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的制造者

张欣

【摘 要】在《玩偶之家》中，易卜生并没有按常规把矛盾冲突的发展安置在两位主人公身上，而是通过次要人物柯洛克斯泰的行动来推动全剧发展。柯洛克斯泰性格鲜明，是戏剧作品中少有的着墨不多但却主导全剧发展的次要人物。本文拟通过对柯洛克斯泰在剧中的人物关系线、在次要矛盾中的地位以及在戏剧冲突中的作用三方面进行分析，以探究柯洛克斯泰在剧中的作用。

【关键词】柯洛克斯泰;人物关系;戏剧冲突;推动力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27-0047-02

一、处于人物关系中心

该剧共设置了五个人物，分别是主要人物海尔茂和娜拉，次要人物柯洛克斯泰、林丹太太和阮克大夫。[1]这五个人物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娜拉居于五个人物关系的中心点，和丈夫海尔茂、闺中密友林丹太太、邻居阮克大夫以及债权人柯洛克斯泰都有直接联系。

而次要人物柯洛克斯泰在剧中的人物关系线中，也和女主人公娜拉一样居于中心地位。柯洛克斯泰同样与海尔茂、娜拉、林丹太太、阮克大夫都相识。他是海尔茂的大学同学兼下属，也是女主人公娜拉的债权人，柯洛克斯泰这两重身份于剧作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他知道海尔茂信奉“不借钱、不借贷”的原则，同时握有娜拉冒名借贷的证据，这为他引起两位主角之间的冲突提供了可能性。他也是林丹太太昔日的恋人，两人关系扑朔迷离，柯洛克斯泰的这一重身份同样十分重要。正是因为林丹太太解开了他昔日的心结，让他下定决心洗心革面，他才打算放弃对娜拉的威胁，将借据归还给娜拉，从而再次推动了娜拉与海尔茂之间冲突的发展。关于柯洛克斯泰与阮克大夫的相识剧中并没有详细交代，但是阮克大夫在和娜拉谈话时却说道：“他叫柯洛克斯泰，是个坏透了的人”[2] 。阮克大夫和柯洛克斯泰的交集并不多，但是他对柯洛克斯泰的评价却很负面，可见柯洛克斯泰在社会上的声誉极差。

正是因为柯洛克斯泰和剧中其他人物都有或显或隐的关系，且与两位主要人物关系特殊，所以他的个人行动才能具有推动主要冲突发展的力量。在娜拉出走事件的爆发中，柯洛克斯泰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

二、推动主要冲突发展

虽然柯洛克斯泰在剧中出场不多，但是在易卜生作品中，“他笔下的人物，命中注定都肩负着某种使命”[3] ，与男女主人公之间特殊的关系注定了他会成为产生冲突的中心。作者把他安排成了全剧最重要的矛盾冲突爆发的导火索，他的言行是推动剧情发展的直接动力，也是促成女主人公娜拉行为转变最重要的原因。他的每一次出场都是作者的精心设计，被赋予重要作用。虽然他的四次出场都很短暂，但都与剧情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是戏剧主要冲突爆发的动力之一。

（一）预示冲突到来

柯洛克斯泰的第一次出场因公事来找海尔茂，这次出场他并没有和娜拉进行过多的交流，只告诉娜拉他有事要找她的丈夫。但是娜拉在见到柯洛克斯泰时质问的语气和紧张的神情都表明了两人之前是认识的，且两人之间存在一种异乎寻常的关系，这就使观者对二人的关系产生好奇，也自然而然地使人预感到两人在后面的剧情中可能会再次产生交集。柯洛克斯泰的这次出场给人们留下了他与娜拉关系之间的悬念，也给后面娜拉借贷一事的暴露进行了铺垫。

（二）引出主要冲突

柯洛克斯泰第二次出场是专门来找娜拉的，在他与娜拉的交谈中，两人的关系逐渐明晰，即债主与债务人的关系，此处柯洛克斯泰诱导娜拉交代了假借父亲之名借贷一事的原因和经过。单纯的娜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法律，所以她对柯洛克斯泰所说的冒名借贷一事供认不讳。柯洛克斯泰听到娜拉承认此事，立刻威胁娜拉说服海尔茂留下自己的职位，否则就将此事告诉海尔茂。娜拉无法预料海尔茂的反应，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恐慌的娜拉在柯洛克斯泰走后想办法解决悬在她头上的威胁。娜拉冒名借贷一事面临着被海尔茂知道的危险，而海尔茂又坚持“不借钱、不借贷”的态度。这时，该戏的主要冲突——娜拉与海尔茂之间的冲突就被引发出来了，并且之后的剧情都是围绕着这一冲突发展的。

（三）推动冲突激化

柯洛克斯泰第三次出场是去娜拉家投告发信。娜拉在听完柯洛克斯泰的话后对海尔茂进行了一番试探，发现他对借贷之人的态度十分不齿，而且言语间把说谎的人贬得一文不值。心知自己犯了丈夫最大的两个忌讳的娜拉开始害怕，她唯恐自己冒名借贷一事被丈夫得知。因此娜拉在海尔茂面前极力为柯洛克斯泰说情，以保全他的职位，消除他的威胁，这反倒激怒海尔茂立刻寄出了辞退柯洛克斯泰的信。柯洛克斯泰接到辞退信后再次来到娜拉家，他决定按之前的计划投告发信，至此，剧情的焦点集中在即将被海尔茂看到的告发信上。娜拉为了不牵连海尔茂甚至起了自杀的念头，所以投告发信是一个事关主人公命运的关键性情节突转。柯洛克斯泰的这次出场，使剧中的冲突更加激化，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关头，娜拉的情绪也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四）促使冲突结果

柯洛克斯泰第四次出场是在林丹太太得知娜拉的困境后，主动来找柯洛克斯泰，想说服他以解除娜拉遭受的威胁的时候。两人见面交谈了一番后重归于好。柯洛克斯泰也意識到自己对娜拉的卑劣，想要收回告发信。到这里，柯洛克斯泰收回信，海尔茂不会看到，本应该是冲突爆发的危机解除的阶段。但林丹太太觉得娜拉和海尔茂应该借由此事真正地了解一下彼此，所以阻止了柯洛克斯泰收回告发信。至此，被激化的冲突又重回了原先的轨线，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

虽然不打算收回那封告发信，但是柯洛克斯泰还是想弥补自己的错误，于是他归还借据并写了一封道歉信以帮助娜拉。这个举动从最深刻的意义上帮助了娜拉，即让娜拉发现了枕边人的真正面目，让她意识到自己婚姻的真实处境。在柯洛克斯泰的暗场戏中，他归还了娜拉的借据并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看到信和借据的海尔茂感到了劫后余生般的喜悦，立刻恢复了和娜拉蜜里调油时的状态，全然忘记了看到告发信时那个对娜拉狂怒叱骂，字字诛心的自己。娜拉冷眼旁观海尔茂看到告发信和归还的借据时呈现出的两副面孔，她痛定思痛，认识到自己婚姻的真实状态，决然地离开了家庭。

娜拉的出走在戏剧史上是十分有意義的，甚至萧伯纳称赞“在她身后发出的碰门声比滑铁卢或色当的炮声还更有力量。”[4]但是如果没有柯洛克斯泰的四次出场，娜拉冒名借贷一事的前情、经过、后果，以及娜拉借贷与海尔茂坚决不借贷之间的矛盾就不可能一一暴露，如果没有柯洛克斯泰寄出的告发信和借据作为引子，娜拉也不会做出离家出走的行为。

三、次要冲突的主角

剧中除了娜拉和海尔茂之间因借贷一事而引发的主要冲突外，还有几条次要矛盾冲突线，如娜拉和阮克大夫的冲突、林丹太太和柯洛克斯泰的冲突、柯洛克斯泰和海尔茂的冲突。这些矛盾冲突线中有两条柯洛克斯泰是居于主角地位的，且这两条次要冲突都不同程度地推进了主要冲突的发展。

柯洛克斯泰和海尔茂的矛盾在第一场便展现了出来，柯洛克斯泰既是海尔茂的大学同学也是他工作中的下属，而海尔茂却以品行不端为由将柯洛克斯泰开除。但这并不是两人矛盾的开端，而是冲突的爆发。在娜拉为柯洛克斯泰求情的时候，海尔茂说道他必须辞掉柯洛克斯泰的缘由并不是他品行不端，而在于“他随便乱叫我的小名儿，不管旁边有人没有人”[1]，可见两人积弊甚久。由于柯洛克斯泰掌握了娜拉冒名借贷的证据，且又对海尔茂的虚伪本性十分了解，加上被辞退一事的发酵，他决意威胁娜拉与海尔茂，由此引发了娜拉和海尔茂两人冲突。因此，柯洛克斯泰和海尔茂之间的冲突是主要冲突的导火索之一。

柯洛克斯泰和林丹太太的冲突则推动了主要冲突结束。林丹太太找到柯洛克斯泰，道出了当年离开他的苦衷，并提出以后可以帮他照顾孩子和家庭，两人最终冰释前嫌言归于好。在柯洛克斯泰想要收回告发信时林丹太太阻止了他，于是柯洛克斯泰写了一封道歉信并和借据一起送给娜拉，而这两封信就是促使冲突结束——娜拉离家出走的引子，也是暴露海尔茂的虚伪本质的催化剂。娜拉看到告发信和归还的借据时呈现出两副极端的面孔，对婚姻极度失望，决然地选择离家出走，两人的冲突也到此落下帷幕。

四、具有启示性的个人遭遇

在剧中，易卜生虽然对次要人物柯洛克斯泰着墨不多，但通过柯洛克斯泰的几次出场可以拼凑出他的大致经历。一方面，他是被社会压迫的受害者，身为一个清贫的律师，他无法给心爱的女子提供优渥的生活，以致爱人无奈投入他人怀抱，两人分道扬镳。结婚后，他的妻子得了重病，为了救妻子他铤而走险去借贷，却落得个锒铛入狱、为社会所不容的下场。最终，连唯一能够维持他名誉的工作也被褫夺了。

另一方面，在残酷的社会现实下，柯洛克斯泰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一个施害者。他曾因借高利贷伪造签名而身败名裂，如今却为了金钱，利用高利贷残酷地剥削那些与曾经的他一般无二的弱者。为了保住工作，他还对娜拉进行要挟和恐吓。

柯洛克斯泰的经历较为坎坷，他的性格也因此不断变化。他本初也是积极向上，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在经受了一系列打击后，变得冷漠卑鄙、不择手段。但他的良知并未完全泯灭，作为父亲，即使声名狼藉，他也会想尽办法不让自己的孩子受到牵连。同时，他也一直憧憬着光明的生活，所以在和林丹太太冰释前嫌后，他选择洗心革面，尽力弥补自己的错误。但是在那样的社会中，深陷泥沼的柯洛克斯泰能否逃出困境？是否会有更多的普通人陷入娜拉和柯洛克斯泰的泥沼？这些都值得人们深思。

五、结语

易卜生虽对柯洛克斯泰着墨不多，但是却把他塑造得极为丰满。他将一个积极向上的底层青年，饱受社会的打击后无奈堕落，最后迷途知返被拯救的形象描绘得淋漓尽致。柯洛克斯泰虽然是次要人物，但是他的每次出场都在剧情走向和冲突爆发中有着导向的作用。柯洛克斯泰虽不是主要角色，在戏剧中却肩负着极重要的使命，由此，也不得不佩服戏剧大师易卜生精湛的戏剧功力。

参考文献：

[1] 蒋茜.浅析<玩偶之家>的人物关联与设置[J].戏剧文学，2014，（03）.

[2]（挪）易卜生.易卜生戏剧四种[M].潘家洵.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

[3]曹晓青.出场不多总关全剧——浅谈柯洛克斯泰形象及其在剧中的作用[J].湘潭大学学报，1987，（12）.

[4]（美）约翰·霍华德·劳逊.戏剧与电影的剧作理论与技巧[M].邵牧君.译.中国电影出版社，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