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兰州鼓子《演功》音乐及唱腔的审美特征

蒋明云

（甘肃农业大学 人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兰州鼓子是流传于兰州市区及周边县乡的一种曲艺形式。为单口演唱的坐唱形式，演唱者不带表演动作，不兼操乐器，在某些曲调结束时，众人齐加帮腔，气氛热烈。伴奏乐器以三弦为主，扬琴、琵琶、二胡、笛子、萧、月琴等为辅，有时还可加入小月鼓、碰铃等打击乐器。对于兰州鼓子起源于何时至今说法不一，但兰州鼓子音乐曲牌的优美丰富、演唱中的南腔北调都显示它是南北音乐文化的综合体。以前在市区的茶馆酒肆、公园茶摊、乡村的街道院落都有兰州鼓子在传唱，很受当地人喜爱。

一、兰州鼓子的主要特征

开始，【鼓子尾】结束，中间联缀若干牌调类曲牌；越调类以【越调】开始，【越尾】结束，中间联缀若干越调类曲牌。牌调类和越调类曲牌可以相互联缀，也可联缀越调类和杂调类曲牌。

兰州鼓子演唱依据内容可分为文曲和武曲，一百多种曲牌也各有不同的唱法，大体分为刚口（武唱）与柔口（文唱）唱法，刚口唱法要求声音洪亮，气息足，声音粗狂刚烈，多唱战争、英雄内容的曲目，如《燕青打擂》《古城会》等。柔口唱法则要求感情细腻，声音纤细柔和，多唱抒情的、闺中情感等内容的曲目，如《别后伤心》《送别石郎》等。

兰州鼓子唱词分为：（一）传统历史故事。大多节选自长篇历史小说和传统戏曲故事，如选自《三国演义》的《草船借箭》《空城计》《取街亭》等；选自《水浒传》的《燕青打擂》《林冲起解》《拳打郑关西》等；选自《红楼梦》的《宝钗扑蝶》；选自《西游记》的《悟空探路》；选自《西厢记》的《拷红》《莺莺探病》《饯行》等。（二）民间传说故事。如《俞伯牙抚琴》《法门寺》《亚仙刺目》《杜康造酒》等。（三）描写景物、歌颂喜庆类。《十二个月》《四大景》《郊外美景》《喜降临凡》《万寿无疆》《喜气盈门》《恭贺新禧》《孝悌当先》等。大多传统的兰州鼓子词以歌颂历史、歌颂英雄、歌颂忠孝、赞美爱情为主题，但也有部分唱词是落魄文人失意时所写，透露出厌世、没落的情怀，如《看破世俗》《炎凉世态》《叹世情》等。（四）新编鼓子词。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的“文化大革命”，把传统民间艺术都归类为“四旧”，不能演唱，老艺人们为了兰州鼓子不失传，旧瓶装新酒，写出了歌颂新时代英雄的兰州鼓子词。如《蝶恋花》《韩英见娘》《赞雷锋》《杨子荣降虎》《江姐》等，很多鼓子词得到了广泛传唱，直到现在仍有将社会热点编成的兰州鼓子词不时地出现。

兰州鼓子音乐十分丰富，由十大调组成，平、勾、荡、令、百、鼓、词、悲、垮、越，还有海调、赋子腔和夺子三种杂调不在此列，后来词调、勾调、垮调失传了，老艺人段树堂认为应该将杂调并入十大调，所以新的十大调为：平、赋、荡、令、百、鼓、夺、悲、海、越。这十大调可分为牌调类（鼓子）、越调类、平调类和杂调类，平调类和杂调类曲子大多是单支的小令和大曲，变化不多，老一代艺人认为大平调、小平调是正宗的兰州鼓子，但牌调类和越调类发展得非常完善，曲词数目很多，音乐都是较长的同宫调的曲牌联缀，现在艺人们大多演唱牌调类和越调类曲目。牌调类以【鼓子头】

二、《演功》的故事梗概

兰州鼓子《演功》主要叙述了秦王李世民征剿裴可能得胜还朝后，高祖大喜，论功行赏，封赏加爵，李世民力举尉迟恭的功劳，高祖听后当殿封尉迟恭为鄂国公，引起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极大不满，例举尉迟恭的许多“罪状”。高祖以尉迟恭单马鞭战群雄为例说明尉迟恭的英勇，建成、元吉又以赤身骣马不可信为由立逼高祖重演尉迟恭单鞭夺槊的经过，高祖无奈只得准奏，翌日演功。尉迟恭回府说明情由，黑夫人即刻拿出药师李端所赠书信和丹药，人、马分服，燥热难耐。建成、元吉心怀叵测，安排心腹王勇假扮单通假演功之机除去世民。演功开始，王勇假戏真做要置世民于死地，高祖看到事态发生了变化，传旨急速鸣金收军阵，但此时，军令已无作用，正在操演的尉迟恭让过世民，赤身骣马大战王勇，只几回合便斩王勇于马下。英、齐二王拦住马要与尉迟恭决战，尉迟恭左掩右挡，使建成当场毙命。后李世民继位，改号贞观，一统太平。

三、《演功》的曲牌赏析

《演功》是典型的曲牌联缀型套曲，由【鼓子头】【推船】【罗江怨】【打枣歌】【银纽丝】【柳青】【剪靛花】【赋唱】【叠断桥】【刮地风】【依儿呦】【太平年】【三朵花】【石榴花】【坡儿下】【诗篇】【鼓子尾】十七个曲牌组成。

【鼓子头】是鼓子腔系的曲头，是一首比较稳重、深沉、洒脱的曲牌，也是一首声多字少的慢板式唱腔。旋律在五声正音的自然级进和四度、六度跳进间交替进行，兼以倚音、细碎性音群的加花装饰，使整个曲调格外抒情华婉、舒展流畅。它通常以字数不等的四句或五句唱词，概括出故事题旨和出处，故在整个曲目中起着开宗明义的作用。

【罗江怨】又名【落江雁】，由南曲演变而来，是本曲的主要曲牌之一，感情表现十分丰富，对于愤懑、喜悦、激动、颂扬等情绪均能适应，就本曲来说，应该是表现愤慨之情。唱词为一段五句体，可一曲多词，反复叠唱，其中一、三句可无韵，二、四、五句必押韵，句式在实际运用中较为灵活，经常加字变格。唱腔显得丰富多变，曲中多次出现跨小节的切分音音型，使唱腔增强了弹性和慷慨之情。

【依儿呦】由北方古老曲牌演变而来，音域宽阔，风格豪放潇洒，唱腔质朴醇厚，适宜表现紧张欢快、火红炽烈的场面，尤其是曲中附加的衬词帮腔，一唱众和，颇能激发人们的兴奋之情，唱词容量较大，能尽情地抒发情感。曲调通俗流畅，演唱者易于掌握发挥，而且大篇唱词很容易感情饱满，情绪高涨而不吃力。唱词为正格七字句式的上下句对联体结构，可增字变格，通常一曲多词，反复叠唱，少则四至六段，多则八至十段，很适宜长篇叙事。

四、《演功》的唱腔赏析

《演功》是兰州鼓子中较长的一个唱段，属“武曲”之列。整个唱段要40分钟才能完成。所以要求演唱者不仅要有一副好嗓子，还要具备很好的气息功底和各种技巧，才能很好地完成此曲。

演唱者需深究鼓子韵律，在演唱中要能把依字行腔的原则和旋律的优美很好地结合起来。如【诗篇】中“黑煞星”的“黑”字，用六度跳进；“龙摆尾”的“尾”字，“叮当响”的“响”字，“为爪牙”的“牙”字等都用六度下行跳进。这样不仅使字音准确，使曲目跌宕起伏、波澜壮阔，同时创造出很好的演唱效果。

在感情表达方面，演唱者十分讲究用气的断连和粗细的对比、发音和用腔的力度对比。【鼓子头】中“旗开得胜”的“旗”字不仅用“喷口”唱法唱出，而且在重音和保持音的处理上要有一定的力度和保持一定的时间。又如【罗江怨】中“高祖开言”的“高”字，【打枣歌】中“老恩重”的“重”字，【柳青】中“战雄信”的“雄”字，都是在重音和保持音的完美结合下完成的，表现出其刚柔相济、纤细婉转的特点。再如【叠断桥】中“敬德气填胸”的“填胸”二字，“填”字从高音“之”下滑到“气”上，“胸”字也是从高音“1”下行五度跳进“4”音，表达了尉迟恭怒不可遏的思想感情。

整个曲目在行腔速度上是先松后紧，【依儿呦】以后的七个曲牌在腔速上比一般的更快，而且出现了鼓子中不多见的一个曲牌中两次“折口”的唱法，即【诗篇】中“王勇说既是好汉莫要去”的“莫要去”和“敬德冷笑说是好！好！好！”，两次“折口”的腔速比前后慢了许多，它是以近似道白的方式唱出的，唱完后，又回到原来的速度，通过速度的变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更好地揭示了主题，给人以身临其境的感觉。

五、以演唱《演功》称道的艺人

在兰州鼓子有记载的一百多年的传承史中，各代传承人都将《演功》作为必唱曲目。段树堂、魏学君、魏世发、王雅禄、张富堂、张麟玉、郑永瑾等都是演唱《演功》的佼佼者。

段树堂（1916-2007），兰州市人，一生都伴随着兰州鼓子，师承“五大家”之首的李长庚，刻苦钻研，精雕细琢，经过漫长的磨练，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他的唱腔咬字清晰，以情带声，刚柔兼济，气韵生动，对人物感情的把握非常到位。他在发声上讲究抑扬顿挫，平上去入，拖音婉转悠扬，气韵饱满，他对“五音”的运用颇有心得，如“喉音”多用于古朴典雅之情，“唇音”多用于文曲，“齿音”多用于武曲，“鼻音”则多用于悲调、平调等。他演唱的《演功》张弛有序，突出为了争夺权力，兄弟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唱出了唐高祖的悲凉伤感，敬德为了报主的铿锵明快，演功时的大幅度跳进和回旋下行的唱法，营造出激烈紧张的气氛。段树堂不但在演唱上堪称一绝，对兰州鼓子的传承也作了大量贡献，后来兰州鼓子界的著名艺人王雅禄、魏世发、郑永瑶、彭维海、肖振东等都是他的学生。他晚年将失传的兰州鼓子“十大调”补全为新的“十大调”，全部录音，交于学生记录、学唱。

兰州鼓子中像《演功》这样的曲牌丰富、故事跌宕起伏的曲目很多，真可称得上是民族民间艺术的珍宝。但因为它的体系完善，故事悠长，演唱尽善尽美，反而成了现代快节奏的背景下被嫌弃的对象。兰州鼓子曾是兰州地区家喻户晓的娱乐方式，会唱者甚众，但现在只有三百左右的演唱者，很多是近几年才加入的，会演唱《演功》这样的大型套曲的艺人不足六十位，且大多为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培养年轻的传承人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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