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施 怡,汪 兵
(1.安徽农业大学 经济技术学院,合肥 230013;2.安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2)
20世纪60年代初期,美国现代科学史学者库恩率先提出了“范式”(p ara d i gm)的概念。他认为,范式是一个成熟稳定的学术共同体在某时间内所一直遵循的研究方法和标准。[1]尽管库恩的“范式”概念最早是针对自然科学领域研究而提出的,但对于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包括文化史学研究)也具有方法论层面上的指导意义。20世纪80年代后期以来,美国中国学的研究得到长足发展,不仅逐步涌现了一批学术著作和学术论文(包括研究综述类文章),而且还有不同学科专业的硕博士毕业生撰写的学位论文,这些都大大推进了国内美国中国学研究的进展,推动了美国中国学的学科体系和研究体系的建构。尤其是作为美国中国学研究理论和方法重要内容的研究范式也逐步引起了国内学界的重视。为了进一步考察与审视这个历程,我们认为选择代表性的研究著作和学术论文进行评析是一个值得学术界重视的研究视角,其中也包括开展学术述评(或者研究综述)的工作。这不仅是深入开展美国中国学研究的一项基础性环节,也是展望美国中国学研究趋向和加强美国中国学研究取向的方法论路径。尽管近年来已涌现出了相关的美国中国学研究综述类的文章,[2]但对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进行回顾和展望的文章,目前还比较缺乏,而且缺少这方面问题研究的评析和回顾,也不利于美国中国学的研究及其学科建设。基于此,本文拟对近五年(2017-2021年)以来国内美国中国学范式评析工作作一学术史的审视和回顾,找出国内有关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和评析工作中的不足之处,不断完善美国中国学学科体系建设及其范式评析。
2017年以来,国内学界关于美国中国学范式的研究进展,大致可以从三个方面进行归纳和梳理。其一是所出版的研究著作(包括相关的论文集)。其二是相关中国学学科专业的硕博士毕业论文。其三是发表的学术论文(在下文中将作梳理与评介)。整体地看,这些成果进一步推动了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与评析的思路。
近五年以来,国内出版的有关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的著作大致包括:刘海涛著的《学术出版“走出去”研究:基于西方中国学的思考》(民族出版社,2018年)、周武著的《世界的中国——海外中国学研究回望和前瞻》(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9年)以及王战等著的《世界中国学概论》(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21年)等;相关的学术论文集主要有:韩强主编的《海外中国学研究(第三辑)》(知识产权出版社,2018年)、刘昶主编的《海外中国学评论(第6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以及管永前主编的《当代西方中国学研究》(学苑出版社,2020年)和《当代西方中国学研究英文书目选粹(1949—2019)》(学苑出版社,2021年)等等。其中,《世界中国学概论》是在王战为上海社会科学院硕博研究士生开设的“世界与中国”通识课讲稿以及为世界中国学研究方向博士生开设的“世界中国学导论”讲义的基础上几经修订、打磨而成。该书结合历史学、经济学、跨学科和比较研究的方法,从世界中国学基础理论(包括范式)、中西历史分流、社会主义之路、中国现代化道路、文化以及全球视野下的一带一路等角度探索世界中国学的丰富内涵。可以看出,2017年来以来,国内学界关于美国中国学研究的成果比较丰硕,但至目前,专门系统考察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和评析的著作还处于空白状态。应该说,这也是美国中国学研究者下一步应该着力进行深入研究的内容之一。
关于美国中国学研究范式的硕博士研究生毕业论文,可以说是一个需要值得高度重视的内容。以往,国内研究者不大重视关注这个领域的进展,实际上,相关专业的硕博士研究生在毕业后仍旧从事美国中国学的研究。可以说,这些研究者是国内美国中国学研究的候补新生力量。这无论是对于透视国内学界整个美国中国学研究的进展,还是对于逐步深化美国中国学研究范式的评析,都内含着积极的学理性资源与学术史意义。通过检索中国知网,近五年来,国内相关学科专业多篇研究生毕业论文已经涉猎到美国中国学研究范式内容的考察与评析。诸如,2017届的硕士研究生毕业论文主要包括:青岛大学李思宗的《柯文的“中国中心观”研究》、北京外国语大学余倩虹的《〈当代中国〉与美国中国学的历程(1997-2016)》、华东师范大学宋玉玺的《论美国学者列文森的中国学研究模式》等;2019届的相关硕博士研究生毕业论文主要包括:中共中央党校博士付正的《〈中国季刊〉视域下的中国改革与发展(1978-2018)》、中共中央党校博士王敏的《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的建设——海外学者的视角》、上海社会科学院博士张焮的《美国中国观的历史变迁及其现实启示(1949-1972)》、上海社会科学院硕士朱宇琛的《马士及其中国学研究》、华东师范大学硕士黄杰的《“局外人”视野下的中国革命——美国学者周锡瑞的中国革命史研究》、上海师范大学硕士周亚婷的《孔飞力的中国现代国家观研究》、北京外国语大学硕士尹丽的《〈中国研究〉(The China Journal)之述评(1979-2018)》、西安外国语大学硕士赵文静的《“汉学主义”论争研究》等;2020届的相关硕士研究生毕业论文主要包括:华东师范大学白璐婷的《他者”视域下的中国改革开放——以美国“中国通”傅高义为个案的考察》等;2021届相关的硕士研究生毕业论文主要包括:浙江师范大学方琦的《美国汉学向中国学的转变探析——以拉铁摩尔的研究为中心》、哈尔滨师范大学多春齐的《费正清西方中心论思想研究》等。总体来看,这些硕博士论文,既有对美国汉学家所进行的个案述评,也有对美国中国研究的期刊杂志进行审视,还有对美国中国学学术范式所作的回顾与展望,研究的内容丰富多样。
20世纪70年代末,当代美国中国学家柯文在《在中国发现历史——中国中心观在美国的兴起》一书中,批判了当时流行于美国中国学界的三种模式[3](即“冲击——回应”范式、“传统——近代”范式、“帝国主义”范式),鲜明地提出了“中国中心观”的新范式。他的这个研究成果,不仅是对美国学界有关中国学研究范式成果进行了详尽的考察和批判,而且,也逐步引起了国内学术界的高度重视和积极响应。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内研究者开始就美国中国学界的主流范式进行研究和探讨,取得了一定的进展。比如,侯且岸先生著的《当代美国的“显学”——美国现代中国学研究》(人民出版社,1995年)、陈君静先生著的《大洋彼岸的回声:美国中国史研究历史考察》(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以及朱政惠先生著的《美国中国学发展史:以历史学为中心》(中西书局,2015年)等。2017年以来,国内研究者关于美国中国学范式的研究与评析又有了新的进一步进展。
近五年以来,国内研究者对美国中国学研究的范式也进行了总体性的考察与审视。其中,这既有结合整个国内学界有关美国中国学研究进展所作出的粗略考察,还有专门就美国中国学研究范式所进行的线索式详细梳理。比如,可以通过对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对国外中国学研究的考察,唐磊认为对国外中国学的问题意识的主要研究进路大致有文献学、学术史、知识社会学和比较文学四种,而通过历史考察和批判分析可以揭示对国外中国学知识客观性采取不同立场而可能引向不同的研究进路。[4]梁怡等认为,回顾新中国70年间的国外中国学研究情况大致上可以分为四个阶段,关注着外部动态、译介著作和资讯、评析典型观点、开展专项研究、预判国外中国学发展。[5]何飞和郭文亮从研究历史、范式转换和研究意义等三大方面试图从整体上对战后美国中国学研究进行述评,关于研究范式,其间历经“西方中心观”到“中国中心观”再到“后现代主义”两次研究范式转换,这预示着中国学研究视角和思维的重大跃变,有利于世界范围内社科共同体和一般性知识体系的存量式深化与增量式发展。[6]尽管这里所举出来的论文并不是直接回顾和考察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进展的成果,但也为审视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的进展提供了学术背景和参考依据。而且从研究的内容来看,美国中国学是国外中国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国内学界运用美国中国学范式的特点,一方面着眼于理论层面的解读和阐释;另一方面注重于理论体系的建构。而且有关美国中国学范式及其运用的研究评析,也是深入推进整个美国中国学研究的一个重要学理支撑。
关于理论层面的阐释,汪兵认为,侯且岸对“跨学科”和“跨文化”两个取向的阐述与运用,为国内学界树立了研究的范例;跨学科表明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的复合性;跨文化表明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的复杂性。[7]任增强从费正清中国学范式的特征、中国学与传统汉学的某些叠合、苏俄及日本汉学的转型与中国学的特征三个方面考察和评介了美国中国学的范式演进及其影响。[8]
关于范式体系的建构,学界也有新的研究观点。自2010年以来,国内学界已经提出了“中共学”和“国际中共学”的概念。我们认为,从国外中国学研究的范畴来说,“国际中共学”的概念是包括在国外中国学范畴之内的。张明认为,国际中共学的概念,一方面力图建构出关于中共理论与实践的纯学术研究特点,另一方面期冀以全球视角观察中国共产党,实现本土研究与异域研究的有机融合,是对传统中共研究范式的一次重要突破性理论尝试。其关注点大致包括:其一是国际中共学的概念考察问题意识反省;其二是国际中共研究逻辑边界的界划问题;其三是国际中共学研究方法的确证问题。[9]刘文忠认为,若依据研究策略,比较的方法还分为陈述主义、功能主义和普遍主义,也反映了研究者的比较立场,也要求研究者要客观设定“比较对象”。[10]不过,目前我们也要进一步深入探讨国外中国学以及“国际中共学”两个概念在内涵与外延方面的区别和联系。这不仅对于进一步深化美国中国学的研究极具现实价值,就是对深化“国际中共学”的研究同样也具有重要的学理性意义。
个案研究是学术研究过程中的典型方法,深受研究者的喜爱和采用。近五年以来,国内学界有关美国中国学研究范式的个案评析也取得了一定的进展。这不仅包括选取美国著名中国学家费正清、傅高义为个案研究,还包括有关美国中共党史研究进展的评析。应该说,个案研究的成果大大丰富了我们对于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的认知。
比如,关于美国著名中国学家费正清的研究,黄涛认为,“费正清时代”下的中国研究模式几经变化,代表了战后美国中国学发展的不同阶段,反映了美国学界的一种自觉意识。[11]另外,费正清在“二战”后创立了以地区研究为标志的现代中国学,建立了近现代中国研究的框架和模式。[12]而关于美国中国学家的傅高义研究,侯且岸从东亚文明与东亚社会研究、现代中国社会研究、当代中国社会变革研究三个方面梳理和考察了傅高义的学术思想论点。[13]此外,赵纪萍则通过对美国中共党史研究的发展演进、研究领域以及立场方法等内容的考察,认为这能够更好地了解中国与中共国际形象的“他塑”及其影响,以应对国际传播面临的挑战以及国际舆论形势。[14]
近五年以来,国内关于美国中国学范式的研究,既有这方面整体性的审视,也有某一个具体范式的研究省思。整体地看,到目前,国内学界关于中国学的研究范式或者说研究模式大致可以归纳为三种:其一是从学术史的角度切入,将美国中国学作为一种学术体系,钩沉其学术发展的传承与衔接;其二是从跨学科和跨文化的角度出发,将美国中国学作为西方知识体系内容的一部分,观察“他者”视角下对于中国学的观点和表述;其三是以中国文化的发展路径进行切入,重视美国中国学研究的知识性,使用中国传统国学研究的方法进行解读与阐释。
比如,杨华指出,改革开放40年来,国内的美国中国学研究呈现了一些学术争论,我们应树立文化自信,具备跨文化的国际视野与跨学科的研究方法。[15]施怡认为,柯文通过反思“冲击—回应”范式、“传统—近代”范式、“帝国主义”范式三种主流的美国中国学研究范式,积极寻求突破美国中国学研究范式的发展,以深化对柯文“中国中心观”范式的认知与理解。[16]关于“中国中心观”范式的评析,王瑞认为,这个范式是为解决“冲击—反应论”的弊端而提出的,但它并非完美,有着自身的适用范围与理论缺陷,学界需要辩证地对待之。[17]
通过梳理和考察近五年国内学界有关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的进展,目的主要还是体现于展望美国中国学研究的取向。关于美国中国学研究范式的评析,既要从学科建设的视角出发,还要注重学术评论工作的深入开展。概括地说,完善美国中国学学科建设,不仅为深入推进美国中国学若干范式的研究和评析提供理论资源,而且也可以为深入开展美国中国学学术评论奠定学理基础。完善美国中国学学科建设和推进美国中国学学术评论是一个相互促进的过程。应该说,这两个方面都是进一步深化美国中国学研究和美国中国学范式评析工作的有效路径。
近年来,国内史学界在对历史学现状与改革进行省思之后,提出要运用跨学科的研究成果推动历史学的研究和发展,应该说,是一个值得重视的思路和方法。其实,在海外历史学界,早已提出历史学研究的跨学科取向,即注重历史学研究的社会科学化取向。而美国中国学的本身就是跨学科研究的一个典型范例。不过,由于国外中国学(包括美国中国学)研究具有跨学科的特质,目前又尚处在发展中的一个研究领域,其学科归属问题至今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笔者认为,国外中国学研究的主要对象是国内学界对海外有关中国近代、现代、当代哲学社会科学领域研究成果的再研究和评析,应该有着自己的明确属性和学术规范,这也是深化美国中国学研究的内在需要。同时,有关美国中国学范式的研究,就应该从其学科建设的角度出发,第一,是梳理和回溯美国中国学领域中诸多研究范式的来龙去脉及其演化过程,以及各个范式之间的相互关联与逻辑递嬗;第二,通过对美国中国学研究范式的梳理和考察,也能对美国中国学的学科体系建设提供有关方法论方面的学理资源;第三,美国中国学研究领域中的国家利益范式、冷战思维范式、中国中心范式等,都需要研究者给予积极关注和进行深入探讨。
学术评论应该是研究工作中具有较高难度和处于薄弱环节的一项内容。总体来看,国外中国学的研究属于多个学科汇集的研究群,只要是国外中国学的相关研究内容,都可以包容在政治学、经济学、历史学、文学、国际关系学等诸多个学科之内的。事实上,在没有明确国外中国学的学科定位之前,对国外中国学的研究也是由各个分支学科落实推进的。因而就国内的学界来说,深入开展学术评论是推动美国中国学研究范式进展的一个重要途径。从新中国成立以后至改革开放之前,有关国外中国学或者美国中国学研究领域的学术评论,大致体现于相关资料的译介和观点的批判等;改革开放以来,美国中国学的学术评论才逐步展开。但总体审视之,国内学界对国外中国学或者美国中国学的翻译著述宣传的居多,大多数停留于研究观点的简单介绍,还比较缺乏深层次的学术史考察。因而我们必须改变这种现状,运用跨文化和跨学科的方法,深入开展具有学术意义上的研究评论。唯有如此,才能立足于美国中国学学科内部的发展,推动美国中国学范式的研究。吴原元指出,“我们需要对海外中国学动态保持更为密切的追踪,对其发展演变作立体式学术史剖析,并以平等姿态与其展开对话和批评”。[18]
任何一门学科的发展,都需要相对应的学科理论作方法论的指导。我们开展美国中国学范式研究的评析工作,一个重要前提是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在这个过程中,相关研究者不仅要关注美国中国学及其范式研究的现实价值和理论意义,也需要逐步增强美国中国学的学科建设意识,能够对美国中国学的研究活动进行理论分析和自我认识,形成符合美国中国学学科特点的理论和方法,构建完善其学科研究体系。这就需要注重于精细的、动态的个案研究,着力从学术史研究的角度切入,使美国中国学研究的内容更加丰满与充实,还要力争超越“学科定义”的论争,提高研究的水平。此外,我们在强调美国国内中国学研究为美国国家利益服务、为其推行全球战略服务的特征时,也应看到,通过美国国内中国研究者们的努力,让更多的美国人客观地了解中国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和社会现实,为新时代中国的和平发展创造一个良好的国际环境。因而,要让世界真正了解真实的中国,准确理解中国方案、中国道路、中国制度、中国文化逐渐成为中国学研究新的功能,并且也要不断“讲好中国故事”和“中国共产党故事”。[19]这既包括全方位展示和反映中共关于深化改革最新的理论研究成果和国家发展战略等,也包括增强话语传播转化的优势以及加强对外话语体系的建设,不断推进中国国际传播能力的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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