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文化语境下《暮光之城》的反女性主义视角探究

肖亚娟

(铁岭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文学院，辽宁铁岭112000)

《暮光之城》为美国著名作家斯蒂芬妮·梅尔所著。《暮光之城》系列至今在全球销量已愈一千万册，版权转授37个国家，长达三年荣登《纽约时报》最畅销书排行榜，并获多项大奖。《暮光之城》系列中伊莎贝拉·斯旺与吸血鬼爱德华·卡伦的唯美、纯真的爱情令人心旌摇曳，狼人传说，吸血鬼家族，人鬼畸恋、恐怖悬疑等众多奇幻元素的加入为原本纯爱小说增加了亦幻亦真的魅力，令无数读者沉醉。同时，它所隐含的文化寓意和传递的价值观也令人深思。用梅尔最喜欢的作家奥森·斯考特·卡德的话说:“爱情只是书中的一小部分，但却是人生的指引者。”作者梅尔也说过:“我的故事其实有一种寓意。在生活中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或认为不得不这样，你总是还有别的选择……”本文拟从作家所处的西方文化语境，对《暮光之城》的反女性主义视角进行品评。

美国是个大国，而且，美国也是个女性主义大国。在美国，凡是与女性主义相关的事件，常常演变为政治和社会的热点。在传统女性主义者看来，女人坐家带孩子，似乎很不女性主义，但辩护者说，“女人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道路”，于是全职母亲立刻成为女性主义者了——由此甚至形成了美国女性主义者的一个流派“自选派”。《暮光之城》一书在美国上市使年轻一代重新关注女性主义一事，许多人开始审视恋爱关系中女性的角色。在传统女性主义看来，贝拉是女性主义的噩梦，是反女性主义。对此，梅尔基于自己对女性主义的定义进行反证:“依我看，女性主义的基础是:能够选择。”(In my own opinion，the foundation of feminism is this:being able to choose．)

一 传统女性主义与反女性主义视角正反论

十八、十九世纪，依循启蒙运动追求理想人性与社会的精神，女性主义以性别为起点，对女性存在的实况进行反思和批判，女性主义开始觉醒。她们惊觉男人以具有道德尊严并能理性思考的理性存在者自居，因而能够胜任各种社会职务，但却视女性为服务男人的次等存在，只能做做家务及不用大脑的工作。①见柯志明《女性主义正反论》[EB/OL]．搜狐网站，2004－12－03．p．1。当代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以“缺乏理性”来论证女性天生劣于男性。[1]“女性被当作非理性的代表，她与作为理性代表的男性构成了象征秩序的二元对立项，于是男人与女人成为一种控制与被控制，征服与被征服的等级关系。”[2]女性主义流派众多，理论上也存在着矛盾的概念和认识，但众所周知的是女性主义起源于女性的“从属”和“受控”，因而女性领域学者们广泛认同的定义是:在政治、经济、社会权利上实现男女平等。

随着时代的变化，女性主义在不同的社会文化语境中产生不同的认知，每个时代对它的接受程度标志着时代的文明程度。美国将近一个半世纪的女性运动，经过了解放、自由、发展三个不同阶段的嬗变，女性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地位不断提高，尽管如此，男性将女性看成客体的趋势并没有多大改变，男性所规定的所谓女性行为举止规范至今仍占主导地位。女性意识到她们距离真正的自由、平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暮光之城》系列里，贝拉并没有以理性的思考者而存在。在与爱德华初次见面时贝拉并没有被迷醉或受吸引，在她眼里毫无理由爱德华是一个完全的蠢人。如果她注重人格或需要被尊重，那么她就会无视爱德华，而与热情、欢迎她的人发展恋爱关系。然而，这并没有妨碍她爱上爱德华的身体，而不是爱德华本人。对贝拉而言，爱德华除了非人美貌之外，唯一的品质就是过分的保护。

在恋爱关系中，贝拉和爱德华并不处于平等的地位。其实，过分保护是身体和感情潜在施虐的危险信号，如果贝拉足够理智和聪明，就会远离爱德华，可是贝拉对此完全没有反抗或不安，并认为这种保护行为是可以原谅的。爱德华完全控制贝拉、他与贝拉的恋爱、及别人与贝拉的关系。爱德华时常决定他知道什么对贝拉最好，根本不给贝拉讨论的余地:拖着她离开停车场，卸掉发动机等等。理由是“那是因为他是吸血鬼，他不得不保护她，他真的知道对她来说什么最好，他后来道歉了”。在这场恋爱中，爱德华有绝对的权威和控制力。出于好意和事后道歉并不重要，控制还是控制。事实上，这些也是女人受困于施虐恋情的主要原因。从这个意义上，爱德华和贝拉的恋爱关系是不平等的、不健康的关系。女权主义者认为，在男权制社会中，支配群体通过控制言论来控制现实，他们剥夺了妇女的发言权，使她们长期处于沉默的状态。妇女没有自己的话语，因而也没有能力按照自己的体验重新解释这个世界。[3]

在《新月》中，爱德华就离开福克斯一事对贝拉撒谎。因为贝拉没有能力阻止他离开，爱德华并没有平等对待贝拉，并不认为贝拉值得了解为什么他会突然离开，爱德华也剥夺了她选择如何处理他离开的能力，因为他没有留下任何引起贝拉回忆的东西。

贝拉的生活经常需要男人并总是需要男人的支持。爱德华离开以后几个月中贝拉成了空虚、没有感情的“僵尸”，甚至开始依赖另一个男人雅各布，以寻求感情寄托。

家务分配上，贝拉总是快乐地在厨房做饭或在家打扫、清洗，并愿意为别的男性提供这种服务。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到“所谓具有女性气质，就是显得软弱，无用和温顺”。[6]387在女性主义者看来，贝拉是女性主义的噩梦。而贝拉的形象正好与反女性主义描述相符:她乖巧、柔美、爱厨房、依赖男人、总是需要男人的守护。

二 自选派女性主义与反女性主义视角模糊论

梅尔认为“女性主义的基础是:能够选择”。对于这个定义那些已经和正在通过女性主义争取男女平等的人绝对会提出异议:它可以应用于任何另一种政治思想。简单的证明是一个女性“能够选择”服从于男性、认为男性高于女性，这毫无疑问是反女性主义。一个女性“能够选择”成为反女性主义者，然而，根据梅尔的定义——或自选派女性主义的定义，反女性主义也是女性主义的一种形式。对于如此巨大的女性主义运动这个自我否定的概念不是很坚实的“基础”。

反女性主义的核心是告诉女性不能做某事仅仅因为她是女性—— 因为她是女性剥夺她的任何选择权。“你不能开公司，因为你是女性。你不能进董事会，因为你是女性”，所有这些压迫性的“不能”。这些是故意的、直接的性别歧视，很容易发觉。其实压迫远远比这微妙，并在基本本能和日常性别对待上被文化认可。例如，男性老板认为提升男性是理性的，因为通过喝酒或打高尔夫他更了解他们，男性认为女性不愿意参加这类活动，或认为，她们没有时间，因为社会期待妻子做大部分的家务。男性老板声称愿意提升他们觉得胜任的女性，但是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们没有给女性平等的机会。

如果能够选择是女性主义的基础，在整个《暮光之城》系列中，贝拉从来没有真正地做出决定或选择。甚至贝拉自己也承认涉及到爱德华，她缺乏选择余地。仅举几个对话为例:1．“我真的不知道是否有选择，我已经陷得太深了。”(“I didn’t know if there ever was a choice，really．…”Bella Swan，Twilight，Chapter 7)①见 Stephenie Meyer Twilight Little，Brown and Company，New York，USA，2005 －2008，p．139。2．“我们的关系不会继续这样平衡下去，它已经立在了刀刃上。我们要么落到这头，要么落到那头，这完全基于他的决定，或是他的本能。”(“Our relationship couldn’t continue to balance…”Twilight，Chapter)②同页①，p．248。3．“对此毫无办法，我无法抗拒他任何事。”(“There was no way around it;I couldn’t resist him in anything．” Twilight，Chapter 13)③同页①，p．284。4．“他的眼神融化了我所有的愤怒。当他像这样耍赖的时候，我根本不可能跟他对抗。”(“His eyes were melting all my fury…”Twilight，Epilogue)④同页①，p．485。

贝拉没有选择的其它情况:1．她并没有选择嫁给爱德华，而是被他胁迫。2．爱德华和爱丽丝经常扣留直接与贝拉生命或健康有关的信息。3．她从来不能决定是否、何时变成吸血鬼，后来她变成吸血鬼是因为那是爱德华想让她活下来唯一的选择。如果“能够选择”是女性主义的基础，贝拉没有选择权。

三 烙印——反女性主义印证论

《暮光之城》里令人最困惑的就是婴儿烙印——狼人的烙印爱人。据说烙印婴儿将与烙印者一起长大，共度此生，并由烙印者时常作为权威人物伴随左右。为了使烙印婴儿可接受，雅各布解释:他会成为“任何需要的人，不论是兄弟、叔叔还是父亲。”(Whatever is needed，whether that’s a brother or uncle or father．)雅各布没有说出口的是，一旦尼斯开始成熟，他会发现她具有难以抗拒的性魅力，并期望与之发生性关系，以延续后代。

烙印孩子会被养大并信任烙印者，把他看作有权威的监护者。父母会让孩子相信一个成年男人对她的超自然的固恋可以接受，他们和那个男人都会告诉她烙印者爱她，所以她长大后就会相信这是一个事实，而不是经过自己思考、判断得出结论。梅尔很随意地排除这种感情得不到回应的可能，原因是“很难抗拒那种程度的挚爱”(hard to resist that level of devotion．)。显然，烙印女孩会被告知某人强烈的爱就是她应足够爱他的原因。整个童年的极端挚爱和不断被提醒烙印者爱她都会使她产出一种印象:拒绝烙印者是错误的、她欠烙印者的、或跟烙印者结合是她的责任。

这是一种植根于男性内心的典型的潜意识态度:当他们遭到拒绝时是女性的错。其实女性拒绝男性有很多理由:她的舒服程度、被接近的方式、爱上别人……相反当女性遭到拒绝她们会感到:沮丧、自我价值感降低等等。这种态度反差都源于男人对他自己生存及对他周围世界的自发态度，[4]299来源于西方文化中男性认为恋爱中唯一重要的是他们对女性的兴趣。一些男性认为女性无权拒绝，因为他们值得拥有他们想要的一切，这是一种危险的态度。

梅尔声称烙印婴儿有选择，但这是一个错觉。当被调养、被指引她的人生目标就是与某个假装是她兄弟、叔叔、父亲的男人共度此生的话，她是不会觉得她还有选择的。

四 结语

《暮光之城》中，贝拉没上大学，高中毕业直接与热恋男友结婚，18岁怀孕，生子……在美国现实社会中这样的女孩会面临什么?通常结果是后悔，沮丧，争吵，分手，痛苦，问题儿童……

《破晓》中，贝拉完成了从人到吸血鬼的转变，同时，也从反女性主义者变成女性主义者，她变得理智，坚毅，独立，强大。在强敌来临之际，她果断地与爱德华站在一起，锻炼潜能，共同抵御敌人，保护自己的亲人和家园。

从宗教意义上，亚当和夏娃原本一体，男人和女人本无性别之分。从政治制度上，“人人生而平等”，男女本无高低主次之分。从社会视角看，女性是女儿、妻子、母亲，她们的生存质量直接决定着人类的生存质量。女性主义运动一波又一波，女性争取到了更多的权利，同时更加理性、自尊、自信、自强、独立，然而，离理想的男女平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1] 张晓玲．妇女人权——一个来自历史和现实的崭新概念[J]．中共中央党校学报，1997(1):23．

[2] 罗婷．女性主义文学与欧美文学研究[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2:77．

[3] 康正果．女权主义与文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95．

[4]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