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革履下的“小”——谈谈我在大型现代柳琴戏《鸭鸣湖畔》中扮演的朱广同

■李庆凯

朱广同是大型现代柳琴戏《鸭鸣湖畔》中的重要“人物”，说他重要是因其与剧中男女主角直接发生一系列戏剧冲突，可以说是矛盾的焦点人物，换言之，没有朱广同这个可感的舞台形象，《鸭鸣湖畔》的戏剧性就要大打折扣了。

“鸭鸣湖”在哪里呢？那是编剧写在剧本里的，自从拿到剧本的第一天起就在我的心里了——那里有一个古风犹存、崇儒尚德、景色旖旎、鸭鸣声声的崇儒村。崇儒村也受到了改革大潮的冲击，也在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与时俱进”；于是朱广同当上了“崇儒建材股份公司”的总经理，于是也“大款”起来，于是也西装革履起来……然而，金钱的积累和华丽的外表并没有让一个人的思想品德、情操风尚从根本上改变，这就显出朱广同西装革履下的“小”来了。这个西装革履下的“小”同程秀美朴素衣着下的“大”，同孔有德朴实、怪诞外表下的“大”形成激烈的冲突和鲜明的对照，这就使戏剧情节热闹起来，人物形象鲜活起来，“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审判标准也分明了。

《鸭鸣湖畔》自搬上舞台演出以来，受到观众的喝彩、专家的好评、领导的肯定，被定为江苏省舞台艺术精品工程资助剧目。我们相信此剧还会走得更高更远。

下面就具体地谈一谈，在《鸭鸣湖畔》中我是如何把握和塑造朱广同这个舞台艺术形象的。

一是“同与不同”，这也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熟悉的陌生人”。

朱广同是“崇儒建材股份公司”的总经理，是从农田里走出来的“企业家”。这样的企业家在改革开放中涌现出千千万万个，他们都有摆脱贫穷、摆脱泥土、摆脱被人瞧不起的愿望，都带有好大喜洋、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胎记。但具体到朱广同在剧中的出现就又有了独自的特征和标志。实际上，朱广同还是没有摆脱泥土的“土财主”，说到底他够不上企业家，他的骨子里还是自私自利、贪小便宜、附庸风雅、好色欺弱的农民，西装革履再光艳也掩盖不住他的“小”，所以往往弄巧成拙、事与愿违。

朱广同刚一出场即是在程秀美贴出还债公告后的大庭广众之下，他西装革履，显得光彩照人、一脸正经。表面上以公众人物主持正义的面目展现，内心却在打着小算盘。表面上关心着程秀美，一付虔诚样，当朱九万谎报广海生前借他两千元时，他也把已还的四千元谎报未还。这时，我把握人物的特点是 “色厉内荏”，特别是当孔有德出现时，朱广同是一阵惊悸，但又努力掩盖内心的虚弱，并借势压人，想吓退孔有德，却适得其反，最后，在孔有德的逼问下节节败退。这使得朱广同这个舞台形象，在第一场中就给观众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二是“乘人之危”，表现朱广同的自私和贪欲。

程秀美的丈夫突然去世，大多数人都是痛惜、怜悯，伸出温暖之手。例如，村支书朱荣甫借给广海数千元，他都没吭声，还有孔有德，广海借了他一万块钱，他是只字不提。可是，朱广同虽然是大老板，腰缠万贯，却将已经还过的四千元谎报没还，还假惺惺地假大方“不要秀美还了”，以落人情。我在表演这一段的时候，就想起了那种奸诈小人的嘴脸，表面说得好听，内里一肚子花花肠子，让人发指。由于在表演时用心、传神，所以舞台效果就很好。

还有就是朱广同对程秀美的姿色垂涎欲滴，多少年了还是贼心不死。现在，程秀美的丈夫死了，朱广同觉得机会来了，可以将秀美占为己有了。他趁着秀美要找工作的机会，假情假意地让秀美到他的公司工作，许以优厚的待遇，接着就对秀美动手动脚。我觉得，这一段戏里，是最能表现人性的美丑，品德的高下，情操的清浊。特别是两人说起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童年往事，更让人对朱广同的不重情感、不通人性、落井下石的行为感到愤懑。所以在舞台演出进行到这一段时，往往就很来彩。这使观众心理产生了共鸣，并参与了对舞台人物形象的塑造。

请看，程秀美到朱广同办公室时，两人的一段戏：

朱广同 秀、秀……

程秀美 主任，你还是叫俺秀美吧，先前就只广海叫我秀。

朱广同 （有点尴尬）是是是，咳，叫你秀也是……也是福气呢。

程秀美 （泪水盈眶）别再提广海了。俺……想请你念在曾经同学的份上，帮帮俺啊！

朱广同 我说嘛，村里村外上上下下，除了我，谁还能帮你？

程秀美 几亩责任田起早带晚俺也就忙了。可是俺要还债，你能不能安排俺到砖瓦厂做做工？总经理呀——

（唱） 俺身如雨天驮稻草，

俺心如油锅凉水浇，

俺风中一盏灯如豆，

犹似黄秧砸冰雹。

巴望你积善行行好，

指缝张开我路一条。

俺能吃得千般苦，俺能耐得百般劳。多少工资随便给，蚂蚁啃骨但求债山点点消。

朱广同 别说了，俺眼泪都要下来了。这样吧，你来我公司，工资嘛，每月俺发给你一千。你看……

程秀美 总经理的恩情，程秀美记下了。

朱广同 （近前）俺就要你知道，俺这心里是多么的舍不得你呀。（边说边挨近，突然抱住程秀美）

程秀美 （惊恐）总经理……

朱广同 （迷醉地）秀，秀，让俺叫你秀吧，俺就想帮你疼你保护你……

程秀美 （强挣）总经理，你不能，老板，你放手，你快放手啊！（哭）

朱广同 哭吧，把苦水倒在俺怀里好了……（强吻程秀美）[朱琳琳上，朱广同见状松手。程秀美 （喊）朱广同，你不是人！（捂脸冲出门去）[朱琳琳跑上前，甩手扇了朱广同一耳光。跑下。朱广同 （愣住）琳琳……奶奶的，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啊！

戏演到这里，特别是朱广同被琳琳打了一耳光时，观众都会暴发雷鸣般的掌声——都觉得，琳琳一巴掌打得好，朱广同罪有应得。

当然，人性是复杂的，朱广同做了坏事，他心里也是要受到自责的。例如，他在冒说四千元没还时，心里也在打小鼓。请看他内心独白的一段唱：

俺聪明反被聪聪明误，

只因为心中罂粟开了花！

俏娘们让我放不下，

添了个毛病夜磨牙。

广海借钱倒不假，

上月已还送我家。

难道说活鬼孔有德，

明晓底细知根芽？

这些内心独白，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人物的心理世界，使其舞台形象也丰满起来。

三是“一错再错”，进一步展现朱广同的贼心不死。

程秀美想到朱广同的崇儒建材公司找工作，反倒受到朱广同的欺凌和猥亵，气恼之下在大雨中昏倒，幸被孔有德救起。于是与孔有德一起饲养野鸭，两人也萌生了感情。“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他们饲养的野鸭在没有遮挡的湖面上飞跑了，这是个致命的打击。朱广同知道这些情况后，还对程秀美不死心，又想出了一个乘人之危的馊主意。他要一石二鸟，买下孔有德的鸭场，既可以置孔有德于死地，又能乘机得到程秀美。在孔有德最困难的时候，朱广同幸灾乐祸地来到了孔有德的养鸭场。[朱广同上。朱广同 （拍手）哟，哟哟哟，呵呵，演武打戏哪？精彩，继续继续。[孔有德，程秀美各自坐下。

朱广同 怎么，又演哑剧了？

孔有德 朱大老板，你跟个鬼影子似地，没事往这里逛荡个啥？吃饱撑的？

朱广同 秀美秀美，你听听这个喂鸭子的个家伙话说得多没劲。

程秀美 哼哼，他是喂鸭子的，你朱大老板充其量不就是个烧窑卖砖的吗？

朱广同 你，秀美……我烧窑烧出了名堂，烧出了我腰缠万贯，住小楼，开小车。他孔老板如何？哼哼，飞了，飞成了一个穷光蛋。孔老板，你帮程秀美还债的许诺怎么兑现啊？

程秀美 朱大老板，这和你有关系吗？

朱广同 嗨嗨，太有关系了，咱是老同学，我还是那句话，有困难找广同，我帮你。老孔，你也别斜着个眼看我。我们谈笔生意如何？孔有德 你一个住小楼开小车的给我这个喂鸭子的谈生意？

朱广同 对对对，谈笔生意。把你的鸭场卖给我如何？程秀美 你，你说什么？

朱广同 我要收购鸭场！[程秀美、孔有德大惊。

小人一时的幸灾乐祸、洋洋得意，充分展现了其丑恶嘴脸，这时朱广同西装革履下的“小”也展现得淋漓尽致。可是，朱广同没有想到的是程秀美拿出了广海生前留下的账本，他的冒账谎称四千元没还的事实暴露无遗了。他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好灰溜溜地逃走。老支书朱荣甫那一句“滚回家去，好好想想花多少钱，能把你那德买回来！”是对他最严正的棒喝。

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在舞台上树立起来，每一位观众都会结合自己的生活阅历给以评判或褒贬，朱广同这一形象也会在观众心中产生不同的反响。在我们的新农村建设进程中，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朱广同，人们将给以不同的评判与谴责，使我们的社会更加文明，更加和谐，更加繁荣富强起来。剧中，朱广同的西装革履遮盖不了他的“小”，如同越来越文明、和谐的社会更加容不得假恶丑一样，揭露与批判也是促进文明所必须的。

对于朱广同这个舞台形象，我用心，我投入，我喜欢，每当演出赢得喝彩和掌声时，我也兴奋激动起来。

我的创作得到了观者的认可和赞扬，但艺无止境，在今后的演出中，我要让更多的人物形象更加生动而鲜活，为戏曲舞台再添典型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