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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视野下的娄烨与《苏州河》

时间:2024-06-18

刘孟禹

【摘 要】用精神分析法研究艺术作品,对于影视批评来说是一把利刃。作为中国现代主义独立电影的代表作,娄烨的影片《苏州河》能在兼具艺术性的同时保留叙事性的完整,这和影片内部所揭示的人物精神分析、符号隐喻以及导演的创作心理有着必然联系。从电影史的角度来看,用电影精神分析学来剖析影片,更接近于剖析娄烨所代表的第六代导演艺术风格的本身。

【关键词】精神分析;符号隐喻;娄烨;影视批评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04-0124-02

所谓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亦是人生的欲望。文艺创作便是欲望的表现,作家通过艺术创作的形式使本能欲望经过改装得到满足和升华,如此以应白日飞升之美梦。无论是文艺作品还是创作者本身,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看,被分析的对象往往处在不同程度的三种内在焦虑中,这在第六代导演娄烨的代表作《苏州河》中四个主要人物以及导演自身上皆得到了具体体现。

一、创作心理

心理学批评认为,“作家内心深处的冲突,尤其是童年生活中性爱冲动的幻想和挫折构成了他从事文艺创作的根本原因和动力”[1]。

《苏州河》出自娄烨,他的作品往往追求生存还原,在一定程度上自我满足,自我封闭。第六代导演素来热衷于展示的社会生活面过于狭窄且脱离普通人的现实生活——《小武》是一堆被现代性的推土机彻底摧毁的影像废墟;《十七岁的单车》是一个现代城市灰色伦理的孑然牺牲品;《苏州河》以爱情故事中夹带的时代风貌还原一个时代的滥觞之伤……作为第六代导演的翘楚,娄烨的创作心理是极具代表性的,他和其他导演一样一直试图以影像的方法来解剖这座城市,此番是从这座城市的标志性河流下刀。第六代导演对于城市的商业化进程往往是充斥着抵触情绪的,他们把情绪诉诸声画,调转枪口把镜头对准底层小人物,去哭他们所痛,笑他们所乐。而从第六代导演的本心上看,与其说他们抵触城市的现代商业化进程,毋宁说他们是在对当下立足的整个社会表示抗议。他们恐惧的是日久天长后自己内心被同化的扭曲价值观。他们在心里思考:虽然新生命的最初总免不了一阵痛,但人类发展的进程必得要涅槃过这旷野的虚空吗?

《苏州河》时至今日仍有许多影评盛誉,十六年过去了,开篇苏州河的镜头剪辑至今依然乏人能出其右。它出彩的摇晃镜头、第一人称叙事的拍摄手法、两段式剧情发展,还有角色形象的塑造和从技巧上来说的节奏处理、影调控制以及电影感等皆不褪光彩。

创作心理,由娄烨本身来说,拍摄一部关于上海以及苏州河的电影一直是他笃定的心愿。“每个城市,就像每个人一样,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有各式各样的面貌。上海有八百万的人口,它是处于一个不断变动的文化之中,唯一不变的是苏州河,她哺育着这个城市,她是这个城市的源头活血,”娄烨说,“对我而言,当你直接望着她的时候,你可以看到你童年时的老朋友,以及一个你从小长大其中的城市风貌。而你的生命轨迹,会随着河水在你面前流过。”

二、人物的精神分析

纵览苏州河全片,四个人物、两段爱情、三种焦虑。

美美,都市里常常可以看到的——潜意识里就不相信爱情的女子。她们的这种状态往往投射出的是,她们也许曾经有过爱,既深且伤。美美的生存状态接近底层,她更像我们见过的绝大多数人——在繁华却不属于自己的陌生都市里寂寞地谋生,成年人的世界很难,这使得她不得不做着有些低微的工作。她和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一样,并不相信天长地久的爱情,因为爱情对他们来说只出现在故事里,而故事是别人的。她的离开,和眼前身后每一个矫情而没有安全感的女孩一样,不过是想验证他们之间的爱情,如若不然则意欲迅速重新开始建构自己的生活。她代表的是一类精神层面有“现实焦虑”的人,人格结构表现为遵循现实原则的“自我”。

马达,他不是那种“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的男人。他的感情先于认知——在牡丹跳下苏州河后他才终于发现自己真正爱上了她。然而他寻找牡丹是有一个先决原因——要求得到牡丹的原谅。他追求的是自己道德心灵的解放,对于他来说如果牡丹死了,他的心结永远解不开,道德精神的焦虑亦永远得不到缓和。马达找牡丹,是不管牡丹是否真的死了其余生皆会一直找下去的寻找,找的是一个道德的释放。他代表的是一类精神层面有“道德焦虑”的人,在人格结构上是遵循道德原则追求“超我”。

牡丹,亲情温暖双失的小姑娘。荒唐于年少的她无异于平常。直到遇见唯一给她真正快乐却背弃了她的人。失去唯一的真,她便笃定不再活。决心投入最“肮脏”的苏州河时,她无疑是慷慨投入的。无论是后来他们重逢,还是后来他们死里逃生,苏州河却还是一双唯一真纯之心的唯一归宿。女人,在爱情这一问题上有着高度一致性:无论是梳着麻花辫的少女牡丹,还是戴着金色假发的女人美美,她们都想占有爱情的永恒性,却也都不明白爱情最永恒的就是爱的瞬间。永恒性和瞬间性都在苏州河水里得到辩证统一,流动得不舍昼夜却永远肮脏。牡丹很瘦弱,但现实于她却无孔可入,她所面临与对抗的是自己的“神经焦虑”,终生寻求的不过是快乐原则的“本我”。

而至于“我”,一个摄影师,是个叙事者,亦是个扎扎实实的旁观者。应该不曾真正爱过,即便是对美美。美美一直在出门,而“我”一直在等待。马达有现实焦虑,而“我”却不同于马达,“我”比马达更加明白现实的焦虑之所在。“我”并不是无法完成马达所做的种种,而是“我”从来不想这样做。一旦得知他与美美的爱情没有结果,他便顺从现实去选择放弃。“我”是个现实的自爱者。叙事的尾声,“我”推翻了自己一切在开始时说过的话。“我”原本说如果美美走了会找她找到死,语气不坚决态度却十分肯定。当一切走向终结,美美终于走了,“我”对自己说的话却变成了“我将等待下一次的爱情降临”。就像这座新的现代城市跨过古老而浑浊的苏州河,“我”的偏安一隅也不过徒让人感到喧嚣的不安和乖张的浮躁罢了。也许基于目睹了两条交叉的故事,也许原本就是如此,“我”是一个仿佛有着现实焦虑的神经焦虑者,在人格结构上其实亦是同牡丹一样表现为遵循快乐原则的“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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