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非物质文化遗产学视角创设传统文化保护新生态——以南阳大调曲子在地方高校中的保护与传承实践为例

张 坤

（南阳师范学院 音乐学院，河南 南阳 473061）

南阳大调曲子是第二批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曲艺类项目，从它的曲牌、唱腔、唱词等艺术元素来看，集“雅”“俗”于一身，深受南阳及周边地区人们的喜爱。当前，很多曲艺类非遗项目或者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视野，或者被极度边缘化，或者被有关部门“临终关怀”式地记录一下，还有个别项目的传承人会在文化部门中以员工的身份存在，已经失去了曾经辉煌时期的群众基础。但从目前喜爱且自觉参与大调曲子演唱和演奏的曲友数量、年龄、文化层次等多种因素来看，它依然具有生命活力且相对其他曲艺形式有更好的群众基础。那么，大调曲子不同于其他曲艺类非遗项目的特质是什么？该如何利用和转化？解决了这些问题，就可以为大调曲子的保护找到新的路径。

要想破解大调曲子保护、传承和发展的难题，必须要有解决难题的思路和方法。本文在对非遗保护法律法规和非遗保护代表性研究成果进行分析解读的基础上，结合南阳师范学院音乐学专业人才培养模式的改革探索与实践，为进一步做好南阳大调曲子的保护与传承工作提出以下对策建议：

一、以国家级传承人为保护核心，坚守大调曲子的艺术价值

首先，在许多国家的非遗保护实践中，都是通过对非遗传承人的保护来实现对本国的各种非遗项目的保护，形成了以人为本的重要保护原则。所以，有传承人直接参与保护工作是其必要条件。其次，艺术价值是曲艺类非遗项目最重要的价值。“它是指非遗在帮助人类认识不同历史时期以及不同地域间审美生成规律与演变规律过程中所呈现出来的独特价值。”[1]所以，保护大调曲子的艺术价值是保护实践的核心工作内容。经过与宋光生①宋光生先生是河南板头曲国家级传承人，古筝技艺娴熟。板头曲是大调曲子演唱之前由弹奏乐器的曲友演奏的暖场乐曲，被誉为大调曲子的姊妹篇。宋先生大调曲子研究成果丰富，即将出版《河南板头曲、大调曲子全书》。因南阳大调曲子没有国家级传承人，故请宋先生为大调曲子的传承保护工作提供指导。先生的多次沟通交流，笔者认为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实现三个目标，解决三个问题：

（一）利用慕课平台的传播优势

广大曲友在互联网上传播大调曲子的相关音视频资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所上传的资料分散在各个视频网站且不可能形成体系，给曲友们的搜索、观看、学习带来不便。而南阳师范学院音乐学院的慕课平台正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最佳途径，因为慕课平台可以使上传的音视频文件资料按照一定的树状体系呈现给观众，帮助观众梳理曲牌唱腔之间的逻辑关系，且具有免费、公开、可下载、易于搜索和收藏的特点。同时，由于此慕课平台建立在高校学术权威的基础之上，比普通曲友上传的音视频文件和曲谱更具有社会公信力。所以，南阳师范学院音乐学院的慕课平台可以让互联网的传播优势得到充分利用。

（二）利用先进设备的制作优势

随着科技的进步，音视频的制作设备正在朝着更“傻瓜”的民用化和更“精致”的专业化这两个方向发展，民用化的设备仅用一部手机就可以完成，而为了制作出品质更高的音视频文件上传至慕课平台，用于在互联网上的传播，专业设备和制作流程是必不可少的。

1.设备清单①三脚架、话筒架、音频线等辅助设备不在清单之列。

本次录制大调曲子共有四位曲友参与演奏、演唱，需要话筒、音频接口等专业级音视频采集设备才能达到分轨录制的效果，以满足后期的制作需求。详见表1。

表1 大调曲子音视频制作设备清单

2.设备布置示意图②录制现场应注意光源的使用和室内外的噪声控制。

根据大调曲子的演唱现场布局的特点，利用上述设备对大调曲子进行全方位的音视频采集工作。设备布置见图1。

图1 大调曲子音视频制作设备布置

3.后期制作

以大调曲子《游春》为例，导出文件清单（表2）。

通过以上方案和制作流程完成的音视频文件对于大调曲子弹唱的每一处细节都表现得清晰且完整，对每一个音符都能做到高保真还原再现，可以为曲友提供更为详实和精准的学习资料，让曲友们更加方便和高效率地学习，更有利于大调曲子在互联网上的传播和资料的留存。

（三）规范记谱，适应现代社会音乐教育的发展趋势

一份乐谱所记录的音乐信息越多越详细，就能对学习者提供更多的参考和帮助。但是传统大调曲子的记谱方式从工尺谱到简谱，仅仅记录了曲牌唱腔的骨干音。如1967年出版的《鼓子曲言》中的谱例由工尺谱和简谱双行对照唱词记谱，1983年出版的《大调曲子初探》中的谱例均由简谱记谱，少数谱例有工尺谱与唱词的对照。2003年，河南大学朱敬修教授出版的《南阳大调曲子研究》中的谱例，加入了一些能够表现唱腔声韵的装饰音和演奏技法标记。从非遗保护的完整性原则来看，不仅需要有针对曲牌唱腔的音符记录，还要对更加细致的演唱声腔、伴奏音乐、演奏技法、表情术语等进行详细记录，整理出一套可以与音视频文件相对照的曲牌总谱和各个声部的分谱。这样一套乐谱不仅可以让曲友们学习得更快，还可以统一区域内的演唱演奏标准，使之回到“丝竹更相和”的艺术境界。

这种以人为本、以坚守艺术价值为导向的保护措施，得到了传承人和非遗保护工作者们的高度认可。同时，由于以南阳师范学院音乐学院为保护主体，对大调曲子进行整体保护的方案得到了传承人的认可，大大加快了保护、研究工作开展的进度。

二、在高校开办大调曲子文化茶社，为活态保护提供物质基础

在2016年以前，文化茶社一直伴随着大调曲子的兴衰起落[2]。它曾经是曲友之间交流的桥梁，满足了曲友对文化生活和精神世界的追求的文人情怀，是大调曲子独特文化价值得以体现的必要载体。宋光生先生认为：“改革开放以后，国家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快，人们的物质追求越来越高。由于所有的文化茶社均由个人不以营利为目的开设，所以，各种硬件配套设施就显得与时代的发展极不相称，稍有地位的曲友就会觉得去那里‘玩’太寒酸，难以支撑曲友们随着社会经济发展而日益增强的文化修养。如果现在能有一些与大调曲子文化气息相符的茶社出现，一定会有很多曲友去玩曲。”①根据笔者访谈记录整理。访谈对象：宋光生，80岁；访谈时间：2020年12月29日；访谈地点：邓州市大西关新华中路家中。

在宋先生的指导下，高校里的第一间茶社于2019 年10 月正式对外开放，来自市里和县里的曲友、高校音乐专业的学生和老师、普通专业的学生在一起交流、探讨大调曲子的文化和艺术价值。这可以让更多的青年人认识到民族艺术的珍贵，逐渐自觉投入到大调曲子的学习、保护与传承之中。任何一门艺术、一项事业，拥有了青年就拥有了明天，让当代青年热爱民族艺术，对民族文化充满自信，这是保护、传承大调曲子乃至一切民族艺术最根本的基础。虽然大家是抱着各有所需的目的前往，但是它依旧起到了桥梁的作用，也起到了示范带头作用。同时，把高雅的艺术形式放在高雅的空间里传承，也是对大调曲子所具有的特殊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的肯定。

三、利用好高校自媒体平台，拓宽大调曲子的传播渠道

对于大调曲子的宣传方式，一定要符合其具有较高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的定位，泛娱乐化的宣传形式不仅不能起到推动作用，有可能还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宋光生先生指出：“有些曲友从来不在互联网上上传和发送自己的弹唱视频，他们觉得大调曲子就是要‘玩’出个境界来，不为名不为利，有些曲友甚至还不让别人把带有自己画面的视频上传至互联网，保持着文人的风骨。”②根据笔者访谈记录整理。访谈对象：宋光生，80岁；访谈时间：2020年12月29日；访谈地点：邓州市大西关新华中路家中。而如今的现状是南阳本地人对于大调曲子的认识都非常有限，经常会混淆大调曲子、曲剧和豫剧，因为一般人根本无法把这三种甚至更多的河南曲艺与戏曲音乐区分开来。所以，利用好高校的自媒体平台来传播大调曲子是非常有必要的，特别是要宣传好它的文人内涵和艺术价值，这不仅有助于实现年轻化的传播，也有利于实现跨地域的文化传播。

从大调曲子所具有的社会价值来看，因为他用南阳地方方言演唱，所以必定会让很多南阳人产生地域的认同感，这种地域的认同感或许可以被称为乡愁。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的乡愁会越积越深，这就是为什么远在南方的深圳都会有大调曲子的曲友会，平日在微信群里相互交流，有空的时候大家见面交流。如果让现在的年轻人了解、欣赏甚至参与大调曲子的弹唱，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就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曲友。因此，只有正确地宣传大调曲子所具有的核心价值，才是宣传工作的重点。

四、建立地方院校特色课程体系，提升大调曲子的艺术价值

在中国长达数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具有天赋的音乐人才大部分都聚集在王公贵族的庭院之中，从创作到表演，有一套体系完整的宫廷音乐，具有极高的艺术水准。宋元之后，中国音乐形态的主流从宫廷转向民间，宫廷音乐和民间音乐有了更多的交流与融合，很多宫廷音乐人才流入民间，促进了俗曲和俗乐的发展。到了近代，随着封建社会的土崩瓦解，更多的宫廷音乐人才流入民间。之后，为了适应当时的文化供给关系，形成了戏班和曲艺艺人的“科班”培养模式，“科班”里的师傅就是各个地方、各种曲种和行会里最具艺术造诣的艺术家。1927年，中国最早的具有现代教育体制的音乐高等学府“国立音乐院”成立，音乐艺术除了“科班”培养模式，还有高等教育模式。直到今日，高等音乐院校、高等院校的音乐专业和专业剧团，仍然是聚集音乐人才和艺术家最多、艺术层次最高的地方。

在大调曲子艺术发展的鼎盛时期，古筝演奏家曹东扶先生被公认为是大调曲子的主要代表人物，不仅演唱技艺高超，而且能够演奏数种乐器，如三弦、古筝、琵琶、胡琴等。新中国成立后，他先后在中央音乐学院和河南师专体艺科任民间器乐教师，在高校任教期间，他对大调曲子和板头曲的传播、交流和艺术层次的提升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从而形成了以板头曲为基础的河南筝派，成为古筝专业教学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可见专业院校对优秀传统音乐文化的传播和发展发挥着重要作用。纵观现阶段所有优秀的传统音乐文化，如竹笛艺术、唢呐艺术、民歌艺术等，都是进入专业院校以后才在艺术价值上有了更大的提升，走进了更高雅的艺术殿堂。所以，结合目前的实际情况，南阳师范学院音乐学院对如何把大调曲子融入到专业课程建设之中，作出了以下实践探索：

（一）普及传统大调曲子作品欣赏

从本科音乐专业的课程设置上来看，“中国音乐史”“音乐欣赏”“民族民间音乐”和“河南地方戏”这些音乐学类的课程贯穿整个本科学业。在这些课程里，有计划地加入有关传统大调曲子的内容是非常有必要的。在“中国音乐史”课程中设置有关大调曲子的章节，介绍大调曲子的历史考源、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以及它所特有的文人内涵；在“音乐欣赏”课程的相关章节中，应注重在中国传统音乐与西方传统音乐之间的形式、内容及文化之间的对比，为文化自信打下基础；在“民族民间音乐”课程的相关章节中，应注重不同地域、不同艺术种类间的特点对比，强调它的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在“河南地方戏”课程中，应与上文中所提到的大调曲子慕课平台相结合，用更多的篇幅和更直观的音视频资料去系统阐述它的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

（二）制定传统大调曲子演唱、演奏专业课程体系

演唱和弹奏是大调曲子的主要呈现方式和艺术价值的重要体现方式，是曲艺表演艺术所要掌握的两项基本能力。在传统大调曲子的弹唱过程中，主要是由一人演唱，众人帮腔，加上三弦、琵琶、筝弹奏伴奏音乐的形式，来共同完成大调曲子的艺术呈现。在学院现有的专业课程体系中，声乐演唱和器乐演奏课从一年级到三年级都有主修、辅修和选修三种模式供学生选择。声乐演唱课程的主要教学内容是民族唱法和美声唱法，而传统大调曲子的演唱方式是本嗓演唱，目前还不适合作为声乐演唱的主修课程，是否可以纳入到声乐辅修及选修课程中还要根据教师队伍的具体情况而定。

不过，当学生已经具备了美声或是民族演唱的功底后，对于演唱大调曲子也是有一定帮助的。琵琶、三弦、筝是我院器乐专业里的三个不同方向，其原有课程教学大纲中均设有传统曲目和创作曲目的教学内容，所以，传统大调曲子的弹奏教学完全可以融入到该乐器的传统曲目的教学计划中。在上文中提到的慕课平台、多角度音视频文件和规范详细的分声部乐谱，可以为弹唱的教学环节提供高质量的教材。当每个声部的学生都能熟练掌握大调曲子的弹唱技巧之后，学院开设的器乐合奏课和乐团排练课可以承担起大调曲子的整体演绎功能。前期建立的文化茶馆也可以为我院的学生与传承人以及广大曲友之间建立沟通与交流的平台，从而在高校完成传统大调曲子的高质量传承。

（三）促进大调曲子的创新性发展

任何艺术形式的发展都不是一步到位且一成不变的，都要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而发展，去适应当时的政治制度、宗教信仰和民俗文化。大调曲子在20世纪40年代被公认为是其艺术发展的鼎盛时期，说明这种曲艺形式在当时备受追捧，其原因有技艺高超的曲友，有深厚文化内涵的唱词，有能够吸引曲友的曲牌唱腔等等，但它一定是更加符合当时人们对这种文化的需求的。大调曲子艺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的趋势是不可逆的。那么，在保护好大调曲子艺术价值的前提下进行的创新发展，是让大调曲子能够适应当今社会文化艺术发展的一条可行之路。

首先，要对大调曲子的艺术价值进行深入的分析，从唱词、唱腔、声韵、演奏技巧、曲式结构、音乐形态等方面梳理出它的一般规律和特殊形式，以当今音乐发展规律去探索大调曲子的创新发展。其次，把一般规律作为重要艺术价值在创新发展中的基础材料使用，把特殊形式作为艺术价值的补充呈现，同时还要兼顾大调曲子所特有的文化价值即文人内涵。最后，针对大调曲子的发展创新的主要形式有改编老作品、用新形式表现老作品、创作新作品和利用传统大调曲子的音乐素材创作其它艺术形式的作品。

非遗的保护与发展是辩证的。“没有保护，非遗就不能存在，也就谈不上发展；没有发展，非遗就没有生命力，也就没有必要保护。”[3]从南阳师范学院音乐学院为大调曲子建立的课程体系和慕课平台来看，对其既有保护，也有传承，还有发展，形成了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五、结语

对于非遗个案的保护研究，要以非遗保护理论研究为基础，通过学习、借鉴现有的研究理论，从形而上的层面去认识非遗。发现问题、分析问题，用非遗学理论去解决问题，是做好非遗个案研究的基础工作。地方院校作为非遗项目的保护主体，可以为实施大调曲子整体性保护提供必要的物质基础和人才支撑。实践证明，依托高校校园文化建设和音乐学专业建设，有助于彰显和传播大调曲子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