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唐林飞
(浙江育英职业技术学院基础部,浙江杭州310004)
英国著名女作家维多利亚·希斯洛普的《岛》为其长篇处女作,2006年一出版便引起巨大轰动,两个月内即力压《达·芬奇密码》、《追风筝的人》、《哈利·波特6》,登上英国各大畅销书排行榜首。其悲凉哀婉的故事和感人肺腑的情节迅速征服了各大洲,全球千百万读者为之唏嘘落泪。这是一部蕴涵着浓厚家园意识、寻根意识的小说。
德国诗人诺瓦利斯说:“哲学原就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在学界,家园意识已经作为一个重要的主题纳入学术研究的视野,离乡·漂泊·返家也已经成为中西方很多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的叙事模式。[1]
家园意识是一种泛文化现象,也是作家难以释怀的文化情结。在创作中具体表现为对故乡山水的赞美和对破败家园的伤悼、对先辈创业功绩的崇拜和对家族苦难历史的追溯、对传统家园的批判和反思以及对理想家园的探寻、对家园故土的思念和对家、亲情的重温、对家族思想传统的继承和对家族文化的弘扬等主题。[2]
在地理意义和精神意义上,家园不仅仅是个遮风避雨的生存场所,而且具有无比巨大的精神感召力。[3]生活家园和精神家园都是生命的栖息地,都是人根之所在、情之所归,因此具有内在一致性。而《岛》中的人物无一例外地拥有这种根之所在、情之所依的家园情结。《岛》中的家园意识着重体现在女儿对母亲家族的寻根,从而找到解决婚恋问题的精神力量;母亲索菲娅从厌家、离家到归家的心理历程,岛中家人浓浓的爱,生命的脆弱,对生命的爱,无一不体现出这个大家族的人们对待家园的眷恋、尊重和热爱;更体现在斯皮纳龙格——这一麻风病隔离区的人们从最初对岛的逃避,对岛外生活的热爱、向往,到后来对岛内生活的适应和喜爱、他们相亲相爱,有条不紊地和睦相处,最终将这一可怕的隔离区变成了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他们理想的家园。
阿丽克西斯遇到了难以抉择的婚恋问题,不知道自己和一个世俗认同的未婚夫结婚是对还是错。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母亲,因为她亲眼目睹了母亲索菲娅的幸福婚姻,想从自己的母亲身上汲取经验,切身体会一下当时母亲是如何处理自己的生活的,于是便有了想探寻母亲的过去的意图。“阿丽克西斯回来另有目的。在埃德的问题上他想听听母亲的建议”,一个人在遇到挫折难题的时候,自己无法解决,便直接转向自己的父辈、希冀从他们的处世经验中找到借鉴,这便是对先辈创业功绩的崇拜和对家族苦难历史的追溯,从而淋漓尽致地体现出阿丽克西斯的家园意识。
阿丽克西斯带着她的疑问“是什么环境让她在那般年轻时就如此洗练”[4]一个人在荒岛上探寻先人们的踪迹?这是一处布拉卡、爱琴海,甚至整个欧洲都谈虎色变的禁地,更是母亲的禁地。母亲儿时的伙伴向她讲述的母亲家族的悲欢史并没有令她感到耻辱、不忠和不洁,相反,她看到了他们家族的这些人彼此强烈的爱,他们的爱经受疾病、逆境、死亡的考验。生死不离的爱情与亲情,对每个人不是束缚,而是活着的动力。正是这强大的爱,给予阿丽克西斯无限的力量,使她开解了多年来如鸵鸟一般的母亲的心结,同时也为自己的未来做出正确的抉择。
“抱歉这样结束。你从不听我说。”[4]她毅然结束三年多的恋爱,因为她自己承认了,那“没有爱”。
母亲索菲娅在文中是个矛盾的个体。她原本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医生家庭,父母宠爱,家庭条件优渥,自己又貌美出众,才气逼人。这样的公主似的人是经不起挫折的,尤其是父母不堪的过去。所以,当她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个放荡的通奸犯、父亲亲自枪杀了母亲又沦为杀人犯之后,她几乎崩溃了。更有甚者,这个家族充满了可怕的不洁的疾病——麻风病,外婆和姨妈都得过,前者还因此丧了命。毁容的疾病、不道德的母亲、身为杀人凶手的父亲令她完全震惊。这种爱恨纠葛,令她“感到恶心”,感到丢人,感到难以接受。她看不见曾经得过麻风病的姨妈和治愈麻风病人的姨夫如此的伟大,只想着怎样才能摆脱这些不堪的家族丑闻。
在她完美的人生规划中,这些污点几乎要了她的命。于是,她不顾姨妈姨夫的苦苦挽留,迫不及待地逃离布拉卡。之后再也不肯回去。她尚未完成大学学业,便匆匆和男友回到英国,没有得到养父母的同意就仓促结婚,只在举办婚礼前夕给姨妈姨夫寄去请柬,至此都不肯回去。她就连姨母的葬礼也是匆匆一晃便逃回英国。
之后,尽管日子过得很幸福,索菲娅“即使在与丈夫之间,也开拓了一片秘密与谎言的无人领地。”她一改往日的反叛,安静地扮演闲妻良母的角色,对子女慈爱有加,却“发誓决不让他们提起她在克里特的家。他们要受到保护,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根,永远不要受过去那奇耻大辱的伤害。”[4]
当女儿阿丽克西斯勇敢地探寻到家族的秘密后,索菲娅竟释然了。在女儿的开解之下,她终于认识到在这些血肉至亲里“还有英雄”。阿丽克西斯让她从一个新的角度看待那段历史,“女儿让她像看电影中的人物那样开导她的长辈。最后,她看不到耻辱,只看到英雄主义,没有不忠,只有激情,没有麻风病,只有爱。”家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索菲娅几十年来无法开解的心结,在这次女儿以外的探寻而她被迫归乡的过程中,神奇地被开解了。这便是对家、亲情的重温、对家族思想传统的继承和对家族文化的弘扬。
通过对家和亲情的重温,索菲娅看到了他们家族特有的文化。那便是爱。虽然这个家庭如此不幸和痛苦,他们却彼此深深相爱,除了安娜,所有的人都同甘共苦、荣辱与共,这不是屈辱,这是伟大的家人。她终于明白,与疾病有关的经历没有任何可耻,而跨越了疾病与健康、顺境与逆境的爱才是最伟大的。由此可见,正是由于这种浓浓的家园意识,索菲娅终于找到心灵的归宿,找到了自己疗伤止痛的精神家园。
小说中反复出现的地名——斯皮纳龙格,是最孤独的岛。斯皮纳龙格四周全是海,就好像随时都会被海水淹没。岛上住着被抛弃的麻风病人,他们是一遍遍重复自己“不洁净,不洁净”的人,他们是被遗忘直至老去死去的人。迪米特里得了麻风病被送去岛上,他的父母从此杳无音信。这便是疾病下的亲情。即使隔着一片水域,克里特岛上的人们依然觉得病菌会从空气中袭来。
然而,住在岛上的人们,却没有从此自暴自弃。他们激情洋溢地把这里变成了没有硝烟、没有邪恶,充满了大爱的世外桃源。这里自有其建筑、街道、社区规划,有领导,有日常的管理,有着异常“正常”的生活,甚至还有学校。病人在岛上的住宅院子中,可以种花种菜、做女红,继续自己许多美丽又平凡的小梦想。总之,岛上的生活与岛外的世界没有任何区别,岛民们彼此平等,相互友爱,共同和病魔作斗争。
在这岛上有亲切善良的小学教师伊莲妮,索菲娅的外婆,一边同可怕的病魔作斗争,一边照顾自己患病的学生,她的病是被这学生传染上的,她却没有任何怨言,继续认真工作;有敬业爱岗的医生,他们放弃岛外优渥的工作条件,全身心地投入到治疗麻风病人的伟大事业中去;还有诸如玛利娅(索菲娅的姨妈)一般善良美好的女孩,在自己的麻风病被治愈之后,忙于帮助其他的病人。
正如麻风病人的领袖帕帕蒂米特里奥所说:“我们已经让死皮纳龙格文明多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今生活在这里甚至比生活在为我们服务的城市和村庄更好。……有一件事把我们联系到一起——麻风病。当我们有不合时,请我们不要忘记,我们彼此之间无法逃避。在我们的有生之年,让我们尽己所能把生活变得更美好吧——这一定更是我们共同的目标。”[4]
那座名为斯皮纳龙格的小岛上有着一种名为人性的光辉,即使这种光辉在很多地方已经被战争,灾难和疾病侵蚀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那是麻风病人能够受到平等对待的天堂。当一切都成为过去,麻风病已不再是不洁的疾病、不治之症,这座岛变成了人们缅怀过去的一个精神寄托。
这座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便是作者寄予厚望的人类理想的家园。到此,无论是女儿还是母亲,她们的心灵在此交汇,共同找到了情之所依、根之所在。
阿丽克西斯为了心中的彷徨和迷茫,终于迈出了实质性的寻根的一大步,这体现出人们在困难面前对家园的依赖和向往。只有家园,才会给人真正的力量、前进的动力。也只有回归家园,才能真正地为自己的心灵添砖加瓦,构建未来理想的大厦。
家园意识分为生活家园和精神家园,无论哪一种家园,都是人们内心深处最浓烈的渴望。古今中外,家就是为你遮风挡雨的温暖的栖息地。阿丽克西斯勇敢地从英国飞到希腊的克利里岛,为的就是寻“根”,寻她母亲多年来力求逃避的家族史。正是心中浓浓的家园意识使她不由自主地做出选择。
当她到达了斯皮纳龙格时,经过一个下午的孤身探寻、一个晚上的聆听往事,她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当寻根寻到了疾病和丑闻,她也能从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阿丽克西斯从这一个充满了爱恨情仇、伴随着丑闻和耻辱的家族史中看出了先人们伟大的爱和强烈的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这种浓烈的情感使她终于明白,人生活在世上,不是要循规蹈矩、活在世俗之中,而是要对生活充满激情和渴望,需要创造生活,创造自己的人生。生死不离的爱情与亲情,对人而言就是活着的永久力量和动力。
正是由于拥有这样的家园意识,阿丽克西斯之前迷失与彷徨已不再存在,她从先人们的故事中顿悟,告诉母亲:“当我坐在那里听佛提妮描述你的家庭时,他们经历的事情,让我那么震撼。真正打动我的是他们彼此的爱那么强烈,经过了疾病与健康,顺境遇逆境,到死才能分离……我知道我对埃德没有那种感觉——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后,我也肯定对他不可能过产生那种感觉。”[4]
由先人们的事迹中,她找到了爱的真谛,勇敢地选择了爱情而非世俗,离开不珍惜自己的埃德。
母亲索菲娅最终正视自我,结束一辈子的自卑感、内疚感和耻辱感,重新认识自己的亲人,找到了生活的激情和力量。“一切真相大白,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但最后有可能治愈。它们不再羞耻。”[4]
因此,在这一趟意外的寻根之旅中,母女二人不仅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家园,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们找到了赖以生存、好好生活下去的精神家园。
“家园意识”指作家对生活家园或精神家园的有意识的、热切的关注和表现。[2]作者维多利亚·希斯洛普在小说中淋漓尽致地将主要人物纳入到家园之中进行思考、决断和反思。这足以体现其写作意图,即通过家园意识来体现出西方人心中浓浓的寻根情结、家园意识。这一意识在她的第二本小说《回归》中也能深刻体现。她意在告诉人们,只有家园才是人们生活的动力、力量的源泉。
[1]隋红升,扬怡人.《飘》中的家园意识探究[J].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5,(1).
[2]张全廷.家园意识与中国作家的创作[J].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8,(6).
[3]郑莉.《飘》和《冷山》中的家园意识对比[J].社科纵横,2007,(6).
[4][英]维多利亚·希斯洛普.岛[M].陈新宇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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