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张丽芬
(江苏理工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常州 213001)
《国家教育事业十三五规划》明确提出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要求以德育为先,培育学生健全的人格,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2017年中共教育部党组印发的《高校思想政治工作质量提升工程实施纲要》倡导大力推动以“课程思政”为目标的课堂教学改革,正式提出课程思政的概念。课程思政的宗旨是要在教学中融入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实现润物细无声的德育功效。
为适应新时代课程思政教育教学的形势要求,也为了推进高校基础写作教学的拓展与提升,高校基础写作课程需要进行新的改革创新。相关论题已有研究梳理所得,该主题既有研究观点主要归纳如下:(1)周建飞[1]提出教师应在人才培养方案、教学大纲、专题研讨、案例讲评、教学评价等方面推进课程思政,侧重宏观方面的写作学课程思政的教学改革;(2)姜丽[2]从课程思政的重要性、主要途径、中职语文课程思政应当注意的问题等方面进行了阐述,主要着眼于中职语文的课程思政;(3)范黎坤[3]、郭薇[4]等在外语课程思政教学方面教学设计上的探索。既有研究对于高校基础写作教学策略的探索还相对不足,尤其是对小说、散文、诗歌、戏剧不同文学体裁中如何渗透课程思政,有待深入探究。基础写作理论和写作实践与课程思政相结合的意义和价值如何?基础写作课程思政的教学策略有哪些?这正是本文所着重探究的问题。
据笔者统计,98%以上的大一新生认为目前中小学写作课存在讲套路、仿范文、死记硬背等问题。中小学写作教学仅仅围绕着审题、立意、选材之类所谓的写作方法,始终只是在文章结构和语言运用上下功夫。因为刻意迎合中高考,中小学的写作课大都是带着镣铐行走,被禁锢在固定的程式里面,套用固有的格式,很少给孩子自由创造的空间。学生更是缺乏写作动力,写出来的只能是一篇篇流水线式的作文。中小学生课业繁重,缺乏大量的阅读积累,因此难以写出好文章。同时,中小学作文课对于主题限定过于严格,导致主题开放性不够,使学生对于作文题产生定向式的思维惯性。再加上部分中小学写作教学急功近利,一味追求高分作文,忽略了对学生在思想品格、为人处世等方面的正确引导,导致目前中小学写作课产生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其中之一就是缺乏形而上的精神引领和思想启迪,只有形而下的“为写作而写作”的“器物”层面的灌输与操练。因此,大学写作课设置的意义在于“破”“立”并举,在打破中小学作文教学条条框桎梏的同时,更重要的是要重塑学生对于“写作”的信心,让学生爱上写作,在此基础上潜移默化地提升学生的思辨力、感受力、审美力以及表达创作力。因此大学写作课堂更应该提倡自由写作,让每一个学生创作具有个人独特体验和思想深度的文章,从中小学作文教学的“器物”层面提升到“思想”层面,实现“技”与“道”的兼济并重。“道”在当代写作学中有什么内涵?
笔者认为,在21世纪当代中国的语境下,立德树人中的“德”即为“道”之根本宗旨。党在十八大提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归根结底,即求真、求善、求美。如果说“民主、文明、爱国、敬业”属于政治学意义上的“善政”及哲学意义上“向善”的范畴,那么“公正、法治”就属于“真”的范畴,即要实事求是,追求公序良俗。而“和谐”则正契合了“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思想理念,即将一己之美与他人之美结合起来,和而不同就会实现理想中的大同之美。科学向度的求真是大到国家民族、小至个人生存发展之根基,以求真务实为底色,“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大厦才能坚不可摧、固若金汤。价值向度的求善则是社会主义社会的题中应有之义,亦是个人安身立命之初心,人之初,性本善。如果社会的个体都能不忘初心、回归本真、施舍不倦、求善不厌、恪敬职守、臻于至善,则社会整体的和谐、公正、诚信、友善指日可待。审美向度的求美是建立在求真与求善原则基础之上的更高层次的吁求,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真善至而求嘉美。审美主体摆脱现实功利之心,超脱凡俗事务羁绊,心灵进入自由自在、怡然自得之审美境界。而审美对象可为作为审美客体之自然,则物我同一、天人合一;亦可为文学艺术,则心游万仞、精骛八极,臻于至乐之境。
***主席切中肯綮地指出:“道不可坐论,德不能空谈。于实处用力,从知行合一上下功夫,核心价值观才能内化为人们的精神追求,外化为人们的自觉行动。”[5]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仅仅是形而上的信仰和精神追求,更需要外化为一种可知、可感、可触、可及、可行的践行途径和具体方法。落实到基础写作教学实践中,就是要遵循科学向度的求真、价值向度的求善以及审美向度的求美[6]原则。在行文过程中,科学向度的求真具体表现在表情达意层面要追求真情实感、我手写我心;价值向度的求善体现在主题要旨层面要追求上善若水、仁爱慈悲的悲悯情怀;审美向度的求美原则表现在文字表述层面追求汉语内在韵律之美、外在结构之妙。
大学基础写作的教学目标是掌握汉语运用的基本规律和表达技巧,以语言文字记录大千世界,传达思想感情。因此,对于母语运用能力的培养是基础写作教学中的重中之重。伴随着全球化时代席卷世界,外语学习在当今社会受到空前的重视,而反观中小学生以至大学生,对于母语的重视程度却在逐渐减弱。因此,在高校里,对于基础写作课程地位的巩固与重塑有利于提高当代大学生的母语能力,而对于母语的热爱与熟稔本身就是课程思政的题中应有之义。基础写作课程理应以汉语独有的音韵之协、字形之美、行文之畅,孕育大学生对于传统中华文化的感情和依恋,促使他们不仅习惯于使用母语,而且擅长运用母语,最终将大学生培养成为汉语文化的优秀传承者和开拓者,促进汉语言文化圈在全世界的拓展和传播。因此,基础写作课程与课程思政之间具有天然的聚合度,前者在课程思政贯彻落实的过程中具有不可或缺的价值。
基础写作课程不能仅局限于传授写作学的理论和技巧,而应深化课程改革,在求真、求善、求美三个维度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以文学经典为抓手,集古今中外的文学经典之精华,融铸当代大学生的文学之魂,激发学生的创作热情。同时,对于真善美的思想元素的融入需要润物无声,可在两个层面展开:一是在教学内容和教学过程中有意识地加以引导;二是在教学方法和教学形式上协同创新。
基础写作主要分为文学文体写作和应用文体写作两大部分。本文主要以文学文体写作为例,探讨基础写作课程贯彻课程思政的教学策略。文学文体主要分为散文、小说、诗歌、戏剧四大类型,分别对应课程思政的各个侧重点。
在散文创作的教学上,可与课程思政中的“求真”相结合。利用散文的文体特性,强调散文要表达真情实感,提倡说真话,反对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以民国散文家、漫画家、音乐家丰子恺的散文集《缘缘堂随笔》为例,探析散文写作的内核和真谛。丰子恺在记人散文《我的母亲》《怀李叔同先生》《我与弘一法师》《送阿宝出黄金时代》《华瞻的日记》等作品中,擅长以简笔勾勒人形,以寥寥数笔传神地传达出人物的精神风貌。以《我的母亲》为例,以“母亲”为题材的创作可谓汗牛充栋,可丰子恺笔下的母亲却别具一格。他抓住母亲的独特坐姿与表情,文章中反复出现“眼睛里发出严肃的光辉,口角上表出慈爱的笑容”[7],慈母兼具严父的形象跃然纸上。同时,丰子恺以漫画家独有的构图能力,将母亲在老屋西北角里的八仙椅子进行了不厌其烦的详尽刻画:它的位置在三开间楼厅的中央一间,左边是堂叔家,右边是堂兄家,因此椅子没有靠山,不安稳;且椅子下还垫了二三寸高的衬垫,增加其高度,因此,母亲坐在上面是两脚凌空的,极其不舒服。而母亲在这张不安全不舒适的木椅上,眼观八方(向里看灶头做饭,向外照顾店里的生意),与各色人等周旋,以一己之力独自支撑起照顾姐弟六人的生活重担。读者从母亲的独特座位和表情,可以管窥她内心的坚强、宠辱不惊的淡定以及对儿女无私的爱。丰子恺的散文取材于儿女成长、师生交流、日常琐事,文字朴实无华,展现凡俗人生和世间百态,却如一颗纯净的水滴,能折射出作者悲天悯人的胸怀和情真意切的“求真写实”风。
在散文文体的课堂教学时,笔者引导学生品味丰子恺、巴金、沈复等散文家对于真挚情感和历史真相的不懈追求。巴金晚年创作的散文巨作《随想录》收录了他在文革结束后的一百五十篇随笔,分为《随想录》《探索集》《真话集》《病中集》《无题集》五册,以高度的历史责任感、无以伦比的勇气,面向公众坦诚地剖析自我,反思历史,从而成为屹立于中国当代散文史上的一座高峰。他的创作奥秘正是在于“说真话”,“我所谓真话不是指真理,也不是指正确的话。自己想什么就讲什么;自己怎么想就怎么说——这就是说真话。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意见,讲出来”[8]。巴金直面历史,独立思考,“人只有讲真话,才能够认真地活下去”[9],他代表沉默的大多数发出自己的声音,并且不虚美、不隐恶,在人生况味中蕴含史家春秋笔法。《随想录》堪称当代文学中散文创作的典范,它的影响与成就早已超越了作品本身和文学范畴,亦成为思政教育与散文写作相融合的绝佳范例。
与丰子恺、巴金的“求真”文风相悖,“杨朔模式”则是散文写作的一个反例。杨朔散文虽然有其特色,如“结构上的超稳定性”[10],但由于作者为了迎合当时的政策,就牵强附会地将日常生活中的所思所感都与图解政策挂钩,不惜掩藏自身的真感受和真思想,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与事,自然不会有长久的生命力。文如其人,做人首先要实事求是,文章才能拥有天地之正气。
在小说创作的教学上,可与课程思政的“求善”相结合,具体可以从以下两方面展开。其一,在传授写作技巧的同时,适时引入对于社会和人生的关注,尤其是当代世界所面临的重大的社会问题,如环境污染、能源危机、新冠疫情等公共安全事件,从而激发学生创作的热情和经世致用的使命感和责任感。笔者精心创设写作问题情境,围绕生态文学写作系列主题,以温亚军《驼水的日子》、迟子建《逝川》、姜戎《狼图腾》、陈应松“神农架系列小说”等为范本,在人与动物的和谐相处、亲密情感中追寻现代文明中日渐消逝的生态平衡,从而促使学生摆脱人类中心主义立场,尊重生命,守护自然,达到物我交融、天人合一的境界。如迟子建《逝川》中,阿甲渔村的渔民每年一度捕捞奇特而具有神性的泪鱼,并不是为了食用或销售,而是将其放入清水盆中,抚慰它们孤寂的心灵,次日清晨再将泪鱼放回逝川河中。此种周而往复的集体性捕鱼活动恰似一种宗教仪式,表达人类对大自然的敬畏与崇拜。千百年来,逝川河里回荡着人类对宇宙万物的悲悯情怀,承载着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生生不息的原始生命力。而温亚军《驼水的日子》中展现的是上等兵与名为“黑家伙”的犟驴之间超乎人类的情谊。初出茅庐的上等兵与犟驴从磨合阶段到如胶似漆、情同手足,而上等兵也伴随着犟驴性情的变化而逐渐成长,直到考上军校、实现梦想,人与动物的至诚至善、感天动地的情感在朴实无华的文字间流淌。学生在感受到文字之美的同时,亦洞察人类中心主义的弊端,思索人与自然共存的和谐发展之道,从而获得悲天悯人的博爱情怀与生命至上、民胞物与的生态意识。
其二,创造性思维与批判性思维的训练。小说创作需要求新求异的情节营造、独特灵动的人物塑造,而诗歌讲究独特意象的提炼、陌生化的语言构造、含蓄朦胧的意蕴营造,因此,小说和诗歌创作尤其需要创作主体拥有创造性思维和批判性思维。创作主体最忌因循守旧,墨守陈规,深陷于惯性思维的泥淖中不能自拔。笔者在教学过程中,经常会引入价值观、创作观念、艺术风格互相冲突的作家作品,并列置于课堂之上,让学生独立思考和判断分析。如将刘震云的《一地鸡毛》为代表的新写实小说与巴金的《家》等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相对照,前者完全突破了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现实观念和理想主义,在一地鸡毛般的凡人琐事中挖掘宏大历史叙事中被长期忽略的生活罅隙,专注于还原原汁原味的、“毛茸茸”的现实生活,摒弃自上而下的精英主义叙事视角,而采用平视叙事视角,展现个体的生存体验和生活的原生态。写实主义作家不再像传统现实主义作家般努力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他们笔下的主义公,被环境彻底物化,丧失了主体性。因此,新写实主义小说具有鲜明的反英雄、反典型的特征。学生在对上述创作观念的比较过程中,就必须进行分析、判断、推理,去寻找适合自己的创作风格、题材和主题,发掘日常生活中属于自己心灵的独特的“那一个”。
而在诗歌创作中,学生必须摒弃习以为常、熟视无睹的日常思维,置换成赤子般的好奇心,以突破惯常观察视角,发现凡俗生活中的特异处,方能获得陌生化、充满奇思妙想的意象,进而构思出一首佳作。如朦胧诗派善于运用隐喻、象征、通感等手法营造陌生化意象,即“通过文学手段逸出现实世界的逻辑规范和时空秩序,以达成对现实世界的超离和疏远”[10]。如顾城的《雪人》,司空见惯的老题材却营造出童话世界中的诗意盎然。“在你的门前/我堆起一个雪人/代表笨拙的我/把你久等/你拿出一颗棒糖/一颗甜甜的心/埋进雪里/说这样才会高兴/雪人没有笑/默默无声/直到春天的骄阳/把它溶化干净/人在哪里/心在哪里呢/小小的泪潭边/只有蜜蜂”[11[。诗中“我”和“你”之间朦胧甜美的情感寄寓在雪人身上,直至代表爱情的棒糖与雪人一起融化成一汪泪潭,却依然香味缭绕,爱情坚贞不渝。平常如话的意象却通过隐喻和象征传达出超凡脱俗的意境,堪称诗歌创作的典范。
在教学方法和教学形式上,以戏剧创作的教学为例,可将其与课程思政的“求美”相结合。戏剧创作教学能够促进学生审美教育的发展。本科院校一贯强调将德育、智育、体育、劳动教育作为学生的必修课。然而在真正的教学过程中贯彻得并不彻底,尤其是审美教育,往往浮于表面,学生对美缺乏感知,更缺乏创造美、展现美的意识和能力。审美教育是以戏剧、音乐、美术、舞蹈等感性直观的方式表现个体的内在价值,促使审美主体自我意识的形成,成为现代人摆脱生存压力、超越日常生活的重要途径。学生通过深入品读戏剧经典剧本、欣赏舞台表演,再到以小组为单位,自出机杼地创作出属于自己的第一部剧本,乃至最后亲身扮演剧中角色,并撰写演员表演手记,从而立体化、全方位地参与到剧作的世界中来。从读者到观众再到演员,他们在剧作的创作和演绎中频繁变换身份,打破了单向度的观众身份,产生了全新的审美体验。
当他们扮演自己创作的剧目中的角色时,他们能够入乎其内、身临其境,以“编剧”和“演员”的双重身份积极发挥主体性和能动性,在对角色理性认识、情感认同的基础上,以肢体动作、对白、独白、旁白等方式将角色的性格特征、内心世界、命运波折呈现在舞台上。学生不仅在课堂上需要呈现出全新的角色,而且必须在课后通过反复排练达到相对娴熟的状态,这就极大地调动起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学生利用课余时间,以小组为单位,聚集在一起讨论角色、揣摩心理、背诵台词、设计动作、场面调度、购置道具、布置音响。每一次排练都充满争论和矛盾,他们学会如何去面对他人的质疑,如何去协调角色之间的冲突,如何兼顾集体与个体的利益。每次戏剧演出都是一次群体的头脑风暴、文化的撞击、灵魂的升华。他们从相对陌生慢慢变得互相熟知,从只会“单打独斗”到学会团队协作,从抗拒表演到爱上表演,诸多同学通过戏剧写作和表演实践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艺术潜能,树立了自信,体验了别样的人生。这种求同存异、美美与共、团队协作的精神正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和谐”社会的绝佳体现。
基础写作的课程思政之旅远不止于课堂之内,而是可以无限地向课外延伸。教师可以鼓励学生充分利用在课内习得的写作技巧和创作能力,在课外开展形式多样的写作活动。如通过创建写作公众号、组织校园文学社团、开展校园文学节、参与校外的创意写作大赛等,不仅能够激发学生写作的兴趣,使其学以致用,而且丰富了学生的校园生活,进而能够提升学生的创造力、组织策划能力。笔者在基础写作课程的授课之余,鼓励学生创办属于自己的公众号“青果人文创意写作”,既可以作为学生课堂优秀习作的发表园地,又通过经营公众号,凝聚集体的智慧和力量,提升学生的团队协作能力和社会影响力。
综上所述,课程思政视阈下的基础写作教学改革任重而道远,因而大有可为。求真、求善、求美归根结底还是以“求真”为第一要义。陶行知先生曾寄语后人:“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12]吾辈理应秉承陶先生遗志,做“真人”,写“真文”,办“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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