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宗“性具说”视域下的《中庸》——论 益大师对《中庸》的解读

欧阳小建

（山东大学 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天台宗“性具说”视域下的《中庸》
——论 益大师对《中庸》的解读

欧阳小建

（山东大学 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明末高僧益大师，早年诵读儒家经典，后入释门研习佛学，于佛法有成时又撰《四书益解》，以佛释儒。其中的《中庸直指》透显出益对《中庸》一书的独特见解。他以佛教天台宗“性具说”为理论基础，认为“天命之谓性”的“性”兼具善恶，由此而来的“道”有仁与不仁之分，故“修道之谓教”显得格外重要。而修教的法门是“慎独”，目的是让“性”中本有的“诚”得以彰显。

益；《中庸》；性具说；性；修教；诚

“性具说”下的 “天命之谓性”

依性具说，性恶与性善是相即互融，不可分的。天台宗开宗祖师智者大师（智）对此有详细的论证进程，在此不赘言，只引赖永海先生的概括，以供参考：“首先，智把佛性分而为三，曰正因佛性、了因佛性、缘因佛性。其次指出正因非染净无善恶，而缘了二因则具染净，有善恶；复次又反复说明三因佛性，本自有之，非适今；最后指出三因互具、圆融无碍。”［2］119正因、了因、缘因的互含互具，就使得善恶相即互融，共存于佛性当中。以此为理论根基，益认为“天”和“命”的关系是“不一不异，犹波与水也”。“天”是非善非恶的，恰似正因佛性，“命”是可善可恶、善恶相杂的，如同缘了二因。三因互含互具，随举一因便具足其余二因，一必具三，三即是一，“天”与“命”自然也就不一不异了。

解读 “修道之谓教”

天台宗性具说认为，凡夫和诸佛的性是平等无二的。《中庸》也说：“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3］1038道是费而隐的，“费” 指的是道的普遍性，即“道不远人”，人也不可须臾离道，“隐”指的是道体的精微性和隐秘性。道的普遍性使得愚夫愚妇也可“知道行道”，道的精微性即使圣人亦有所“不知不能”。益在解此语时说：“与知与能处，即是不知不能处，不知不能处，正在与知与能处，非有浅深。”［3］1038所以在“性”与“道”的层面，凡圣一如，没有高下之分，但这并不等于说凡夫和诸佛一样不需要修道了。事实上，性具说的凡圣平等只是就佛性而言，就修行而言凡圣还是天地悬隔、相差甚远。天台宗智者大师有言：“阐提既不达性善，以不达故，还染善因，得起修善，广治诸恶。佛虽不断性恶，且能达恶，以达恶故，于恶自立，故不染恶因，不得起修恶。故佛永不复恶。”［5］意思是说，阐提虽然具有善性但还没达到完全的性善，因此还需要修善；诸佛虽然还有恶性但其恶性已经自足圆满，因此诸佛永不会再入恶道，也就不存在修恶的问题了。益也说：“善恶皆性具法门，惟圣人能用善用恶，而不为善恶所用。”［3］1028

既然“率性之谓道”的“道”有仁与不仁两分，那么“修道之教”就显得格外的重要和迫切。在益看来，《中庸》千言万语只是叫人修善，他说：“夫天命之谓性，真妄混而难明；率性之谓道，善恶纷而杂出；研真穷妄，断染育善，要紧只在教之一字，全部中庸，皆修道之教也。”［3］1025“可见一部《中庸》，只重修道之教也。”［3］1026“性虽具德，由修方显。以修显性，名曰德性。无修，则性何足贵。修，则性显尊。”［3］1030益认为不存在天生的圣人，圣人是通过修道达到的，“谓除非不勉不思，方是天然圣人。世间决无天然之圣，必须择善固执。只要修到极则，自然彻证本性矣……问曰：如伏羲等圣，惠能等祖，岂不是天然之圣？答曰：《宗镜》云：‘直饶生而知之，亦是多生闻熏成种，或乃诸圣本愿冥加。’”［3］1033

解决了思想问题，之后应该就是行动问题。关于如何进行修道，益开出的是慎独法门。益认为君子和小人的分野就在慎独处，君子和小人都愿“择乎中庸”，但小人“不知从慎独处下手，便至于无忌惮，便是错乱修习，犹如煮砂，欲成嘉馔。”这种修可称之为“逆修”，即自认为是中庸，实则是反中庸。反中庸就是行险，故曰：“小人行险以侥幸”。君子则深知“莫见乎隐，莫显乎微”的道理，故能“居易以俟命”，“居易即是慎独”。［3］1030-1035依益之见，慎独就是中庸的源头，中和的达到“全从慎独中来”。他说：“若源头不清，则毫厘有差，天地悬隔。且道如何是源头，慎独是也。倘不向慎独处讨线索，则管仲之一匡天下，不似大舜乎？原宪之贫，不似箪瓢陋巷乎？子路之死，不似比干乎？思之。”［3］1036

“中庸”之意及与“性”“诚”之关系

前文指出，“诚”是“性”中本有的，但“性”是由“天”和“命”和合而成的，诚是归于“天”还是归于“命”？据益所言，“诚”应归于“天”，他说：“直须如此明善以诚其身，方为修道之教，方能灭命之妄，以合天真。”“天得之而为天者，以此 （指‘诚’）。”［3］1029-1031从中还可得知，修行的目的就是要灭掉“命”中虚妄之见，让“天”中的真实之见显发出来，即让“诚”得以显现。人达到“诚”的境界就意味着实现了由妄到真，由迷到悟的目标，即修行所要达成的最终果位。益说：“应知至圣至诚，皆吾人自心所具极果之名。”［3］1041

结 语

宋明理学也提出了性两元论，把“性”区分为“天命之性（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天命之性无有不善，气质之性有善有恶。“性两元论，创始于张载，精练于程颐，大成于朱熹。”［7］张载从气化流行角度说性，认为天地之性是气的本性，是纯善的；气质之性是气凝聚为物后，物有其特殊之形体，由此而来的特殊的性质，有善与不善。程颐则从理气角度说性，把天命之性称为“理性”，亦简称“性”，气质之性称为“才”。他说：“性即理也，所谓理性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8］292“性出于天，才出于气，气清则才清，气浊则才浊……才则有善与不善，性则无不善。”［8］252朱熹和程颐一样也以理气说性，他说：“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9］理是纯粹至善的，气有清浊之分，因此气质之性有善有恶。理学家虽然把性两分，但他们是通过引进“气”这个概念实现的，把性之恶归于气之浊或归于禀气而来的特殊形体。而益通过对“天”和“命”的区分直接推导出性具善恶的结论，这可以说是他的创新之处，也是其高明之处。当然，益所谓的性善性恶更多的是从天台宗性具角度说的，但他由性具善恶推出“道”有仁与不仁、君子之道与小人之道的区别，从而顺利地过渡到修教上，这在逻辑上无疑是非常圆满的。

［1］释智旭撰，周易工作室点校．周易禅解·附录［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4．

［2］赖永海．中国佛性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

［4］牟宗三．佛性与般若［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2010：688．

［6］冯友兰．中国哲学史［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276．

［7］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211．

［8］程颢，程颐．二程集·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十二上［M］．北京：中华书局，2004．

［9］黎靖德编，王星贤点校．朱子语类·卷第四［M］．北京：中华书局，1986：833．

“The Mean” Based on Vision of “Xing Ju Theory” of Tiantai Buddhist Sect——OuYi’s interpretation on“The Mean”

OuYang Xiaojian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Social Development,Shandong University,Jinan,Shandong 250100）

OuYi lived in the end of the Ming Dynasty.When he was young,he learned the Confucian classics,but several years later,he became a Buddhist,then he studied the Buddhism.When he had made certain achievements, he began to write a book named “OuYi’s Interpretation on the Four Books”. “Interpretation on The Mean” was one part of this book.In this part,OuYi based on vision of“Xing Ju Theory”of Tiantai Buddhist Sect,expressing some unique viewpoints:The “Human Nature” of“the mandate of heaven is Human Nature” includes the good and the evil; “Dao” of “acting according to nature is Dao” includes the benevolence and the unfriendliness; “cultivating Dao is Education” is very important;the approach of “Education” is “integrity maintenance without supervision” and the purpose of “Education” is keeping “Sincerity”.

OuYi;The Mean;Xing Ju Theory;Nature;Education;Sincerity

B946.1

A

1672-3708（2011）01-0012-04

2010-11-20

欧阳小建（1985－ ），男，浙江衢州人，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