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21岁时,她患上横纹肌肉瘤,不能手术,只能接受放化疗,作为成年患者,存活率低于孩童,只有15%。苏菲·史戴普住进医院,开始接受治疗。
在陷入这种境地之前,她过的就是一个美丽姑娘应该过的生活,购物、旅行、去夜店,有一个英俊的长腿男友。但医生的宣判似乎将这一切终结了,她获得了一个新的身份:癌症病人,去打一场成功率不那么高的战争。
另一项治疗(或者说战争)也在同时进行。她照常生活,悄悄溜出去喝酒、购物,结识新的男朋友,她也以自黑自嘲的精神,面对自己无端坠入的命运深渊,她管点滴架叫“高个儿男友”。欣然接受别人在她掉光头发之后赠给她的称呼“亮脑门”。对于打了石膏又秃头的自己,她还陆续买了八顶假发,加上男友送她的一顶,一共九顶,在化疗令她掉光头发之后,陆续戴在头上。这些假发,风格相差很大,有的令她看起来像淑女,有的使她像性感小猫,有的将她装扮得像神秘女郎。她给戴上这些假发的自己起了不同的名字:“莉迪亚”、“苏”、“黛西”、“布莱蒂”,她也顺应着这些假发和这些名字给她的暗示,不停地改变性格、心境,以及和周围人的相处,是的,一点也不意外,她是双子座。
尽管她耍接受的创痛,远远没有这么轻松,五十四周的治疗,痛入骨髓,副作用非常多,但只要从大汗淋漓中醒来,戴上假发,她就恢复神采。她说:“假发,是我的精神胜利法。”
所有这些,被她写下来,配上图片,发布在了博客上,博文浏览量极高,并让她得到了《鹿特丹商报》约稿,日记和专栏后来结集出版,在十六个国家翻译出版,并成为畅销书。电影就改编自这本书,将她这段人生真实展现出来,没有煽情,也不戏剧化,画面悦目,节奏轻松,将所有痛楚一笔带过,未必因为那些痛楚可以想象得到,而是因为,人和人之间,是不可能感同身受的,一再拉扯人去感受他人的痛苦,只会让人厌烦。
《九顶假发的女孩》所展示的,其实不只是苏菲·史戴普对待痛苦的方式,而是我们对待他人痛苦的方式。现实生活中,自我之重,不过是他人之轻。假若你是一个生活在争议地区的少女,你的爱人被挟为人质,你一定万分期待有关方面赶紧做出部署,各方争端迅速停止,然而,一切并不如你所愿,他最后被斩了首;假如你有宝贝女儿被拐卖到山区为他人凌虐,你一定希望全世界都来帮你找到她,恶人得到严惩,然而,她最后在山区被迫生下三个孩子,脚上栓着防止逃跑的铁链。苏珊-桑塔格的著作《关于他人的痛苦》,阐述一种“现代经验”,即他人的痛苦通过照片被我们看到。但这于事无补,“现代经验”的非现代之处在于,被看到,并不能改变亘古未变的、“痛苦”前的“他人”属性。人们不愿意看到他人的痛苦,至多,愿意看到那些被抛光和柔化过的痛苦。
《九顶假发的女孩》其实和《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一样,碰触的是人生的终极问题,人生的意义何在?如何应对人生的偌大虚无?苏菲·史戴普和少年派用了相同的手法,他们给人生的惨境打上柔光,给生冷硬的现实赋予名字,加上故事,以人性之光去照亮方寸之地,将咻咻的野兽排除在光圈之外。唯有人可以这样做,这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
五十四周的治疗后,苏菲痊愈,至今仍活着,她居住在巴黎,专职写作。这像是一个现代神话,她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故事,并且因此活了下去,就像一部美剧里说的:“人们不会让我在电视里死去”。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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