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张新华 陈樱芷
(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00081)
国货,是一个带有明显身份区隔的概念,“国”意味着它是来自本国本土的、是自主内生的,而非外来的、其他国族的。每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国货,国货的形象与消费者的认可密切相关。尤其是在全球化时代,一个国家的国货在国际、国内消费者心目中的整体性印象和评价越好,则说明国货形象越突出,也越能彰显该国的竞争实力。近年来,中国市场的“新国货”成为热点话题,成长中的国货品牌越来越赢得国人的关注。之所以强调“新”,缘于国货既无法绕开的历史形象承续,又需在消费者认知上形成一定区隔的尴尬。岁月流转给国货注入了远超经济层面的内涵,深入理解国货及其形象的发展,有助于消费者在新时代更好地建构消费认同。
中国国货的形象,是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国货与消费者之间不断互动的结果。不同的历史阶段,国货形象因多重因素的影响而发生改变。回顾国货形象近代以来的演变过程,能更清晰地分析“国货”这一符号在不同语境下的历史意蕴。
“国货”这一称谓,源自于近代洋货在中国市场的大规模倾销。所谓“国货”,指的是由中国所主导控制和生产制造的产品。在鸦片战争以前,这些来自中国本土的产品还一直被冠以“土货”的称谓,包括各种农产品和手工业制成品。如果说,处于前国货阶段的“土货”尚作为一种自在的实体而存在,那么“国货”概念的出现,则是基于近代洋货入侵后,中国与西方列强对抗之中的一种自觉。
西方列强以鸦片倾销开始,进而用武力敲开国门,晚清政府无力抵抗,只能割地赔款,开航通商,由此外来商品大量涌入,先是在通商口岸,后逐步蔓延到其他城市甚至乡村。洋灯、洋火、洋油、洋伞等洋货逐步取代中国传统生活用品,洋货正是靠着这种非正义的手段,成为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经济手段。
洋货对传统产品、民族经济产生巨大冲击,中国民众感受到外来经济侵略的威胁性,家国认同感、国货意识由此被激发起来。随着中国机制品的生产面市,曾经的“土货”称谓逐步为“国货”替代,作为与洋货相区别的概念被人们接受。作为强行进入中国的近代工业舶来品,洋货是西方物质文明的代表,具有生产先进、使用便捷、价廉物美的特点,国货无论在生产效率、产品品质还是价格方面都竞争力低下。加之工业近代化尝试的失败,未得到有效发展的国货长期被洋货压制。
19世纪末20世纪初,受美国排华政策、日本“二十一条”等事件的刺激,在民族危机意识的驱动下,洋货作为侵略事实的象征,受到当时中国社会各阶层的集体抵制。从抵制美货到抵制日货,民众逐步意识到单纯抵制外来商品、对外货采取不买不卖的策略还不够,必须发展民族工商业。在“中国人要用中国货”的口号声中,国货运动逐渐兴起。国货的改良与民族振兴、国家形象联系在一起,一度成为凝聚民族观念、抵抗经济侵略的旗帜,买国货、用国货被视为支持本国经济发展、推动民族产业进步的爱国举动。
然而,面对帝国主义的打压,加之统治当局的软弱无能,列强在中国消费市场的强势地位无法从根本上得到改变,加之民族资产阶级在国货运动期间将主要精力放在销售问题上,“他们希图以宣传爱国思想来达到支持国货销售的目的,对如何改进生产、发展国货注意不够”[1],难以实现国货的长远发展,以国货抵抗外来经济侵略的运动难以奏效。况且就商品本身质量与价格而言,当时的国货无法与洋货比拼,洋货对国货的压倒性胜利,进一步加深了民众对国货难敌洋货的认知。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不断参与全球化进程,在与外资品牌的合作竞争中,本土企业和品牌逐步成长起来。但由于起点低、底子薄,中国制造的国货在生产体系、制造水平和品牌运作上处于劣势。20世纪80年代开始,外资品牌凭借先发优势占据了中国消费领域的中高端市场,受到消费者追捧,国货在低端市场中艰难求发展。
在某些西方发达国家看来,中国是它们实现代工生产、倾销商品的最佳场所,中国制造被定位为全球产业链的加工组装环节。与此同时,在国际传播领域,在发达国家的强势话语支配下,中国制造被贬低为廉价、低品质,国货常常受负面报道围困而被塑造成低端形象。
如前所述,有必要重塑国货形象,促进国货消费行为内在化与消费主体大众化,在认同重构的基础上使国货消费成为一种融合时尚个性、家国情怀、民族自信的全新体验。
国货形象的重塑,首先在于国货差异化价值和意义的重构。作为消费对象的国货,其意义的差别并不是由纯粹的使用价值所决定的,而在于其符号价值。“符号价值可以转化为消费主体界定自我时所必须的差异化意义。”[2]国货能否在消费者心目中形成良好的符号记忆和联想,直接决定着其形象的高低优劣。
在商品符号价值的赋予过程中,大众媒介是一股重要的力量。国货要充分利用大众媒介,补足过往在营销传播方面的短板,通过市场运作为国货注入新的符号价值。国货品牌要重视文化的发掘,在熟练运用中国传统文化要素的同时,融合现代时尚元素,为品牌选择符合其特性的传播符码,打造独特的文化IP;注重对品牌符号价值和意义的大众化阐释,拓展国货符号价值的赋予空间,通过明确品牌定位带动品牌形象的提升。近年来,一些快速崛起的国货品牌已经彰显出文化价值。如彩妆品牌花西子,以“东方彩妆,以花养妆”为理念,着力打造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彩妆产品,受到消费者认同;雪糕品牌钟薛高以“中雪糕”谐音取名,参照中国瓦片设计出别具一格的“瓦片雪糕”,打造出具有符号意义的品牌记忆点。
在数字化传播语境下,国货品牌要注重符码传播与新技术的有机结合,贴合消费者的喜好,采用精细化、多元化的营销手段,将更加时尚、亲民的品牌理念植入人心。如运动品牌李宁在产品外观设计上注入水墨、晕染等传统艺术元素,并运用传统扎染、苏绣等传统技法来增强产品质感与视觉效果,成功打造兼具功能性与时尚性的标签。国货拥有了更丰富的文化意义与更多面的符号价值,才能为消费国货打下认同的基础,让购买国货成为消费者的独特表达。
国货本身的符号价值必须通过内化的方式,才能实现与消费者的连接,将蕴含的符号转化为消费者认同的意义。也就是说,商品符号价值的转移是在消费过程中得以实现的,在消费者对国货的购买和体验中完成的。国货的品质是消费认同的基础,国货符号化价值基于自身的功能性价值和使用价值。没有国货的品质前提,消费连接就难以发生,符号价值的转移也就是空谈。
国货要成为消费者的选择,必须在核心技术上不断取得突破,在产品品质上能媲美甚至超越外来品牌。当前是国货实现品质跃升的重要机遇期,“中国制造”正经历着向“中国智造”“中国创造”升级的大转变,华为、小米、格力等品牌已有不俗的表现,这其中既有企业自主的探索,也有国家战略层面的支持。从世界范围的经验来看,国家的政策倾斜和产业扶植是本国企业和品牌崛起的重要推动力量。《中国制造2025》是我国实施制造强国战略重要的行动纲领。国货品牌要把握契机,强化创新驱动,建立起独特的品质优势。
国货企业只有切实从消费市场出发,专研需求,精研产品,摆脱国货长期来的质量包袱,制造真正适销对路的商品,才能适应新的消费趋势。如国货品牌的佼佼者华为,以出众的技术优势、高品质的产品,赢得全球消费者的认同;以浙江五芳斋为代表的一大批老字号,通过研发新产品、改进包装技术等途径,重新焕发活力。消费者的消费选择并非一味盲目,品质才是国货在竞争中赢得消费者的核心基础。
当下,在国货的消费者中,新生代不断崛起并成为一股强大力量。他们独具特性,为国货品牌摆脱弱势形象提供了机遇。
首先,新生代在符号消费方面有更大的热情和主动性。他们不断吸纳和创新消费文化,其对于商品的认知已从长辈看重消费品的使用价值中挣脱出来,更加注重消费的文化意涵与符号价值。在更追求自由的消费心理支配下,他们善于利用商品的表达功能,彰显消费的个性、品位、社会地位,满足自身社会认同的需求,因此也更有可能接受国货独特的符号意义。
其次,新生代对国货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更少。国货劣于洋货的集体记忆,在新生代消费者这里已经稀释。深受新媒体去中心化、社交平权思想的影响,新生代消费者崇洋消费的观念减少,对传统国际品牌的权威认同感下降。新生代没有那种国家极度落后的深刻心理感受,也未曾经历国货品质艰难提升过程带来的糟糕体验,因此他们对外来品牌没有天然的仰视和崇拜,对国货也不存在心理隔阂,也就最有可能建构起国货的全新形象。
最后,新生代是伴随互联网成长起来的,对新媒体有天然的亲近,近年来电商平台的崛起给国货品牌带来新机遇。《2020新国货白皮书》显示,2020年天猫线上国货品牌累积增长10万余个,线上占有率超七成,不少传统国货品牌在社交媒体平台上获得“新生”。如回力鞋利用短视频平台抖音,一方面通过直播实现带货,另一方面不断输出创意内容,打造品牌形象;诞生于1931年的百雀羚、创立于1985年的蜂花等品牌也通过新媒体传播,有针对性地靠拢年轻消费者,掀起新一轮的“国潮热”。互联网时代的媒介形态多样化与沟通方式多元化,降低了国货符号化传播的门槛,国货品牌可以更便捷地利用新媒体有效触达年轻消费者,以更强的互动体验吸引他们,建构起新的消费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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