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有思想的电影艺术家——痛悼李前宽导演

仲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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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20世纪80年代初由电影《佩剑将军》起便认识前宽、桂云夫妻导演的。其时，我正有幸作为钟惦棐先生的“关门弟子”住在钟老家求学。钟老观罢《佩剑将军》，沉思良久，以为这对夫妻首次独立执导，就能有此独到的艺术表现，值得关注。待到2014年，前宽兄与我都退休后，竟同时接受李克强总理亲自颁发的聘书，被聘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我清楚地记得，那日席间，他兴致极高，纵横捭阖，海阔天空，谈电影人生。他恐怕是唯一获批进中南海实景拍摄电影次数最多的导演。从《开国大典》到《重庆谈判》，都在中国电影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写下了光辉的篇章。

1989年故事片《开国大典》工作照，朱德检阅的拍摄现场

更难忘的是，2012年，我受中国文联党组委托，带领中国文联艺术家赴海南采风，团中便有中国电影家协会的两任主席吴贻弓夫妇和李前宽夫妇。我这个领队小弟，任务自然是为他们尽心尽力服好务。其实，真正成为全团核心人物和为大家服好务的，也就是作为全团总导演的，正是前宽兄。他多才多艺，能说善演，令全团充满了生气和活力。一会儿，他为大家讲述拍摄《开国大典》中如何把纪录片中的真实镜头画面与新拍的充满诗意的虚构艺术画面无缝衔接起来的故事，让大家听得入神；一会儿，他又支起画板，或现场写生，或为大家速写素描；更有趣的是，他能模仿毛主席、周总理、邓小平、陈毅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话语风格，讲得惟妙惟肖，让大家都怀疑那些知名的特型演员都是被他“导”、跟他“学”出来的。记得那次访问红色娘子军纪念馆，当地群众和身着红色娘子军服的工作人员们都把代表团里的著名演员祝希娟团团围住，欢呼“吴琼花回来了！”却把贻弓、前宽这些大导演“冷落”在一旁。前宽看着很兴奋，淡定自若，对我说：“这就证明了艺术的魅力！”

前宽兄正因为有思想，所以从来旗帜鲜明，褒优贬劣，激浊扬清，毫不含糊。每每参加中央文史研究馆举办的“双周座谈会”，凡他出席，总会听到他声如洪钟、气宇轩昂的发言。对于影视界一度出现的打着“创新”旗号用一批流量明星扮演历史重要人物以赚取眼球赢得票房的做法，他总是以自己执导多部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影电视剧的实践经验予以辩驳，指出没有充足的历史修养、文化储备和艺术积淀，是断然走不进历史重要人物的心灵、塑造不好历史伟人形象的。他总是以亲身体验呼唤青年电影工作者不断提升自身的学养、素养和修养。他批评低俗庸俗媚俗作品和泛娱乐化倾向鞭辟入里，毫不留情。他具有极高的讲演才能，记得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举办的全国中青年评论家高研班，曾请他讲学，整整三个小时，讲者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听者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全场进入了一种难得的学术境界。他主持过中国电影金鸡奖评选，担任主席极善于抓住本质，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而决不让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快刀斩乱麻，通过争鸣求得真理。他堪称是历届中国电影金鸡奖中贯彻执行“学术，争鸣，民主”的评奖方针和“六亲不认，只认作品；八面来风，自己掌舵；不抱成见，从善如流；充分协商，顾全大局”的评奖风格最为彻底的评委会主席之一。

前宽兄作为新中国培养的一代承前启后的重要电影导演群体的中坚人物，在中国电影百年华诞时被授予“国家有突出贡献的电影艺术家”称号。他1959年从大连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受教于李苦禅、傅抱石、蒋兆和、赵丹、侯宝林、谢晋等美术、电影、相声大师，练就了中华优秀传统艺术和中华美学的功底，学习了前辈优秀艺术家的爱国情怀、学术操守和人格风范；又以开阔的胸怀和视野，研读了法国新浪潮、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苏联现实主义理论，观摩了库里肖夫、爱森斯坦、特吕弗、罗西里尼等外国电影大师的代表作，批判性地借鉴了人类电影史上的文明成果。因此，他终生从事的电影理论思维和创作实践可以说都是朝着把马克思主义文艺观中国化的正确方向努力，以继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红色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为宗旨，批判借鉴外国文明成果，并实行交融、整合、创新。这，昭示了一条我们应当坚守的繁荣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的康庄大道。这便是前宽兄电影人生的价值与意义。

愿前宽兄精神永存，英灵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