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与柯尔克孜语音节结构对比浅析

达吾提·阿不都巴热

(中国社科院民文所，北京 100732)

一、引言

柯尔克孜族是我国古老的民族之一，国内主要居住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阿克苏地区、喀什地区等地区和自治州，另外，黑龙江省富裕县也有部分柯尔克孜人；国外主要分布在吉尔吉斯斯坦和中亚的其他几个国家，在汉语中把国外的柯尔克孜族叫做“吉尔吉斯族”。吉尔吉斯族是吉尔吉斯共和国的主体民族。拥有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的柯尔克孜人民，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柯尔克孜语属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孤立语的汉语属于汉藏语系，是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汉语和柯尔克孜语属于不同的两种语系，语音系统也有很大的差别，这两种语言都有自己的一套特殊的意义区别音素，而语音和音位组合，音节和分散的位置有一定的特点和规律。本文通过研究汉、柯语音节结构，对两种语言进行分析和比较，可以了解这两种语言语音信息系统音节结构层面上的主要发展特点和差异。

二、音节的划分

音素是语音分析的最小单位，它是从线性话语逐渐切片进行。音节的外在特征在于人们在听觉上最容易进行分辨。音节通常由两个或两个以上音素结合发展而成。在个别情况下，一个音素也能组成一个音节，比如柯尔克孜语的[ata]“爸爸”中[a]是一个音节[ta]是一个音节，有些语言的音节还具有非线性的特征。音节是人们语感中最自然、最小的发音单位和听觉单位。音节的划分并不困难，但科学地说明实质，清晰地确定音节之间的界限，却是语音学中的难题。科学的语音学建立之后，一个多世纪以来，语音学家提出了元音说、紧张度说、响度说、明显度说等种种划分音节的方法。

(一)元音说

是按照词语中元音的数目划分音节，凡是由一个元音或一个元音与辅音结合的语音单位，就是一个音节。因为柯尔克孜文字是音素文字，一个音节当中总是包含一个元音，比如：[a-ta]“父亲”、[e-ne]“母亲”、[a-ta-me-ken]“祖国”。汉字是表意性文字，一般一个汉字代表一个音节，所以这个划分音节的学说适合于柯尔克孜语，但不完全适合于汉语。

(二)明显度说

是指听觉上实际情况明显的不同程度。这种看法认为，应该根据实际感受到的明显度大小确定音节的界限。听觉明显度要受响度、强度、音长、音高等四个方面的制约。因此，目前“明显度说”还不能作为划分音节的客观标准。

(三)紧张度说

它是根据肌肉紧张时发音的程度来确定音节的边界。人类在发音时，发音器官的肌肉发展总是有张有弛。音节划分的“紧张度”认为，肌肉的每一次紧张就形成一个音节。比如柯尔克孜语中的[at]“马”，汉语中的[ta]， 假如发音时肌肉紧张一次，就是一个音节，就像柯尔克孜语中的[uu]“毒”，汉语中的[xiu]；假如肌肉紧张两次， 就是两个音节，如柯尔克孜语中的[bala]“孩子”，汉语中的[tiao]；如果肌肉紧张三次，就是三个音节，如柯尔克孜语中的[adamzat]“人类”。

(四)响度说

是把音节的划分跟声音的响亮度联系起来，响度说认为语音响亮度高峰的次数，确定音节的数目。音素相连时，响度最大的音是音峰，响度最小的音是音谷。有一个响亮度高峰就构成一个音节，有两个响亮的高峰就构成三个音节。例如：汉语普通话有三个因素结合的[tan]中响亮度高峰是[a]， 其次是[t][n]。这个语音组合单位只有一个响亮度高峰，所以是一个音节。柯尔克孜语的[qaldïm]“我留下了”中有两个响亮度高峰[a， ï]。因此是两个音节。

从上述可知，每一种语言的音节结构都有独特性，在划分音节时需要综合考虑语音要素的性质、地位、语音组合的特点。比如阿尔泰语系的一些语言中，一个音节总是包含一个元音。汉藏语系的大多数语言无法采用“元音说”划分音节。

三、音节的结构

因素结合成音节是有规律的。本文从以下三个方面来分析汉、柯的音节结构：

(一)音节的构成成分

汉语普通话当中一个音节可以有声母、韵头、韵腹、韵尾等四个组成成分。除了韵腹在每一个音节当中必须有而且只有一个以外，其他三个不是必有的。

1.声母是音节开头的不是韵腹的音。半元音和辅音一般多是声母。例如：汉语“sai”中的“s”是声母。

2.韵头是韵腹与声母或韵尾之间的音。韵尾有前韵尾和后韵尾两种。前韵头是声母与韵腹之间的音。例如：汉语“qian”中的“i”是前韵头。

3.韵腹是一个音节的中心音也是音节中的响亮度高峰。汉语中的韵腹都是由元音充当的。例如：汉语中“pai”中的“a”是韵腹。

4.韵尾是音节末尾的但不是韵腹的音。例如：汉语“han”“tan”中的“n”是韵尾。

柯尔克孜语当中的音节是由以下四个成分构成：起首音、领音、过渡音、收尾音。其中每个音节中必有的是领音，而其他三种不是必有的。

1.领音：是音节中开口度最大的音。柯尔克孜语当中的领音是由元音充当的。柯尔克孜语[tuu]“旗”中的[uu]，[joo]“敌人”中的[oo]是领音。

2.起首音：是非领音的音节开头音。柯尔克孜语当中起首音一般是由辅音充当。例：柯尔克孜语[ba]“头”中的[b]，[ta]“石头”中的[t]是起首音。

3.收尾音：是非领音的音节末尾音。例：柯尔克孜语[tar]“狭窄”中的[r]，[aq]“时态”中的[q]是收尾音。

4.过渡音：是领音与起首音或收尾音之间的音。过渡音分为前过渡音和后过渡音。起首音和领音之间的音叫前过渡音，收尾音与领音之间的音叫后过渡音。例：在柯尔克孜语[ɡradus]“摄氏度”中的[r]是后过渡音，[art]“后面”中的[r]是前过渡音。

从以上的对比中可以得出，汉语普通话和柯尔克孜语音节的构成成分当声母——起首音、韵头——过渡音、韵腹——领音、韵尾——收尾音是相应的，于是我们可以看出汉语普通话的音节结构当中没有后过渡音，而柯尔克孜语中既有前过渡音，也有后过渡音。

因汉字是表意性文字而且汉语普通话的音节有区别意义的特定的声调。而柯尔克孜语文字是音素文字，所以下面着重分析汉语普通话的音节，将普通话音节的结构方式列成《普通话音节结构类型表》。

结构成分音位标音声母韵母韵头︵介音︶韵韵腹︵主要元音︶韵尾元音辅音声调我uo上声知zh-i阴平道dɑu去声学xe阳平外uɑi去声语上声强qiɑnɡ阳平

从表中分析的音节可以看出：音节可以没有辅音，汉语音节都有声调，都有韵腹；可以没有辅音声母、韵头和韵尾。[zh]声母和[n]音节结尾是双辅音的音素符号，表示一个辅音音素。作为一个元音，[o][e][i][u]前面的元音是韵头，头部可以充当韵只有高元音[i][u]，韵后腹部音素是辅音，结尾可仅作用高元音[i][u]和鼻辅音[n]。

通过上述的音节结构成分分析可得，汉、柯语的音节中都有音节的四个构成成分，但汉语比柯语多一个音节的构成成分——声调 。

(二)分析音节结构的形式

多数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因素构成的音节当中至少有一个元音。在一般的音节结构中，元音总是处于核心地位，辅音则常常在元音之前或之后，依附于元音。以下是柯尔克孜语固有词的音节结构形式(Y代表元音，F代表辅音)：

Y：[uu] “毒”，[ee]“主人”

YF：[oq] “子弹”，[ot] “火”、[on]“十”

FY：[je]“或”， [bee] “母马”，[me-]“给”

FYF：[sol]“左”， [qol] “手”，[qar]“雪”

YFF：[ayt-]“说”，[alp] “巨人”，[ört]“火”

FYFF：[tart-] “拉”，[qart]“古老的”

以下7种是汉语普通话的音节结构形式:

Y：a，e

FY：ta，ba，na

YF：an，en

FYF：kan，gan，lan

FYY：dao，hao，bao

FYYY：piao，qiao，biao

FYYF：xiang，qiang，liang

从汉语、柯尔克孜语的音节结构上判断，柯尔克孜语的音节通常是由单(复)辅音加元音构成的，而汉语的音节是由单辅音加单(复)元音构成的。汉语和柯尔克孜语的音节结构当中元音占优势，不能没有元音。

(三)汉语、柯尔克孜语音节的构成方式不同

汉语：韵腹[a]、声母+韵腹[ta]、韵腹+韵尾[ao]、声母+韵腹+韵尾[kan]、声母+韵头+韵腹+韵尾[tiao]、声母+韵头+韵腹[xue]、声母+韵头+韵腹+韵尾[tian]。

柯尔克孜语：领音[ee]“主人”、起首音+领音[qara]“黑”、领音+收尾音[i]“事”、起首音+领音+收尾音[ba]“头”、起首音+领音+过渡音+领音+过渡音+收尾音[torolt-]“使成长”、起首音+过渡音+领音[ɡlas]“樱桃”、领音+过渡音+收尾音[örük]“杏子”、起首音+领音+过渡音+领音+过渡音+领音+过渡音+领音+收尾音[tiriilik]“生物”、起首音+领音+过渡音+收尾音[tart-]“拉”。

从以上对比中我们可以得出，汉语普通话有7种音节的构成方式，柯尔克孜语有9种音节的构成方式。因为汉语普通话中有复元音，但是没有复辅音，韵尾只有辅音音素[n][ng]，所以普通话的音节结构中只有前韵头，没有后韵头(除儿化以外);柯尔克孜语中有复辅音，没有复元音，所以柯尔克孜语音节结构中前韵头，后韵头都有。

四、音节的类型

根据音节构成成分的情况，可以把人类语言的音节分为四种基本类型(F代表辅音，Y代表元音)，其中以辅音结尾的音节是闭音节，以元音结尾的音节是开音节：

Y：是开首开尾音节。例如：汉语[a][e]，柯尔克孜语[ee]“主任”、 [uu]“毒”，[aa]“啊(感叹词)”。

YF：闭尾开首音节。例如：汉语[an][en]，柯尔克孜语[al-]“拿”、[ul]“底子”、[a-]“开”。

FY：闭首开尾音节。例如：汉语[ma][ta][la]，柯尔克孜语[jaa]“弓”、[saa-]“挤”、[moo]“老实”。

FYF：闭尾闭首音节。例如：汉语[pan][tan][chan]，柯尔克孜语[nan]“馕”、[qan]“血”、[san]“数字”。

五、复元音和复辅音

(一)复元音

在一个音节当中，有两个或三个元音结合在一起的元音叫做复元音。复元音的几个成分属于一个音节，发音时肌肉只紧张一次，相连的单元音各自分属于不同的音节，发音时有几个人音节就紧张几次。如汉语的音节[tai][tiao][tie]中韵母都是复元音，而[pi’ao](皮袄)中的[i]和[a]分别属于不同音节，不是一个复元音，只有后一音节[au]是复元音。汉语中有13个复元音，其中包括二合元音(9个)和三合元音(4个)。二合元音可以分为两种：前响二合元音和后响二合元音。三合元音都是中响的，前响二合元音韵腹在前，后响二合元音韵腹在后，三合元音韵腹居中。

(二)复辅音

是在一个音节当中相连的几个辅音。复辅音的几个成分 属一个音节，若复辅音的几个成分分别属于不同音节，那不是一个复辅音。柯尔克孜语中有复辅音，例如：柯尔克孜语[art]“后面”中的[-rt]，[qarq]“纯净的”中的[-rq]，[erk]“意志”中的[-rk]，[narq]“价值”中的[-rq]都是复辅音。

从以上的对比可以看出，汉语有复元音，没有复辅音。因柯尔克孜语中一个音节里只有一个元音所以没有复元音，有复辅音。

六、结语

总而言之，从以上的论述可以看出汉语和柯尔克孜语的音节划分上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因阿尔泰语系的一些语言当中一个音节总包括一个元音，而汉藏语系的大多数语言中一个汉字基本上代表一个音节，所以“元音说”完全适合划分柯尔克孜语音节，但不完全适合划分汉语的音节。根据“响度说”和“紧张度说”，可以划分世界上所有语言的音节。在音节的构成成分上汉语比柯尔克孜语多一个成分——声调。音节结构上柯尔克孜语的音节通常是由单(复)辅音加元音构成的，而汉语的音节是由单辅音加单(复)元音构成的。汉语和柯尔克孜语的音节结构当中元音占优势，不能没有元音。汉语普通话中有复元音，没有复辅音。柯尔克孜语中有复辅音，没有复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