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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绘”中的民间戏曲娱乐智慧——以《缀白裘》为考察中心

时间:2024-06-18

李会娜

(集美大学 文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0)

“太平处处是优场,社日儿童喜欲狂”[3],以清代花部乱弹为代表的一系列民间戏剧在乡村坊间广泛流传且经久不衰。一部部“发新巧之笑”的民间折子戏,犹如一幅幅生动形象的众生浮世绘。它不仅为我们展示了民众的俗世生活,更为我们展示了民间风尚,反映了民众情绪,同时它也是民间智慧得以展现的重要载体之一。而郭汉城先生也曾在《中国地方戏曲剧目导读》序言中说:“中国戏曲积淀着民族的文化心理、道德观念和审美意识。”[4]因此,笔者试以此类民间戏剧作品为依据,从以下几个方面对民间戏曲的娱乐智慧作一浅析:

一、语言运用的通俗风趣

以娱乐平民、调笑众生为创作宗旨的民间戏曲,其语言多俚俗浅白,入耳即懂。但值得注意的是此类民间创作艺人对于语言的通俗性、幽默性的追求是颇为用心的。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民间创作艺人调动了大量生动贴切的拟声词,掺杂进人物舞台语言之中。这一用语特点在《借靴》一折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如“俺只见壁门上滴溜溜的喜蛛垂,忽剌剌的旋风吹”,“我就瞎涕,瞎涕,瞎涕涕,一连打了二三十”等等,而在其他作品中也同样不乏此类现象,如《打面缸》“一棵树儿空又空,两头都用皮儿绷,老爷坐堂打三下,扑通扑通又扑通”,《借妻》“不要像在自己家里呱嗒呱嗒”。“滴溜溜、忽剌剌、扑通扑通、呱嗒呱嗒”这类富有音乐性和节奏感的拟声词不单单使人物形象变得更加丰满立体,使舞台气氛变得更加轻快活泼,也让台下观众迅速感受到了戏剧内容的诙谐化倾向,进而增强了娱乐大众的舞台效果。

其次,在这类以娱乐大众为主的戏曲作品中,以俗语、谚语以及一些简单押韵的语句作为舞台语言的手法随处可见。如“吉人自有天相”(《算命》)、“说得干鱼睁开眼,道得铁佛放毫光”(《借靴》)等。民间艺人不仅将乡间谚语搬上表演舞台,还灵活地使用一些简单的押韵对仗句式来强化戏曲舞台效果。如“夫妻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琵琶记》)、“国家有难思良将,人到中年想子孙”(《北诈疯》)等等。民间艺人选取大众耳熟能详的习惯用语作为舞台语言,一方面不仅为戏剧内容作了有效的概括与提示,降低了作品的理解难度,以便于并无太高文学修养的市井观众更快地理解戏曲内容;另一方面以此类语句为媒介,也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扩大了作品在百姓生活中的影响力,大大增加了戏剧得以广泛流传的可能性。

二、调笑众生的幽默机智

误听打岔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经常遇到却不加留意的现象,而细心敏锐的民间艺人们则巧妙地将这一现象挖掘出来,加以简单改造并创造性地植入作品创作之中,取得了非常好的演出效果。如《挡马》一折:

旦:“你且不必问我,我且问你。”付:“喈姓焦吓。”旦:“姓高?”付:“焦。”旦:“敢是姓赵?”付:“哟,将军不懂我的话么?我说这么一个比方儿你听:红红果儿,绿绿叶儿放在锅里背啰就脆,啰啰啰,胡啰就焦,啰啰啰。”旦:“如此姓焦?”

在这段对话中,焦光普反复解释,杨八姐频频误听,台上误听误释,台下捧腹连连。类似的舞台场景生动贴切地再现了民众的日常生活画面,使民众在舞台上得以看到自己可笑又可爱的身影,让他们在台下会心一笑。

如果说通过误听打岔来增强戏剧幽默性是民间艺人使用的“明招”,那么通过人物间的对话念白来展示戏剧幽默则是艺人们惯用的“暗式”了。如《磨房》一折中,孔怀与其妹以磨面的多少来比较力气大小,且以一帽一升为计量单位,计量时有这样一段对话:

贴:“一帽子一升啰。”丑:“一帽子一升啰,是的了。”……贴:“三帽子一升啰,是的。”丑:“是的是的。(想介)慢着慢着。一二不错的,不错的。”贴:“三帽子一升啰。”丑:“三帽子一升啰,差了。”贴:“香炉脚,不错的。”丑:“什么香炉脚?”贴:“香炉几只脚?”丑:“香炉三只脚,不错的。”

在这段对话里,作者先是以孔怀的一时痴愚作为简单笑料,继而用香炉脚、板凳腿儿等一些农村常见的器物来代替枯燥的数字,在丑与贴一问一答的对话中增添噱趣。

三、尚智尚谑的情节编排

这类民间艺人在创作时往往并不着眼于关目情节的完整性和事件逻辑的严谨性,他们以娱乐大众为主要创作动机,追求舞台演出的趣味性。此类作品是在符合大众的思维方式和审美口味的基础上诞生的,因而有着明显的民间智力痕迹。如《借妻》:张古董不务正业,嗜酒贪财。其结拜兄弟、书生李成龙丧妻,岳父王允将亡女的钗环首饰收回,许他再娶时依旧归还。张古董竟将妻子沈赛花借给李成龙假充新妇,前往王家认亲,骗取财物,不料弄假成真。张古董到县衙告状,糊涂官断糊涂案,将沈赛花判与李成龙为妻,张古董落得人财两空。民间艺人创造性地打破了“银子可借老婆不借”的意识约定和道德原则,让人耳目一新,大大激发了观众的观赏兴趣,从而达到“游女归来寻坠珥,邻翁看罢感牵丝”的观赏效果。

而值得注意的是,与以往文人“诗言志”的文学创作传统不同,以取悦观众为主要创作动机的民间艺人似乎并无意于通过戏剧作品来寄托自己的人生追求或者表达深刻的人文社会思想。更多的时候,这类民间艺人是以漫画家的角度观察世俗生活中的可笑场景、可笑事件、可笑人物的,并经过一系列的提炼与加工,而后将其在舞台上进行还原,获得令人捧腹的演出效果。如《借妻》一折,在这部作品里作者并没有板起面孔对人物的不良品行进行猛烈的批评和鞭挞,而是将大量的笔墨都用于对官吏们偷情未遂、东躲西藏、出尽洋相的刻画上,尴尬困窘的人物处境迎合了观众的娱乐口味,而直率粗野的情节安排也满足了观众们的欣赏情趣。

然而,纵观此类戏曲作品,无论是其富有乡土气息的言词语句,还是灵活多样的调笑手段,抑或是大胆设想的情节编排,无一不让观众在身心得到放松的同时,也对民间艺人别出心裁的娱乐智慧更加心领神会。这些作品摒弃了古代社会上流文学惯有的严肃与庄重,摆脱了文以载道的传统文学理想。与振聋发聩、令人望而生畏的社会警世钟不同,它们更像是一幅幅生动有趣、不时有烟火萦绕且散发着泥土气息的乡村浮世绘,嬉笑怒骂,信笔成文,意不甚深却传播久远,曲不甚工却历久弥新。

[1]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M].北京:北京工业大学出版社,2009.3.

[2]李克和.明清曲论个案研究[M].上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35.

[3]陆游.剑南诗稿校注(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1883.

[4]郭汉城.中国地方戏曲剧目导读[M].武汉:学苑出版社,2010.

[5]钱德苍编撰.汪协如点校.缀白裘[M].北京:中华书局.2005.

[6]王起.中国戏曲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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