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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中的色彩与象征

时间:2024-06-19

郭 亮

摘要影片《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以唯美独到的画面赢得了广泛的赞誉,在舒缓的情节中,导演彼得·韦伯对维米尔的绘画形式感、色彩与内涵进行了诗歌般的诠释和理想主义的解读。在电影表现中,将色彩语言的表现发挥至臻,同时在情节的预示、画面色彩以及色调隐含的象征之间取得了完美的统一。

关键词色彩;色调;荷兰画派,象征

构筑影像时,我们得像绘画大师对待画布般,考虑其效果和表达方式。

——马塞尔·卡内(M&Poel; Carne)

英国导演彼得·韦伯(Peter Webber)在他的初次尝试《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影片中,把自己的古典主义理想完美地呈现给了大众,并由此获得第76届奥斯卡奖的三项提名(最佳摄影、最佳服装设计、最佳艺术指导)。和阿列桑德罗·曼佐尼(Alessandro Manzoni)的小说一样,影片“不仅叙述了已过去为背景的故事,而且试图唤起人们对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的精神状态的回忆……”17世纪的荷兰小城德尔夫特(Delft)孕育出了扬·维米尔(Johannes Vermeer)这样一流的,但却是在艺术史中沉寂良久的绘画大师。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作品早已名垂史册,而维米尔隐士般的艺术人生就和其作品一般,充满了不被世人所破解的秘密,正由于法国作家伯杰对维米尔所做的介绍,否则维米尔就会和无数优秀的无名画家一样,将永久湮灭在艺术史里。

沉醉于拍摄历史题材的彼得·韦伯在自己的电影里,成功演绎和延续了维米尔所曾经创造出的银灰色神秘的视觉梦幻。从他对维米尔绘画语言的理解和在影片中的表达,我们可以看出他对于巴洛克艺术时期荷兰画派所特有的色彩语言所做出的纯正把握,以一种宁静和不经意的自然方式向观众娓娓道来。用动态的记录方式,将作为蓝本的绘画作品演绎出诗歌般的电影画面。彼得·韦伯的成功尝试不仅使影片本身好评如潮,更为重要的是展现了一种启示和可能,即借助电影色彩与色调的表现,唤起观者精神、视觉的愉悦和揭示出隐含在主题与情节之中的象征涵义。色彩象征的运用,用无声的语言契合了电影的主题,使得表现形式更加唯美和微妙。在此,所指的主要是彼得·韦伯在电影中对于维米尔绘画的色彩语言的理解和运用色彩象征的手法揭示与支撑影片主题与情节,并在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分析。

导演罗伯托·罗塞利尼(Robert Rossellini)认为可叙事本身就可以当作历史来对待,因为它们通过图像以及用不同的方式解释图像,从而重现了过去。往事如烟,历史毕竟已经成为了过去,对于特定时代的文化追忆就成为无论是绘画还是电影所能够表现的内容之一。影片可以用画面来表现过去,也可以通过表面和空间来概括过去的时代精神,这种潜力十分明显。但是,像历史小说一样,问题在于这种潜力是否被加以利用,取得了多大的成功。让我们回到主题,对于彼得·韦伯的作品《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来说,姑且不论时代精神,就形式感与画面的表现而言,其表现的契合和再现的到位程度无不使人赞叹。

对于影片色彩和色调的把握,则是将观者引入维米尔笔下梦幻般的小城——德尔夫特开始的。对于变化精微色彩的掌控是这部影片最为迷人之处,也是要着力进行分析和探讨的地方。熟悉17世纪荷兰画派风格的人一定会对维米尔和伦勃朗二者的风格留下深刻的印象,和后者营造的史诗般明与暗的色彩波澜不同,维米尔更迷恋于光线的清澈、通透和纯粹,描绘的画面似乎都罩过一层宝石釉。观者更像是通过徕卡镜头来观察维米尔笔下的世界,无论是静物还是人物都沉浸在维氏喜爱描绘出的难以捉摸的银灰色调之中,把经典的欧洲灰色在作品申推向极致。无疑,这也是彼得·韦伯处理影片所面临的最大难度之一,无可否认维米尔将自己的作品纳入了一个非常精心的策划之中,模特、静物、家具和画面光线射入的角度,光线的强度与冷暖色调等因素都做了全面的布置和调整。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的话表现了导演对于电影色彩的理解和必要的控制:“我们得干预彩色电影,去除它惯常的真实性,以当时的真实性取而代之。”我们还记得在影片中,维米尔使用了一种用于作画取景观察的装有镜头的木质暗盒,这种在文艺复兴时期就开始使用的工具盒能够帮助作画者排除视觉上的干扰,专注于绘画题材本身的因素。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维米尔的作画程序和彼得·韦伯的电影拍摄就有了很相似的共同点,即通过镜头观察题材,区别仅仅是记录方式的不同。就像英国史学家彼得·伯克(Peter Burke)所指出的一样:“因为电影导演像作家和画家一样,都需要表现形式。”当然,影片通过银幕画面来表现动态的场景所要考虑的因素更为复杂一些,这自然也是电影自身的独特魅力之所在。彼得,韦伯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成功的模仿了维米尔作品的意境,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又向前延伸了这种感觉,把绘画二维视觉体验带入了以时间为轴而展开的电影之中。阿尔诺,马尔丹认为,画面是电影语言的基本元素。《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在画面色彩的基调、变化以及呼应的安排处理上,无论是静止还是运动的场景都完美的归纳在彼得·韦伯所诠释出的画面色调之中。影片中对于色彩的控制基于维米尔的绘画,整体上格外注意光色的经营,尤其用心于不同冷暖倾向和明度的灰色彩,和它们呈现出的梯级细微色彩对比,彼得·韦伯对影片中画面色彩的控制力可比画家们在调色板上调色的精微程度。

在影片画面出现的高光和反差控制方面尤为值得赞赏,反差处理得很到位,不跳跃刺眼,即使是在高调的画面之中依然可以保留诸多画面细节和质感,和整体色调融为一体。影片整体上将色调细分为光线明度的对比、色彩冷暖的对比、夜与昼画面的交替以及影片画面之中出现的同一色相内的色彩差异(例如男女主人公和配角等在不同场合穿着的服装色彩),影片色调见示意见图1,这些因素是构成这部电影唯美画面的基本元素。冷暖色的对比使用是影片色调表现的另一出彩之处,这也是彼得·韦伯运用唯美手段来处理画面的基本策略之一。我们可以发现,和拍摄室内与人物精雕细刻一样,在室外环境方面,影片画面一样不落俗套而彰显匠心独具。因为怎样在所谓如诗如画的影片基调中,也能恰如其分的表现出诸如较为凌乱的市场(葛丽叶于菜场一景)、不很整洁的街道(影片中多处出现)等场景。这都是影片主题所必须出现的画面,导演的难度就在于如何使此类场景和唯美的人物、室内场景融为一体,而不至于显得突兀。这里把众多视觉因素归纳在整体的若干调子之中,是解决难度的行之有效的办法。冷色调始终浮现在街道、教堂和市场之上,加上镜头中、长焦背景的虚化,凌乱的场景即显示出水彩般的淡雅美丽,各种色彩倾向的灰色展现了尘封的褪色怀旧,使观者的心灵得以映照出17世纪德尔芙特往日情怀。

彼得·韦伯有自身独特的视觉语言,喜爱在场景中多次用窗户的反光或色彩来和周围的环境色形成冷暖色的

包围式对比,而不会使画面有沉闷单调的倾向,成为影片中色彩美感的亮点。在影片中精于运用对比色色彩(包括补色)和差异细微的邻近色,对色彩纯度进行了调整后的对比色在影片中比比皆是,例如在维米尔岳母鞭打偷梳子的科妮莉亚一幕中,彼得·韦伯一共运用了近四种以上的红色及邻近色(包括前景中岳母手持大红色的木枝、同一位置科妮莉亚上衣的熟褐偏红色、其身后的维米尔妻裙子之暗红色以及她身后的橙红色的帷幔)环绕着一种偏暖的灰绿色(维米尔妻身着之上衣色)来构成影片画面的色调,这种色彩语言的搭配,用无声的色彩(红色邻近色围绕灰绿色)指向了此刻维米尔妻(位于画面中心)因其子被鞭打内心中的痛苦,尤其是大红色木枝在一上一下划过画面鞭打的特写,映衬出在后面维米尔妻心碎的神情。彼得·韦伯在影片中使用红褐色之邻近色的场景非常多,多见于夜晚与室内场景,家具、帷幔、门窗、灯火以及影片角色的服装中都可以见到,在几幕维米尔家设宴款待画商的场面中,也充当画面的主打色彩。显然,彼得。韦伯在运用色调象征和隐喻主题方面有着更深一层的考虑,德国社会学及心理学者爱娃·海勒(Eva Heller)经过研究认为“褐色作为喜爱的颜色时,满足肉体需求的愿望。”这在表现夜宴的场面无疑恰如其分。“色彩的象征意义事实上自古已存,而且往往与文化有关,虽然在不同的社会中会发现惊人的相似之处。”爱娃·海勒把褐色的象征还定义为隐秘的情人,她说:“在情诗的色彩象征中,褐色意味着‘爱情中的束缚。但它不是以红色为象征色的正大光明的爱情,褐色适用于与身份不符的缄默的爱情。”影片中维米尔与葛丽叶的这种主仆之间的朦胧的情感注定只能在眼神和心灵接触之中去默默体验,任何公开的表白就将意味着道德和声誉上的灾难。彼得·韦伯深诸褐色的色彩象征,在画面之中应用并且与情节发展的步调一致,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在那个时代,“对于农民和佣人而言,体面的家庭生活是遥不可及的田园牧歌。”

此外,经典的范例即维米尔的作品《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和同名影片中女主角作为模特在被描绘时,头上所饰的由蓝和淡黄色相间的头巾。为什么要使用这两种颜色而不是其他?这一点非常值得玩味,对于维米尔创作此画的相关文献及细节很难去考证,但从电影所演绎的情节中我们似乎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在影片中画家对于女佣兼模特的情感是复杂的,彼得·韦伯在把握这一感觉时处理的非常微妙。很少用对白,而是运用画面和色调,以及人物的胺体语言将这种很难用描述来摆明的极细微的情感动向充满智慧地展示出来。而在凝结着画家情感的见证——作品中,我们看到在深邃的背景色衬托下,普通的布料也似乎放射着光芒,蓝色和淡黄色的头巾非常醒目成为画面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同时也把情感的隐藏代码秘密的写入了绘画表面形式的后面,“蓝色代表幻想积极的一面,它象征着乌托邦式的、遥不可及的理想……在古代蓝色象征精神上的认识。”影片中画家与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也只能是精神世界的互相倾慕和认可,没有现实的潜在可能,维米尔的深藏的感情也只能是一种乌托邦式的向往,他选择了用明亮的蓝色表达这种不可能的心迹。黄色“是意义互相矛盾的颜色,从经验中产生的象征意义是积极的……打着历史烙印的象征意义则是消极的:黄色代表受排斥的事物……受社会排斥者的识别色。”矛盾贯穿在影片情节里,展现在维米尔与葛丽叶、与妻子的情感纠葛之中。头巾中淡黄色的使用暗示出了处于矛盾情感之中的维米尔以及社会地位低下的葛丽叶,并且预示了影片情节的走向。同时,黄色的另一层意义则是“成熟及感性的爱情……游吟诗人常把感情的变迁与自然的循环往复相比较,他们把成熟的色彩喻为爱情的感性色彩。黄色象征最高度的幸福——爱情所获得的回报。”经历家庭重负、毫无情趣而无从解脱的维米尔谨慎的渴望着唯美的爱情,葛丽叶就是这一梦想的终结,她纯洁、质朴、外秀内慧,比较符合维米尔作为画家内心审美的渴望。头巾两种色彩的并列与互相映衬,是对整部影片情绪情感的浓缩和暗示,由色彩这个特殊的语言用加密的方式展现出来,虽然这并不容易被解读。银色的珍珠耳环作为影片画面反复出现和刻画的物件,其象征涵义就更加的明显。因为银色有着如下的象征意义“有魅力,但永远为第二等……明亮及清澈,银色具有理性的克制。”应该说这些就是葛丽叶这一角色所蕴含的气质和状态,她处于被支配的位置,但却坚守着自我,而不轻易有意去做什么(除了移去她认为在画作中不宜出现的凳子一幕)。色彩的象征效果是源于“颜色能够被赋予真实色彩所不具备的概念……它们源于经验。只是这类经验极少是个人的,大多是流传了几百年的传统。”特定的色彩象征着某些涵义,维米尔在其作品中已经将象征用完美的形式隐含了起来,彼得·韦伯在影片中,用色彩象征组合表现出的情节亦符合逻辑,我们几乎可以在维米尔所有作品之中都可以找到蓝色、褐色、黄色等具有象征性的色彩,尤其是在他最著名的代表作中,这大概也不是一种偶然。彼得·韦伯用罗伯托·罗塞利尼所认为的通过图像以及用不同的方式解释图像,从而重现了过去,使得影片在唯美的基调上又多了象征的神秘气息。

我们看到,对于色彩,色调的高超把握有力的支撑了影片画面需要仰仗的形式美感,对于色彩象征的呈现正是彼得·韦伯的高妙之处。当然,一方面由于文献和史实的缺失或湮灭,能够毫无偏差的解读,并且在电影的艺术形式中表现几个世纪前绘画的涵义并不容易,因为“象征和创造力源于人类无意识的精神活动过程,有些艺术家创作自己的作品时,未必完全明了自己无意识状态下使用的象征语言,直到自身的艺术养分经过不断积淀之后,他们再来分析自己的作品,才能发现那些象征意象所隐喻的深奥内涵。”另一方面,没有对于古典绘画艺术,尤其是对维米尔作品的深刻领悟和揣摩,在影片中试图表现经典殊非易事。无论是在电影拍摄或是绘画创作中,具有运用适当色彩的能力就可以做到,并且可以表现出和主题完美契合的色调惟有依赖深厚的色彩修养。面对画面和处理画面是所有电影拍摄所面临的挑战,画面色彩表现卓越的影片不乏其例,并具有一些共性,彼得·韦伯的作品《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无疑给电影画面的表现提供了不同的视觉和思维方式,成为不同艺术形式借鉴和表现的经典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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