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日本漫画的东学西渐

■宋玉

现代故事漫画（COMICS）形式起源于欧洲，发展于美国，后传入日本。日本漫画在欧洲传统漫画的形式上揉合日本自身的文化及审美，发展出了新的形式特征及内涵。高度发展的日本漫画已经成为世界漫画当中具有独特风格以及庞大影响力的流派。作为日语 “漫画”一词的读音——“MANGA”，现已成为了一个新的词汇被专门用来指代具有日本漫画特征的故事漫画，即日式漫画。日本漫画以其富有东方韵味的形式、内容及审美强烈影响着欧美当下漫画的走向，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在世界范围掀起了东学西渐的热潮。

一.日本漫画形式的东学西渐

对比日本漫画与欧洲传统故事漫画，可以发现日本漫画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更为强烈、视听享受更为多彩。

1.日本漫画造型

人们对漫画的喜爱，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对角色的认同。日本漫画人物造型多为日本特有的半写实风格。所谓半写实就是卡通的人体设计和写实的外部装扮。占了面颅三分之一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夸张的头身比例——这就是日本漫画中的典型形象，也是日式漫画最醒目的标志。但同时，读者可以真实地感受到眼镜写实的造型及服装细腻的质感。这种半写实将日本漫画的人物造型推向了符号化，它包容性极强，通过角色外部装扮而非本身的面部特征来进行识别，产生了强烈的遮罩效应[1]，使得读者很容易将自己带入角色当中，这也是为什么COSPLAY能在日本盛行，并进而在世界范围受到欢迎的原因。

日本漫画场景绘制则以精美的写实风格为主，特别是对细节的刻画，缜密而细腻，临场感十足，更强化了日本漫画的遮罩效应，强烈地吸引着世界各国的读者。现在除了中国、韩国等亚洲国家外，欧美漫画造型中也或多或少地显露出日式漫画造型特征。

2.日本漫画的格

对于“格”（コマ）的活用，是日本漫画的显著特点之一。欧洲传统故事漫画中的“格”多为分布平均、排列整齐、大小相同的“四方格”，它在漫画中的概念仅仅作为分割画面的画框，“格”内元素也没有景别的变化。日本知名漫画学者日下翠对此有着这样的评价：国外漫画虽然“格”与“格”之间的排列充满了厚重感，但是多数作品缺少顿挫缓急的速度感[2]。战后初期，日本动画开山鼻祖手冢治虫在他划时代的作品《铁臂阿童木》中创造性地将漫画的“格”与电影镜头相结合，将“分格”（コマ運び）按照电影“走镜头”的逻辑进行，用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格”体现了情节走势的轻、重、缓、急，并多用“破格”、“跨格”、“叠格”渲染故事气氛，格内画面也如同电影镜头推、拉、摇、移般，带来了丰富的景别变化，让读者在阅读漫画的过程中享受到如观看电影般的全新视听语境。“格”的活用为日本漫画带来了强烈的镜头感，鲜活的视觉冲击，强化了阅读的速度感、节奏感、临场感，这种日本特有的对“格”的活用如今又深刻影响了欧美漫画的形式。纵观2000年以后的欧美漫画，会发现西方漫画的“格”开始变得活跃而灵动，配合精美的画面，给读者不亚于观看好莱坞大片的视觉盛宴。

3.日本漫画的网点纸

网点纸是日本漫画形式的独创法宝，日本漫画引以为傲的精美画面都来源于网点纸的运用。如果说欧美漫画强调的是艺术性，那日本漫画则更加注重商业性及娱乐性。不同于欧美漫画的全彩铜版纸的高额印刷成本，日本漫画每周几万部的惊人印刷数量和国民普及性得益于它低廉的印刷成本。日本漫画成书后一般为200页左右的厚书，纸张为轻质且廉价的再生纸，并且黑白印刷。因此，日本漫画无法像欧美漫画那样用色彩表现丰富的画面。于是日本漫画家们便发明出了网点纸。凭借花样繁多的网点纸来表现细腻的黑、白、灰关系，再佐以贴网、叠网、刮网等技术，将他们的黑白世界打造出完全不亚于色彩表现的华丽绚烂。[3]

这种原本为达到方便、快速与廉价而诞生的产物，如今已经成为日漫风格的标志之一，由网点纸所打造出的写意情境深深吸引着用惯了水彩、丙烯的欧美漫画家们。现在欧洲漫画家打破了网点纸原有内涵，又发明出彩色网点纸，将网点纸的应用作为了漫画创作的风格之一加以利用。目前欧美本土漫画，特别是低成本刊发的个人漫画、实验漫画中，经常可见形色丰富的网点纸大放异彩。

二.漫画内容的东学西渐

美国漫画内容基本分为两条路线，一条是以《唐老鸭与米老鼠》为代表的儿童漫画路线，一条是以《超人》《蝙蝠侠》为代表的英雄漫画路线。欧洲传统漫画内容主要以童话传说与冒险题材为主。不同于欧美，日本漫画内容却极其丰富，覆盖面广泛，形成了按读者性别、读者年龄和内容题材等为标准的漫画类型划分，包括少年向漫画、少女向漫画、儿童漫画、青年漫画和成人漫画、、战争漫画、悬疑漫画、体育漫画等等。其中，以表现同龄人生活为主要内容的校园漫画及表现日本本土风情的武士漫画 （包括忍者漫画）在欧美最为受欢迎。长期盘踞欧美漫画销售榜首的日本漫画《NARUTO》即属于后者。近期，最受欧美动漫深度爱好者追捧的《LuckyStar》和《KEI-ON》则是讲述几个日本平凡高中女生的社团活动及生活。

这些来自异国的故事以或亲和、或神秘的力量冲破了勇士、英雄们的防线，轻易捕获了欧美少年们的心，透过差不多年纪的主人公在故事中所遭遇到的恋爱、友情等等问题，日本漫画提供他们一个得以纾解并宣泄情感的通道。在德国西北部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某所高校的日语专业，不少学生表示，在孩提时代他们就非常喜爱日本漫画，正因为此，才使他们对日本充满好感，于是选择学习日语，以便进一步了解漫画里的国度。

在日本漫画的冲击下，如今的美国漫画开始打破惯有的唯英雄论模式，加入了更多对生活及人性的关注。在英国出版的《MangaShakespeare》上，虽然所有漫画版都由英国本土的漫画家、插画家所担纲，但单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背景设定在“现代日本的都会男女爱情故事”看来，就能体会到日本文化靠着“漫画”正在影响欧美新世代。

三.漫画审美的东学西渐

西方的传统审美体现为客观且直达目的，而日本的审美来源于亚洲迂回曲折的审美基调，“物哀”（もののぁはれ）这一日本美学意识的代表词汇深深的印刻在日本漫画之中。欧美漫画中，每一格中的背景都交代了故事进行中的客观世界。每一格都在有效地推动着故事的发展，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而在日本漫画中，相对于客观现实世界的描述，他们更关注故事中主观气氛的营造及意境的刻画，如用网点纸大量表现气氛、心情的背景。在格的安排上，经常可以看见几个并置的’格”表现了一个场景的不同角度，在这些格里，往往没有时间的流失，没有事件的发展，有的只是情绪的渲染。此外还有完全空白的“格”接连并排，“格”中只有一两个象声词。这种在日本漫画中被称为“心跳格”（きゅうコマ）格的安排在曾经的欧美漫画中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但是从现在的欧美漫画中越来愈多的情绪渲染“运格”中不难看出，欧美漫画的情感表述也在由直接走向迂回，由有客观走向感性。

结语

曾经的欧美漫画市场，长期被 《黄孩子》《丁丁历险记》《唐老鸭与米老鼠》《超人》等欧美本土漫画所占据。而现今的欧美漫画市场日本漫画空前盛行。美国目前最受欢迎的漫画为日本漫画家岸本齐史的《NARUTO》。欧洲漫画店里出售的日本漫画占领了一半以上的书架，并且都被放置在显眼的位置。如今，欧美的日本漫画读者们已经不再满足于阅读和COSPLAY，他们更乐于亲自提笔上阵，创作欧美人的日式漫画。他们的作品吸收了大量日本漫画语言，并将其发挥的淋漓尽致，以不拘一格的时尚气息受到年轻人的广泛追捧，更衍生出世界流行的时尚产品。近年来有愈来愈多的欧美出版社投入“日漫风格的本土漫画”。

然而由于国情民风不同，不像日本成年人依旧习惯看漫画，欧美人士一旦成年通常就会渐渐脱离看漫画的生活习惯。所以日本漫画想要在欧洲市场拥有更广阔的读者群，还需针对欧美国情，适时调整输出漫画内容的深度及形式的广度。从内容上看，“读者会长大，漫画的内容也要跟着长大”[4]。欧洲是艺术的土壤，欧洲成年人比起商业，更希望感受艺术，在欧美的日本漫画需要对漫画商业与艺术的结合寻找到新的支点。从形式上看，要抓住更多年轻人的眼球，需要漫画与科技产品的结合，开发网络及手机平台，发展包括“动态漫画”在内的时尚漫画形式。这些都成为日本漫画持续东学西渐所面临的新问题。

ScottMcCloud.Understanding Comics[M].USA：TurtlebackBooks;School&Librar；2000：27-28

日下翠.現代マンガ事情[N].朝日新聞，2001，3(28)：朝刊，35面

宋玉.论日本漫画在全球化融合中的本土坚守[D].南京：南京艺术学院，2010

新浪.日漫王道？ 欧洲“日本漫画”现状[EB/OL].http∶//news.china9986.com/NewsPaper/NewsArticle/22035.shtml，2008-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