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主导：英国中小学教师职前培训的实践及启示

●顾钧 顾俊

学校主导：英国中小学教师职前培训的实践及启示

●顾钧 顾俊

英国教育部推行的“学校主导”项目，突出了中小学校在教师职前培训和教师招聘中的主导地位，以提升教师选拔、培训、聘用的质量和效能，实现师资需求与供给之间的“无缝对接”。项目彰显了中央政府的核心地位，强调不同主体之间的合作，注重数据的收集和管理。项目的实施，既促进了教师个体的专业发展，提升了学校的教学和管理水平，又优化了中小学教师队伍的学科和性别结构，其政策取向和管理模式，值得我们进一步反思和借鉴。

学校主导；中小学；职前教育与培训

为进一步理顺各个主体在教师职前教育与培训中的关系，突出中小学校在教学实习和教师招聘中的主导地位，英国教育部于2012年开始推行“学校主导”项目（School Direct program），为提升教师选拔、培训、聘用的质量和效能提供了必要的政策引导及机制保障。项目的实施，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一、“学校主导”项目实施的背景

（一）中小学教师供求错位

近年来，为了让适龄儿童获得更多的入学机会，英联邦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建立了学院学校等新型学校，并设立专门项目——目标式基本需求项目（Targeted basic need programme），通过中央财政拨款，在边远落后地区建立新的中、小学校或改扩建现有的初、中等教育机构。中小学校在数量上的增加，意味着对初任教师的需求也在增加。但从2007年到2012年，全英格兰公立学校全职教师的数量一直维持在440，000人左右。从2007年的439，300人到2012年的442，000人，六年间仅增加了2700人。[1]这一增幅与同一时期学校数量和大学毕业生数量的增幅不相适应。一方面是相当比例的师范生无法就业，一方面却是中小学校无法吸引和招聘到所需的科任教师。截止2012年11月，全英格兰公立学校仍有440个全日制教师岗位空缺，虽然仅占英格兰全职教师总数的不到0.1%，但还有1，950个全日制教师岗位是由临时——仅任教一个学期、合同期少于一年的教师充任的。[2]

在职教师的学科结构和性别结构明显失衡。中小学校对语文、数学和科学教师的需求持续旺盛，对物理、化学、生物、音乐、舞蹈等科任教师的需求也逐步增大。但无论是大学教师教育项目的专业设置、课程安排、师资配备，还是政府的政策引导和学界的研究重点，都更加倾向于对语文、数学等主要学科教师的培养。同时，中小学教师队伍仍然以白人女性为主。截止2012年11月，在英格兰公立学校中，73.3%的全职和兼职教师、65.1%的全职和兼职班主任、92%的全职和兼职教学助理、81.5%的其他教学辅助人员是女性；88.4%的在职教师、94.4%的班主任、87.9%的教学助理和88.1%的非教学岗职工是英国白人。[3]打破白人女性在中小学教师职业中的“垄断”地位，在尊重性别平等和种族平等的基础上，吸引更多的男性和非白人种群的人才进入教师行业，已经成为了英国社会各阶层的一个共识。

（二）中小学校在教师选拔和招聘过程中“被边缘化”

在传统的教师招聘模式中，学区具体负责初任教师的选拔和聘用工作。作为教师教育的最终“消费者”，中小学校认为自己在教学实习和教师招聘过程中的主体地位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在实习岗位数量的确定、实习地点的安排、教师培训机构的指派、职前培训内容的选择和质量的保障、来自政府的实习经费的划分等方面，中小学校都处于“被边缘化”状态，更多地是作为“执行者”参与教师职前培训和招聘，而不是作为“决策者”发挥其主体作用。有时甚至出现所派教师并不是该校所需科目的任课教师的现象，学校很难在实习教师中甄别和选拔适合的聘用对象。

另外，应聘者所展现出来的专业知识和教学技能，也使教师职前教育与培训的质量备受质疑。中小学校认为，应该强化自己在教师职前教育与培训、特别是实习阶段的主体地位，使得教师职前教育与培训更具目的性和有效性。

因此，中小学校呼吁学区和地方教育管理部门能够关注中小学校对师资的具体要求，并切实改善教学实习、教师招聘和岗前培训的模式，实现教学实习的“效益最大化”——申请者的就业力得以加强，学校得以发现潜在的合格教师，同时提升学校的教学和管理水平。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英国教育部于2012年春季推出了“学校主导”项目。

二、“学校主导”项目的实施

“学校主导”，即把中小学校放在教师选拔、培训和招聘的核心位置，充分发挥其作为核心主体的主导作用。

（一）“学校主导”项目的目的

“学校主导”项目的目的，是建立一种新型的教师职前培训模式。中小学校根据自身的实际需求直接申请实习教师培训名额，选择有资质的教师培训机构与之合作，就培训项目的内容和重点、培训经费的划分与培训机构达成一致。最为重要的是，学校可以在实习教师中选择和聘用优秀学员，充任本校或本学区其他学校的新任教师。同时，通过“学校主导”项目，促进教师的终身职业发展，培养未来的领导者，完善学校的整体发展策略。[4]

（二）“学校主导”项目的运行模式

“学校主导”项目以12个月为一个运行周期。与其他联邦教育项目一样，“学校主导”项目仍然延续了“申请、审批、执行、监督、评估、改善”的传统运行模式。但为了保证联邦经费的合理使用和项目的质量，英国教育部还是对“学校主导”项目的申请和执行程序进行了严格的规定。[5]

1.登记

中小学校必须向NCTL提交一份登记表格，就项目类型、培训名额及受训者拟教授年级和科目提出申请。NCTL向申请学校提供登录指定网站的相关信息，以便学校在规定时间内进行登记。

2.申请和获得培训名额

主导学校（lead schools）——接受国家教学与领导学院（the National College for Teaching and Leadership，以下简称NCTL）分配培训名额及经费的学校必须使用登记后所获得的密码登录学校数据管理系统提交申请；必须详细说明申请的项目类型和培训名额，以及所代表的“伙伴学校”的详细信息；必须列出学校拟合作的教师培训机构，以确保其能够提供相应的培训。

3.招募受训者

在确认获得培训名额后，学校即开始招募受训者。学校必须通过大学及院校招生事务处（Universities and Colleges Adm issions Service，UCAS）的教师培训申请系统投放招募广告；确保招募过程的公开和透明；确保受训人员达到教育部确立的初级教师培训（initial teacher training，以下简称ITT）资格标准的同时，还需满足学校与教师培训机构共同制定的最低资格标准。

4.获得经费

根据实际招募的受训者的数量，主导学校将获得NCTL划拨的培训经费，并按照原先与伙伴学校、教师培训机构签订的协议，按比例划分培训经费。如果受训者在一所学校中所接受的培训时数超过了培训总量的50%，或该校享用免费午餐的学生比例超过了35%，受训者可获得另外25%的额外补贴。

5.提供培训

在达成一致的基础上，学校与教师培训机构必须在合作协议中明确规定以下内容：双方分别负责哪些部分的培训任务；培训的具体地点和天数；确保培训项目达到ITT的相应标准；针对带薪型项目的受训者，做好支付薪酬的相应准备。

6.雇佣初任教师

一旦受训人员获得合格教师资格，学校将立即聘用其成为初任教师；向NCTL提交报告，汇报受训人员的聘用情况。

7.审计和评估

学校必须根据NCTL的要求，对项目进行有效地管理、控制和监管，并接受对项目经费的审计。

（三）“学校主导”项目的经费投入

根据不同的经费投入模式，“学校主导”项目分为两种类型：学费型和带薪型。在学费型项目中，受训者的培训费用主要来自符合学生学费贷款标准的补助和奖学金。在带薪型项目中，受训者作为“无资格教师”受聘于实习学校，NCTL提供专项资金，支付培训费用和补贴受训者的工资，使其尽快获得合格教师资格。申请带薪型“学校主导”项目的受训者必须具有3年或3年以上的工作经历。[6]根据培训项目的类型、受训者所教授年级和科目、以及受训地区的不同，NCTL将划拨数额不等的培训经费。

1.学费型项目

以2014-15学年为例，根据所教科目和所持学位的不同，参与学费型项目的受训者可获得最高20，000英镑的免税助学金。如果是物理、化学、数学和计算机课程的实习教师，并且是首次接受该项目培训，或持有学位的受训者的比例超过2:1，受训者可通过竞争获得25，000英镑的奖学金。获得奖学金的受训者不再具有申请教育部标准助学金的资格。在高级水平证书（A-Level）测试中获得数学和物理考试B等成绩以上或持有同等学历的受训者，可获得9，000英镑的助学金，但如根据学位可获得更高数额助学金的受训者不得申请该助学金（见表一）。[7]

表一2014-15学年学费型项目培训经费一览表单位：英镑

2.带薪型项目

带薪型项目的受训者无需支付任何培训费用，包括颁发合格教师证书的费用。但学术性资格证书（如PGCE）的申请和颁证费用，需由受训者自行承担。此外，受训者不得申请任何形式的助学金。2014-15学年带薪型项目的经费划拨标准详见表二。[8]

三、“学校主导”项目的主要特征

（一）彰显联邦政府的政策倾向

在项目推行的过程中，表现出了联邦政府高度的计划性。以2014-15学年的申请为例，各地中小学校必须在2013年2月25日至9月16日期间进行登记，以便NCTL在全国（英格兰）范围内进行平衡，对项目申请进行审核。学校必须在2013年7月9日至9月23日期间完成名额申请的工作，NCTL在2013年10月底之前做出批复。[9]学校在获得实习教师培训名额之后，必须立即展开受训者招募工作。受训者到位后，NCTL及时拨付培训经费。在受训者达到合格教师资格的标准后，学校提交颁发合格教师资格证书的推荐书，并提请学区聘用该名学员，同时上报NCTL。严格的时间表，确保了项目在全英国（英格兰）推进速度的一致性，而且统一的ITT标准，也使NCTL得以对项目的质量和效率进行实时的监管和评估。

表二2014-15学年带薪型项目培训经费一览表单位：英镑

跳出项目本身来看，项目的推行也体现了联邦政府在促进师范生就业的同时改善师资队伍学科结构的“宏伟计划”。据英国教育部统计，2012年10月到2013年4月，超过22，000名大学毕业生申请进入“学校主导”项目，以寻求获得教师资格证的机会。受训实习教师总数从2012-13学年的400名增至2013-14学年的6，300余名。[10]根据2012-13学年的数据显示，除了极少数受训者因个人原因中途退出项目之外，超过98%的受训者都顺利地与主导学校或其“伙伴学校”签订了雇佣协议。NCTL希望以每年5，000-10，000名的规模，在5年内培养出近40，000名合格的初任教师。在着力培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等师资缺乏的核心科目任课教师的同时，吸引和培养音乐、体育、艺术设计、商业、宗教、社会研究等科目的任课教师，逐步改善教师队伍的学科结构。

（二）强调各主体之间的合作

“学校主导”项目鼓励中小学校申请担任“主导学校”，并根据因地制宜的原则与其他中小学、高等院校和教师培训机构结成“伙伴关系”。中小学校之间的合作，使学校得以分享本地师资需求状况的相关信息，并能集中本学区或伙伴学校的师资需求，以便使培训发挥最大的成本效益。与大学之间的合作，则使中小学校得以接受更为专业的指导，教师得以参与更高水平的科研及实践，极大地促进了教师个体的专业发展、领导力的提升和学校整体教学与管理水平的提高。

中小学校与教师培训机构的合作，使教师培训机构的课程设置、培训内容、评价模式更加符合中小学教学的实际需求。定期在所有伙伴学校中轮流开展的项目协调会议，不仅使受训者有机会接触和了解不同的学校文化和生源结构，也使所有的参与学校得以分享相关的知识和信息，实现所有伙伴学校的共同进步。

（三）注重数据的收集和管理

“学校主导”项目同样体现了英国教育部重视数据收集和管理的传统。项目设立了专用网站，以方便学校提出申请和进行咨询。为了便于管理，NCTL规定每所主导学校（代表该伙伴关系的所有学校）每次只能申请3个培训名额。如果申请被驳回，在申请期限内可再次申请，再申请次数不限。学校需要详细记录受训者的课堂教学情况、培训经费的分配和使用明细、培训的进度以及各个阶段的评估结果，特别是达到合格教师标准的受训者数量和最终受聘的教师数量。所有的这些信息都必须定期汇总上报到NCTL，以便NCTL准确把握不同学段和专业科目在全国（英格兰）范围内的师资缺口及补充的状况，从而做出相应的政策调整，规范和引导教师职前教师教育和培训的实践。

四、“学校主导”项目的启示

“学校主导”项目对我国中小学校、尤其是公立学校的师资培养有着积极的启示与借鉴意义。

首先，突出了中小学校在教师职前教育与培训、特别是实习阶段的主体地位。学校根据自身的具体需求——哪个学段哪几个科目需要几名任课教师向NCTL提交实习教师培训名额的申请。长达半年的登记期，使中小学校有足够的时间寻找适合的合作学校，结成“伙伴关系”，与具有资质的教师培训机构——通常是大学或学院就培训的具体细节达成一致。由中小学校来选择大学或学院，从受训人员的挑选、培训的地点、内容、方式、经费的分配，乃至最终决定是否聘用等各个层面参与决策，使其不再仅仅提供实习的场所，而是整个培训的参与者、管理者和监督者。教学实习也得以真正发挥其选聘教师的功能。

其次，促使各级教育行政机关重新自我定位，在发挥管理和服务功能之间寻求平衡。以NCTL为例，其工作重心除了确保项目的有序推进之外，更多地集中在了优化资源配置方面，并且在政策上向偏远落后地区和师资缺乏的科目有所倾斜，以吸引和选聘优秀人才到这些地区任教或担任师资缺乏科目的任课教师。通过改善教师的学科结构、年龄结构和性别结构，促进初等和中等教育水平的均衡发展。学区也被赋予更多的服务功能，它们需要主动地了解辖区内中小学校的师资需求状况，与中小学校和教师培训机构保持密切的沟通，提供必要的政策和法律咨询服务，还要敦促学校和教师培训机构按时上报相关的信息，完成评估报表。

最后，带薪型项目的设置，为其他行业的专业技术人才进入教师队伍提供了必要的途径。具有科学、宗教、工程、数学、物理、商业、艺术等学科专业知识和技能的人才，得以通过这一项目获得相应的教育学知识和技能，以及必要的实践经验，极大地扩充了中小学教师的人才贮备资源。这同时促进了学历认证体系和职业资格认证体系的改革，英国政府亟需重新考量现有的就业力评估标准和模式，进一步统和学历认证标准和职业资格认证标准，从学科配置、专业设置、课程安排、师资配备、教学模式、质量评估等各个方面推进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改革。

英国教育部推行的“学校主导”项目，在中小学教师职前教育和培训、特别是教学实习和教师选聘过程中实行“学校主导”，以实现教师需求和供给之间的“无缝对接”，提高教师选拔、培训、聘用的质量和效能，从而逐步改善中小学师资结构，进一步提高初等与中等教育的质量。该项目的推行，无论其政策取向还是管理模式，都值得我们反思和借鉴。

[1][2][3]D fE.School Force in England:November 2012[EB/OL].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school-workforce-inengland-november-2012.

[4]D fE.School Direct[EB/OL].http://www.education.gov.uk/ schools/careers/traininganddevelopment/b00205704/school-direct.

[5][6][9]NCTL.School Direct：Quick Start Guide for Schools 2014 to 2015[EB/OL].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 school-direct-quick-start-guide-for-schools-201415.

[7][8]D fE.Initial teacher training funding and allocations:School Direct[EB/OL].http://www.education.gov.uk/schools/careers/trainingand development/initial/b00204256/itt-funding-and-allocations/schooldirect.

[10]NCTL.School Direct Management Information:Recruitment for Academ ic Year 2013 to 2014[EB/OL].http://www.education.gov. uk/schools/careers/traininganddevelopment/B00205704/school-direct/pr oviders.

（责任编辑：冯永刚）

顾钧/西南大学教育学部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昆明学院教师教育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比较教育

顾俊/云南警官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教师教育、职业教育、警察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