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瞿丽莎
(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昆明 650500)
中国古代小说人物的塑造,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形成了具有独特民族风格的美学传统。《西游记》中塑造的五个樵夫形象也不例外。樵夫,即为打柴的人,又称樵子、樵人,在文学中,往往还和“渔夫”一起出现,寄托着文人的一种乐山好水的隐逸情怀。在古代文学中,“樵夫”与“渔夫” 虽然经常作为一般性的人物出场,但其出场必然蕴含着一定的哲理,往往成为指点迷津的智者,是含有大智慧的人。迷津一词,在佛教用语中所指示的是一种迷妄的境界。“津”,《说文解字》云:“水渡也。”即渡河之意,往往被用来借指“渡”人。《西游记》中共出现了六回对樵夫的描写,涉及到五个樵夫形象,分别是第一回、第九回、第三十二回、第五十九回、第八十五回、第八十六回。《西游记》中所涉及到的这五个樵夫形象,都具有指路功能,但在指路之外,还暗含了一些其他的文化因素在里面。尤其是在第九回的“渔樵攀话”中,更是揉入了作者本人的思想,无论作者的想象是怎样的别出心裁,他所塑造的“樵夫”都是依据自然的客观存在而出发的,从而进行夸张、修饰、虚构、变形,把现实生活中富有诗意的东西融进了“樵夫”这一形象中。正如刘勰《文心雕龙·辨骚》中所言:“酌奇而不失真。”
此外,对于樵夫服饰的描写也有一定的文学功能。“服饰”,在《汉语大词典》中有三个意思,其一为佩玉之饰,如《周礼·春官·典瑞》所云:“辨其名物,与其用事,设起服饰。”郑玄注云:“服饰之饰,谓缫藉。”其二,就是衣服和装饰之意;其三为穿衣佩饰,如《风俗通·正失·叶令祠》云:“沐浴服饰,寝其中。”在《西游记》中主要有三处涉及樵夫服饰的描写,分别是第一回、第九回、第三十二回。其中,在第九回中就涉及了“簪花”这一服饰风俗,这些都是可值得研究的。
《西游记》中所出现的樵夫,各有各的特点,就其忠孝而言,主要表现在第一回、第八十五回、第八十六回中。第一回中,讲述的是孙悟空成为众猴之王后忽然感慨生死,想要保全人世间的快乐,故而出发向南赡部洲求仙问道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又因机缘巧遇,到了西牛贺洲,登山遍访时遇到了正在伐木的樵夫,但听樵夫歌曰:“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1]10从樵夫之歌中可见,樵夫的生活显得有些清平,靠打柴换钱为生,但这样的生活又是樵夫所乐意的,正如陶渊明所言“性本爱丘山”,樵夫目前的生活状态即是一种乐山之精神,卖柴打酒,怡然自得,诚然不乐乎?而正是这样不与世俗争名夺利的一个怡然自得的形象才会使得孙悟空误认为他是一个“老神仙”。在与樵夫交谈的过程中,而引出了真正的“神仙”,即须菩提祖师,并且也叙述了樵夫的孝子行径。樵夫自言一生命苦,“自幼蒙父母养育至八九岁,才知人事,不幸父丧,母亲居孀。再无兄弟姊妹,只我一人,没奈何,早晚侍奉。如今母老,一发不敢抛离。却又田园荒芜,衣食不足,只得斫两束柴薪,挑向市尘之间,货几文钱,籴几升米,自炊自造,安排些茶饭,供养老母,所以不能修行。”[1]11在塑造这第一个“樵夫”的形象时,作者便将其与“孝”连接了起来,并且也在此埋下“樵夫引路”这一固有情节描写。
在第八十五回、第八十六回中也描述了这样的一个孝子形象。在第八十五回中,唐僧被妖怪抓进洞中,正巧碰着一个也被妖怪抓进洞府的樵夫。那人道:“我是本山中的樵子,被那山主前日拿来,绑在此间,今已三日,算计要吃我哩。”与此时的唐僧相比,樵夫倒显得有些平静得多,并还开解唐僧,唐僧一心想的是求取真经普度众生,而又担忧会失败而落泪,樵夫由此触景生情,想到了家中的老母亲。“长老,你死也只如此,我死又更伤情。我自幼失父,与母鳏居,更无家业,止靠着打柴为生。老母今年八十三岁,只我一人奉养。倘若身丧,谁与他埋尸送老?苦哉苦哉!痛杀我也!”[1]1090一个为君一个为亲,实为忠孝之体现。《西游记》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往往具有一种幻想的真实性,这种幻想的真实性,不仅表现在幻想的环境中,在情节塑造上还熔铸着富有生活气息的性格刻画。
我国从古至今,历来重孝,所谓“百善孝为先”,“孝,文之本也。”“礼之始也”,“善事父母也”,“德之本也”……国家重孝,尤其到了明清时期实行“以孝治天下”,《孝经·开宗明义章第一》言:“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这就说明,孝道所体现出来的不仅仅是父母与子女的关系,还包含了君臣关系。古人讲究忠孝,认为不忠就是不孝,所以古人讲究以孝治天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孝道不仅是一种道德规范,更是一种政治准则。我国古代是一个礼制社会,古礼又重丧礼。丧葬,对于亡者和生者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在这里,樵夫不仅悲痛老母无人赡养,更是担忧老母百年之后无人送老,一念及此,才不禁堕泪。《中庸》有云:“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荀子亦云:“礼者,谨于治生死者也。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终也。终始俱善,人道毕矣。故君子敬始而慎终。终始如一,是君子之道,礼义之文也。”樵夫孝子在面临随时都会被妖怪吃入腹中都不害怕,惟有害怕老母亲无人赡养与送老,可谓是一片孝心。
古人早有言之“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从“渔樵”的母题来看,大多数时候,“渔人”“樵夫”都被文人作为了一种寄托思想和精神的外壳。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渔夫樵夫所涉及到的另一片天地,也就是他们的劳作场所:山与水。刘康德在《论中国哲学中的“渔翁”和“樵叟”》一文中谈及山水,认为历代文人看重山水,不过是因为在这些文人眼中,“人常处这山水之中,大概更能从中悟道得道,感悟天机真际,所以历代文人是乐此不疲。”[2]可以说,中国文化的起源,与山水息息相关。山高水长,人置身其中,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使自己的精神世界达到无限的广阔,享受自由之境界。人依靠自然而生,自然而然就对山水寄寓太多的愿望。古人对山水的热爱,由来已久,像李白也曾“一生好入名山游”,这既是人对自然对自己本身的一种追求,也与古人“天人合一”的思想相契合。
在《西游记》第九回中就有“渔夫”和“樵夫” 关于山水的争论,也就是文中所言的“渔樵攀话”。讲述的是长安城外的渔夫与樵夫,“一个是渔翁,名唤张稍;一个是樵子,名唤李定。他两个是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这个樵夫与别个樵夫不同,这是个“贤人”,并且还是有文化的樵夫。文中言两人走在泾河岸边,谈及争名夺利之人不若他们游玩山水之逍遥自在,“李兄,我想那争名的,因名丧体;夺利的,为利亡身;受爵的,抱虎而眠;承恩的,袖蛇而去。算起来,还不如我们水秀山青,逍遥自在,甘淡薄,随缘而过。”[1]112由此而引出来的几次较量比拼:
一如《蝶恋花》樵夫李定所言“云林一段松花满,默听莺啼,巧舌如调管。红瘦绿肥春正暖,倏然夏至光阴转。又值秋来容易换,黄花香,堪供玩。迅速严冬如指拈,逍遥四季无人管。”之逍遥自在,自然环境总是使人忘却尘世间的烦恼与痛苦,使人的心境达到平和宁静。从樵夫所言“默听莺啼”、“红瘦绿肥春正暖”、“黄花香”,这无疑证明了自然美景给人带来了听觉上、视觉上、嗅觉上的享受,自然之景,多绿肥红瘦,而绿色又是大自然的主旋律主色调,这种颜色所彰显的就是自然的勃勃生机,山林四季变化,鸟兽虫鸣,无不在显示着自然之动人处。
又如《鹧鸪天》李定所言“崔巍峻岭接天涯,草舍茅庵是我家。腌腊鸡鹅强蟹鳖,獐豝兔鹿胜鱼虾。香椿叶,黄楝芽,竹笋山茶更可夸。紫李红桃梅杏熟,甜梨酸枣木樨花。”自然生万物,不愁吃不愁穿,正所谓“靠山吃山”,依山傍水的地理环境为他们提供了各种食物、水源,可谓说山林就是他们的美好家园。又如《西江月》李定所言“败叶枯藤满路,破梢老竹盈山。女萝干葛乱牵攀,折取收绳杀担。虫蛀空心榆柳,风吹断头松楠。采来堆积备冬寒,换酒换钱从俺。”山中枯木众多、枯藤、老竹、柳树……这对于樵夫来说简直就是天赐之福。
又如《天仙子》李定所言“茆舍数椽山下盖,松竹梅兰真可爱。穿林越岭觅干柴,没人怪,从我卖,或少或多凭世界。将钱沽酒随心快,瓦钵磁瓯殊自在。酕醄醉了卧松阴,无挂碍,无利害,不管人间兴与败。”对山间景色的欣赏,对玄理的玩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超越尘世的一种体验与感受。在这里,樵夫所追求的不仅仅是衣食无忧,更主要的是他们也追求精神上的享受,赏玩松竹梅兰,在穿山越岭之间寻找干柴也能怡然自得、欣然向往。
又如《临江仙》李定所言“苍径秋高拽斧去,晚凉抬担回来。野花插鬓更奇哉,拨云寻路出,待月叫门开。稚子山妻欣笑接,草床木枕敧捱。蒸梨炊黍旋铺排,瓮中新酿熟,真个壮幽怀!”在古人心中,山水的人文意义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为隐逸文化,一为闲情文化[3]。而李定所体现出来的即是闲情文化的一种表现,“野花插鬓”最能体现其忘忧于山水之间,簪花这一风俗在宋代最为盛行,从此也可以看出樵夫这种豪爽之性格,醉情于山水之间。
又如李定所言“闲观缥缈白云飞,独坐茅庵掩竹扉。无事训儿开卷读,有时对客把棋围。喜来策杖歌芳径,兴到携琴上翠微。草履麻绦粗布被,心宽强似着罗衣。”寄情山水,忘其形骸。似乎樵夫总有这样的一种功能,不仅对山间景色之美有着别样的发现、欣赏,还知道世情忧患、明白事理、懂哲学、能说会唱,还能讲佛法、论大道,对人世间的大道理信手拈来,他们完全享受自然,享受山水美景,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对于他们而言,权势、名望、财富都是身外之物。
作者也许也正是想通过“渔樵攀话”这段关于渔夫与樵夫“山水”之争的描写,来阐述真正的享受其实不是世俗的人们费尽心机地去追求的那种经常同名利富贵、纵欲享受分不开的快意,而是一种自然无为,摆脱外物的奴役,在精神上获得绝对自由的状态。当然,作者在主张这种绝对的自由时,又不完全主张去脱离世俗生活,没有否定个体生命的幻想。也正如啸马在其著作《中国古典小说人物审美论》中所言:“《西游记》的审美特征则表现在它的人物性格、艺术意境的超现实的浪漫主义幻想基调……”[4]
樵夫,经常穿行于山间打柴,对山间崎岖之路较为熟悉,故在《西游记》中,樵夫都是作为一个指路者的形象而存在的。如第一回,孙悟空求仙问道遇樵夫,樵夫指路斜月三星洞,樵夫道:“不远,不远。此山叫做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那洞中有一个神仙,称名须菩提祖师。那祖师出去的徒弟,也不计其数,见今还有三四十人从他修行。你顺那条小路儿,向南行七八里远近,即是他家了。”[1]11正因为有了樵夫的指路,孙悟空才能真正得以访问神仙,修得一身本事。又如第三十二回中,日值功曹化身为樵夫形象,特地提醒唐僧师徒前方有妖怪。并将妖怪有什么本事,有什么法宝都告诉了孙悟空,好让孙悟空防备。在这里,樵夫也是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形象,樵子道:“此山径过有六百里远近,名唤平顶山。山中有一洞,名唤莲花洞。洞里有两个魔头,他画影图形,要捉和尚;抄名访姓,要吃唐僧。你若别处来的还好,但犯了一个唐字儿,莫想去得去得!”又如第五十九回,孙悟空借芭蕉扇得樵夫指路,又如第八十六回,唐僧一行人也是得到樵夫指路,告诉他们前方即是天竺国,在唐僧感慨西天之路遥远时,樵夫言道:“老爷切莫忧思。这条大路,向西方不满千里,就是天竺国极乐之乡也。”
按照现实主义的美学原则,文学反映生活,除了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樵夫,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一个上山打柴的人,他们每日在山上见得最多的就是枯木,他们也知道什么样的干柴容易点燃,在第八十六回中孙悟空要烧了妖怪的洞府,“那樵子闻言,即引八戒去东凹里寻了些破梢竹、败叶松、空心柳、断根藤、黄蒿、老荻、芦苇、干桑,挑了若干,送入后门里。”在这里也体现了樵夫作为一个“引路人”的存在,虽说只是个指路人,但从文学意义上来讲,樵夫这一形象的存在,更多是给人以希望的一种存在,他总是作为最不起眼但又比较关键的行文人物出现,每一次出现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樵夫这一人物,给孙悟空求仙问道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带来了机缘,也给他们西天取经的路上当了指示标,是一种指路的文化符号存在。别林斯基也指出小说所描绘的人“是作为社会成员的人,他们描绘了人,也就描绘了社会。正因为这个缘故,……每个人物都要用他所属阶层的语言来说话,以便他的情感、概念、仪表、行动方式,总之,他的一切都能证实他的教养和社会环境。”
人物的服饰,一方面带有器物文化的性质,一方面又体现出了精神文化的特质。往往寄寓着一个民族的政治、伦理、道德、信仰等意识形态方面的内涵。小说中对于人物服饰的描写可谓是独具匠心,尤其是到了明清时期。《西游记》中,涉及了五个樵夫形象,但真正意义上对樵夫的服饰进行描写的只有三处:
其一,就是第一回中孙悟空眼见的形象,“仔细再看,乃是一个樵子,在那里举斧砍柴。但看他打扮非常:头上戴箬笠,乃是新笋初脱之箨。身上穿布衣,乃是木绵捻就之纱。腰间系环绦,乃是老蚕口吐之丝。足下踏草履,乃是枯莎搓就之爽。手执衠钢斧,担挽火麻绳。扳松劈枯树,争似此樵能!”[1]10这个樵夫的形象是很鲜明的,头上戴着箬笠,身上穿着布衣,腰间系着环绦,脚下踏着草履,手中拿着钢斧挽着火麻绳,扳松树劈枯木……从他整个衣着上来看,俨然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农形象。箬笠,是一种用箬叶或竹篾编织而成的宽边帽子。草履,就是用稻杆或草茎等编制的鞋子。
其二,就是第九回中渔樵攀话时所涉及的诗歌情节描写,其中涉及到了“簪花”情节的书写,“樵夫道:……野花插鬓更奇哉,拨云寻路出,待月叫门开。”在宋代,簪花就已经很盛行了。据《宋史》卷一五三《舆服五》记载:“中兴,郊祀、明堂礼毕回鸾,臣僚及扈从并簪花,恭谢日亦如之……”这样的簪花习俗还体现在《水浒传》中,如第七十二回“柴进簪花入禁院”就生动体现了宋代宫廷盛会中簪花的习俗,这种簪花风俗在诗歌中也多有体现。山中樵夫也爱簪花,虽然各人身份不同,但对于簪花的喜爱无疑是共通的。在第九回中还有一处也写到了樵夫的服饰,“草履麻绦粗布被,心宽强似着罗衣。”在这里,更多强调的是樵夫那种怡然自得的心怀。
最后,在第三十二回中,也描写了樵夫的穿着打扮,“你道他怎生打扮:头戴一顶老蓝毡笠,身穿一领毛皂衲衣。老蓝毡笠,遮烟盖日果稀奇;毛皂衲衣,乐以忘忧真罕见。手持钢斧快磨明,刀伐干柴收束紧。担头春色,幽然四序融融;身外闲情,常是三星淡淡。到老只于随分过,有何荣辱暂关山?”[1]406在这里,这个樵夫也是戴着一个毡笠,但却是穿着一领毛皂衲衣,手里依旧拿着一把斧子。这身衣着与前两个樵夫的形象截然不同,单就毛皂衲衣而言,这就是典型的官吏人员的穿着。
由上述可见,《西游记》中的樵夫服饰在描写上带有“程式化”、“固定化”的特征。出现的三次服饰描写,都写到了“头上戴箬笠”、“足下踏草履”、“手执衠钢斧”,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描写模式,这样的模式在明清小说中很常见,最常见的服饰描写即为“头戴……,身穿……,腰系……,足穿……,手执……”。 并且在书写的过程中,《西游记》中服饰描写程式化引用语最常见的有以下几种:“但看他打扮非常”、“你道他怎生打扮”……这样的人物服饰描写在《西游记》中是很常见的。
对于头上戴的,腰上系的,足下穿的,小说对于第一回中的樵夫出场时所穿的服饰描写与第三十二回中值日功曹所假扮的樵夫服饰的描写形成了一种对比,第一回中樵夫戴箬笠,第三十九回樵夫戴着一顶老蓝毡笠;第一回中樵夫身上穿布衣,第三十九回中樵夫身穿一领毛皂衲衣;第一回中樵夫手执衠钢斧,第三十九回中樵夫也手拿着一把钢斧。从穿着上就可以看出,第三十九回中的樵夫明显比第一回中的樵夫要富贵得多,显得很不像一个会打柴的樵夫。
服饰描写在小说中具有不可忽视的文学功用,它往往会揭示人物的身份地位,凸显人物的性格特点,还能展示社会环境。《西游记》中对于樵夫服饰的叙写,最主要的文学功能,还是在于揭示人物的身份地位,第三十九回中的樵夫在向孙悟空言明前方有什么妖怪、妖怪有什么武器之后便倏忽不见,只待孙悟空“忽抬头往云端里一看,看见是日值功曹,他就纵云赶上,骂了几声毛鬼,道:‘你怎么有话不来直说,却那般变化了,演样老孙?’”原来这个樵夫不是山林间伐木的平常人,而是一直守护唐僧西天取经的日值功曹,这日值功曹在第十五回中首次现身,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祇,特来暗中保取经者。除了日值功曹外,还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谛、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流值日听候。
以上分别论述了五位樵夫的形象及其他们的服饰描写在文本中的意义与功能,正如樵夫本身的社会功能一样,他们主要是在山林间劳作之人,也正如第九回中渔樵攀话所描写的那样,樵夫在山林间是属于怡然自得的,不为名利、不为吃穿发愁,山林尽是山珍美味,四时时蔬,如李定所言“腌腊鸡鹅强蟹鳖,獐豝兔鹿胜鱼虾。香椿叶,黄楝芽,竹笋山茶更可夸。紫李红桃梅杏熟,甜梨酸枣木樨花。”还有“茆舍数椽山下盖,松竹梅兰真可爱。”其间,清雅可知,松树梅花可欣赏,野花插鬓之快乐。他们常年与山水为伴,远离尘世功名利禄,并且心有沟壑,实际上是一种真正身体上与心灵上的享受。也正是因为樵夫和山林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常常作为一种典型的自然代表,一方面丰富了小说内容,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寄托了文人对于自然山水的向往。服饰成为文学中的一部分,有着悠久的民族文化传统,作为小说中人物描写的手段之一,它是文学自身发展的结果。
小说写“樵夫”,从外形到内心,都带有一种浪漫的自由主义。孙悟空第一次见到樵夫,便闻得樵夫讲唱《满庭芳》,减少人世之烦恼,第九回中又是通过渔夫与樵夫的对话来进一步阐释这种乐山忘水的情怀,从山间美景到野外美食再到“闲敲棋子”,无不体现一种自由之精神。可谓是,樵夫这一人物的意志、理想、恬然自得的心境都融入到了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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