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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杆大烟枪》:边缘人物的黑色幽默刻画

时间:2024-06-19

刘芳琼

(广西民族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6)

对于黑色幽默电影的具体定义与界定,学界大致有两种说法:一是,具有解构和抵抗精神内核的后现代主义思潮在发展过程中的分支——黑色幽默的修辞表达手法,是一种绝望的幽默在文学上的反映, 它试图引出人们的笑声, 作为对生活中显而易见的无意义和荒诞的最大的反响,最早见于1937年后现代主义者布勒东与艾吕雅合著的《黑色幽默》,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壮大与完善,成为特定风格流派的美学术语,并被运用到各种艺术形式中,电影对于这一风格的尝试可被称为黑色幽默电影;另外一种说法是黑色电影与幽默喜剧电影的一种结合。黑色电影源自20世纪40年代的以犯罪为主要题材的黑色犯罪小说,主要是在有关杀人、毒品、抢劫等犯罪主题中营造绝望、抑郁、压抑的情境氛围,用于实现对现实社会黑暗面的批判与嘲讽的电影。喜剧电影则是以创造笑的效果为主要特征的故事片,在欢笑声中歌颂美好、批判罪恶。两者结合的黑色幽默电影就是以幽默为主基调来表现荒诞的犯罪故事背景与充满戏谑、滑稽的犯罪行为。

虽然两种说法存在一定的争议,但是就整体来看都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共通性:在荒诞不经、滑稽可笑的社会黑暗现实的戏剧化处理中,悲剧内核与喜剧形式交织,以此表现社会现实世界对人的压迫、异化与摧残,表达理性原则破灭后的惶恐与绝望。英国导演盖·里奇的处女作《两杆大烟枪》就是一部经典的黑色幽默电影,将昆汀·塔伦蒂诺的黑色电影与英伦喜剧相结合,修饰了过度血腥的场面又在犯罪与非理性背景下不落传统喜剧电影俗套地完成了排斥血腥的暴力美学,填补了以往英伦电影在黑色幽默电影上的空白。并且在交叉回环的复合多线叙事的结构所创造的巨大电影表达空间中关照了一直被传统电影所忽略了的边缘人群,突破传统的道德观念、法律规范、是非伦理等固定化的认知逻辑的束缚,利用黑色幽默的手法刻画了人群形象,赋予其前所未有的电影地位。

一、“反英雄”:对传统电影主题表现主体的颠覆与解构

在传统与犯罪题材相关的电影中,故事的主角往往是英雄这一类的正面人物,偶尔会有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双主角的处理方法,但是故事展开的主要视角还是正面人物居多。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来自社会主流观念的问题,边缘人群从具有冲突性的身份到道德观念、判断标准、认知思考逻辑、伦理规范等均与社会主流观念的要求或期待不符,甚至部分存在着冲突和对立,因此一直被主流的艺术表达形式所排斥,即便出现,也只是作为正面人物的装饰品或者是满足叙事的完整度而存在。但是在黑色幽默电影中,无论是从叙事、情节、视听语言还是人物形象,对传统规则的颠覆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永恒的主题,不再是刚正不阿的警察打败无恶不作的犯罪分子、营救人质、保卫国家集体利益的情节,也鲜少沿着勇敢善良的英雄打败丑恶凶残的反派并抱得美人归的故事线索来完成电影叙事,边缘人物成为电影主题表达的主体,成为实现黑色幽默的主力。

电影《两杆大烟枪》中,盖·里奇将镜头对准的几乎全部都是边缘人群,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以啃老为生却异想天开妄图通过赌博一夜暴富的小混混艾迪,满嘴跑火车的假货贩子贝肯,胆小怕事又贪财的厨子肥皂,以小偷小摸为生的汤姆,狡诈狠毒的高利贷老板哈利,心狠手辣的毒贩阿狗,擅长以暴制暴、恣意横行的黑社会头目罗伊,好色贪财的职业小偷盖里和肯尼……在传统电影上不了台面的边缘人群成为电影的主角,电影的整个故事围绕着他们的欲望展开,在多线条叙事线索不断交织、碰撞中增添了更多的话语空间和形象展现机会,成为盖·里奇对现实社会黑暗面批判的有效手段,从边缘人物的视角出发来消解传统的秩序与规则。

盖·里奇的“反英雄”表达没有止步于重点关照边缘人物,还有对正面人物的意义消解,以此来反向塑造边缘人物形象。电影《两杆大烟枪》中镜头极少的正面人物——交通警察,成为“反英雄”表达的重要手段,因为黑色幽默中犯罪才是合理性的,而维护正义和规范的存在才是不合理,这种颠覆与解构使得影片中对交通警察的嘲弄变得十分有必要。本来要处罚违规停车的交通警察被毒贩阿狗一拳击晕,轻易劫持,并被小混混艾迪一行人肆意殴打,毫无反抗能力。究其原因,仅仅是出于边缘人群对交通警察的厌恶,啼笑皆非的荒诞借口毫无说服力,充满喜剧效果也昭示了盖·里奇在黑色幽默中的“反英雄”手法颠覆了传统警察维护正义的英雄形象,打破了正义对罪恶永远无所畏惧的固定思维,主流认知观念被黑色幽默电影中的主角边缘人群踩在脚底,以底层视角仰视被解构的神圣秩序,完成了对现实的意义消解批判。

二、荒诞:多线索交叉回环叙事的非理性空间

黑色幽默电影具有的后现代主义消解、抵抗、叛逆等精神特征,在电影作品的世界观和逻辑塑造之际常常表现为区别于现实与传统电影的非理性,多以犯罪、暴力、人性的黑暗面为主题,利用艺术处理手段放大人性丑恶与社会黑暗,并将黑色幽默中的荒诞表达手法作为电影喜剧效果的重要来源,保留喜剧电影制造笑的主要功能。电影中所有的非理性逻辑成为基础运行逻辑,无论是判断标准、道德伦理、叙事逻辑还是价值取向,甚至无法利用常规性认知逻辑做出判断,每一处的安排都在出乎意料的同时具有极强的荒诞喜剧效果。

鬼才导演盖·里奇在电影《两杆大烟枪》中,利用多线索交叉回环叙事结构充分展示其过人的叙事能力,以非理性的荒诞让抢劫、毒品、杀人、暴力的黑色电影主题描绘了边缘人物的充满非理性的生存空间。电影《两杆大烟枪》由六条大大小小的故事线索构成,小混混艾迪、贝肯、肥皂、汤姆为偿还被设局欠下的50万英镑赌债,踏上了“躺赢”的抢劫毒贩之路;高利贷老板哈利及助手贝利疯狂敛财,设局出老千、雇职业小偷盖里和肯尼偷取两杆大烟枪,最后却死在自己的如意算盘之中;毒贩阿狗一行人准备黑吃黑抢劫大麻种植园却被误打误撞的艾迪一行人和打手查尔斯黑吃黑,并被黑社会头目罗伊弄错对象错误报复,几乎全军覆没;黑社会头目罗伊在报复艾迪一行人的过程中错认毒贩子阿狗等人与之发生枪战死于轻敌……

本来独立的叙事线索被打散成为一个个情节碎片,然后利用荒诞的巧合连接成一个交叉回环的复合整体。每一组叙事线的人物都围绕着各自的目的开展争夺,在传统电影中一直作为配角的边缘人物也成为叙事主角,有了像主流人物般追逐目标实现个人欲求的角色待遇,走到了电影镜头的中心位置,成为主题表达的主题。并且得益于盖·里奇强大的多线叙事驾驭能力,能在短短的两个小时中构建起巨大的角色表现空间,每一条叙事线的边缘人物能够被很好地关照。

电影围绕着赌债、毒资、两杆大烟枪展开,在此过程中随着单线叙事走向复线叙事,矛盾不断转移变更,并充满了一个个荒诞的巧合:欠下巨额赌债的艾迪等人刚好遇到了可以打劫的毒贩、毒贩打劫完又巧合式地被黑吃黑、贪财的高利贷老板哈利死于贪财,小偷受命于雇主却又杀死了雇主……荒诞的多线索交叉回环叙事在发挥幽默功能的同时,奠定了电影非理性的主基调,这让边缘人物所生存的非理性空间在电影中并不显得突兀,话语表达的权利得以真正落地,荒诞中的非理性被赋予了存在合理化的可能,也为观众接触、认知、理解黑色幽默电影中边缘人物提供了全新的逻辑路径。

三、讽刺:黑色过程与悲剧命运的幽默背反性

与传统喜剧和常规性幽默表达方式不同,黑色幽默具有极为强烈的讽刺性,对象包括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环境这些范围中的所有冲突,并以黑色基调放大、激化冲突,完成对现实社会的荒诞不经和滑稽可笑的讽刺。一般来说,通过幽默的“背反性”结构可以极为有效地完成讽刺,即对情节或逻辑存在的荒诞性和非理性的刻画,放大观众对其与现实社会差别认知的心理感受。就像小说《第二十二条军规》中,空军军官被告知只要完成了规定的飞行次数便可回国,但是原本规定的飞行次数却一加再加,永远也没有办法达标。小说中的逻辑悖论与读者在现实生活中形成的逻辑差值完成了对现实社会中非理性与荒诞的讽刺,悖论所带来的对艺术作品中人物无法逃脱的压迫感,放大了旁观者位居现实社会中的轻松感,从而达到了幽默的喜剧效果。

当然“背反性”结构在黑色幽默电影中的发挥空间不会止步于此,黑色过程与悲剧结局的悖论也能产生极强的幽默效果。盖·里奇在《两杆大烟枪》中就以“背反性”结构具有的嘲讽功能完成刻画边缘人物黑色幽默特质的重要手法。电影与犯罪、毒品、暴力、杀戮有关的黑色背景对于一般性的观众而言,是一个距离较远、接触性较低的领域,在围观这些边缘人物为了金钱欲望疯狂争夺、厮杀的过程中,会对原本不该麻木的伤亡和苦痛产生一种麻木感,从事大麻种植的毒品提供商因为毒品和毒资被引火烧身,被毒贩子手持机关枪疯狂扫射毫无抵抗之力;毒贩阿狗不光被黑吃黑,手下早遭致黑社会头目罗伊的误会均死于误会,阿狗自己也在追踪毒资的过程中被查尔斯用车门撞击头部虐杀身亡;骄傲的黑社会头目罗伊,死在了已经受伤无威胁性的喽啰枪下……

在黑暗中为了满足欲望愿意以命相搏的边缘人群,承担着巨大风险却并未得到相应的回报,相反除了幸运捡漏的查尔斯以外,从黑社会头目到小毒贩,其结局无不悲惨,失财失人、或伤或死,误打误撞得到价值连城的两杆大烟枪的艾迪一行人的故事也在可能失去的尴尬中结尾。边缘人物的讽刺命运在黑色过程与悲剧结局的“背反性”结构中得到充分展现,并且让充满血腥气味的死亡成为一种具有嘲讽意义的笑点。电影中的“背反性”在观众观影过程中连接到现实,虚拟与现实中关于边缘人物认知的逻辑差值发挥出巨大的幽默潜力,成为影片中最主要的笑点来源,让观众对原本陌生的边缘人物产生了既阴森可怕又滑稽可笑的黑色幽默认知。

黑点幽默电影以犯罪为内容题材,通过非理性、荒诞且嘲讽的背景和故事情节,辅之以色情、暴力、血腥、毒品等刺激性元素,充分调动观众对于电影黑暗面的联想认知,以制造笑料的外在形式包裹着源自社会现实的悲剧内核,营造一种“既阴森可怕又滑稽可笑的基调”,表达对于现实社会荒诞、压抑、剥削等控制之下人异化后的无奈、理性崩塌后的恐慌以及挣扎无望下的无奈。盖·里奇的《两杆大烟枪》在对边缘人物的刻画中丰富了黑色幽默电影的意义内涵,也正因为是黑色幽默电影,才能真正实现对于边缘人群在电影世界中的关照,将更多观众的目光吸引投射到以往未被涉及的领域,完成对积弊已久的现实社会不公正、暴力至上、欲望主义等黑暗面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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