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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松龄与高凤翰

时间:2024-06-19

蒲喜章

摘要:蒲松龄与高凤翰属忘年之交,两人相识的时间不长,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蒲松龄的才华、际遇却给高凤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为蒲松龄的怀才不遇而抱不平,对《聊斋志异》赞叹不已,因同样坎坷的命运,惺惺相惜,感同身受。

关键词:蒲松龄;高凤翰;忘年交

中图分类号:I207.2 文献标识码:A

在蒲松龄所交往的朋友中,高凤翰是最年轻的一位,他们属忘年之交。两人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但初见蒲松龄时的情形,在以后的日子,却时时浮现在高凤翰的脑海里,他为蒲松龄的怀才不遇而抱不平。

高凤翰(1683-1749),清代著名书画家,字西园,号南村,亦称“南阜山人”, 出生在山东莱州府胶县城西南三里河村一个书香门第。乾隆二年丁巳(1737)病废右臂,诸事皆用左手,感元人郑遂昌尚左故事,更号“后尚左生”,自制印曰“丁巳残人”。其父高曰恭,康熙年间举人,曾任诸城和淄川县儒学教谕,在诗文方面造诣很高,对高凤翰一生产生了巨大影响。《淄川县志·儒学教谕》中曰:“高曰恭,胶州人,举人。康熙三十五年(1696)任。文学儒雅,诸生晋谒,论文亹亹不倦,诗歌、文词、书法、画意无不精到。学者得其片纸,珍若拱壁。四十年致仕。”史料记载,高凤翰“自幼随父读书,不具异才”,九岁已能作诗及小词。“童年时代就从家中藏书中学到不少东西。后来受当地名儒李世锡的指教,奠定了国学基础,对其后来在艺术方面的造就有很大的帮助。”高曰恭在淄川任儒学教谕期间,蒲松龄已五十七、八岁,但仍未逾越乡试这一关,每年都要接受教谕的考核。当时县里的儒学教谕,主掌文庙祭祀、教育所属生员。所以蒲松龄在《聊斋志异·诸城某甲》篇中称康熙四年(1665)在淄川任儒学教谕的孙景夏为“学师”。随父在教谕衙内读书的高凤翰时已十五、六岁,在其父对生员考核时见到过蒲松龄。高凤翰为什么要见蒲松龄?是碰巧了么?不是,是高凤翰有意要结识蒲松龄。原因很简单,蒲松龄这时已是诗文俱佳,名气较大,高珩、唐梦赉、王士禛均已为《聊斋志异》写序和题诗评点。蒲箬《祭父文》中曰:“高司寇、唐太史两先生序传于首,渔洋先生评跋于后。”这时的《聊斋志异》不仅传播于民间,而且在上层文人中也已传播开来。康熙三十三年(1694)至康熙三十七年(1698)时维豫在淄川任知县,他曾通过唐梦赉向蒲松龄借阅过《聊斋志异》手稿本。之后,蒲松龄怕书稿遗失,曾致函唐梦赉望及早取回。《上唐太史济武梦赉先生》中说:“叨承大德,感不去心。前因鸿便,未蒙手教,前字疑有沉浮。其中虽无要紧之事,然所呈司内之书,无有副本,不讨之,恐归乌有耳。”说的就是《聊斋志异》手稿。这时高凤翰就在衙内,可能通过时妇人,借阅过《聊斋志异》,读后颇有所感,想与蒲松龄相识。李既陶著《清代山东书画家高凤翰年谱》载:“清康熙三十六年秋(1697),先生随父赴淄川教官任,淄川读书人很多,先生与地方文士李尧臣(希梅)、张殿传(元)等订交,诗文倡和,互相砥砺。并获交于文学家蒲松龄。”这次有意识的接触,蒲松龄给高凤翰的触动较大,印像较深,过了二十余年,高凤翰仍记忆忧新。其《题蒲柳泉先生〈聊斋志异〉》诗曰:

庭梧叶老秋声乾,庭花月黑秋阴寒。

《聊斋》一卷破岑寂,灯光变绿秋窗前。

《搜神》《洞冥》常惯见,胡为对此生辛酸?

呜呼!今乃知先生生抱奇才不见用,雕空镂影摧心肝。

不堪悲愤向人说,呵壁自问灵均天。

不然卢家塚内黄金碗,邻舍桑根白玉环,

亦复何与君家事,长篇短札劳千言?

忆昔见君正寥落,丰颐虽好多愁颜。

弹指响终二十载,亦与异物成周旋。

不知相逢九地下,新鬼旧鬼谁烦冤?

须臾月坠风生树,一杯酹君如有悟。

投枕灭烛与君别,黑塞青林君何处?

从诗中内容看,高凤翰回忆当年见到蒲松龄时,“忆昔见君正寥落,丰颐虽好多愁颜”。蒲松龄自十九岁考中秀才,次年去济南参加乡试,后又两度赴省,但却屡试不中。高凤翰这时也因科考失利,受人冷落,闲居家中郁郁不乐,以《聊斋志异》来消愁解闷,“庭梧叶老秋声乾,庭花月黑秋阴寒。《聊斋》一卷破岑寂,灯光变绿秋窗前”。通过读《聊斋》知先生“抱奇才不见用”,才把心中不平,愤怒“长篇短札劳千言”,抒写在《聊斋》之中。此时高凤翰的诗、文已具有一定水平,作画相当不错了。他的诗作也受到了当时文坛领袖、刑部尚书王士禛的称赞。淄川名人张笃庆也曾称赞云:“佳儿落冠弄柔翰,笔阵横扫千人军。”康熙四十年(1701)其父高曰恭秩满回籍,他随父离开了淄川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雍正元年(1723)秋,高凤翰步入中年,他到济南参加这一年的优试,因与张元有旧交,而此时张元正在朱缃家坐馆,于是便住在朱缃家中。据《历城县志》卷四十《朱缃小传》末云:“子崇勋,字彝存……延淄川张元教子弟三十余年。”高凤翰与张元也是在其父高曰恭任淄川县教谕时认识的。张元有《历下与高南村话旧》其诗中曰:“昨因文战来济上,与我抵足谈寒温,忆昔吾师在般水,君才束发我初婚。谑浪跳荡绝拘忌,总角之交良所敦。弹指光阴三十载,相看白发惊心魂。”从诗中可以看出他们当年初次相识时高凤翰十五、六岁,而张元已经二十余岁,并已结婚了,诗中的“吾师”指高曰恭。当高凤翰看到朱家借抄的《聊斋志异》时,对其中《张贡士》一篇做了一些说明,说:“向读渔洋先生《池北偶谈》,见有记心头小人者,为安丘张某事,余素善安丘张卯君,意必其宗属也。一日,晤间问及,始知即卯君事。”意思是说,从前读过王渔洋先生的《池北偶谈》,看见其中记载着心头小人的事情,说的是安丘人张某人的事,我向来与安丘张卯君很要好,猜那张某一定是他的本家。有一天,见面问及其事,才知道是卯君自己的事。由此不难看出,高凤翰以前就读过《聊斋志异》,对《聊斋志异》中各篇的内容都十分熟悉,并对蒲松龄坎坷的一生寄予无限的同情,大为蒲松龄穷愁潦倒、怀才不遇愤感不平。推案起立,浩然而叹,曰:

嗟呼!文人之不可穷有如是夫!聊斋少负艳才,牢落名场无所遇,胸填气结,不得己为是书。

余观其寓意之言,十固八九,何其悲以深也!向使聊斋早脱韝去,奋笔石渠、天禄间,为一代史局大作手,岂暇作此郁郁语,托街谈巷议,以自写其胸中磊块诙奇哉!

文士失职而志不平,毋亦当事者之责也。后有读者,苟具心眼,当与予同概矣。

这一番话说,在当时文人中没有如蒲松龄贫穷的,他虽然少年聪慧,但终究没有逾越乡试这一关,因而胸中气愤,不得不把自己对当时社会的愤懑之情寄托在《聊斋志异》之中。我看他的寓意,十之八九都深刻寄托他的悲愤之情。假如聊斋早就考取了功名,他必定能奋笔于石渠、天禄之间,成为一代史笔大手,哪有时间写这些不愉快的事,借助街谈巷语,抒写胸中愤懑呢?文士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而感到社会不公,这应该是当朝者的责任吧!以后有读到《聊斋志异》的人,独具慧眼,与我有同样的感慨。

高凤翰写这段文字时,蒲松龄已逝世八年有余,这何尝不是高凤翰对蒲松龄当年怀才不遇、命运多舛的深切同情与缅怀。

蒲松龄一生命运多舛,为科举所累。虽在十几岁时就考取秀才,文名籍甚,但却始终没有考上举人,到七十一岁时才援例成为岁贡生。由于家境窘迫,一度当过幕客,又在“缙绅先生家”做过几十年的塾师,终生郁郁不得志。从自身遭遇中,他深深感到世俗的偏见、社会的黑暗、政治的腐败,像他这种政治地位的人,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官府豪绅的欺凌,从而不止一次地发出过“粜谷卖丝,以办太平之税,按限比销,惧逢官怒”之类的感叹。他更明确地认识到像他这种经济地位的人,在政治上是很难得到进身的机会,故又提出“仕途黑暗,公道不彰,非袖金输璧,不能自达于圣明,真令人愤气填胸”的控诉。因此蒲松龄把对当时黑暗社会的愤怒之情,写进了《聊斋志异》里。在《聊斋自志》中感叹:“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

高凤翰的一生也令人唏嘘,他虽曾出仕为官,却中年丧子,乾隆二年(1737)又被诬陷入狱,同年冤案平反后,高凤翰得以官复原职,谁料突得风痹,右手病废,遂以左手写诗作画,重新开始了艺术生涯。

蒲松龄与高凤翰的年龄虽悬殊较大,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但同样坎坷的命运却让他们惺惺相惜,蒲松龄的才华和际遇都给高凤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责任编辑:朱 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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