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罗文静
(四川大学 外国语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5)
伪译在中国历史上不止一次出现,典型的有佛经伪译(如《金刚三昧经》等)及大量清末民初小说伪译(如鲁迅《斯巴达之魂》、吴趼人《预备立宪》等),它甚至在现代仍出现过(如《第三只眼睛看中国》等)。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图里将其定义为:“以翻译的面貌呈现,但不存在对应的源语文本,因此并没有事实上的语言转换和翻译关系的文本。”[1]40迄今为止,不忠实的翻译现象是传统翻译研究的边沿,而伪译仍在边沿之外。但伪译现象的意义在于,它是一种真实且多次存在的现象,与历史上的翻译现象紧密相连,具有重要研究价值。由于佛经资料的专业性,本文仅研究清末以来的伪译。
在西方国家,图里[1]40-52等学者对伪译现象有过论述。国内的伪译研究主要从胡翠娥[2]69-85开始,聚焦清末大规模出现的伪译现象,着重对伪译文本的确定和梳理,从历史角度探讨伪译文本生成的原因和意义。刘倩[3]207-224引入互文性理论,首次通过西方理论视角讨论伪译与其他译本的关系,将认识带向更深入的层面。伪译现象的确令人迷惑,其实透彻理解它绕不开两个维度:伪,即真实性的解释;译,即它与翻译关系的解释。而文本内真实性就是一个能够结合这两方面的概念,从意义传达的角度揭示伪译的本质。伪译文本可以具有文本内真实性,其文本意义即以此为前提。这种真实性体现为伪译文本中“译”元素的融贯。它具有历史性,随着历史变迁而改变,但始终以同时期的翻译形式为参照。伪译凭借文本内真实性成为有意义的历史文化现象。
符号学是一门处于哲学和具体学科之间的新兴学科,可以提供文学、翻译、传播等研究的新思路和新视角,文本内真实性即是该学科的一个重要概念。由于各种主客观原因,在人类文化中,完全的真实是一种理想状态,符号表意事实上是在诚信与谎言之间的区间游走。语言并不能完全真实地表达想法;人类对事物的认识也只是以“现象”为对象,真理和真相是无限逼近的理想目标;在社会文化交往中,绝对真实的沟通是不存在的,无论是否主观故意。因此真实不是绝对的,而是有层次的。学界一般认为真实性有两种:符合的真实性,即一种陈述“具有与事实、对象或感性相符合的特性”[4]24;融贯的真实性,即“如果一个陈述被表明可以和我们所准备接受的其他一切陈述相融贯或者适合,那么它就是真的”[5]①。对于文本来说,符合的真实性指文本“与经验世界的对应相符”[6]23,属于文本外的真实性;而融贯的真实性指“文本中各元素的相互一致:逻辑上相关,各元素相互支持”[6]23,即文本内的真实性。虽然文本内真实性局限于文本范围之内,但具有重要作用。在文本内真实性的支撑下,某些不考虑文本外真实性的文本仍然可以有效传递意义。对于虚构文本如文学文本,以及单独的译本等,文本接收者只面对文本本身,只关注文本内部,并不关心文本外的经验事实是否与文本内对应。从符号特征来看,文学文本只存在文本内的世界,并不指向对应的经验事实;译本可指向源语文本,但在单独的译本之内,它也仅指向自身。根据索绪尔的理论,这类文本符号的“所指”是落空的;而根据皮尔斯符号学三分法:符号-对象-解释项[7],这类文本仍然具有指意功能,不过方式比较特殊。文本符号所指为虚,符号表意的重心落在解释项上,符号的解释者也就是接收者的角色是重点。比如文学文本就“越过了‘所指之事物’,指向‘思想或提示’”[8],即指向意义解释。但是,这里有一个重要前提,就是文本内真实性的支撑。由于意识追求的毕竟是真实的意义,“意义的概念——意义是意识与事物世界的联系——本身,就意味着它是‘真实’的”[6]22,文本符号仍然必须具有某种真实性,才能让读者接受并解释文本符号。因此,这类文本意义的传递条件是符号本身“虚中有实”,具有文本范围之内的融贯性,即文本内真实性。
伪译作品虽然实际身份虚假,但仍然可以具有文本范围之内的真实性。在文本以内,伪译作品与单独译本一样,亦所指为虚或指向自身。只要在文本内“译”元素融贯,伪译文本的意义就有了承载的真实性基础。从伪译的定义中,可以发现伪译文本内真实性的提示。图里认为伪译是“以翻译的面貌出现”[1]40的文本,该定义具有高度概括性,但稍显笼统含糊。而胡翠娥将该定义翻译为“伪译指那些自称为翻译作品、或以翻译作品的文本形式出现,其实并不存在相应的文本,不曾发生事实上的语言转换的作品”[2]69-70,则更具体地涉及伪译文本内真实性的表现方式:通过明示的副文本或暗示的型文本体现在全文本[6]25-26内“译”的特征表现上。要么副文本[6]25所示的“译”与文本内其他“译”元素呼应,要么“译”这种型文本[6]25在文本内融贯一致。“译”元素体现为内容(如西方人事、思想)或语言形式(如体裁、翻译腔)等。无论隐显,只要“译”元素有机地融入了全文本,伪译文本就具有了文本内的真实性;只要读者把伪译文本当作翻译文本来接受,伪译文本就实现了文本内的真实性。伪译文本凭借这种真实性的支撑让符号接收者读出其中的跨文化意义,不一样的思想和文学表现形式。可以说,具有文本内真实性的伪译才是“真实”的伪译,具有文化价值;而粗制滥造,情节生硬、文不对题的文本,或只有文学文本内真实性而不具有文本内真实性的文本(如某些自称译本的传统创作文本)都是“不真实”的伪译,无法传递译本应有的意义。
在具体判断伪译文本内真实性时,依据的是“译”元素的融贯体现。如清末译本被广泛接受的伪译作品,均体现着当时译本应有的、内容或形式上的异国元素。典型的有鲁迅所作《斯巴达之魂》和吴趼人所作《预备立宪》等。《斯巴达之魂》讲述一位怀有身孕的斯巴达妇女在得知丈夫当逃兵之后愤而自杀的故事。小说涉及的地点如斯巴达、爱尔俾尼,波斯、胚罗蓬、访嘻斯、螺克烈、杀司骇、西蒲斯等,人物如格尔歌王后与夷国女王、蝶尔飞神等,以及战前结辫的斯巴达风俗,斯巴达人民的尚武精神(如“噫嘻,今日血战哉!血战哉!”[9]8-9“呜呼全军,惟待战死”[9]9“甲:‘不待言:战死!战死!’[9]10”)等,都体现着斯巴达的文化,使得文本作为伪译具有文本内的真实性。而依托文本内真实性,小说传达出的文本意义就是斯巴达的战斗精神对当时民众的鼓舞,以及救亡图存的号召力量。《预备立宪》则以一位鸦片“瘾君子”的身份,用戏谑讽刺的方式反映“预备立宪”这一清末政事。叙述者想要“一享立宪后之幸福”[10]28而寻求“预备”之道。在鸦片馆所闻另一位瘾君子的“门道”,竟然是期望买彩票中大奖,然后广置产业纳税而获得选举资格;或是通过获得选举权将隔了好几层的亲戚推上政坛。叙述者于是恍然大悟,也出钱广购彩票。小说在文本的结构和语言表达方式上模仿异域小说的写法。如采用第一人称叙述,叙述者既是故事的参与者,也是小说批判的对象,叙述角度真切、有特色;采用片段式的描述方法,聚焦主人公在一个特定情境下发生的故事等。这些都与传统的第三人称全知叙事和全方位长时线描写迥异。在文字风格上,小说刻意模仿日本小说多用“之”字的特征[2]71。经统计,在不到四页的短篇小说中,“之”字超过了120处。其密集可举一例:“‘盖吾姨父之亲家,有一干儿子。其干儿子之外舅,实为一方之富翁。衡其所纳于国家之税,已足有被选资格而有余……’”[10]30因此,小说文本中“译”的融贯性在写作形式上充分体现,具有较高的文本内真实性。在高文本内真实性的支撑下,这类伪译文本传递着译本应有的意义,影响着读者和社会。
伪译的文本内真实性具有历史性,既表现出纵向的变化,又保持横向的一致。它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体现,因为随着翻译形式的变化,“译”元素的体现方式和程度标准会发生变化。另一方面,某一时期伪译的文本内真实性又始终保持着与当时翻译形式的一致性。这种变化性与一致性的实现机制涉及译作者、读者及其共同认可的翻译形式。从清末到现代,译作者和读者对于翻译的认知发生了巨大改变。其中,写作主体的发展演变是重要的推动力量,主导着翻译形式的演变;读者认知则一方面受到译作者普遍风格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受到源语文化、文本接触程度的影响。译作者和读者的认知在某个历史环境下的翻译形式共识,为伪译文本内真实性提供了参照。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伪译文本内真实性在某个时代都可以是相当高的,能够与当时的翻译作品平行。
清末伪译生长于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当时的译作者、读者和文本形式都具有特殊性。由中国传统士大夫文人转型而来的清末知识分子虽然接触了西学,却仍然是承续了综合、模糊传统思维的“全能型”人才。传统士大夫能书能画,写诗作赋。清末知识分子则既搞创作,又事翻译;既是作家,又是报人[11]。这样的意识传统和模糊身份使得他们对于创作和翻译的界限认识得并不清晰。译者可以改变源语文本的形式,把西方小说改为中国传统的说部体(即章回白话小说体),如梁启超的译本《十五小豪杰》;可以把外国名字改为中国名字,删减、增添情节,添加中国的思想伦理,甚至加入译者本人的呼声,最典型的就是林纾的翻译如《黑奴吁天录》等。梁启超因“豪杰译”在译坛留下大名;林纾则是谈论清末翻译必定提及的人物。虽然后世争议不断,但都承认他是清末的著名翻译家。他们的翻译方式代表了当时的主流:“改译”,即“译”“作”结合。而当时鲁迅甚至在《关于翻译的通信》中谈到:“供给乙的②,还不能用翻译,至少是改作,最好是创作……”[12]可见在当时知识分子心中,“译”“作”是一个交叉过渡的整体,可以自由灵活掌握。这样的写作方式必然导致翻译作品中异域元素与本土元素混杂共存,不仅有形式方面的,也有内容和思想伦理方面的。改译其实是这个译、作连续体当中的一环,而伪译则与之并肩而立。改译是在外国文化(忠实翻译的部分)的基础上加入中国思维(创作操控的部分),而伪译则是在中国思维(创作)的基础上加入外国文化(模仿或熔合)——伪译大多由作者刻意体现异国元素创作而成,或者模仿翻译作品写就。改译和伪译的写作方式和过程决定了伪译的内容与形式特征会与当时的翻译即改译作品高度近似,体现出译本的诸多特征,“译”元素在其间融贯体现,从而具备文本内真实性。
而另一方面,清末的读者极少接触国外的文化、文学,未形成对翻译准确独立的判断力。他们对于翻译形式的认知基本来自于译者,通过译者的作品来接触异国元素,亦即文本的“译”元素,包括内容上的他国文化、思想和风情,以及文本形式上的另类语言风格。清末盛行的“改译”作品塑造了他们对当时翻译形式的认知,是其判断伪译文本内真实性的参照。在这样的情况下,清末伪译作品只要充分体现出当时改译文本的特征,即体现一定程度的外国元素,其文本内真实性就可以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如前述伪译本《斯巴达之魂》用文言文写就,而且透露出中国人舍生取义的观念,《预备立宪》描写的是中国由封建社会转向现代社会过程中的世情。它们其实都是中西结合的文本,但并未影响当时的读者接受其为翻译。可以说,清末改译与伪译在文本形式上的一致,托起了清末伪译的文本内真实性。而在意义传递功能方面,具有文本内真实性的清末伪译同当时的翻译作品一样,起到了传播新思想、新文化,倡导文学变革的作用。就连现代学者也并不能直接从清末伪译的文本特征来判断其身份(因为清末伪译的文本内真实性与现代有差别),而多是未发现译本的原文,却发现其参照的资料,因此怀疑其为伪译(如樽本照雄疑鲁迅《斯巴达之魂》[13]);或新发现解构性的伴随文本证明其为伪译(如刘倩疑周瘦鹃《绿衣女》[3]219);然后细致追溯其文本内真实性的裂缝,方认为伪译作品仍不及翻译作品纯粹,文本受到中国本土元素影响,“充斥着本土的意识形态和诗学特点”[3]216。
随着时代的变化,译者主体、翻译形式和读者认知也在发生变化。鲁迅曾呼吁:“一个人做事不专,这样弄一点,那样弄一点,既要翻译,又要做小说,还要做批评,并且也要做诗,这怎么弄得好呢?这都因为人太少的缘故,如果人多了,则翻译的可以专翻译,创作的可以专创作,批评的专批评。”[14]时代的发展要求知识分子逐渐从“通才”转向“专才”,于是后来出现了傅雷等专业翻译家。人才的分化最终使得翻译和创作成为泾渭分明的两种形式,翻译成为一种专门体裁、专门活动。它有了更加严格和规范的行业标准:“忠实”成为翻译工作最基本的要求,“译”“作”不分的改译不再为行业所接受。到现代,翻译学科建立得更加完善,行业标准更加严格。译者不能随意发挥主观能动性,过度操控译文;原作者也不再隐身,而是受到知识产权保护,未经允许原文本来的面目不能改变。现代译者呈现的译文基本是原文的贴合翻译,能够更加透明而完整地体现出原文的各种要素,译文的“译”元素也因此体现得十分彻底。现代译本的这个特点决定了如果有伪译文本存在,那么它体现的文本内真实性只能比以往更加纯粹,才能与翻译文本一致。另一方面,随着文化环境更加开放,公民受教育程度提升,现代读者也已经更加大量地接触源语文本和源语文化,更加了解原文应有的风格,对于翻译文本的文本内真实性有更高的要求。即使有不太接触源语文本的读者,在现代翻译环境的影响下,他们仍然建立起了与之前迥异,适合于现代的文本真实性概念。
但是,现代翻译文本内真实性的高纯度体现、现代读者对翻译更深刻的了解并没有避免伪译的出现:现代的伪译作品也能够与现代翻译文本形式高度一致,具备极高的文本内真实性,并承载重要的思想意义。政治评论书《第三只眼睛看中国》曾在出版后风靡一时。出版信息显示,该书作者为德国作家洛伊宁格尔,译者为中国人王山,由英译本转译。直到作品出版20年后“译者”王山去世,出版人才公布了真相:该书实为王山自己创作,假托杜撰的欧洲学者洛伊宁格尔出版的伪译本。从文本写作来看,作者不仅熟知西方文化,而且透彻了解现代翻译文本的风格。该书体现的西方思维、西方腔调与西方作家的作品别无二致,是充满西方元素的创作文本。在思想观点上,作者乐于谈论中国人比较忌讳的某些政治话题,带着旁观评说的口气和似乎客观的论调,让读者以为作者确实站在一个西方人的立场。如:
越是科学的合理的社会控制机制越具有固执性。这或许是上帝玩弄机会均等、抑强扶弱的有一个把戏。记住,上帝并不总是偏袒美国,它并不需要申请美国的“绿卡”。[15]25
这段话的背景是讨论中国社会制度,反思美国。作者抓住制度这个敏感点,对中国的制度做了反面和正面的评述。既然是“第三只眼睛”,作者的立场就既不同于官方主流的定论,又不同于敌对势力的污名化。他既批评中国几千年的僵化制度导致了近代的衰落,同时又承认中国制度的好处;认为美国的自由化虽然有利于经济发展,但却导致了现代社会危机,应当借鉴中国的制度。这样他对中国既批评又表扬,对美国的制度既肯定但也提出警示,表现出一个外国专家的客观立场。作者还刻意表现文化信息的差异,如成语、俗语等,来增强文本效果。如下面的句子:
而对流民的组织工作竟是这样简易有效,一个谣言就会使他们深信不疑,只要竖起一根竹竿就能拉起一长串队伍(指“揭竿而起”这句成语——译者注)[15]28
这句话中,仿佛是原文作者在引用“揭竿而起”这个四字成语,然后译者又把它回译成了中文,并加了译者注。此番操作下,译文的特征再明显不过,文本内真实性又增加了高度。同时,在语言运用上,作者大量使用翻译腔的英文句式。例如:
这是一个艰难的有伤人的尊严的尴尬场面……[15]12
显然,本句中“的”字的使用次数在汉语习惯中过多,像是从英文生硬翻译过来的,“艰难的”也是英文中“difficult”一词表示尴尬、棘手时的用法,但作者用了单词的字面直译,故意让读者猜出原文。从行文思路来看,作者采用了英语叙述中典型的类比举例解释。如在讨论国际干预时作者写道:
如果一个核电工厂不能有效地阻止精神偏执者进入它的大门;如果任由这个疯子摆弄那些红红绿绿的按钮而核装置没有自动安全闭锁系统的有效反应,那么这个核电工厂无异于一颗待爆的核炸弹,谁也不愿在它的附近建设自己的家园。[15]21
作者举的这个例子十分西化,因为中国人一般不用核电工厂来打比方。该段还两次使用了代词“它的”,都是中国人不用的情形。“而……”句则是英文中“while”句型的翻译,在汉语中句式太长。全文都遍布着类似的语言风格,可信手拈来。现代读者大都有英语基础,而作者把握住这种知识水平,直接暗示“原文”的用词和句型。从读者认知来看,该书的思维方式和行文风格完全匹配他们心目中的译本风格。因此,现代读者站在现代的历史坐标上对它作出了高文本内真实性的判断,误认为其为翻译作品,并从中读出了国际政治的味道。这也说明,尽管现代读者更有机会接触原文,尽管文本外真实性已经可以查证,文本内真实性仍然能够对文本意义起到强大的支撑作用。毕竟文本外真实性的确定一般有相当的时滞(即使不像清末那样完全被遮蔽),而且许多读者的兴趣仍然局限于译作本身。
可以看出,在历史变迁中,伪译的文本内真实性概念在流变,但始终保持一个根本特征:与当时的翻译紧密相联。当然,历史背景下的伪译文本内真实性与翻译的关系不仅在于前者对后者的参照,还有缘起与影响。对于符号发送者而言,翻译是伪译产生的缘起和动力,如果不是翻译在当时文化中的巨大影响,伪译作者完全没有必要对它进行模仿,并打着翻译的旗号行文,依靠翻译的形式来实现自己的文本内真实性。从读者接受来看,历代读者都能够在伪译文本的文本内真实性条件下,解读出与那个时代的翻译文本类同的意义。比如在清末,伪译文本与翻译文本发挥着类似的意义传递作用,将异域的思想文化引入中国文坛,开启了思想的启蒙和革命;而在现代,伪译文本则提供了“国际化”的政治解读视角。正是由于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伪译的文本内真实性以不同的形式担当着意义支撑,伪译也因此可以看作一种具有历史特色的重要现象。而作为一种历史认知[4]26-27对象,伪译以文本内真实性为基础,成为在因果关系和价值关系[4]27上与同期翻译不可分割的伴生体,应当纳入描写翻译研究的范围。
文本内真实性是伪译的立身之本,伪译通过它被读者接受并获得意义阐释。伪译的文本内真实性即文中“译”元素的融贯一致。历史的发展使得伪译文本内真实性的概念发生变化,但纵向的变化中保持着横向的统一,即与当时翻译的紧密联系。清末以来的伪译依靠自身的文本内真实性,在当时的背景下成为重要的文化现象,应当作为描写翻译的研究对象纳入描写翻译的研究视野。
注 释:
①转引自张云飞《历史认识的真实性问题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出版。
②指引文之前所提及“略能识字”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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