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走过的青春

邓迎雪

一

读大学时，我对颜小若最常说的一句话是“颜小若，我真嫉妒你！”

每次听我这样说，颜小若总是眼睛笑得弯弯的，嘴巴一撇，说：“某人真是见色忘友！”

我“哗”地一下笑起来，眼角眉梢洋溢着甜蜜的烦恼。

我“嫉妒”她的根源还要从我暗恋的校草齐嘉说起。颜小若和齐嘉都是文艺队的骨干，每次学校举办文艺演出，压轴节目就是两人的情歌对唱。从外形上看，他们简直就是一对壁人，齐嘉风神异秀，颜小若甜美可爱。再加上齐嘉充满磁性，音域宽广的声音，配上颜小若甜糯的女声，真的是特别完美。

除了经常一起演出，颜小若在文艺队几乎可以每天见到齐嘉，这真让我羡慕。直到今天，他还不认识我。

每次齐嘉一上台，我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他身上，他的声音美如天籁，一曲已毕，我还沉在他的歌声里不愿醒来。

看我心心念念全在齐嘉身上，颜小若同情地说：“西锦，据我观察，齐嘉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你要抓紧行动，别让别人抢跑了啊。”

颜小若一句话提醒了我，思考良久，我决定送他一幅我画的画，可犹豫来犹豫去，又实在没有勇气去送，只好委托颜小若代劳。

那天下午，我惴惴不安地等待颜小若的消息。她回来时眉开眼笑，说：“我向他介绍了你，我说，西锦是美术学院的才女，非常喜欢听你的歌，这是他送你的画。他看起来好開心的样子。”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和她商量下次怎么去见齐嘉。可还没等我们商量好，我和颜小若就在电影院，看见齐嘉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走在我们前面，看着他们亲密的模样，我难过极了。那天演的是个喜剧电影，我却看着看着流出了眼泪。

颜小若很自责：“西锦，都怪我消息不准确。你别伤心了，我们文艺队男神有好多，要不你再选个？”我白她一眼：“你以为是买白菜啊，这个不行还有那个。”

没想到我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却给颜小若带来不小的影响。有人看见她送画给齐嘉，就编故事说颜小若知道齐嘉喜欢工笔画，就跟她的好朋友苦练画画，练了大半年，画了幅《篱菊》送给齐嘉，可惜她用心良苦，最后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爱情。

颜小若生气地说：“这故事也编得太离谱了吧，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不行，西锦，你要赔偿我损失，请我吃饭平息下愤怒。”

我幸灾乐祸地笑她。

不知不觉中，因为有了颜小若的陪伴，那让我伤心的“失恋”就像春天里的花，来得急，落得也快，齐嘉渐渐从我生活里消失了。

网上说“友情的小船说翻就翻了”，可我跟颜小若的友情一直很牢固。大学四年，我们都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毕业后，我们怀揣着美好的青春梦想，又一起去闯北京。

二

可是北漂并没有我们想像得那么简单，刚到北京，生活就向我们展露了凌厉的一面。

我和颜小若租住在国展附近一处老旧的平房里，没有暖气，房间阴冷。因为门和门框是金属的，门上没有把手，门在夜晚常会冻上，我和小若要一起用力才能推开。

我在北京开始追寻我的绘画梦，可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想卖一张画是何其艰难。画挂在网上，两个月过去了也没有动静，寄卖在画廊的画也迟迟没有消息。颜小若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学音乐表演的她在酒吧找了份歌手的工作，但上班很不稳定，经常面临着换人，或者是生意不好，老板打来电话，不用过来了。

我们从家里带来的钱已所剩无已，只好把生活开支压到最低。

那年冬天特别冷，雪一场接一场地下，屋子里冷如冰窖。我们想了个避寒的好办法，去书店或者逛超市。可到了超市，看见那些花花绿绿的美食，对成天素食的我们来说，又实在是一种折磨，于是改成只去书店看书。

有次我们从书店冒雪回家，路过立交桥下，老远就闻见炒栗子的香味，那种带着焦香的白烟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缓缓地飘着，我只觉着肚子更饿了。

我俩不约而同地说：“真香啊！”

可捏捏口袋里的钱，终究不舍得。颜小若说：“买个白薯吧，都是又糯又甜。”

买来了白薯，我们边走边吃。吃下去，顿觉身上暖和了许多，肚里也无比熨贴舒服，我觉着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好吃的烤白薯。我望望颜小若，她也吃得很是香甜。

我暗自感叹，在这个诺大的找不到存在感的都市，如果没有友情的陪伴，真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

那时的我喜欢画花鸟画，偶尔卖出去一幅，价格也比较低。后来我发现画油画价格高些，从那以后，我开始画一些媚俗的写实风格的油画，收入比以前多了一些。

我有时会陪颜小若去酒吧唱歌，每次看她被客人敬酒，不喜欢也要勉强喝下去的样子，我心里很难过。那时的我非常迷茫，不知我们的梦想何时才能实现，这样的漂泊又是否有意义？

后来，颜小若把自己的原创音乐刻成CD，只要白天有时间，她就背着吉他去公园唱歌，出售CD，我则成了她忠实的听众。

那时她最爱唱的是那首《被风吹过的夏天》，每听到她唱“还记得昨天那个夏天，微风吹过的一瞬间，似乎吹翻一切，只剩寂寞沉淀……”她的声音甜美，眼中星光闪烁，好像沉在对过往的追忆中。

三

第二年冬天来的时候，颜小若恋爱了。有次她去医院偶遇了医师宋飞，宋飞也喜欢音乐，看起来很有艺术家的气质，两人一见钟情，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

恋爱后，宋飞总劝她别再去酒吧唱歌了，他不喜欢女友整日抛头露面。颜小若很迷茫，不知该如何选择。

那时的我在绘画方面终于打开了局面，油画通过网络不断地卖出，一些画廊也开始找到我，想要代理我的作品，前方的生活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我和颜小若从平房里搬了出来，在附近租了两居室，住房条件改善了，生活也明亮了好多。只是她的收入还不稳定，总是时好时坏。

有天，她坐在书桌旁发呆，我问她怎么了。她苦着脸说：“今天的CD只卖了三张，晚上在酒吧又被人逼着喝了两瓶啤酒，我有些讨厌现在的生活了。”

我安慰了她几句，不过，连我自己也觉着语言苍白。

那段时间我因为要参加书画展，白天一直很忙。有天晚上我回到家发现小若眼睛红红的，像刚刚哭过，再三问她，她才说和宋飞吵架了，宋飞还说了分手。

失恋后，颜小若很脆弱，总是动不动就哭泣。我把参加画展的事情委托给他人，在这个时候，我要陪在颜小若身边，让她借助友情的力量，走出生活的低谷。

毕业两年后，我和颜小若有了第一次旅行，我希望行走的力量能帮她忘记苦痛。正值牡丹盛开的季节，我和小若第一站选择到洛阳看牡丹。流连在争奇斗艳的牡丹花丛里，她的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这让我感觉非常欣慰。

小若说：“西锦，谢谢你陪我。”

我笑：“你客气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说：“我不想再在北京漂下去了，也许这里并不适合我，我想回到家乡。”

她的话让我很吃惊，难道她要从此放弃音乐吗？

颜小若说：“我那么爱音乐，怎么会放弃她？以后还会继续坚守，只是我想换一种爱她的方式，梦想重要，生活也重要。”

我不再说什么，只要她过的好，还爱着音乐，在哪里不都是一样吗？

旅行回来后，颜小若收拾行囊回了家乡。我送她到车站，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我们的青春多像傍晚的夕阳，在经历了最美好的年华后，悄悄散场。

颜小若后来在家乡顺利应聘上小学音乐教师的职位，每天还继续和她的音乐作伴。还有一件喜事是她相亲成功，男朋友是她学校旁边一所中学的数学老师，两人很能谈得来，颜小若对他各方面也满意，两人打算一年后结婚。

颜小若结婚的时候，我是伴娘。那天，看着身穿洁白婚纱的她是那么美丽幸福，我真为她感到高兴。

颜小若说：“西锦，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都毕业五年了。”

我笑：“还好，一直有你。”

这时，一群洁白的鸽子从空中飞过，我忽然觉着我们的青春岁月多像白鸽子的翅膀，哗啦啦地从身边飞过去了，但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无论是哭还是笑，我庆幸，我和颜小若一直在陪伴着见证着彼此的成长。

张金玉摘自《新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