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王 欣(重庆人文科技学院,重庆 401524)
斯皮尔伯格是美国好莱坞最具知名度的电影导演,曾多次获得奥斯卡奖项。他的影片涉猎题材多种多样,战争、科幻、都市情感、人物传记以及动画电影等不一而足。斯皮尔伯格的影片通常具有非常鲜明的叙事动力,重视电影的抒情审美力度,强调视听元素方面的审美效果,因而其影片往往对观众具有很强的吸引力。
同时,虽然斯皮尔伯格的影片涉猎题材众多,但都着眼于现代社会或历史的热点,影片往往于灾难或危难的背景之下,对人性进行探讨,揭示人与自身、与环境的关系,于冷酷之中,彰显人性之暖。例如,《侏罗纪公园》(JurassicPark)系列着眼于科技的反向作用,《人工智能》(AI)以机器人少年的视角展现了人性的黑暗,《辛德勒的名单》(Schindler'sList)等战争三部曲,则以战争为背景,以普通人为视点,揭示人与环境的复杂关系、人性之暖的力量。由此可见,斯皮尔伯格的这些影片,都蕴含着对现代文明社会二元对立世界观的批判与反思。因此,生态主义是探讨斯皮尔伯格电影创作艺术的一个恰当的切入点。本文从灾难叙事、科技反思以及精神归宿探寻三方面,从生态主义批评视角出发,分析斯皮尔伯格电影的审美特质。
灾难是斯皮尔伯格常用的叙事背景,他的很多电影都具有灾难类型片的典型元素。灾难电影一方面强调视觉审美效果,带给观众以身心震撼;另一方面,灾难又以现实生活为基础,展现某些社会问题可能导致的巨大破坏力,因而,往往也能够获得观众情感和认识上的共鸣。因而,灾难电影是最受观众欢迎的类型片之一。斯皮尔伯格的《侏罗纪公园》系列、战争三部曲、《慕尼黑惨案》(Munich)等,都是以灾难为叙事背景,展现人与环境、与自身的矛盾冲突。
首先,斯皮尔伯格的灾难叙事揭示了现代社会人与环境的矛盾状态。以《战马》为例,影片中,阿尔伯特作为佃农的后代,从小马出生到其被父亲买回家,阿尔伯特一直关注着“乔伊”,但第一次世界大战将人与马分开。不论是在互相厮杀的战场,还是远离战火的后方,战争都侵扰着参战国的人民。战争是人类主动发起的灾难,其实质是对有限资源的争夺和政治的博弈。在战争中,人与环境的冲突是剧烈的,战争成为人所处的最大环境。除了战争狂人,没有人希望发起战争并在争斗中杀死同类。例如,影片中当战马被铁丝网困住,而此时正是交战双方英、德停火的间歇期,一个英国士兵柯林为了解救乔伊而举着白旗走出战壕,但他靠近战马才发现自己没有剪断铁丝网的工具。此时德军士兵皮特出现了,他带来了钳子,二人开始合作解救乔伊。在解救战马的过程,二人如同朋友一样聊起了家常,临别时皮特将钳子送给了柯林,而柯林则调侃“我射击超烂,别相信我能打中靶子”。这种友好的氛围简直让人忘掉了这是半小时后就要拼杀个你死我活的对战双方。可见,普通人与战争这一环境有着深刻的矛盾,大众并不喜欢在沙场上以命相搏。
其次,以灾难为背景的影片,无论是人与自然,还是人与社会之间的矛盾,电影创作者都着力强调了灾难的人为性因素,即其本质是人性的黑暗,以及二元对立世界观所导致的人与环境、社会及自身之间关系的异化。例如,《慕尼黑惨案》中,惨案的发生即源于巴勒斯坦与以色列深刻的矛盾冲突。1972年,第20届奥运会在慕尼黑召开。但象征和平、团结竞赛的运动会并没能阻止这场人为灾难。巴勒斯坦恐怖分子持枪闯进了以色列代表团驻地,并劫持了教练和运动员作为人质,最终枪战导致恐怖分子和人质全部丧生。为了给惨案中死去的11名以色列人报仇,以色列情报机关“摩萨德”建立了一个复仇小队,并对发动惨案的元凶开始了追杀。斯皮尔伯格对惨案的展示令观者动容,也激发了人们对冤冤相报的复仇的反思。如果人们始终秉持二元对立的世界观,复仇带来的也只能是更加猛烈的复仇。
此外,斯皮尔伯格的灾难电影具有鲜明的预言性,体现了导演对现代社会生态失衡状态的担忧和警示。这方面最为典型的就是《侏罗纪公园》,约翰·哈蒙德依靠在琥珀中保存的远古蚊子体内的恐龙血液提取出DNA,并据此复活了恐龙。但驱动他进行研究的并非科学上的目的,而是更为实际的经济利益。哈蒙德在努布拉岛上建立了侏罗纪公园,试图以展览恐龙来攫取利润。恐龙在当代是没有天敌的,它们的出现无疑使生态平衡遭到了破坏。一旦恐龙从牢笼中逃脱,其造成的后果必将是灾难性的。影片对恐龙带来的灾难的呈现,无疑是对当今社会生态失衡的预演。斯皮尔伯格通过影片发出了警示,当人们为了一己私利而肆意妄为时,《侏罗纪公园》中的灾难也就离现实不远了。
科技反思在很多美国科幻电影中都有所体现。电影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是社会生活的一种反映,也是社会心理状态的形象化投射。科技既推动了现代社会的极大进步,在很大程度上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也有其局限性。这种局限性一方面体现在科技手段并不能解决人类所面临的所有问题,特别是精神层面;另一方面体现在科技发展过程中人类所付出的代价上,即科技所带来的种种社会问题,特别是对个体价值信仰和伦理道德的冲击方面,在斯皮尔伯格的电影中,都有所体现。
首先,科技具有无限的可能性,重要的是人对科技的运用方式。由于人自身的局限性,使其无法正视与机器之间的关系,这也导致了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后工业时代,人类出现异化。以《人工智能》为例,亨利和莫妮卡的儿子因病被冷冻起来,而亨利所在的公司生产了具有情感的机器男孩儿大卫,这个孩子被亨利夫妻领养。夫妻二人逐渐适应了大卫带给这个家的变化,但当他们自己的儿子苏醒过来,大卫却被丢进了机器人屠宰场。从亨利和莫妮卡对待大卫的态度可以看出,机器是人的附庸,当人需要时,可以领养大卫;当亲生儿子复活时,就丢掉大卫,他们并未考虑这个具有情感、能够思考的机器人其实已经具有人类的意识,只是躯壳是机器而已。而已经是21世纪中期的当时,机器人已经相当发达,人类对于自己不喜欢做或者具有高风险性的职业,都交给机器人去做,而且机器人与人类相比,消耗的能源更少。机器人成为人类生活的“保姆”,而人类在需求得到满足后就将机器人丢弃,这便催生了专门猎杀机器人取乐的猎人的出现。影片中,机器男孩儿大卫对母亲莫妮卡有真挚的爱,这份爱促使他穿越了重重危险,这份爱使他孤独地度过了两千年时光。影片结尾处人类已经灭绝,而人类制造的机器依然存在,这无疑是充满讽刺意味的。斯皮尔伯格通过这种方式,提醒人们正视自己发明的机器,善用科技带来的便利。
其次,科技与伦理道德的冲突。以《侏罗纪公园》为例,影片中,利用蚊子体内的血液来提取恐龙的DNA序列,但其中总有部分缺损,哈蒙德雇佣的科学家利用青蛙的DNA将其补全,这种做法是对科技的一种滥用。如果科技的使用没有任何约束,其带来的结果就是科技等同于暴力,用科学家马尔科姆的话来讲,哈蒙德的发明是对“自然界的强暴”。恐龙并非由人类破坏环境而造成的灭绝,其在地球上消失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哈蒙德复活恐龙,并非明智的选择。此外,对于已经灭绝的恐龙的生态系统,我们并不了解,这也就造成了对恐龙的控制可能不到位,安全性缺乏保障。影片中,哈蒙德雇佣的员工丹尼斯·奈德里为了个人利益偷走了恐龙DNA样本并关闭了安全门的电力系统,直接导致了霸王龙的出逃,而这个身材庞大的员工也死于体型娇小却凶猛残忍的迅猛龙之手。斯皮尔伯格通过影片,传达了对人类运用科技的伦理反思。片中的哈蒙德认为,复活恐龙是一种创造行为,如同上帝创造生命一般,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欲望。哈蒙德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存在问题的,他的反思也仅在于自己雇佣了错误的员工,过度依赖自动化管理系统等。哈蒙德违背自然规律的行为,是因为其对科技的过度自信,同时也是对自然界缺乏敬畏的表现。这种科技伦理显然是斯皮尔伯格所反对的,那些死于恐龙袭击的生命,则是血的教训。
斯皮尔伯格的很多电影都揭示了现代社会的生态失衡现象。无论是带来人道主义灾难的残酷战争,还是高科技利用不当所导致的人为灾难,都是对社会平衡状态的极大威胁和破坏。导演在影片中不仅探讨了这种失衡性的本质,也体现出对复归平衡的期望与探寻。在他的很多影片中,都体现出对生命平等的观念、人性之暖的力量以及普通个体力量的肯定。
首先,斯皮尔伯格的电影传达出一种平等的观念,从人与人之间到人与自然以及人与外星生命之间,都存在这种平等的观念。以《外星人E.T.》(E.T.theExtra-Terrestrial)为例,E.T.是一个外星植物学家,在飞船离开时他被遗忘在地球上,并结识了人类小男孩儿艾里奥特,由此展开了外星人在地球上的冒险之旅。影片中,外星人E.T.因势单力孤,在人类面前是一个弱势的存在。警察、军队等将E.T.抓走,并作为实验品进行研究,E.T.能依靠的只剩下艾里奥特和他的小伙伴儿。E.T.最终与艾里奥特等人成功地冲破了成人的包围圈,并联系上了自己星球上的同类,成功登上飞碟离开地球。通过《外星人E.T.》,斯皮尔伯格将其平等的观念推广到了人与外星生命之间。
其次,斯皮尔伯格在电影中还传达了人性之暖的力量。以《辛德勒的名单》为例,影片的背景是二战中德国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辛德勒是德国商人,他最初参与到战争中只为敛财。在目睹犹太人不断被屠杀的场景后,他的心灵受到了震动。尤其是红衣小女孩儿之死使他无法再坐视不管,于是辛德勒通过贿赂纳粹军官来换取犹太人进入他的工厂,生产战争中根本无法使用的物资。就这样,辛德勒在战争中散尽家财,不断将犹太人从死亡的集中营拉回他的工厂。最终,辛德勒以一己之力,拯救了1200多位犹太人的生命。从利欲熏心的商人到犹太人的救世主,辛德勒的转变体现出人性之暖的力量。而被其拯救的犹太人也将自己称为“辛德勒的犹太人”,他们及其后代每年对辛德勒的祭奠,是对人性之暖的力量的传递。
综上所述,斯皮尔伯格的影片有着鲜明的好莱坞商业电影元素:视觉、戏剧性以及相对完满的结局。同时,其电影也有极为显见的人文立场,表现出电影创作者对现实生活以及普通小人物生存状态的关注,激发观众的情感共鸣以及对现实生活的反思。影片中所展现的人与环境、人与自身的关系状态,揭示了现代文明社会中,根深蒂固的二元对立观念对个体所造成的伤害所导致的人的异化状态。电影创作者通过描述普通小人物的抗争与成长,表明了人类摆脱二元对立观念,实现人与环境、与自身之间关系协调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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