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各位游客请注意》中的社交伦理建构

王帅

摘要：近几年，旅行类综艺节目层出不穷，并逐渐显现出内容同质化的危机，浙江卫视推出的《各位游客请注意》节目打破了这一局面。该节目创造性地将社交、心理与旅行融合一体，不仅真实呈现出“陌生人社会”的信任困境与社交焦虑，探讨“共同体意志”的价值整合与心理认同，还倡导“观世界、看自己”的旅游文化与友爱哲学，是对传统旅行类综艺节目的一次颠覆性创新和有效性突破。

关键词：各位游客请注意 陌生人社会 社交伦理

浙江卫视推出的《各位游客请注意》节目是全国首档陌生社交心理学旅行观察类真人秀，创造性地将社交、心理与旅行融合一体，邀请了张雨绮、陈学冬、钟楚曦、欧阳娜娜和黄宗泽等明星担任常驻嘉宾，与来自不同行业的素人们分散为四条不同线路组团旅行。“陌生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与旅行故事构成了该节目的最大看点，是对传统旅行类综艺节目的一次颠覆性创新和有效性突破。

“陌生人社会”的信任困境与社交焦虑

我国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在其著作《乡土中国》中提出了“熟人社会”这一概念，用来特指转型前的中国传统社会。在“熟人社会”中，发挥社会整合作用的主要是约定俗成的习俗、习惯和道德，维系人际交往的则是熟人之间基于情感的习俗性信任，这种信任具有完整性和整体性的特点。随着现代社会结构的逐渐复杂、分化以及社会个体成员主体意识的日渐张扬，美国法学家劳伦斯·弗里德曼提出了“陌生人社会”这一概念。在“陌生人社会”中，维系陌生人之间人际交往的是一种基于理性的契约型信任，这种信任依附于理性之上，必要时还需要引入强制性外力进行维护和引导。在《各位游客请注意》中，各行各业、素昧平生的成员组团一起旅行也就意味着他们组成了“陌生人社会”，要在同吃、同住、同行的旅程中形成契约型信任，否则将会引起交往风险，造成团队成员间的信任困境和社交焦虑。

在张雨绮组探索墨西哥特色美食美景的“狂恋加勒比”之旅中，郭劲夫提出的“真心话环节”在一定程度上放大了团员们的性格缺陷，数次挑起团队间的矛盾。在他极具煽动性的言语唆使下，一些团友们如同失去自我意识的“乌合之众”，集体攻击某位成员。本应是增进感情、活跃气氛的游戏环节无形中转化为数落他人、离间信任的批斗大会。在一个多元化的现代社会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经历和价值基准，在对彼此不甚了解的情况下，任何站在道德制高点、以自我为中心，对他人的性格缺陷进行颐指气使地评头论足和盖棺定论的做法，都是不可取的，容易引起交往风险。

在陈学冬组开启的共同游历祖国大好河山的“美好中国行”中，孙植贤是这和谐乐谱中极为跳脱的一个音符。成员们用具备匿名功能的“游客印象”App发表对孙植贤的不满，孙植贤被团友们直接评价为“矫情、有心机、两面派”。匿名的负面评价激发了孙植贤更多的猜忌与愤怒。在“陌生人社会”中，成员们开诚布公地沟通对话，才能够建构起稳固且亲密的关系网络，从而规避信任困境与降低社交焦虑。

正如齐尔格特·鲍曼所说：“我们生活在陌生人之中，而我们本身也是陌生人。在这个世界中，陌生人不能被限制或牵制。我们必须和陌生人生活在一起。”在性格迥异的团友们组成的“陌生人社会”中，每个人在展现自我独立个性的同时，也应学会尊重、理解并包容他人的价值基准。以多元的思维和善意的互动促进集体意识、团队精神、人际信任的有机形成，才能建构起新时代人际交往所倡导的陌生人伦理。

《各位游客请注意》立足于当下社会热点的“社交安全区”问题，全面而又真实地呈现出旅行团队相处过程中的温馨感动以及矛盾冲突，细腻刻画着不同成员的个体差异和性格特点，折射出复杂多元的人际关系和社会现实，强烈的代入感引起观众对于社交伦理建构的广泛关注与思考。

“共同體意志”的价值整合与心理认同

旅行，是朋友、恋人之间相处的试金石，对于陌生人而言，更是如此。人们在面对陌生人时，大多会表现出仪式化的客套与礼貌性的疏远，但在《各位游客请注意》节目录制的契约时间内，团友们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情感上的交流与价值观的碰撞。因此，接纳陌生人并创建“共同体意志”则可以有效地实现陌生人之间的价值整合和心理认同，进而实现社会一体化。

在团队之间，个性的张扬往往与群体意识产生冲突，需要进行价值整合，进而增加成员对“共同体”的荣誉感和归属感。欧阳娜娜和黄宗泽组的“徒步在贡嘎”之旅布满艰辛，团友们大多是“徒步小白”，到达集合地之后才发现准备的徒步设备都不齐全，徒步过程中的天气突变、陡峭山路以及高原反应等状况更是不断影响着团友们的身心状态。环境越艰苦越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团友们齐心协力、互相帮助，在徒步的过程中培养出更多由内而发的安全感与信任感，也因相互沟通和有效交流更加领悟团队精神与价值整合的重要性，从而产生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向心力的共同体意志。

“‘由熟到生是对亲近性道德的超越，‘由生到熟则是开启伦理现代化的序幕。”熟人社会中的差序格局、亲缘关系以及舆论约束会让人们更易形成“人格信任”，即对某个具体人的信任。但相处过程中的互相猜忌、志向不同以及变动不居则可能导致“由熟到生”。反之，怀有相同伦理期待的陌生人，若能敞开心扉包容彼此间的差异性，友好互信且互惠互助，则可以达成心理认同从而“由生到熟”。钟楚曦所在的“印度奇域记”是较之其他三组最为和谐的一组，出发前团友们在大巴车上七嘴八舌讨论起对于印度这一陌生国度的印象，到达印度后，团友们一起品尝印度黄油咖喱鸡和特色飞饼，参观红堡游乐场和泰姬陵，感受拉贾斯坦邦风格的民俗习惯，虔诚地参与恒河夜祭，最终打破了开始时的刻板印象，展现出“异乡人”（中国旅行团）对印度文化的心理认同。每位团友都积极主动地投入旅程，承认、接纳并认同他人的价值观念。无私的帮助、共同的分享以及相互的依存使团队中形成了一种均衡与和谐的友好氛围，倡导着“爱人如己、推己及人”的社交正能量。

《各位游客请注意》节目组舍弃了当下众多旅行类综艺节目所热衷的“鸡汤式”文字，很少使用字幕，也舍弃了以自带“收视保障”光环的明星作为主要表现对象，而是灵活选择具有典型性格的素人进行着重拍摄，以白描的方式探讨着陌生人伦理的建构，如同一部人生社交指南客观呈现社交之旅中的群像面貌，进一步传达出富有正能量的现实意义，从而让当下都市社交症候群领悟社交的真谛。

“观世界、看自己”的旅游文化与友爱哲学

《各位游客请注意》一共分为12期节目，包括“狂恋加勒比”“徒步在贡嘎”“印度奇域记”“美好中国行”4条线路，途经18座城市和67个景点，节目组耗时47天时间进行拍摄，可谓行程密集紧凑、制作规模宏大。为了让观众更好地观察陌生人社交，节目组在剪辑上选择在转场的画面中分屏为四个框，其中每个框代表一条线路，通过动画手段以“鼠标点击进入”的方式实现线路切换，从而形成观众的观察者视角。

正如节目组提出的口号“观世界、看自己”一样，游客们在旅途中不仅可以观赏美景，邂逅不期而遇的美好，还能够切己体察，從而成就更好的自己。观众在观看该节目的时候，不仅能足不出户地领略不同国家和城市的人文历史和风土人情，还能够代入生活中类似的旅行经历或者社交故事来思考自身的性格问题与价值观念，在社交壁垒如此紧密化的当下生活中，对旅游文化与友爱哲学进行深入探讨。

“星素结合”的嘉宾配置、“连续剧情”的旅行叙事以及“现实启示”的社会观察，都成为该节目制胜的关键。在儒家思想中，友爱具有双向对等的特点，提倡彼此间形成互尊互信、互惠互助的良性互动关系。光鲜的明星撕掉标签化身普通的跟团游客，与素人之间的友好互动形成了巨大的话题场。性格迥异的素人们也积极回应着明星们的用心付出，从最初的试探与隔阂到最终的融入与和解。攀登八达岭长城、观看天安门广场升国旗仪式、挑战平板支撑比赛等行程强化了群体意识与民族自豪感;偶遇总理、与王子共同用餐、合作宝莱坞工作人员拍摄影片等经历丰富了异国之旅与人生体验;原生家庭的不幸、校园暴力的阴影、种族歧视的遭遇等苦痛记忆在真诚对话中被抚慰与治愈;旅行中航班延误、住宿取消、身体不适以及护照丢失等突发事件考验并最终巩固了团友们的亲密关系。

《各位游客请注意》如同一场被压缩的模拟人生与社会模型，成为观众了解外面世界与自我内心的一种途径。在社会成员的多向度交往中，众多行为主体建立起自由稠密的全方位交往关系，既存在着利益的冲突和矛盾，也存在着情感的融合与羁绊。

结语

可以说，《各位游客请注意》敲开了旅游类综艺的一扇新大门，将社交、心理与旅行融合一体，深挖其蕴含的叙事潜能，深刻剖析并有效引导着当代年轻人的行为模式与价值观念，具有洞察观众心理诉求的现实启示作用。普适性的情感共鸣不仅宣扬了时代审美和娱乐精神，更是如同一面多棱镜映射出“陌生人社会”的社交伦理建构。（作者单位：淮阴师范学院传媒学院）

参考文献：

[1][英]齐尔格特·鲍曼.通过社会学去思考[M].高华，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51.

[2]程立涛，乔荣生.现代性与“陌生人伦理”[J].伦理学研究，2010（01）：17-2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