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衣装与权力

汪再兴 杨迪 王浩

女设计师沈泽丹最擅长线条硬朗的男装和笔挺庄重的制服。她帮助中国政商精英解决穿衣上的麻烦，在她看来，这个圈子里男性在穿衣上遇到的麻烦绝不亚于女性。

替手握大权者制衣

“官员们不喜欢时尚、时髦这些词，这是由他们的身份决定的。”她熟悉每一位来她会所挑选衣服的官员的口味，她发现，官员们都习惯谈论经典和传承，不喜欢新潮的东西。

因此，她选择以顶级面料而不是时髦款式来服务她的客户。在她的私人会所里提供给客人挑选的面料，跟俄罗斯总统普京的私家面料来源是同一种，它们大多数出自一个意大利的顶级羊绒供应商Loropiana，这种料子并非有钱就能买到。

来泽丹私人会所试衣的官员身材普遍不好，多数人会有肥胖、耸肩、略微有些驼背的身形问题。这位女设计师给客人的建议是，“胖子才更需要穿更加合身的衣服。”

比美更重要的

现在，经常被中央党校、外交部请去教授穿衣技巧的沈泽丹不忘时时向台下听课的官员强调，“衣服对你们来说，很多时候并不是以个人舒适程度为第一位，而是以符合大环境为第一位。”

来听她课的学生有官员、国企干部、富豪。此时，台下的他们表现得像小学生，因为他们确实时时面临穿衣的尴尬：必须体面有品位，却又不能“越级”和“出格”。

沈泽丹认为官员的着装和时尚并无直接联系，比美更重要的是事业乃至政治生涯的胜负。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着装对于一些官员来说像“一场战争”。

一次，她在《新闻联播》中看到一位国家领导人卷着裤腿，打伞视察的镜头。她说：“你觉得这样的做派美吗？一点儿都不美。但在视察时，他这样穿就是对的。和此前被打伞、穿鞋套种树的官员显示出不同。”

“你融入这个环境，你就赢了。你没有融入环境，你就输掉了这场战争。”这种善于用成功学指导官员着装的说法深得她的客户认同。

平日，沈泽丹喜欢看《新闻联播》，这是中国领导人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和普通人的兴趣点不同，她关注的是领导人出访时身上穿着的衣服，在她眼中，中国领导人穿着讲究的范本是前副总理李岚清、吴仪。

同样，她的脑子里还装着很多官员穿衣失败的案例。

曾有一位高级领导人的随行女翻译，因为在酒宴上穿了一件大红色礼服而被辞退；1998年抗洪抢险的时候，一位官员穿着西装直接从会场赶到现场，结果却碰上了比他官阶大许多的大领导，正穿着便装，带着泥裤腿视察工作。

在暗处下功夫

“和女装的绚丽外表不同，男装下功夫的地方在背面和里面，这都是一些平时看不见的地方。”佐证沈泽丹的这一观点源自她从外交部朋友那儿听来的一个故事。

2006年，温家宝出访英国会见时任首相布莱尔。当温家宝、布莱尔、随行翻译三人同时走上唐宁街10号楼梯时，一位摄影师抓拍下两位领袖和随行翻译走上阶梯的背影——和正面保持笔挺的版型不同，那位随行翻译的西装从背面看完全走形。

在动物世界里，雄性往往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但在沈泽丹的男性高级成衣定制的世界中，规则恰恰相反。

官场需要一种低调的美，沈泽丹做的工作就是如何把服饰的性感注入进秩序中。她说，官员们会在低调的大范围里面选择时髦，但不会跳出这个圈子。

“衣服是穿给别人看的，最重要的是穿给领导看的。”

此时，好的男装设计师就要把功夫下在这些并无太多附属装饰物的西装的细节和暗处。

如果不经设计师提醒，你很难发现，一些西装在袖口处的最后一颗扣子是用红线缝制上去的；你很难体察，西装的排扣上升一公分或者下降一公分中的奥秘（前者塑造的是严肃的领导形象，而后者则会给人带来时尚、新潮的变化）；你甚至难以察觉，跟流水线生产的普通西装不同，这些手工西装的里衬被缝制上一些奇异而华丽的颜色，这些颜色其实是一些客户的幸运色，代表财运或者权势。

这些被深深隐藏在暗处、几乎无法察觉的变化正是沈泽丹给代表秩序、纪律、规训、统一意义的西装带来的变化。这种只在暗处和细微处的改变也深得来这里购衣客人的青睐。

沈泽丹总结来她店里定制高级西装的权贵者们的心态：“如果不能把一些特别靓丽的东西展示在外面的话，那为什么不心里高兴一下呢？”在她高级定制的哲学观中，服饰和权力世界的艺术保持了一致。

（摘自《博客天下》2013年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