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

曹千里

爷爷脚大，脚大不好买鞋，小姑父有一回从北京给他带回一双大号的牛皮鞋，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给他买了新鞋，他还穿旧的，他说旧鞋穿着舒坦。

家里的东西坏了就修修补补，锄把活动了，楔上个木楔子，镰刀不快了就在磨刀石上磨磨。那块磨刀石年龄比我都大，中间磨得都凹下去一个槽。爷爷磨镰刀时，一边磨一边蘸水，磨一会儿，就举起镰刀对着太阳看看，用手试试刃儿。爷爷不让我们碰刀刃，说小孩子手嫩，割破了。爷爷手掌上是一层厚厚的老茧子，手背上毛刺很多，扎人。我小时候没少挨扎。现在都用的不锈钢刀，不快了就换一把，磨刀石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它太笨重，又占地方，放那里绊倒人磕水泥地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爷爷过世四年，他的话还时常在耳边响起，吃饭时我一般先喝几口汤，因为他说先喝汤润肠道。家里有東西坏掉，我会修补，因为从小明白一针一线来之不易。一个馒头从一粒种子开始，经过农人汗水的浇灌，经过秋种、冬生、春长、夏收，运输到磨坊，经过多道去皮、细磨的工序，变成白面，再由工人一袋袋打包、贮存、运输，经过抽查、安检走到馒头房，做手工馒头的人起早贪黑把一捧捧面粉发酵、揉搓、上笼屉蒸熟，才有了香甜可口的馒头。惜物就是纳福。

说到传承，一个个家庭，一代代的人都是传承了上一辈人的生活经验才不至于绕弯子，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继续向前走。

最直观的便是手工艺人收徒授艺，我们现在叫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的不止是技术、手艺，更是人品、德行的魅力，技术可以三五年学会，人格魅力却是渗透在一言一行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每个人。传，传播、流传，使之发扬光大，能发扬光大的东西必得是心里先认同、先接纳;承，就有创新的意思在里边。试想，若没有创新、改进，我们现在人人西服革履还一口“之乎者也”不知所云，岂不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