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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的魔法》的现代奇幻叙事

时间:2024-06-19

修昕昕

(大连东软信息学院,辽宁 大连 116000)

《1/2的魔法》是由丹·斯坎隆执导,克里斯·帕拉特、汤姆、赫兰德、茱莉亚·路易斯-德瑞弗斯、奥科塔维亚·斯宾塞等担任主要配音的动画电影,于2020年3月6日在美国上映,8月19日中国大陆上映。影片讲述了兄弟俩为寻找现代生活中尚存的一点魔法而踏上冒险旅程的故事:童话里的精灵也已经进入高科技时代,魔法逐渐消失,毕竟像甘道夫那样全神贯注、满怀激情地说出咒语太麻烦。弟弟伊兰一直渴望见到病逝的父亲,却在生日成人这一天收到父亲留下的魔法杖,里面的一条“24小时内复活”的魔咒竟然让父亲重回到世上,但可惜只有一半,只是一个穿了裤子的下半身。伊兰于是和爱打闹又爱琢磨魔法的哥哥巴利一起去找寻能恢复父亲上半身的魔法石。影片延续了皮克斯动画作品人物设计的美学特征,即对于角色的刻画与界定不只着眼于日常的人类,而是将诸如玩偶、机器人、小怪兽等充满创新性质的形象作为影片的主角,挖掘角色鲜明的外貌特点,将其与影片的主旨相结合。在影片的叙事上,《1/2的魔法》仍然属于迪士尼大团圆式作品中的一例。

一、二元对立下的文化隐喻

自20世纪40年代开始,迪士尼的动画作品便以其简单明了的情节、对于美好品质的赞美与梦幻奇妙的氛围享誉世界。迪士尼早期的动画电影大多以经典童话为蓝本,进行一定程度的再创作。在这种情形之下,迪士尼的动画影片的叙事策略呈现出单线叙事、二元对立的结构特征。这是出于遵循已有文本的内容和保证受众(儿童)的观看效果的双重考量。而在实现从低龄孩童到全年龄观众的受众转向后,迪士尼的动画作品逐渐步出了对于经典童话的改编与再创作,进入到了“后经典”的创作时期。在这一时期,迪士尼的动画影片保留了单向叙事的结构,并且效仿商业电影的创作手法,在影片的某些片段埋下戏剧冲突的种子,然后在此后的影片中加以解决、回以呼应,实现逻辑上的闭环,带给观众环环相扣的观影体验。

作为“后经典”时期的迪士尼动画影片,《1/2的魔法》在总体的叙事走向依然遵循了迪士尼动画影片的单向叙事结构。影片照旧采用了经典的二元对立的呈现方式。二元对立是传统结构主义用于解释世界中的矛盾、冲突的方式方法。列维-施特劳斯认为,所有的文化以及它们的形式代表了二元对立结构根本运作的逻辑转换,二元对立是一种非此即彼的状态,此外,二元对立着的双方需要依赖着对方而存在,意义来源于双方的差异。在影片中,二元对立的双方被化约为魔法与科技。在影片伊始的旁白当中,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失落之感。世界曾经充满奇遇、冒险以及魔法,但是这种状态被科技所带来的革新而替换。科技更为便利与普遍,它不需要人具备特定的资格和天赋,便能实现魔法才能完成的任务。在这种差异之下,魔法不得不获取了落后、古老、遥远等一系列的意义。与之相对应的是,科技得到了现实当中稳固的地位。在二元对立的结构下,魔法被巧妙地遮蔽和掩埋了。在影片的世界当中,它以桌游的形式融入了当代生活,丧失了原有的功能和效用,仅仅保留了满足人们幻想的作用。因此,巴利对于魔法的向往不仅仅是单纯凭依着魔法而存在的,它与科技相关,是一种饱含着怀旧、猎奇以及对现代科技某种程度的逆反的综合体。

当影片开头的旁白落下时,只见镜头一转,年轻的伊兰在床铺上醒来。整齐有序的房间、嗡嗡作响的手机闹钟与此前云雾缭绕的山峰、绿意盎然的原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整个场景都在暗示着魔法的失落与科技的兴起。随着伊兰离开房间,来到大厅,与母亲、哥哥和家养的小龙互动,一种关于魔法与科技、奇幻与现实的微妙之感开始浮现。在观众一贯的认知当中,精灵、小龙、半人马这类生物只应当存在于传说与童话当中,是与魔法息息相关的,而影片将这些形象带入了与人类社会相仿的现代社会,并赋予其形式和逻辑上的合理性。观众基于此种情况,一方面接受了影片此前旁白关于魔法消逝的叙述,默认科技与奇幻生物的结合是合理的,另一方面又期待着魔法的复苏。因为奇幻生物在现实的逻辑当中是与魔法绑定的,更何况影片在一开始便规定了魔法存在的真实性,魔法的归来亦符合着影片的内在逻辑。

在实现宏观背景层次上的二元对立后,影片进而将主要人物纳入了这种对立范畴。在大厅的数分钟镜头中,弟弟伊兰和哥哥巴利在形象上的对立之感展现得尤为突出。伊兰文质彬彬,看上去有些许怯弱,巴利则毛手毛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两人就仿佛是一块磁铁的两极,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这种对立之感的集中体现在于伊兰试图邀请同学前往家中参与聚会时,巴利开着自己的改装车到来。此时,伊兰的畏惧和不自信已经到达了极致,他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和同学们进行下一步的交流,巴利却丝毫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吵吵嚷嚷地呼唤着伊兰。如前文所述,意义需要在差异之中得以显现。正是在此时,对于伊兰和巴利的基本塑造得到了完善。

至此,影片二元对立的两大范畴都已经清晰地体现出来。它们分别是魔法与科技的对立、伊兰与巴利在性格上的对立。这两种对立需要一个契机融合到一起,成为推动影片剧情发展的动力,使得对立能够消失,叙事得以解决。随后,父亲信件的出现与伊兰的天赋成为了这个契机。热衷于魔法却缺乏天赋的巴利和对魔法兴致缺缺却具备资格的伊兰以及两人对于父亲的思念使得他们共同踏上了旅程。旅程是西方文学作品当中一个重要的题材,正所谓“伟大的文学不外乎两种,要么是陌生人来到小镇,要么是人物踏上旅途”。旅途过程的未知性和终点的确定性为影片赋予了制造冲突和解决冲突的可能。事实上,影片也正是依靠着这一点来实现戏剧冲突的。在酒馆遇见的蝎尾狮将帮助伊兰和巴利破除凤凰石的诅咒,机车妖精唤醒了自己的翅膀将会启发蝎尾狮运用翅膀飞翔,牺牲掉的改装车的徽章将会代替凤凰石吸引石头龙的注意力,而伊兰和巴利也逐渐理解了彼此。原来在伊兰的成长过程中,巴利一直充当着事实上的父亲角色。

在影片中,伊兰和巴利的父亲始终都是以一双腿的形象出现。这是因为魔法失败所导致的。而无论是最开始的信件,还是一双腿的形象,乃至最后在夕阳下的消散,父亲总是与魔法绑定在一起。这构成一种巧妙的转喻。父亲是魔法在现实中的具象体现,伊兰的成长也总是体现为运用魔法能力的提升:从在危机中使用凌空举物,到制造桥梁跨过无底深渊,再到洞穴河流内的随心所欲,最后到与巨龙决斗时的信手拈来。伊兰熟练掌握魔法的过程,便是逐步接近父亲的过程。但这种接近被事实无情地阻隔了——击败巨龙后,伊兰被困在巨龙残骸所形成的石头堆里,只能通过裂缝瞥见父亲和巴利交谈、拥抱,乃至消失。此时,魔法转而成为父亲的替代。对父亲接近的不可能反而确定了伊兰的成长和蜕变。父亲本应行使的教育和陪伴功能通过魔法内化于伊兰的心中。与此同时,伊兰和巴利所处的世界也抵达了一个崭新的领域,即魔法复苏,并与科技和谐共处。对立消失了。

可以看出,影片中对于魔法重归的过程的描述,是直接与对传统价值观的呼唤挂钩的。从更深层的维度上来说,影片将魔法视作古老、经典的价值取向,将处于其中的奇幻生物们视作需要教化的存在,并通过对父与子关系的解读回归到现代科技社会当中。在影片的尾声,蝎尾狮的酒馆重新变得狂野、充满动荡,妖精们再度用翅膀飞翔,警察半人马舍弃了汽车,用自己的四条腿奔跑,巴利和伊兰也化身为传说中的形象:勇者和法师。影片象征性地以融合的方式化解了新旧时代的冲突。

二、“平衡状态”的复归

在《散文诗学》中,兹维坦·托多洛夫提出,叙事是从一种平衡状态开始的,这种状态是圆满、令人满意的。但这种状态很快就会被外部力量所干扰、打破,叙事也随之在这种不平衡的情形下开展。不平衡的状态最终受到挑战,并且最终被一种积极的反对力量所制服,从而再一次回到稍有改变的平衡状态。《1/2的魔法》的整部影片都可以视作是某种力量对于现状的矫正,以及对于平衡状态的复归。

如前文所述,魔法和父亲象征着的是社会过往的传统秩序和价值观念。但遗憾的是,出于某种因素,它在社会演变的进程中遭到了程度不一的遗忘和掩埋,仅仅以传说的形式存在于当下。这种状态在影片内显然是不平衡的。它使得影片中那些奇幻生物忘记了自己的本能:蝎尾狮变得温顺,忙于讨好投资人和酒馆顾客;妖精们不再振动翅膀,痴迷于机车。影片借由巴利和伊兰之口表达了对于这种不平衡的看法。因此,影片叙事的首要目标便是扭转这种不平衡,使其回归到圆满的状态。巴利和伊兰的旅途也就应运而生了。

从整体的结构上来看,《1/2的魔法》是由一个平衡状态向另一个平衡状态的转变。起初,世界上只有魔法存在。在缺乏科技的对立的情况下,魔法自己便能构成一种平衡。但随着科技的兴起,人们逐渐摒弃了魔法。这时,不平衡出现了。不平衡的意义经由差异显现出来。遗迹的拆除、对于本能的遗忘都潜藏着对于此种不平衡的不满。巴利和伊兰的旅途从宏观的结构上来说,显然是要逆转这种不平衡的。但这种不平衡出现的根本原因并不是科技的诞生和发展,而是人们对于魔法的看法和态度。要扭转当下的现状,最重要的是改变人们的内心。巴利和伊兰旅途的起点即终点的设定正好呼应了这一点。他们所寻找的凤凰石位于将要拆除的喷泉顶部。如果不能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整个旅途的环状设定也便失去了其意义。

而从家庭的角度来说,不平衡的状态存在于巴利和伊兰的内心。他们失去了父亲。巴利悔恨最后因为不想见到父亲插满治疗管的样子而错过了最后一面,伊兰则总是幻想着父亲能够位于他的身边,教育他,令他勇敢。父亲的缺位使得家庭中的孩子在社会化的进程上缺乏了重要的一环。它是伊兰怯弱、自闭的根源所在。因此,尽管《1/2的魔法》是一部基于传统西方勇者、恶龙、法师幻想的改造与戏仿的影片,充满了商业电影类型化、模板化、公式化的叙事情节,它对于父亲与孩子之间羁绊的描述仍然能够引起多数观众的共鸣。影片的价值不仅在于描述奇观、讲述故事,更在于提供一种独特的精神慰藉。这亦是迪士尼影片一贯的目标。只有一双腿的父亲需要孩子们引领,这为解读父子关系提供了另一种视角。影片最尾伊兰对父亲和巴利的遥望使得其对于亲情的描述不落俗套:与其沉溺在想象的父亲的怀抱与呵护中,倒不如勇敢地成长,成为理想中的那个人。

迪士尼影片往往以其兼具深度和温度的创作方式而家喻户晓。而在《1/2的魔法》当中,温度占据了大部分。圆满的状态不只是一种简单的复归,它更需要一个崭新的面貌。但影片止步于巴利和伊兰踏上传说中的旅途,并未多做描述。

《1/2的魔法》是一部典型的皮克斯技术加迪士尼内核的动画影片。影片的多处情节都体现了创作者的奇思异想,譬如用充满魔力的木头渣变出一整根魔杖。对于父子羁绊、兄弟羁绊的描述使影片充满了温情脉脉的氛围。恰到好处的幽默剧情的插入与相得益彰的画面总是能令人会心一笑。影片以魔法为主流秩序和主流文化的隐喻,提倡对于传统价值观的复归,亦加强了影片的深度。影片对于各类人物形象的塑造,亦值得国内的动漫影片创作组取经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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