏剧包括其中某个任务的残缺不全,我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这种残缺不全的事实以具体的形式在舞台上重现”。荒诞不经的外壳里藏着荒诞不经的意义,但荒诞不经的意义不等于无意義,而是一种需要抽丝剥茧不断深入,才能得到的深刻的真实意义。
戈多在本文中从未出现过,也就宣告了正面研究戈多是死路一条。那么要研究戈多就必然要去文本中寻找其他线索。与戈多有着最直接关系的是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此二人是等待着戈多的主体,《等待戈多》在严格意义上来讲也就是这两个人在等待戈多。(这样的研究必然离不开一个逻辑悖论,即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研究的戈多是否等同于从未出现的戈多。如果答案是等同于,那么这项研究就可以为确实存在的戈多下一个定义。反之,则为臆想中的戈多下一个定义。然而,笔者认为等同于,且即使不等同于臆想中的戈多也并不能说明这项研究是不重要的,恰恰相反,这是很重要的。因为这个戈多才是塞缪尔·贝克特所期待的戈多。)所以他们的身份以及他们等待的原因就是戈多身份的第一重定义。
一、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的身份是完整性的、普遍性的人——全人类
戈戈和狄狄(文本中弗拉基米尔称呼爱斯特拉冈为戈戈,爱斯特拉冈称呼弗拉基米尔为狄狄)表面上与其说是两个人物,不如说是一个人的两个方面,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看来,戈戈代表着原始的、受本能欲望支配的本我id,而狄狄代表着道德规范、尊严、使命、目标的超我superego。
戈戈所做的事情均受本能欲望的支配。在第一幕中波卓吃完笋鸡之后把骨头扔在地上,“嗯……您已经吃完了……嗯……你不再需要……嗯……这些骨头了吧,老爷?”以及波卓希望他们帮个忙,而戈戈则是趁机讨要金钱,“就是十个便士也是欢迎的”“六个也行”。以上表现了戈戈面对食物和金钱时所表现的强烈欲望。不仅如此,戈戈的大脑中也只能记住这些跟本能欲望有关的事情。在第二幕中,戈戈忘记了波卓和幸运儿是谁,但是却能记得“那些骨头”和“还有人踢了你一脚”,甚至还能记得那些鸡骨头的味道,“它们很像鱼骨头”和“差点把我的小腿骨踢断”。这些都说明能给戈戈留下印象的是肉体上强烈的刺激,而对于精神上的东西、一些纯粹记忆的东西是记不住的,比如戈戈看过《福音书》之后仅仅能记得彩色图,也是因为彩色图相比较文字会带来更大的视觉刺激,所以戈戈才能记得住。戈戈十分贪睡,总是莫名其妙就睡着了,而且戈戈对于等待戈多这件事情并不上心,剧中的每次“咱们走吧”都是由戈戈提出的,甚至在第二幕最后小男孩上场带来戈多的消息时,戈戈仍在呼呼大睡。以上论据都说明了戈戈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个受到本能欲望所支配的野兽或者是一个片面的人——自我的人。
狄狄所做的事情均受道德、尊严以及思想记忆的支配。同在第一幕戈戈乞讨骨头和敲诈波卓时,狄狄厌恶地说“你就不能再等一会儿”“我们不是乞丐”。均表现出狄狄对于戈戈表现出来的受本能欲望支配,而丢失尊严的行为的深恶痛绝。除此之外,狄狄还有着卓越的记忆力,能够在第二幕中清楚地记得第一幕中波卓和幸运儿的事情,甚至清楚地记得《圣经》中的故事,其卓越的思想甚至能对上帝的存在与否做出一番言论。与此同时,狄狄还具有道德感,在波卓焦虑地认为幸运儿拖累了自己时“要是他病倒了,拖累了我,那才有意思呢!”狄狄“真可耻!”。狄狄对于等待戈多视为自己的坚定的使命和目标,每次戈戈提出“我们走吧”,狄狄总是告诉戈戈“我们不能”“我们在等待戈多”,在两幕的结尾处,均是狄狄与代表着戈多来的小男孩交谈,并且希望小男孩传递给戈多有人在等他的消息,“跟他说……(他犹豫)跟他说你看见了我们。你确实看见了我们,是不是?”。并且狄狄在全剧中都没有表现出其生理上的需求——狄狄不吃饭、不睡觉、不爱钱。以上的这些均说明了狄狄也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是一个受到道德、尊严、使命、目标和思想记忆支配的神或者一个片面的人——超我的人。
以上从正面论证了戈戈和狄狄都是片面的人,不是完整的人。除此之外,靴子和帽子也可以从侧面论证戈戈和狄狄都是片面的人。全场戏中,戈戈跟靴子纠缠不清,穿上脱下又穿上,来来回回折腾这件毫无任何意义的事情。靴子是人与大地相连接的地方,某种程度上也可以代表着戈戈与万物之源大地的直接关系,与生存的直接关系。而在精神分析学说中,本我是受本能欲望支配、受生存欲望支配的,与靴子的内涵相吻合。帽子是人与天空相连接的天线,将形而下的人与形而上的神连接起来,使飘忽不定的思想进入人的肉体凡胎中。在许多艺术品中,帽子都被寓意为智慧,代表着人的思想、人的灵魂、以及一切形而上的东西。文本中幸运儿思想是需要帽子的,而一旦他戴上帽子就思想涌现,唯有将帽子摘掉才能停止幸运儿思想的散发,这个直接的比喻證实了帽子的隐喻——思想。超我的狄狄不停地思考,时不时地提出各种有趣的想法度过无聊的时间,正与帽子的思想隐喻相符合。所以从道具的安排上,也可以侧面论证戈戈和狄狄都是片面的人。
一个人的本我和超我是对立的。戈戈和狄狄的关系正是如此,两个人常常处于争吵的状态中,彼此根本无法理解对方、接受对方,但又根本无法彼此分离各过各的,像极了本我和超我的关系。戈戈睡着后狄狄会把戈戈叫醒,戈戈做了噩梦要跟狄狄分享,狄狄拒绝被分享。狄狄跟戈戈谈起关于过去的回忆,戈戈暴怒地打断了狄狄的回忆。他们意识到了这种相处方式令人痛苦,他们也想过分手,“咱们仍然可以分手,要是你以为这样做更好的话”或者“你这个人真难相处,戈戈”“咱们要是分手,也许会更好一点”,但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两人说完分手后却没有任何行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两个人又和好,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好像是许久未见的亲兄弟一般,之后又分手,又和好……循环往复,无穷无尽。戈戈和狄狄这种关系正是个人本我和超我关系的具体化和形象化,时刻处在矛盾之中,偶尔达成和解之后又是无穷无尽的矛盾。两个人单独看待时都不是完整的人,而合在一起时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纵观整个文本并没有任何舞台提示读者他们的穿着打扮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任何台词直接或者间接告诉读者他们是什么身份、什么职业、彼此之间的关系。总之这一切都是模糊的,而这意味着一种普遍性、抽象性,即戈戈和狄狄不是指某个人,而是指所有人。且在文本中出现过类似的话语“这些尚在我们耳边震响的求救的呼声,他们原是向全人类发出的!可是在这个地方,在现在这一刻,全人类就是咱们,不管咱们喜不喜欢”,这一段对话明显表现出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戈戈和狄狄是代表着全人类去扶波卓起来的。同样的,戈戈和狄狄也是代表着全人类等待着戈多。
综上所述,戈戈和狄狄所代表的是全人类。这也就意味着戈多作用的对象是全人类。而戈多对全人类产生了什么作用呢?
二、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等待戈多拯救他们的精神世界
第一幕舞台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间是黄昏。人们将一天分为白昼与黑夜,而黄昏则是两者的交叉点,此时白昼和黑夜的概念变得模糊,时间在这里也变得浑浊不清。故事从此处开始暗示着时间是混乱的。戈多告知戈戈和狄狄要在星期六等着他,但是戈戈和狄狄根本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是哪一个星期六?还有,今天到底是不是星期六?今天难道不可能是星期天!或者星期一?或者星期五?”,混乱的时间线使得戈戈和狄狄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寻找戈多,只能无力地等待。第二幕开始时,舞台提示为次日。次日不表示具体的某一天,仅仅表示时间的顺承关系,在前一天的后面。而今日的时间是模糊的,所以次日的时间也就模糊了,今天可以是任何一天,次日也可以是任何一天,相应的一切带有时间顺承关系的词语都失去了意义。所以戈戈会在第一幕思考“咱们昨天干什么啦?”,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昨天到底做了什么。以及第一幕时波卓“视力好极了”等滔滔不绝的废话思想,而第二幕的时候波卓却突然成了盲人、幸运儿突然成了哑巴,并且忘记了第一幕“今日”发生的一切事情,“我不记得昨天遇见过什么人了。可是到了明天,我也不会记得今天遇见过什么人。因为别指望我来打开你的闷葫芦”。而当狄狄执着地询问幸运儿是什么时候开始哑巴的,波卓勃然大怒“你干嘛老是要用你那混账的时间来折磨我?这是十分卑鄙的。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有一天,难道这还不能满足你的要求?”。这件事情看似不合逻辑,波卓怎么会在一天之中瞎掉呢?幸运儿又怎么会在一天之中变成哑巴呢?波卓和幸运儿又为什么会忘记昨天发生的事情呢?但这一切恰恰说明了时间的无意义,波卓是在某一天瞎掉的,幸运儿也是在某一天变成哑巴的,某一天可以是今天,也可以是昨天,甚至可以是明天,反正这些词汇都变得空荡荡的且并无实际意义。
而这种时间的无意义也正是戈戈和狄狄烦恼的根源。戈戈时时在抱怨无聊,而狄狄时时想出一些招数来消磨无聊的时间,他们互相对骂、玩角色扮演、做体操、模仿树、吃萝卜,但是玩了一会就又陷入了令人绝望的沉默之中,“够了,我累了”或者“我都呼吸得腻烦了”。而对于狄狄,虽然他仍然不知道今天究竟是星期几,但却是全戏中唯一一个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因为狄狄是人的超我的具体化,具有形而上的智慧。从某种角度来讲,狄狄的时间观念很坚固,还没有被无意义的时间状态所抹杀,反观其他人则全部都被同化到无意义的时间里了。但没有人能够保证这种坚持的期限,狄狄也很有可能会被抹杀、被同化,变成无意义时间长河中的水滴,而文本中已经出现了这种兆头,“可以肯定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时间过得很慢,咱们不得不想出些花招来消磨时间,这些花招——我该怎么说呢——最初看来好像有些道理,可是到头来终于成了习惯。你也可以说这样可以使咱们的理智免于泯灭。可是在无尽的夜里,是不是会迷失方向呢?这是我有时纳闷的问题。”可见狄狄对于自己能否抵挡住这无意义时间的无间断的、漫长的抹杀同化保持怀疑的态度。所以狄狄必须要等待戈多,因为戈多代表着星期六。戈多不是某个时间顺承关系的概念而是具体的时间。戈多的出现将会像盘古劈开混沌状态的天地,又如上帝对着混沌的万物说“要有光”一样,赋予时间原点,也就是赋予了时间意义,让时间走出今天,走向明天,“咱们已经奋斗了一个晚上,没有人帮助,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啦,咱们已经到明天啦!”时间恢复其标尺的功能,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确定,人的历史就不会被否定;今天与昨天不同,人们就不会产生无聊和令人绝望的沉默;明天开始存在于人的脑海中,人们构思明天时,未来也就近在眼前。反之,不等待戈多的后果也是很清楚的,“他会惩罚咱们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死啦,除了那棵树”。这里的死亡不是肉体上的死亡,因为不等待戈多的后果也就是狄狄变得像戈戈、波卓、幸运儿一样,并不会造成肉身的毁灭。而这里的死亡是指精神的灭亡、与形而上的存在失去全部联系的灾难。如果连狄狄都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人类的历史就会被彻底否定;如果连狄狄都不知道明天该干什么,那么人类也就没有未来了。这样的人类或许还可能凭着本能欲望活下去,但这种可怕的退化使得人类变得与动物一样,是一种更加可怕的灭亡,更加残忍的惩罚。所以,狄狄等待戈多,也就是在等待戈多拯救人类的精神世界,也就道出了戈多是一个拯救全人类精神的存在。
三、戈多不是上帝
文本中出现了大量对于上帝的否认,但是这些否认不仅有对上帝存在的否认,还有对上帝功能的否认。在第一幕开场时,戈戈和狄狄有这样一段对话“我们要是忏悔一下呢?”“忏悔什么?”“哦……咱们用不着细说。”“忏悔我们的出世?”“(弗拉基米尔纵声大笑。)”基督教中忏悔是因为人生而有原罪,而与原罪相对应的是绝对超越的存在上帝所设置的禁令,文中戈戈和狄狄讲到忏悔时仿佛在讲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因为如果上帝都不存在了,那么上帝所设置的禁令就是个笑话,而禁令都没有了,何来的原罪呢?原罪都没有了,忏悔的确成了一个笑话,因为忏悔失去了意义。可见他们确认上帝是不存在的,所以对忏悔这件事情纵声大笑。他们这些嘲笑是对基督教体系的嘲諷。随后两个人谈到了关于两个贼中有一个贼被上帝拯救的事情。狄狄提出,四个使徒都在场,一个使徒说有一个贼得救,两个使徒没提到过贼的事情,还有一个使徒说两个贼全都万劫不复了,而人们只相信一个使徒说的有一个贼得救的话。狄狄提出这个故事,来自《圣经》四部福音书《马太福音》《马可福音》《路加福音》《约翰福音》,“这四部福音书都记载了曾经有两个贼和耶稣一起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写福音书的四个使徒据说都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大概的故事情节与传闻略有出入。其中《马太福音》与《马可福音》的描写较一致,耶稣被钉上十字架后,祭司长和文士戏弄他:‘他救了别人,不能救自己,他是以色列的王,现在可以从十字架上下来,我们就信他。那两个和耶稣同钉的贼也是这样讥笑他,《约翰福音》对这一事件的描写较为笼统,只是提及有两个人与耶稣一起被钉上了十字架,却未交代这二人的身份。《路加福音》与其他三部福音有明显的不同。那两个同钉的贼,一个讥笑耶稣,另一个对耶稣表示了敬慕并提出祈求,耶稣对他说:‘我实在告诉你,今天你要同我在乐园里了。”[4]为什么人们只相信《路加福音》所讲述的上帝的行为,完全忽略了其他三部福音呢?为什么代表着世间绝对真理的《圣经》还会出现这种自相矛盾的地方?四部福音书中哪一部是谎言?以及最重要的上帝是否拯救了人?戈戈和狄狄从根本上怀疑了上帝的功能,上帝是否拯救了人?还是说上帝根本就没拯救人,上帝救人的故事都是来自“他们就知道一本《圣经》”的谎言,以及“人们都是没知识的混蛋,像猴儿一样见什么学什么”的愚蠢。短短的几句对白将上帝的功能彻底否认。以上证实了戈戈和狄狄并不相信上帝的存在,也并不相信上帝的功能。总之,他们全盘否认了上帝。他们砸碎了戈多所指中的上帝选项。
四、戈多不是波卓
“系住”是《等待戈多》中一个重要的意象,代表着联系。“戈多?拴在戈多身上?多妙的主意!一点不错”可见,戈戈和狄狄渴望拴在戈多的身上,形成一种确定的关系。但戈多迟迟不来,这种“系住”的关系也不能使两人永远保持坚定,所以两个人经常会有沮丧、空虚的感觉。而在“系住”话题之后,波卓和幸运儿就上场了,率先上场的是幸运儿,然后是一条很长的线,最后出现的才是波卓。可这条线并不是他们所期望的“系住”。虽然波卓在第一幕刚刚上场时,戈戈和狄狄都将其认定为戈多,但是随后狄狄斩钉截铁地说“绝不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波卓和幸运儿之间的“系住”并不是他们所期望的那种“我们听了以后,可以答应或者拒绝”的自由的“系住”,而是奴役与被奴役的、充满压迫和阶级的、毫无道德的、残忍的、金钱的“系住”。而第二幕波卓一上场就大喊“救命!”。戈戈和狄狄满心期待的救世主却是一个需要被拯救的人,心情沮丧之下也更加确认了波卓不是戈多。而后面戈戈和狄狄发现波卓变成了盲人,幸运儿变成了哑巴,并且他们摔倒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说明了这种形而下的阶级关系带给人们的恶果。所以狄狄对于他们的关系发出了感叹“可怜的波卓!”。自然,波卓和幸运儿之间的“系住”不是他们所希望的“系住”,他们不想成为幸运儿,他们也全盘否认了戈多是波卓及所代表的压迫阶级。
综上所述,戈多是一位拯救人类精神世界的存在,但绝不是上帝或者波卓。
五、戈戈与狄狄的最终结局
第一幕的树是一棵光秃秃、孤零零的树,而到了第二幕的时候那棵树上有了四五片树叶。情况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另一方面,第一幕中戈戈和狄狄想要上吊但是并没有绳子,第二幕中戈戈和狄狄又想要上吊,戈戈脱下了裤带当作绳子,可是裤带断了,两个人上吊又没有成功。随后戈戈告诉狄狄“那么咱们可以带一条好一点的绳子来。”那么在第三幕中呢,虽然作者并未写到后来的情况,但是按照这个逻辑,树终究会枝繁叶茂,而戈多终究也会来到这个地方——贝克特是相信戈多一定会来的,因为贝克特借戈戈和狄狄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已经给出了戈多的定义,戈多不是一个宽大广泛的、抽象的存在,而是一个具体的存在,今天来的波卓、幸运儿不会被戈戈和狄狄认定是戈多,明天可能也不是,但总有一天来的某一个人会是戈多。正像在现实社会中一个旧文明灭亡后,必然会出现诸多新文明,但最终只会留下一个最合适的新文明。但是戈戈和狄狄能否撑到戈多来的这一天,他们会不会在等待中终于无法忍受而上吊自杀。贝克特给出了两个结局——戈多看到枝繁叶茂的树上挂着两具孤零零的尸体或者戈多在枝繁叶茂的树下看到两位形如枯槁的流浪汉。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而这个时间快慢的问题恰恰决定着人类精神世界的存亡与否。
至此,关于文本《等待戈多》中戈多定义的分析已经结束了。本文之意不在于反驳以往忽略文本分析而得出戈多的定义,任何一种研究都带有一定的视野,而视野就代表着独特也就代表着局限。正如研究者并不否定这种脱离社会生活现实和作者的研究是有局限性的。但这种局限性是无可避免的,非但不是无害的,反而是有利的。而尽力弥补这种局限性则唯有博采众家之长一条路。
《等待戈多》是读不尽、说不尽、演不尽、评不尽的。2017年林兆华导演的《三姐妹·等待戈多》大放异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这部荒诞派戏剧的开山之作、越来越多的演员演出《等待戈多》、也有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又开始重视对《等待戈多》的分析。而《等待戈多》的生命力正是在这些读说演评中经久不衰、历久弥新。
参考文献:
[1]赖振寅.戈多是谁(上)[J].青海: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09):15
[2]张君,周美青.试论<等待戈多>中的象征意义[J].泰安:泰安教育学院学报岱宗学刊,2007,(09):25
[3]蓝仁哲.感受荒诞人生 见证反戏剧手法——<等待戈多>剧中的人及其处境[J].四川:外国文学评论,2004,(08):18
[4]赖振寅.戈多是谁(上)[J].青海: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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