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8
冯丽华(山西师范大学 山西 临汾 041000)
探析《金
批西厢》与《王西厢》之不同
冯丽华
(山西师范大学山西 临汾 041000)
《西厢记》自问世以来就受到广大研究者的关注,其版本众多,王实甫的《西厢记》(下文简称《王西厢》)堪称经典,金圣叹批点《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下文简称《金批西厢》)也影响很大。本文从人物形象、宾白、科范三方面与王实甫本《西厢记》比较,探析金圣叹本《西厢记》的改动之处。
《金批西厢》;《王西厢》;人物形象;宾白;科范
金圣叹批点《贯华堂第六才子书》完成于清顺治年间,他对《西厢记》文本的评点包括“批”和“改”两部分。他自己说:“圣叹批《西厢记》是圣叹文字,不是《西厢记》文字。”由此可见金本的改动还是较大的,下文从人物形象塑造、宾白、科范三方面对两个版本的不同之处进行了探析。
人物是构成戏曲文本不可或缺的元素之一,一部作品成功与否,人物塑造是重要的一环。《金批西厢》中的崔莺莺、张生、红娘等人物形象和《王西厢》中塑造的都有所不同。
在《金批西厢》中,崔莺莺(又称“双文”)无疑是第一女主角,金圣叹更把她作为全篇唯一要写的人物,他根据自己的标准对崔莺莺的形象进行了重塑,他心中的佳人是守礼的佳人,佳人的情必须要符合礼。《王西厢》中的崔莺莺具有聪明才智,善于为自己的婚姻大事出谋划策,她敢于反抗束缚自己的封建礼教,敢于对老夫人表示不满,自觉主动地追求爱情。金圣叹笔下的莺莺是“相府千金、秉礼小姐”,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矜持、优雅的大家闺秀形象。在红娘的引导、催促下她一味被动接受爱情,并不主动地追求。以《王西厢》中《惊艳》一折为例,在这一折中,张、崔二人邂逅,张生和法聪一起游普救寺,此时崔莺莺和红娘也在佛堂,这是张生和崔莺莺初次见面,张生被崔莺莺的美貌吸引,莺莺也看到了张生,红娘示意后带莺莺回避,然莺莺却“回顾觑来”,一个“觑”表示出莺莺对张生的心思。但在《金批西厢》中金圣叹对此处作了修改,他把这一节删除了,他改为“(莺莺云)红娘,我看母亲去”。崔、张二人碰见后并没有任何眼神交流,而是莺莺直接引着红娘回去了。金圣叹心中的相府小姐应该是矜持的,不会和一个陌生男子初次见面就眉目传情。在《金批西厢》中,初次见面莺莺对张生没有任何表示,也并没动心。金本中莺莺的矜持,和她“秉礼持重”的性格在很多细节都能够体现出来。
张生作为男主角,红娘作为二人的牵线者,两人形象的塑造也十分重要。金圣叹认为作品中写张生、红娘一是为了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二是为了衬托莺莺的尊贵身份和地位。《金批西厢》中的张生形象不像《王西厢》中的张生那样轻佻,也没有太多市井气,这里的张生更像是“相府子弟、孔门子弟”。在王本《惊艳》一折中张生看到美貌的崔莺莺时,就说“我死也”,还对法聪说“休说那模样儿,则那一对小脚儿,价值百镒之金”。张生初次见面就评估莺莺的小脚,还推测那样的小脚起码值百镒之金,这些都让人觉得张生十分轻佻。在《金批西厢》中张生的这番议论都被删去了。王本中的张生只更关心小姐对他是否有情,而金本中张生想要了解小姐内心的想法,充满了对莺莺的体恤。一个追求情感的满足,一个是精神层面的体贴,金本中的张生对莺莺的感情更加真挚、更加深沉。金圣叹通过细节改动将张生塑造成为一个“无半点轻狂,一毫奸诈”的“绝代书生”形象,对莺莺更多了几分真诚。金圣叹在《金批西厢》中对红娘这一角色也进行了重塑。第一,她更像是一个相府丫鬟,在《王西厢》中红娘称莺莺为“姐姐”,在《金批西厢》中都改为“小姐”,有人认为“姐姐”这一称呼更能体现出莺莺和红娘关系的亲密,但金圣叹认为相国人家有严格的规矩,“小姐”就是“小姐”,“丫鬟”就是“丫鬟”,叫莺莺“小姐”更符合红娘作为丫鬟的身份。第二,红娘身上的“学究气”逐渐变淡。在王本中红娘引经据典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礼也”等等都是读书人学的圣人之言,一个丫鬟说出这么多圣贤之道的语言明显不符合她的身份。在《金批西厢》中改为:“先生是读书君子,道不得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俺老夫人治家严肃……今后当问的便问,不当问的休得胡问!”修改后红娘的宾白更加通俗易懂,使得红娘身上的学究气变淡。
金圣叹在《金批西厢》中对人物形象的重塑当然离不开对宾白、曲辞的修改,而关于金圣叹对宾白、曲辞的删改之优劣,后世学者褒贬不一。其中,李渔的看法比较中肯,他这样评价:“圣叹所评,乃文人把玩之《西厢》,非优人搬弄之《西厢》也。文字之三昧,圣叹已得之;优人搬弄之三昧,犹有待焉。”《金批西厢》作为案头本,对于曲辞、宾白的修改主要是从文人阅读的角度出发的。
比较典型的一处修改是第四本第一折《酬简》,红娘催促莺莺走出闺门去和张生幽会的这一段宾白。
《王西厢》中的宾白是:
(红云)姐姐,你又来也!送了人性命不是耍处,你若翻悔,我出首与夫人,你着我将简帖儿约下他来。(旦云)这小贱人倒会放刁,羞人答答的,怎生去!(红云)有甚的羞,到那里只合着眼者。(红催莺云)去来去来,老夫人睡了也。(旦走科)(红云)俺姐姐语言虽是强,脚步儿早先行也。
《金批西厢》中的宾白是:
(红云)小姐,你又来也!送了人性命不是耍,你若又翻悔,我出首与夫人:“小姐着我将简帖儿约下张生来。”(莺莺云)这小妮子倒会放刁。(红云)不是红娘放刁,其实小姐切不可又如此。(莺莺云)只是羞人答答的。(红云)谁见来?除却红娘并无第三个人。(红催莺云)去来!去来!(莺莺不语科)(红催莺云)小姐,没奈何,去来!去来!(莺莺不语科,做意科)(红催莺云)小姐,我们去来!去来!(莺莺不语,行又住科)(红催莺云)小姐,又立住怎么?去来!去来!(莺莺不语,行科)(红娘云)我小姐语言虽是强,脚步儿早已行也。
比较两版中的宾白,很明显《金批西厢》中人物对话的次数增多了,莺莺几次不语,红娘几次“去来”,这一段宾白的修改,将莺莺面临人生重大改变事件前的心理活动、内心冲突描写得淋漓尽致。除宾白外金圣叹在曲辞上也注重主格化,追求字数上的整齐、句式上的对称。而金圣叹对曲辞、宾白的修改都源于他对文本的重视,和他对曲辞阅读欣赏性的重视。
和《王西厢》相比,金圣叹对科范的修改也是不能忽视的,他重视科范,修改后的科范包含了更多的人物感情。如《哭宴》一折,张、崔二人到达长亭拜见老夫人时的一段描写。
《王西厢》中:
(做到)(见夫人科)(夫人云)张生和长老坐,小姐这壁坐,红娘将酒来。张生,你向前来,是自家亲眷,不要回避。……(末云)小生托夫人余荫,凭着胸中之才,视官如拾芥耳。(洁云)夫人主见不差,张生不是落后的人。(把酒了,坐)(旦长吁科)
《金批西厢》中:
(夫人莺莺红娘作到科)(张生拜见夫人科)(莺莺背转科)(夫人云)张生你近前来,自家骨肉,不须回避。孩儿,你过来见了呵。(张生莺莺相见科)(夫人云)张生这壁坐,老身这壁坐,孩儿这壁坐。红娘斟酒来。张生,你满饮此杯。……(张生云)张珙才疏学浅,凭仗先相国及老夫人恩荫,好歹要夺个状元回来,封拜小姐。(各坐科)(莺莺吁科)
在这一部分金圣叹添加了科范,添加科范之后莺莺开始是背对张生的,等老夫人叫她过来与张生相见时她才转过身来,莺莺虽然对张生有很多不舍,但她始终不忘自己相国小姐的身份,背转科的添加更突出了莺莺的优雅和矜持,她表达情感也是含蓄的。
经过对《王西厢》和《金批西厢》两个版本的比较,我们可看出《金批西厢》在人物形象、宾白、科范三个方面的改动。
[1]王季思.中国十大古典喜剧集[M].济南:齐鲁书社,2002.
[2]金圣叹评,傅晓航校点.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5.
[3]黄天骥.情解西厢[M].广州:广东南方日报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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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0125(2015)05-006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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