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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首歌的时间,回到过去

时间:2024-06-18

牙套菇凉

十五岁那年,在一部名为《牛仔裤的夏天》的电影影响下,我对友情的推崇,远远高于那个年纪女孩憧憬的爱情。我迫切期待着有心意相通的人能出现在我生命中,填补我过去十余年友情缺失的空白。

然后在那年夏末,我就遇到了老李。原本没有因果关系的事,却被我矫情地将之定义为宿命。

在我最惶惑的年岁,遇到一个和我截然不同的人,而连接我们之间的纽带,不是一条神奇的牛仔裤,而是一个人,抑或说是名字——周杰伦。

这三个字,贯穿了我和老李的整个青春。他是我们共同的偶像,唯一的区别在于我们痴迷的程度不同。用现今的话而言,我顶多算“路人粉”,而老李却是不折不扣的“脑残粉”。

老李一直试图将我同化到和她一样的高度,但屡战屡败。于我而言,除了追星,我还有更感兴趣的事——看书。每月的生活费,除了一日三餐,我全都用来买书和杂志,而老李都用来买了周杰伦的专辑、周边和海报。

在我们住了三年的205寝室,我和老李,被其他人冠上了“月光姐妹花”的称号——“初一掷千金,月底瘦三斤”的节奏。

最捉襟见肘的时候,老李用两元钱买了一袋超市促销的馒头,蘸白糖吃,我们熬了三天。而我却并不觉得苦,我有了一床头的小说杂志,从《最小说》到《青年文摘》,从郭敬明到明晓溪;而老李,有了一盒子码得整整齐齐的周杰伦专辑,以及贴满半面墙的炫酷海报。

每次勒紧裤腰带挨过月底的时候,我都觉得老李是傻子,明明MP3里全是周杰伦的歌,何必还花钱买专辑呢?那时她总是斜着眼和我叫喧:“你懂什么,这叫收藏。”而她也极其鄙视我买了一堆于她而言极其无聊的小言情,整日伤春悲秋,哭得稀里哗啦。

因为对周杰伦的狂热喜爱,一向语文成绩在及格线边缘徘徊的老李,记不清“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的下一句是什么,却对那些佶屈聱牙的歌词倒背如流。

她时常一边哼着歌,一边感慨着周杰伦歌词的优美,而我却时常扫兴地回她:“这词不是他写的。”往往这时,她总不遗余力地回戗我:“别以为你看了几本郭小四,你就是文艺小青年了。”这种时候,我们都免不了掐一架。

起初吓得花容失色的舍友们,看我们越掐越紧密的关系后,也淡定了,最后甚至摇旗呐喊,煽风点火。

我们第一次花钱进影院看的电影,是周杰伦的电影处女作《不能说的秘密》。周杰伦无与伦比的人气,加之处女作的噱头,即便是电影即将下线,午夜场的影院里依旧座无虚席。

电影承袭了台湾电影清新唯美的风格,又悬念十足。结尾时,我鼻子发酸,侧头想看老李的反应,却见一向大大咧咧、比我理性得多的老李哭了。而以文艺小青年自居的我,那一刻却没有流半滴眼泪。散场时,老李等到人潮散尽,才慢悠悠站起來。我们并肩踱步在清冷的街道,她的眼眶红红的,吸了吸鼻子问我:“你怎么没有哭?”

对于素有“泪罐子”之称的我,看了如此伤感的电影却没有哭这件事,老李觉得很蹊跷,迫切地想耍逼问出一个因由。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她,看到她在昏暗电影院里默默流泪的那一瞬,心中的悸动,远比电影带给我的小忧伤要强烈得多。而我却只对她说:“没有看懂。”

老李戳着我的额头说:“这么好的电影,你怎么能看不懂?”一路上,她叽叽喳喳地用她贫瘠的词汇,重新给我梳理故事脉络。最后还不死心地说:“你竟然看不懂,不行,必须再看一遍。”后来老李省吃俭用,真的自掏腰包请我再去看了一次。

《不能说的秘密》票房不错,老李带点炫耀地对我说,她也是贡献了票房的。那傻啦吧唧的模样,让人觉得轻松又快乐。

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高三的功课越来越繁忙,每个人顶着无形的压力,就连老李也不例外。

我们四处晃荡的时间越来越少,宿舍、教室、食堂,每天的三点一线。那段时日,我常常做梦,甚至说梦话。有一次在睡梦里,背完了一整段元素周期表。室友都把这个当笑话揶揄我,而平日最爱嘲笑我的老李,却只是在她们绘声绘色的描述里,淡淡一笑。

她搂着我的肩膀说:压力不要太大,平常心。

说完,我们都沉默了。那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谁都承担着不可言说的压力,没人能用平常心对待。就连老李也在不经意间改变着,语文奇差的她,不再背歌词,整宿整宿地背诵古诗词;为了拓展知识面,开始从我那里拿走各种曾经她不屑一顾的文摘杂志,试图充盈她贫乏的词汇量。偶尔也看一些郭小四,学习用那些矫揉造作的辞藻,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忧伤,来为自己走独木桥时增加胜利的筹码。

而我依旧看那些痛到忧伤的故事,但时间从每天几小时,缩减为一周一小时。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曾经的爱好,在前程面前,全成了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高考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还记得,毕业聚会那天,一群人唱歌到很晚。那晚老李是名符其实的麦霸,而毕业聚会成了“周杰伦演唱会”。她从《双节棍》号到《青花瓷》,上蹦下跳,再深情的歌都被她唱得喜感十足。

最后,她拿着麦说,最后一首《彩虹》,唱给我最最亲爱的牙套姑娘,你陪着我度过了开心的三年,往后的时光,我们不在一起,但我们的友谊永远不会改变。

煽情细腻的话,从男孩子气的老李口里说出,显得特别违和。整个包间里是一片哄笑声,有人说:“老李,她给你的郭小四,果真没有白看,说出来的话一股浓浓的明媚忧伤范儿。”

“那当然。”她一边说着,一边放声大笑。

《彩虹》前奏响起时,大家都安静了。老李难得正经地唱了一首歌,短短的几分钟里,我第二次看到了老李的眼泪,蓄积在眼眶,却没有流下来。

后来的时光,我们依旧联系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无意义的闲聊,却越来越少。我们都背离了过去,开始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她有了新的朋友,我也有了新的知己。

我们努力维持着那份摇摇欲坠的友谊,不想被时间切割,剥离。但日后的数次见面,我们都深知有什么不同了。那种一眼就能明白彼此的默契和暖意,被分离的时光消磨殆尽。有时面对面,却相顾无言,只余一抹苍白无力的笑,来掩饰彼此的尴尬。

大三暑假,我们回了高中常去的奶茶店,喝着饮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抬头望着窗外阴郁的天空,沉默无言。老李低头刷着微博,脸上笑容满满。我问她在看什么,她莞尔,说:“朋友圈,一个你不认识的朋友做的傻事。”

我愣了几秒,试图寻找新的话题:“周杰伦的新专辑,你听了么?”

“周杰伦又出新专辑了吗?”她茫然地抬头,顿了一两秒,“我已经好多年不听周杰伦了。”

那一刻,我才深刻地知道我们都变了。我,已看不进郭小四书中的繁华梦境;而老李,也早就不听周杰伦许多年。

那段MP3里下满周杰伦歌的日子,我将之定义为青春;而后来拿着智能手机,再也不听歌的时光,那是无可奈何的成长,或说是抛弃——我们抛弃了曾经的自己。

我和老李,最后一起看的一部电影,是票房飚红、口碑却奇差的《小时代》。我们两个成年人,混迹在一众中学生里,看着屏幕上的人,笑着,闹着,试图找回曾经的默契和安心。但同样昏暗的光源下,我只觉得,心空了一块。我们明明靠得那么近,却又离得那么远。

那是我最后一次在老李面前流泪。

电影里,林萧和顾里,无论如何彼此伤害,但总有人回头去唤醒沉睡的友谊。而电影外的我们,最终在时光荒漠里走散,再也回不到过去。

成长,是一座阡陌错落的迷宫,我们携手走进同一入口,却和不同的人从不同的出口走出。再回首,只余高耸的墙垣将过去和现在,阻隔成两个世界。

有人告诉我,愿望说出来就会失效。

十五六岁的我和老李,最爱的事,便是趁着晚自习结束,坐在高高的双杠上,听着周杰伦含糊不清的唱词,仰望着星空,憧憬未来——那时的我们会是成熟的大人,有自己的工作,有各自的家庭,唯一不变的是,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三个字,从年少的我们口中说出,皆是不知畏惧的豪迈。或许真的是愿望说了太多遍,到最后都成了奢望。

岁月的聚变,将我们推远。谁也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但如果可以,我多想回到过去,听老李再唱一次《彩虹》,让我听听从前的声音。

周宜地摘自《中学生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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