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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克托罗短篇小说中的畸人形象

时间:2024-06-19

杨 茜

(丽水学院民族学院,浙江丽水323000)

美国当代著名作家E.L. 多克托罗(Edgar Lawrence Doctorow,1931—2015)不仅创作了较多优秀的长篇小说,他的短篇小说也同样十分精彩。但是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学界对其作品的关注点基本在于他的长篇小说——在他创作的12部长篇小说中,又以《但以理书》《拉格泰姆时代》《上帝之城》被研究得最为充分,而非其短篇小说。

实际上,《华尔街日报》曾评论:“几十年来,多克托罗先生一直是一位一流的短篇小说艺术家。”[1]他创作的三部优秀短篇小说集《诗人的生活》(Lives of the Poets:Six Stories and a Novella,1984)、《幸 福 国 的 故 事》(Sweet Land Stories,2004)、《世上所有的时间》(All the Time in the World:New and Selected Stories,2011)主题丰富,形式多样,意蕴深厚,其中《诗人的生活》被《纽约时报》评为1984 年美国十本最好的著作之一,《幸福国的故事》“行文优美,精心设计情节,想象细致”[2]。本文认为,多克托罗在《幸福国的故事》中描绘了较多畸人的形象,在其他短篇集中对畸人形象也有所描摹,对美国文学中的畸人书写传统进行了继承,亦构成了一定程度上的背离与创新。

一、美国文学中的畸人书写传统

何谓畸人(grotesque)?这就不得不提舍伍德·安德森和他的《俄亥俄州的瓦恩斯堡》(Winesburg,Ohio)一书。《俄亥俄州的瓦恩斯堡》又译《小城畸人》,共由22 个短篇故事构成。在第一篇故事《畸人志》(The Book of the Grotesque)当中,安德森对畸人这个群体作了一个评说:“畸人们并非都那么可怕。他们有的有趣,有的几乎美丽”[3]4;“是真理把人们变成了畸人。……人一旦为自己抓住一个真理,称之为自己的真理,并且尽力想遵循这个真理生活,那他就变成了一个畸人,他所拥抱的真理也便成了一个谬误”[3]5。也就是说,安德森所谓的“畸人”,并非指身体畸形、形体上奇形怪状的人,而是指那些执著于自己所认定的真理并依照它生活的人,因为一个人所认定的真理未必是颠扑不破、永远正确的真理,所以,有时过于“认死理”反而会走向谬误。譬如第九篇故事《冒险》(Adventure)中的小镇女孩艾丽丝,她的男友在前往城市一年后便不再跟她联系。当有别的男人想获取她的芳心时,艾丽丝却固执地认为把仍然属于恋人的感情给别人是荒谬的,她认为:“我是他的妻子,不管他回不回来,我始终是他的妻子。”[3]98正因为她始终认定这样一个“真理”,她的青春在无望的等待中徒然消逝,她也变成了一个焦躁与孤独的畸人。

安德森笔下的畸人有被抛弃的女孩和被误解的教师,有渴望逃出平庸小镇去见见世面或者到城市去工作的青年男女,还有无法实现自己年轻时梦想的老雇工……他们无法逃离自己的困境,也无从获得旁人的理解,从而精神苦闷、茕茕孑立。为了发泄心中的痛苦,他们有的在雨夜的街上疯狂地裸跑,有的深夜趴在床上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有的终日与自己幻想中的人物玩耍交流……结合这些畸人群像,我们也可发现,畸人其实也常是生活在社会边缘或是不为他人理解的孤独之人,因为遭遇了人生的不幸、梦想的破灭,他们的心灵受到了戕害,从而可能表现出异常的行为。综上所述,我们也就得到了畸人的大致定义。

再看多克托罗的《幸福国的故事》,美国学者Peter Wolfe 评论该书说:“这些幸福国的居民属于美国畸人(文学)传统,这些畸人见于舍伍德·安德森,威廉·福克纳,卡森·麦卡勒斯的作品中,畸人们竭力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却遭遇了同样的不幸。”[4]也就是说,继舍伍德·安德森在文学中开创了畸人描写之后,福克纳、麦卡勒斯等大家亦延续了这一书写,以致构成了美国文坛上独特的畸人书写传统。福克纳在《献给爱米莉的玫瑰》《明天》《干旱的九月》等作品中塑造的畸人令人印象深刻,如《献给爱米莉的玫瑰》中,爱米莉小姐美丽高贵,最终却因爱疯狂而做出了不可思议的可怕事情,她便是一个典型的畸人形象。麦卡勒斯的《心是孤独的猎手》《伤心咖啡馆之歌》,奥康纳的《好人难寻》均刻画了一系列畸人形象。

二、多克托罗短篇小说中的畸人形象

多克托罗《幸福国的故事》中的畸人形象主要有《乔伦的人生》中的年轻女子乔伦、《沃尔特·约翰·哈蒙》中遭遇背叛与欺骗的“我”、《婴儿威尔逊》的中的疯癫女孩凯伦,还有《玫瑰园中的死孩子》中的富豪之女。《诗人的生活》中的畸人主要是《外国公使馆》中的摩根。他们性情不一、地位有别,却同样经历了困境与不幸,成为游离于人群之外的畸人。

1.孤独的乔伦

《乔伦的人生》主要描写了女孩乔伦从15 岁到25 岁之间的生活。乔伦不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养父母家里也生活得苦不堪言,为了逃离困境她15 岁便嫁给了男孩米奇,却又被米奇的舅舅诱惑,导致米奇跳河自尽。乔伦接下来被送进了少年精神病院,逃出医院到西部后,她先后与文身艺术家可可和老萨尔一起生活,但均被迫离开。乔伦最后一任丈夫是上流社会人士伯莱德,但这段婚姻最终以离婚收场——伯莱德家族调查得知乔伦的过往实在是太劣迹斑斑了,她与毒贩可可的婚姻关系彼时也尚未了断。

乔伦的形象可谓一个不折不扣的畸人。她不知自己的身世,受到养父的猥亵和养母的虐待;她的几段婚姻生活也可谓不幸——第一任丈夫米奇死亡、又被有妇之夫可可欺骗,老萨尔道貌岸然却是个违法犯罪之徒致使她再度失去安身之所,与伯莱德离婚后她不仅没有分得任何财富,还失去了自己在襁褓期的孩子。乔伦也并没有什么知己,甚至在她与伯莱德结婚成为上流社会的一个年轻主妇后,她发现自己也还是连个能写信交流的朋友都没有,“仍然像往常一样孤独”[5]90。孤独,似乎是乔伦的宿命。

乔伦有着许多人性的弱点,她背叛了米奇导致自己进入了监狱一般的精神病院,某种程度上也导致她之后的流离命运。但是乔伦也有着可贵的品质,面对生活的变故与苦难她坚强不屈,在小说的最后,她努力自立,并决定去尝试做电影演员,期待有一天以电影明星的身份与儿子重聚。

2.执著的吉姆

《沃尔特·约翰·哈蒙》的叙述者吉姆(“我”)是一名虔诚的律师,他和妻子贝蒂等人追随一位先知来到一个山谷中。先知名叫沃尔特·约翰·哈蒙,原本是一个有盗窃前科的汽修厂技工。哈蒙被追随者视为先知的原因是:网上有日志说他在一场龙卷风中飞升入空,逃离火海,不仅毫发无伤,还救了两个小孩。因为这场奇迹,哈蒙轻而易举地把许多人聚集到他的身边,成为山谷公社里约两百社员(同时也是教士)的宗教领袖。不过哈蒙能领导社员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他的一个预言。他预言这些教士们在上帝眼中的任何罪过都会转移到先知哈蒙身上,并由他一人独力承担,一直到无数重负将他埋葬把他送入地狱为止,而教士们则因此获得新生,以后灵魂将通往天堂。

公社的管理模式是所有社员的私人财产都以哈蒙的名义储存在瑞士银行;所有社员的妻子都被召参加哈蒙的涤罪仪式,其实就是轮流伺候哈蒙;哈蒙说出的所有命令、规则和义务均被执行与铭记。但是有一天,社员们突然发现哈蒙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吉姆美丽的妻子和社员们的财产。

小说中最令人惊异的当属吉姆对哈蒙行为的认识与反应:他曾调查发现哈蒙的“龙卷风事件”并无一条对应的新闻报道,也就是说吉姆知道该事件的真实性存疑但仍选择相信;他一直不信外界同行及亲友告诉他的“哈蒙抛弃妻子、是个酒鬼、靠着剥削社员已经暴富”的言论;妻子贝蒂去陪伴哈蒙时,他虽有不悦,但最终他反省自己:“我爱沃尔特·约翰·哈蒙。那么我怎么能责怪我妻子对他的爱呢?”[5]114甚至是在贝蒂背叛他并与哈蒙一起失踪时,他还是认为哈蒙已完成了他的先知本能所要求、所注定要做的事情。“对于哈蒙和他预言的真理性依然坚信不疑。”[5]134他从不认为哈蒙是个打着宗教幌子的骗子。

吉姆的形象非常符合安德森定义的畸人的特征:他为自己抓住一个真理,并想尽力遵循这个真理生活。吉姆自始至终都选择相信与热爱所谓的先知哈蒙,把哈蒙所言奉为圭臬,因而他在谬误之路上也就越走越远——他曾运用自己的业务知识抵制州教育专员对公社只用《圣经》教育孩子;在小说的结尾他还毅然承担起公社管理者的责任,认真研究哈蒙遗弃的社区改造计划,决定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它。纵然遭遇欺骗与背叛,他依然按自己的信念行事,他是一个执著的畸人。

3.疯癫的凯伦

《婴儿威尔逊》中男主人公莱斯特爱上了美丽的女孩凯伦,虽然凯伦的日常行为令他感觉有点怪异——她在繁华商业区行走时竟然不穿鞋子,也会偷一些没用的小玩意儿,她也疯狂地希望被爱。有一天,凯伦居然带给莱斯特一个婴儿,并声称这个婴儿叫杰苏,是上帝使他们俩结合在一起的无法割断的纽带。孩子实际名为威尔逊,是凯伦从一家医院偷来的,他让凯伦送回婴儿却遭拒绝。莱斯特认为将婴儿直接送到警察局并非上策,于是他便开启了“一家三口”的逃亡之旅。途中莱斯特终于想出了处置婴儿的办法,他让凯伦在一座教堂中向神父忏悔,说媒体和警方正在寻找的婴儿正在教堂门口的婴儿车里,之后他俩驱车离开,最后在加拿大的一个小镇定居并结婚。莱斯特竭力谋生,凯伦则把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在故事的最后,凯伦已经怀孕,莱斯特发现:“这些日子,我年轻的妻子脸上,总挂着那种聪慧而心满意足的微笑。初次见到她的每一个人都不觉得她神经上有什么问题。”[5]62

凯伦偷来婴儿威尔逊,并向心上人莱斯特宣称自己就是婴儿威尔逊的母亲,可谓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畸人,一个疯狂的人物。凯伦的形象令人想起西方文学史上的众多疯狂人物,如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中佯狂的哈姆莱特、疯癫的李尔王,《简·爱》中的疯女人伯莎·梅森,果戈理《狂人日记》中发疯的小公务员波普里希钦,《献给爱米莉的玫瑰》中的爱米莉,爱伦坡小说中的众多疯狂主人公……不同国度、不同阶层、因不同原因呈现不同疯狂面貌的男女主人公形象业已成为文学画廊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多克托罗的笔下同样不乏疯狂的人物形象,譬如《霍默与兰利》中的兰利、《比利·巴思格特》中同名男主人公的母亲,还有本文提到的《婴儿威尔逊》中的凯伦……然而凯伦的行为总会令读者质疑她是否真的神经有问题、是否真的疯狂。凯伦的日常行为虽显怪异,但她的许多行为却令人感觉到她的聪慧。首先是凯伦绑架威尔逊的方法:她带着鲜花到医院,对护士声称自己是威尔逊母亲的朋友,在护士转身去找花瓶那一瞬间凯伦立马抱走了孩子;凯伦固执地对男友声称威尔逊是他们俩的孩子,这就促使在意她的男友为她考虑并最终带上她与婴儿一起逃离警方的搜捕;逃亡途中凯伦和男友患难与共、感情加深,也为他们后来的婚姻铺垫了基础。其实男主人公在逃亡途中也不禁思忖这一切是不是凯伦所设计的计划,是凯伦把他带上了逃亡之路。一言以蔽之,凯伦是否利用了自己的美貌与疯癫左右了莱斯特的行动呢?疯狂,似乎不过是孤独无依的凯伦用来促成自己目标实现的手段。

4.其他畸人形象

《幸福国的故事》中描述的畸人还包括《玫瑰园中的死孩子》中的富豪之女克里希。该小说讲述的是联邦调查局特工莫罗伊对白宫玫瑰园中发现的一具男孩尸体进行调查的故事。调查发现,这个6 岁男孩是因为哮喘诱发呼吸衰竭自然死亡的,是动力公司董事长的女儿克里希冒险把他的尸体放入玫瑰园的。

克里希的形象比较耐人寻味,她是位养尊处优的年轻美女,同时,多克托罗明明白白地写道:“克里希·斯蒂文斯是一个怪人。”[5]167她少年时比较叛逆,曾数次出入青少年戒毒康复中心,也曾追随宗教避世静修,她与自己的父亲观念不和。莫罗伊找到她时,神志清醒、头脑清晰的克里希已被父亲送到一个富豪疗养院,正无奈地接受治疗,她告诉莫洛伊自己做这件事的动机:她如此处置父亲园丁儿子的遗体,目的是针对父亲及其高官朋友进行一种休克治疗,是要让这些制定政策的绅士注意下层人民的生活条件,因为孩子的死因与生活环境有关,虽然管事儿的绅士“他们并没有迫使他家住在那个空气闻起来好像烧轮胎一样的地方”[5]173。克里希做出了令人惊异的不寻常举动,以致引发了白宫的骚乱、美国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的恐慌和调查,她的行为符合畸人的行事方式。她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这一点则异于安德森笔下的畸人。

《诗人的生活》中的畸人形象主要是《外国公使馆》的男主角摩根,这位艺术展馆的馆长在妻儿离开他之后依然按部就班地生活,甚至在家中的每一个房间摆放了定时器,让电灯可以自动开关,只为摆出过日子的样子,给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他开始窥探别人家的隐私,在想象中对教会女生施暴,这些怪异举动是否可以理解为他被家人抛弃而遭遇精神创伤后的失常行为?当然,如此被动消极应对生活磨难的畸人在多克托罗的作品中是罕见的,事实上,也只有这一位。并且《诗人的生活》这部短篇集出版于1984 年,畸人的形象可谓是昙花一现,不若20 年后面世的《幸福国的故事》中畸人众多,形象各异。

三、多克托罗的畸人书写

审视多克托罗短篇小说中的畸人形象,可以发现这些畸人的外表并非丑陋可怕,甚至其中还有较多美丽可爱的人物(譬如乔伦、凯伦和克里希)。多克托罗笔下的畸人也并非传统的“小镇畸人”,他们有的生长于小镇,有的则来自都市,他们所处的地理环境不囿于单一的小镇。多克托罗还对笔下的畸人进行了较多背离传统的改写。

1.对于传统畸人形象的背离

首先是对畸人性格的塑造。这些畸人的性格通常是坚韧顽强的:乔伦经历了数次婚姻最终还是孤独一人只身飘零,但是她并不因此沮丧自弃,而是努力工作自立,并且发现“当你能自立的时候,一切是多么地美妙”[5]88;她勇于尝试,试图凭借自己的年轻美貌叩开当电影演员的大门,主要是为了以后自己能有尊严地与留在豪门长大成人的儿子相见。吉姆是被骗的信徒、戴绿帽的丈夫,然而他忍受住了打击,并迅疾找到了决心和力量管理人心涣散、财政困顿的公社。我们可以说他固执己见、被哈蒙蒙蔽执迷不悟,但是他面对困境的应对能力仍然体现了他性格中打不败的特质。或者说,多克托罗描写的畸人根本无需他人的同情,这些不幸的人们往往会及时振作起来,用自己的活力或智慧对抗自己的境遇、尽快适应自身所处的环境。他们比安德森笔下失意而又无可奈何的畸人更坚强更有能力。

其次,多克托罗拓展了畸人所处的阶层。吉姆通过了三个州的律师从业考试。克里希也是一个非常鲜明的例子,她的父亲是总统的好友、公司董事长,作为父亲掌上明珠的她却离经叛道,做出了一件令专业人士都不得不佩服的事情,但也辜负了父亲对她的信任。这位身处高位却关注民生疾苦的豪门小姐是畸人画廊的新成员。如果说福克纳塑造的南方没落贵族小姐爱米莉是畸人队列的新成员,那么多克托罗则使畸人的队伍进一步扩大———畸人,并不只从较低或衰败的社会阶层中产生。

再次,畸人的命运也不再是毫无例外地悲惨不幸,不若《小城畸人》中所说的:“许多人,即使在瓦恩斯堡,都得孤独地活着,孤独地死去。”[3]103譬如凯伦就成功地获得了幸福的婚姻,也真正拥有了自己与心爱的人的孩子;乔伦虽然历经沧桑但依然年轻美貌,她的生活依旧有着无限可能。而这一切改写,也说明了多克托罗对于畸人文学传统的背离与创新。

2.畸人形象的审美价值

多克托罗曾经说过:“创新,无论以何种方式,就是作家永远的使命。”[6]因而,多克托罗对畸人的形象命运等进行较大幅度的改写,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创新。这并非作家第一次对文学作品进行改写,比如他曾重写霍桑的著名短篇《威克菲尔德》(Wakefield),霍桑讲述了一个毫无理由地离家出走、却又在家附近隐居窥视妻子长达20 年之久的怪男人的故事,多克托罗则从离家出走的丈夫威克菲尔德的视角来重新讲述这个故事。不同的视角和对主人公心理与行为的不同审视,令多克托罗的《威克菲尔德》也成为了一篇不折不扣的佳作。多克托罗的创新不但为美国文学中的畸人书写注入了新的活力,也使其作品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

首先,多克托罗的畸人描写注重情节,一波三折,吸引读者至深,相比安德森着重展示人物内心世界的畸人故事另具一种美学风格。如《玫瑰园中的死孩子》情节极为扑朔迷离。特工为破解白宫玫瑰园中的谜案排查了多个嫌疑人,抽丝剥茧、步步追踪,最后发现案件的制造者竟然是个年轻美丽的豪门女子,而她的“作案”动机又是那么地匪夷所思!总的来说,多克托罗作品中的畸人既保持了安德森笔下畸人的基本特质,又具有更多的智慧、勇气和决心,更强的行动与生存能力,也拥有更好的命运。不像《小城畸人》中那些不幸的畸人,总在瞬间的爆发、短时间的情感宣泄后又基本回归原来的状态——就如那位劳苦大半生的种植园老雇工,在秋天的一个傍晚,他被无所不在的美景震撼,以至于突然“边跑边喊,抗议他的生活,抗议所有的生活,抗议把生活变得丑陋的所有的东西”[3]193,但后来他还是安静下来,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了。联想多克托罗的评论:“舍伍德·安德森在《小城畸人》中已经显示他是一位悲伤的纪事者。”[7]或许是出于一种潜意识的“对抗”,多克托罗对畸人的性格与命运进行了重塑。

其次,多克托罗塑造的畸人形象彰显了作家对于道德问题的关注及其高尚的人道主义精神。乔伦的多舛命运与她背叛深爱自己的第一任丈夫米奇密切相关,本来她与米奇婚后过着温馨平静的家庭生活,奈何她无法拒绝米奇舅舅的诱惑。东窗事发后米奇自杀,米奇的舅舅则先是生意一落千丈、失去妻子与朋友,最后被判在监狱蹲18 个月的大牢,伤心懊悔不已的乔伦则被迫待在监狱一样的少年精神病院。乔伦与米奇舅舅均受到了道德与法律的严惩,不仅如此,乔伦最后一段婚姻的毁灭也与她这段经历有关,这些情节的设置均显露出作家鲜明的道德观念:道德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道德沦丧会导致自己和他人的不幸,道德败坏者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婴儿威尔逊》中,被偷的威尔逊被安全送回后,男女主人公方能真正开启幸福的生活,这个结果是否也可理解为是一种对善行的回报?克里希提倡尊重下层民众权利的人道主义思想促使她冒险制造了玫瑰园事件。而多克托罗讲述当代的美国畸人故事,既可以使人们认清畸人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地域均存在的现实,揭示更加真实的人间百态,也体现了作家对弱势群体的关怀与祝福,彰显出可贵的人道主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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