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郑 军
(宁波工程学院 人文与艺术学院, 浙江 宁波 315211)
“改善移民生产生活条件”“提高移民生活水平”“实现移民安置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是确保移民“搬得出”和“稳得住”、提升移民工作成效的根本保证。 对于因水利工程(水库等)建设而跨县跨省安置的外迁移民来说,在陌生的生产生活环境中实现经济社会文化心理等方面的全面融入显得尤为重要。外迁移民的社会融入直接决定着移民对安置地生活的满意度和幸福感,也影响着外迁移民群体的生活质量和未来发展。 本研究通过对湖北省20 余个外迁水库移民村庄进行实地调研,全面了解外迁移民社会融入的现状,探究外迁移民社会融入过程中的各种问题,并就此提出相应的对策建议。
湖北省外迁水库移民主要集中为丹江口水库外迁移民和三峡外迁移民。 丹江口水库一期外迁移民160 825 人,丹江口水库二期外迁移民77 356 人,三峡外迁移民54 012 人,两大水库外迁安置在湖北省的移民总量为292 193 人。 丹江口水库一、二期移民都来自湖北省内,其中一期外迁移民由于兴建丹江口水利枢纽工程于1968 年前后开始外迁安置,二期外迁移民由于南水北调中线大坝加高工程于2010年左右进行外迁,三峡水库移民则是2002 年来自湖北省外三峡库区。 三个不同历史时期的外迁水库移民,分别经历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两个不同的时期,并且来自省内省外不同地域,外在安置地普遍实行“以土安置”,采取插花分散安置和以镇、村或组为建制的集中安置两种组织形式。
本次调查主要采用问卷调查法,辅以深度访谈法。 深度访谈个案为42 例,访谈对象主要为湖北省内丹江口水库一、二期外迁移民、三峡外迁移民和移民安置点所在乡镇村级领导及移民工作人员,访谈地点为天门市石鼓、白马河等镇所辖移民安置村。 问卷调查共发放问卷480 份,回收问卷470 份,有效问卷462 份。 调查对象为省内丹江口水库和三峡工程外迁移民,以移民村家庭户数为单位随机抽取20%的家庭数进行入户问卷调查。 调研方式、地点及调研对象基本情况见表1。
表1 样本基本情况
调查数据(表2~表4)显示,外迁移民整体社会融入状况良好,但在文化适应、社会适应和心理适应三个不同融入阶段呈现出明显差异。随着融入阶段的逐步提高,移民适应水平随之下降。移民文化适应水平较高,将近50%以上的外迁移民表现出良好的适应水平,并且表现出一定程度的适应灵活性。76.74%的移民平时来往走动最多的仍是搬迁前后认识的移民,只有10.65%的移民与当地人走动最多,表明外迁移民在日常生活和社会交往中与当地人的“隐形”隔绝,也反映出外迁移民社会适应水平的不足。 在心理适应方面,60.95%的受访者坚持自己的移民身份,只有6.94%的人选择“说不清楚”,并且有51.32%的受访者表示想重回故土,显示出外迁移民较低的心理适应水平。
表2 外迁水库移民文化适应水平分析
表4 外迁水库移民心理适应水平分析
表3 外迁水库移民社会适应水平分析
无论是丹江口一期、二期外迁移民,还是三峡库区移民,虽然迁入时间各不相同(3 类外迁移民迁入时间分别为1968 年、2010 年和2002 年左右),在迁入地生活的时间多则50 余年,少则8 年,但都在融合状态和基本状况上表现出和总体的一致性特征(表5),融合程度普遍不高,适应阶段长时间停留在文化及社会适应上,始终无法突破心理适应、身份认同障碍而达到良好融入标准。 但迁出时间长达50 余年的丹江口一期外迁移民比迁出时间不足10 年的二期移民以及迁入时间已达15 年的三峡库区移民表现出更为明显的“当地人”身份认同(42.86%)和定居意愿(29%),同时进行的个案访谈也得到与之相似的结论。 这再次验证了身份认同在社会融合中的重要作用,也间接反映了现阶段移民身份认同的多样性、复杂性和长期性。
外迁移民只有达到一定水平的心理适应程度和“新身份”认同度,才会与迁入地居民之间的互动发生本质变化,才可能摆脱自我孤立的尴尬地位,才能够自由地重建、参与、扩展各种社会活动,更好融入当地社区。 但调查发现,移民总体适应良好的发展动力不足,移民自我认同定型难以转化,导致主动融入意愿不足,移民“边缘化”态势日趋明显,甚至对现有移民文化适应和社会适应的良性发展造成负面影响。 虽然由于户籍制度的限制,外迁移民无法自主返迁故土,但通过与移民、移民干部、安置地乡镇村领导的访谈可知,移民村存在着严重的“空心化”问题。 “现在移民新村里房子一排排很大很多,但大部分人都不在村里,我们现在的移民可以分为三个三——三分之一是老弱病残群体,他们主要留守家庭;三分之一的移民(主要是青壮年)外出打工;还有三分之一移民返迁回原居住地生活居住。”(T 市DB 镇长SB,2018071209)无独有偶,T 市移民局干部在向我们介绍移民村情况时,把移民村现有人口构成形象地描述成是“五鬼当家”,五鬼指老鬼、小鬼、丑鬼、穷鬼和苕(意指“笨”)鬼。 (T 市移民局,WDF,2018071201)
问卷数据也显示绝大多数的移民受访者对自我积极主动融入当地社会持消极态度,主观意愿不高,因而移民与当地人经常交往的比例只有28.07%,从不交往的比例达到25%。 受阻的社会融合不仅割裂了移民与当地人的社会联系,使移民逐渐孤立于主流的当地人社区,日益边缘化,也客观助长了移民对原有社会关系和生活环境的追忆与向往,导致移民返迁意愿和行动迅速增长,数据显示有高达50%以上的受访者愿意重回故土。
社会融入问题从根本上来说是经济发展问题,当前外迁水库移民问题中最突出的就是移民群体生产生活水平落后的问题。 移民所获得的安置土地数量少质量差、农业基础设施不足、生产资源匮乏,加上乡村产业发展的乏力,使绝大部分移民缺乏稳定可靠的经济来源,只能依靠搬迁补助、移民补贴、家庭积蓄和出外打工维持生计。调查数据显示,47.83%的移民认为自己的家庭经济条件一般,50.22%的移民认为自己的家庭经济条件困难,仅有1.95%的移民认为自己的家庭经济条件富裕。 而从家庭经济状况的自评水平来看,认为自己的家庭经济状况在当地处于中下或下等的移民占到59.89%,而认为自己的家庭经济状况在当地处于中上或上等的移民仅占到3.05%。 根据计算,移民经济获得感的数值为2.25,这说明在家庭经济状况的层面上,大部分移民的获得感是比较低的。 现实生活的窘迫使得移民产生强烈的相对被剥夺感以及不公平感,从主观上否定搬迁效果,在心理上不满意不认可移民后的生活状况,缺乏主动融入当地社会的积极性。
水库移民安置过程实质上是安置地利益再次整合资源重新分配的过程,既需要充分考虑移民在搬迁过程的利益损失,又要顾及迁入地社区成员的现实利益。 但安置地当地居民和移民之间却经常因为有限的生活生产资源频繁产生冲突,两个群体间个人与集体利益的双重冲突贯穿移民迁入前后整个过程,成为移民与部分当地村民对立的最根本因素,亦是水库移民社会适应过程中最难以解决的外部歧视对立的根源。 这导致两个直接后果:一是当地居民在安置地社会生产生活环境中占据主导地位,他们对外迁移民的社会接纳度和容忍度最终转化为移民社会融入的外部反馈空间,反作用于移民的社会融入行为,双方之间的利益冲突严重阻碍移民社会关系网络的扩大和社会资本的积累;二是存在已久的利益冲突在当地人和移民群体之间已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相互对立氛围,造成双方在日常社会交往上的刻意回避和无意识疏远。 移民群体在文化认同和心理意识上无法快速适应社会变迁,难以建构以新地缘关系为主的社交网络并顺利融入安置地主流社会之中。
外迁水库移民较严重的政府依赖性对社会融入的影响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移民”身份的现实利益(移民直补、项目资金、优惠政策等)促使移民降低了对身份认同转变的积极性。 不管是访谈对象,还是问卷调查对象,移民都突出异地搬迁对其家庭带来的巨大损失,一再强调政府对其支持照顾的正当性。 绝大多数调查对象都认为政府应该为他们搬迁后的生活生产“关心到底”,因为他们是“移民”,也是可怜的“弱者”。 这一深植于移民心底的自我身份认同消减了他们自身获取美好生活的主观能动性,也抵消了转变身份认同、重构社会关系的内在动力,致使其社会融入始终难以跨越最终阶段实现身份认同的质的飞越。 二是严重的心理依赖滋生了移民不思自给、不求自立、不谋自富、不图自强的懒惰思想。调查显示,大多数受访移民都对政府表现出较为严重的依赖性。 在这种依赖思想作用下,外迁移民是不可能顺利完成主要依靠个体主观能动性推动发展的社会融合进程。
水库移民全面稳定发展是外迁水库移民乡村振兴的核心内容,而经济发展是移民全面发展的基础,也是移民逐步适应融入迁入地环境加快社会融入的关键。 因此,为有效促进移民社会融入,必须大力推动移民乡村经济发展,实现移民产业兴旺发达。 首先,要发挥政府主导作用。 强调各地行政主要负责人亲自挂帅,党员干部全体上阵,相关部门大力配合,移民党员干部积极参与,为扎实有效实施经济发展举措提供组织保证。其次,需要加大资金投入。各级政府要重视移民的长期扶持,中央可延长扶持年限,增加扶持资金额度;省级可开列专项对口扶持资金;县级可从地方所得税收中设立专项资金扶持,要避免各部门资金不向安置区倾斜的情况以及将移民资金在县级平台整合使用的情况。 再次,重视移民乡村基层组织和乡村能人的资源动员与整合能力。 充分发挥基层组织和产业能人的市场沟通功能和经济带动效应,以逐步增强移民乡村开发、承接和运作产业项目的能力,发展壮大移民集体经济。
移民的文化适应并不对心理适应产生直接影响,而是通过社会适应产生间接影响。 这表明如果移民不能顺利地融入当地的社会网络结构之中,会直接制约移民对迁入地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从而使得移民融入最终难以达成。 因此,要积极创造条件让移民参与当地政治经济社会生活,促进移民村与本地农村的交往,实现社区大融合。 首先,不断加大移民乡村文化事业建设,进一步完善村级公共文化设施建设和文化服务供给。 通过修建村民活动室、配备健身器材场地、“送书、送戏、送电影下乡”、开展喜闻乐见、健康文明的传统民俗活动丰富移民乡村文化生活,促进移民与本地村民之间的文化交流和融合。其次,充分发挥乡村姻缘关系的融合沟通功能,举办移民村与本地村民的相亲联姻,以联姻形式推动移民迅速融入安置地主流社交网络之中。 再次,大力开展移民就业创业技能培训,建立移民乡村和企业培训基地对口联系机制,推行培训就业一体化和规模化。 在提升移民就业技能、促进移民就业水平的同时,培育和扩大移民业缘关系,推动移民与当地居民的经济(职业)交往。 最后,探索培育新型化多元化的农村互助合作组织,积极创造条件让移民参与当地政治经济社会生活,促进移民乡村与本地农村的交往合作,实现乡村社区融合。
外迁移民存在着较严重的政府依赖心理,对政府抱有过高过泛的责任期待。 若政府难以满足其预期,则可能转化为一种抱怨情绪,对其社会融入产生负面作用。 对此,基层政府首先应该加强移民村庄的精神文明建设,利用公序良俗提升移民的精神风貌和移民村的社会文明程度。 其次,通过政府购买服务或志愿服务的方式使社工进驻移民村开展多种形式的心理服务,解决移民在社会融入过程中产生的各种心理不适和心理障碍,提升移民的自我调适能力,帮助移民主动转化角色定位,减少依赖性,树立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克服搬迁带来的种种困难,快速融入本地文化生活。 再次,从移民需求出发,通过社区社会组织自下而上发动移民主动参与乡村治理,增强移民自治意识,培育移民对安置村落的共同体意识和自我管理的责任感,发掘移民个人主观能动性的巨大潜力。 最后,转变移民帮扶思路,强调综合扶持。 强化政府帮扶与移民自强并举、资金扶持与技术扶持相结合、物质扶持与文化扶持相结合。 通过多种手段帮助移民树立自信、自立、自强精神,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克服一切依靠国家的思想,摈弃“等靠要”的依赖心理。 为移民有效适应、顺利融入安置地生活创造良好健康的心理条件。
本文对外迁水库移民的社会融入现状进行了调研,总结归纳了外迁移民社会融入的现状以及存在的问题,并提出相应对策建议,即加大扶持力度,推动经济发展,以解决移民社会融入经济基础薄弱和利益冲突的问题;搭建交流平台,重建社会网络,以解决移民社会融入中的社交“隔绝”问题;消除依赖心理,助推移民融入,以解决移民社会融入中的依赖心理问题。 研究发现与思考建议对改进移民帮扶工作、推动外迁移民社会融入具有参考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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