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吉俊虎 (山西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电影《疯狂动物城》讲述了在一个虚构的动物世界,兔子朱迪通过努力实现了自己的警察梦想,并破获了试图颠覆既有秩序的重大案件。这种传统的迪士尼主流意识形态影片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除了它精深的隐喻意义、精细的细节刻画以及一直延续的“美国梦”小人物励志之外,其叙事演绎也是值得探讨的,故事、叙事视角、叙述者和阅读诸要素合力推动了影片主题的呈现与深入。
英国文艺批评家福斯特在他的《小说面面观》中提出著名的“故事”命题——“国王死了,不久王后也死了”与“国王死了,不久王后也因伤心而死”,前者是故事,后者是有情节的故事,“二者是对同一事件的描述,但后一描述则提供了作者对于材料的诠释”[1]。电影作为典型的叙事艺术,最本质的功能就是用影像的方式艺术地讲故事,“当电影由一种记录性‘写实’呈现,演进为以某种‘特定叙述方式’展示故事,从而引起人们的推想、悬念和惊奇时,电影成为严格意义上的艺术”[2]26。影像强调的是电影讲故事的技术手段,而艺术性强调的是电影讲故事的审美价值和精神关照。
首先,电影讲的故事具有故事的共性。故事是受一定情感和观念支配而讲述出来的事件,它与现实生活中的事件密切相关,而又是“被讲述”出来的故事,具有一定的虚拟性。“疯狂动物城”英文原单词是“Zootopia”,即“动物园”的“zoo”和“乌托邦”的“utopia”的混合体,“动物乌托邦”本身就具有符号性的隐喻,是对美国社会的虚拟展现。
《疯狂动物城》讲述的故事很多情节、事件都是人类社会的虚拟展示,兔子朱迪的个人奋斗历程所折射出来的是“食草动物”——社会弱势群体在主流社会的努力情景,它所隐喻的是亚非拉裔群体在美国主流社会生存的艰辛与面临的种种不公正及不被认可。影片具有笑点的几个片段,如树懒作为车管所办事员的极低的工作效率是对美国政府工作状态的一种反讽;狮子市长为了竞选而隐瞒动物失踪是对美国选举机制的反讽。可以说整个动物城就是美国社会的缩影,“乌托邦”就是美国文明的虚拟,不同动物的生存状态就是美国社会不同群体的生存状态。食肉动物与食草动物根深蒂固的防范意识以及偏见是美国种族歧视的缩影,朱迪与尼克的奋斗故事则是典型的“美国梦”的实现过程。整部影片讲述的故事就是对崇尚自由的美国社会的一种理想化艺术虚构。
其次,电影讲述故事的图像性决定了故事讲述的时间和空间局限,这也让电影对故事讲述的时间流程和空间布局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反拨和抗拒,这就需要电影在讲故事时运用镜头的切换和组合。“电影叙事由于其媒介语言的机械性质带来的与生活的近亲性所导致的非故事性,又由于其媒介语言的机械性质所具有的灵活转换能力和自由分切组合能力而得到补偿。”[2]55《疯狂动物城》的叙事语言是3D影像技术,它呈现给观众更多的现场感。以卡通角色来讲故事,这种“幼稚化”的图像突破了故事讲述的原则性限制,可以让动物形象“天马行空”。所以在这部影片中,成年人看到政治讽刺和阶级偏见,青年人看到追求梦想,儿童看到的则是可爱的动物。
电影讲故事就是给观众提供一个可观看的文本,但是文本由谁来构建,是电影讲故事的前提。“今天的电影往往是‘从电影到电影’,而以往的电影经常是预先‘扣住的’一个情节的事后的、二次元的图解,这是显而易见的。”[3]一般理解,电影讲故事是导演按照一定的意图来表述的,但是观众从影片文本中听到的却是诸如人物角色、第三人称叙述者的声音,这就涉及叙事视角问题。视角是电影讲故事的切入点,叙述者是联系作者与人物的中介,是沟通故事与观众的桥梁,对电影叙事视角的定位,可以更好认知作者的意图与风格。
首先,电影叙事视角主要有两种,即全知视角与限制性视角。全知视角是指叙述者无所不在、无所不知,他对整部影片故事具有统筹能力,操纵着故事的走向。这种视角叙述自由度大,对于接受者来说也可以对整个故事有较完整的把握,减少理解的难度。限制性视角是叙述者以第一人称、第三人称或无人称叙述,受叙述者身份、角色的影响,这种叙事是有限制的,赢得的却是叙事的当下感与真实感。《疯狂动物城》中的全知视角是影片的作者,他建构了整个故事基本的思维方向。朱迪限制视角,以角色的身份叙述,行动、思考更具真实感。
其次,《疯狂动物城》的视角折射出的是一种文明、文化的批判性反思。影片所构建的动物乌托邦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所折射的是美国社会的种种现实。影片在展现动物城的时候,站在一定的视角进行审视与反思,是对美国社会民主和权利的一种思考。个体在实现“美国梦”的过程中需要面临种种偏见,民主之路充满了艰辛,而个体发展的权利则必须构建在话语权的实现上。正如福柯所说,个体如果无权定义自己,那么就只能活在他人对自己的定义之下,权利与权力不可分割。影片的魅力在于没有停留在对问题的揭示上,而是试图对理想社会进行构建。“乌托邦”式的和谐关系能够维系,个人的梦想能够实现,正义得以伸张,罪恶得以惩处,这些都说明不同文明和文化在不断的冲突融合中走向和谐,这也是对理想世界秩序的一种期许。
叙述者是叙事话语的重要组成部分,叙述者的声音决定整个叙事文本的意义生成,这里涉及叙述者与真实作者的关系。
真实作者与叙述者是错综复杂的两个叙述主体。真实作者是创作叙事作品的人,是作者,是编剧,是导演,他是现实中的生命;叙述者指的是讲故事的人,他是文本中的具体存在,是文本的有机组成部分,他或是一个角色或是整个故事的“引路人”。所以罗兰·巴特说:“叙述者和人物主要是‘纸上的生命’。一部叙事作品的(实际的)作者,绝对不可能与这部叙事作品的叙述者混为一谈。”[4]
根据叙述者与文本的亲密关系,叙述者可以分为异叙述者与同叙述者。异叙述者是叙述者不参与到故事当中,他置身事外讲述故事,具有较强的灵活性,可以对整个故事进行高屋建瓴的架构。而同叙述者是指讲故事的人同时又是文本中故事的角色,可以是主角,也可以是配角。根据叙述者的主动性,叙述者又可以分为自然而然的叙述者和有意识的叙述者。前者强调叙述者隐藏在文本中,尽量不露出叙述者的痕迹;后者强调的是叙述者意识到或者干脆在故事中说出自己的存在。根据叙述者对文本的干预程度又可分为客观叙述者和干预叙述者。客观叙述者只充当故事的讲述者,而不显示自己的主观态度和价值判断;干预叙述者则是在文本中叙述者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主观感受,可以对故事中的人或者事件发表个人的看法和评价。
首先,影片《疯狂动物城》的叙述者是以兔子朱迪为核心的故事讲述者,欲讲述兔子朱迪以及狐狸尼克等动物的全部故事。这个故事可以是美国社会的故事,也可以是整个世界秩序的问题,所宣扬的是一种成人寓言式的政治意识形态。《疯狂动物城》的叙述者既有异叙述者的特点又具有同叙述者的影子,朱迪就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它参与到故事当中,但又具有一定的“代言”性质,它是“美国梦”的代言人,也是美国理想社会的代言人。动物城里复杂的生态环境就如现实中复杂的社会关系,不论个头大小、食肉食草,虽然时而有隔阂与摩擦,但最终都能在自由、平等、博爱、包容的动物城里找到自己的归宿并和谐地共存下去,正是本片宣扬的“美国梦”的终极理想蓝图。
其次,影片的叙述者是有意识的叙述者具有较强的干预性。影片所宣扬的动物乌托邦是一种理想的世界秩序的缩影,但是对权利与权力的描述是集中而深刻的。这种“和谐的世界秩序”是一种符合美国主流意识形态的“正确”的思想意识,是美国用来宣扬自己理想世界秩序的一种艺术化方式,说到底是西方文化霸权的一种表现方式,因为影片《疯狂动物城》一直在沿袭迪士尼这种保守的政治说教,随着影片在全球市场的蔓延,其中所包含的意识形态也在全球散布,这正是文化霸权全球扩张的一种主要途径。
接受主义美学认为文本的真正意义存在于文本接受的过程当中。受众在阅读文本时,他的经验、趣味、文学素养以及意识形态、理想等综合素质都会对阅读产生一种影响,这就是所谓的“期待视野”。因此,整个文学史就是不同的读者阅读的历史,是不同的阅读效果的综合,“文学史——效果和接受的历史,这一破天荒的大胆设想,对于传统的文学史研究,不啻是一个有力的挑战,也是尧斯对解决‘文学史悖论’这一难题所提出的答案”[5]。对电影史同样适用。
《疯狂动物城》具有多元化的阅读理解效果,不同的观众观看它会有不同的阅读期待。作为一部动画片,它的主要观众应该是儿童,影片也很好地满足了儿童对天真童趣以及可爱的动物形象的塑造,也就是说儿童从影片中所观赏到的是兔子以及狐狸对整个动物王国阴谋的破获。同时影片也是一部成人“寓言”,处于奋斗期的青年所观赏到的是像朱迪与尼克等个体的奋斗过程,以及个体通过努力实现梦想的理想世界;政治学者看到的则是影片所透露出的关于平等、民主等的构建问题,以及和谐社会秩序的建立问题;文艺理论者所看到的是整部影片所透露出的文化偏见以及文化背后的根由;国家的弱势群体看到的是关于面对强势群体怎样保持警惕以及怎样合理实现理想的问题;强势群体看到的则是关于整个社会秩序怎样才能更加合理的问题,以及既有的社会秩序的维护问题……
《疯狂动物城》故事文本呈现的“召唤结构”形成了隐含的读者。接受主义美学认为文本意义的表现离不开读者的阅读和参与,但是文本本身具有一定的“空白”和未定点,它本身形成一种“召唤结构”,它是读者阅读再创造的一个基本前提。文本的这种“召唤结构”就形成了隐含的读者,二者的有机契合让文本的意义完全表达出来成为可能。
《疯狂动物城》呼唤不同的读者对文本做出不同的解答和阐释,它既包括了个人奋斗主题的召唤、种族平等问题的召唤,也包括对既有社会秩序批判的召唤。而影片的隐含读者基本锁定在儿童和社会中的弱势群体,他们对影片做出了符合自己阅读期待视野的解释,从而构成了《疯狂动物城》影片的解释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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