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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哲学视阈下电影《记忆碎片》的悲剧性解析

时间:2024-06-19

卓 雅

(贵州财经大学,贵州 贵阳 550025)

2001 年出品的美国影片《记忆碎片》(Memento)是一部带有强烈后现代色彩的实验电影,许多影评人更是对影片独特的后现代叙事结构赞赏有加。业界甚至认为,非凡的影片叙事框架使这部影片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此外,《记忆碎片》又是一部透露着深刻哲学意味的影片。男主角Lenny 在罹患短期失忆症后,将如何认识自我,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这些发人深省的充满本体论和世界观的问题来自于对影片主人公的悲剧深层次地思考。从符号学的角度来分析,这是一出符号的悲剧——因符号的谎言给符号接收者带来了悲剧性谬误。

一、当下与以往

《记忆碎片》是关于“失忆”最别致最极端的电影。失忆,主要是由于记忆的神经生理基础涉及皮质的感觉联络区、颞叶、丘脑和整个大脑皮质等部位受损引起的记忆障碍,可表现为遗忘和记忆错误两种症状。病理学上的失忆现象其实很罕见。经典好莱坞的失忆电影大多是遗忘的模式化套路:主角因意外或战争导致失忆,忘记了自己是何人,自己将要干什么,经历了不同程度的自我泯灭与自我消失。在亲朋好友的亲情感召下,在自我不懈的努力下,终于重温过去的记忆,寻找回失去的自我,一切皆大欢喜。《鸳梦重温》是此类影片的早期经典。

但《记忆碎片》不同于以往的失忆套路。旧金山一家保险公司调查员Lenny 家遭歹徒闯入,在与歹徒搏斗中,妻子被杀,自己脑部受伤。伤愈后,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短期记忆丧失症”。他没有丧失受伤之前的记忆:以前的人生经历、调查员的工作、与妻子的恩爱生活,以及妻子的惨死,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不满于警方宣布歹徒已被其打死而草草结案,认为还有另一个歹徒从后背袭击了自己,把自己打晕后逃之夭夭。发誓要追查凶手替爱妻报仇。可是,他丧失的是受伤之后的记忆能力:只能记住二三分钟内发生的事情,几分钟过后,就会忘的干干净净,无法记得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什么、做过什么。

影片的一个段落很好地向观众展示了Lenny 失忆后的极端情状。女招待Natalie 为了试探Lenny 是否如其所说患有失忆症,当着他的面往酒杯里吐口水,过了一会再将酒递给他。而他竟若无其事地喝了下去,因为他已经忘了女招待曾经在杯中了吐口水。

就是这样一种“短期记忆丧失症”将主人公当下的此在方式快速删除,只保留过去存储的记忆。而“所有的回忆都会给人带来某种痛苦,这或者是因为被回忆的事件本身是令人痛苦的,或者是因为想到某些甜蜜的事已经一去不复返而感到痛苦”。[1]对于Lenny 来说,关于妻子的回忆,无论是夫妇以往甜蜜的生活,还是事发当晚残酷的情景都是痛苦的。这过去的痛苦是激发他活在当下的理由。可是,没有当下的记忆,他的基本生存都成了问题——他无法认出哪一辆车是自己开的;不记得自己住哪家旅馆;是否已付过房费等。继而,自己和他人的当下关系又总被失忆迅速截断——他不能辨别眼前之人是否认识,是好友还是仇敌?于是,主人公成了一个没有当下,只有以往的存在。举步维艰的他如何再去追查凶手,为妻报仇呢?

人类如何在跨时空条件下保存自己的记忆呢?利用符号。主人公只有使用符号,才是他唯一走出困境、解决难题的途径。

二、符号与记忆

卡西尔说:“我们应当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来取代把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人具有一种别的动物所绝对没有的功能——运用符号的功能”。[2]人的最本质特征是创造使用符号,人类生活在符号的世界里。符号通过记录记忆来传承人类文明,是连接过去与当下最重要的工具。有了符号的帮助,人类才能把握已逝的时光,把过去纳入此在。

影片主人公Lenny 使用了一系列符号文本来保存他当下的记忆,以便确证自我在世界的存在,完成当下的生存目标——复仇。这些符号主要以语言符号(文字)为主,辅以非语言的肖似性符号(照片),他采用了三种不同的符号制作模式:

1.宝丽来照片。影片伊始:一只手拿着一张带血的宝丽来照片(大特写);照片正在慢慢褪色(大特写);照片被重新装入相机(特写);主人公手持相机拍照(近景);地上的死者(近景)。这是导演以倒放的独特叙事形式隐喻整部影片的倒叙构架。同时,在符号学视域下,一个镜像符号的技术生产过程被清晰地展现。死者(随后我们知道是被L 所误杀的警察Teddy)是符号将要代表的对象。这一符号对象通过宝丽来快照成像技术这一中介,形成以相纸为物理介质的镜像符号,存储与传递“Teddy 死亡”这一内容,以表达T 已死的这一既成事实。

对Lenny 来说,宝丽来快照的技术优势弥补了普通照相机须要冲印才能成相的时间缺陷,可以瞬时保存自己可怜的“三分钟记忆”。并且,在照片空白处写下说明文字,形成“照片+文字”的多中介表意符号体。于是,他给自己入住的旅馆正门拍照,写下地址,这样就能在迷路后找到自己住所;他拍下所开车子的照片,写下“MY CAR”,这样就能准确找到架车;他拍下Natalie 的照片,写下她的名字,这样就知道她是谁。他把这些照片放在触手可及的上衣口袋里,以便随时随地可以看到。凭借这一类符号,他几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不至于太丢三落四。

2.字条。Lenny 的独白:“你知道自己是谁,对自己身份有点印象。至于过正常生活,字条十分有用。”

把发生过的事或要做的事用文字记录在纸上是人独有的符号表意行为,几乎成为社会文明生活的必要条件。同时,在用文字记录时,其条理性与系统性很重要。这一点,主角很明确地意识到:“Sammy Jakis 也有一样的问题。不过他缺乏条理。猛写字条,乱放一通。如果你想要奏效,就要有一个系统”“要把纸条放在固定地方”。此外,尤其关键的是,主角必须马上把已发生的或要做的事记下来。否则,他不但不记得某些事曾经发生或将要发生,甚至连他本要“把事情记下来”的企图也忘得一干二净。届时,他所经历的那段时间对于他来说则没有意义的空白,本体存在成了虚无。他者却可乘虚而入,任意捏造记忆,再塑主体。所以,Lenny 提醒自己“你得时时注意要防范别人故意混淆你,替你乱写字条”。他要求自己严谨而又系统。

3.纹身。Lenny 独白:“假如有那种重要的资料,将他们刺在身上,而不要写在纸上……可以永久备忘。”

观众已经注意到Lenny 左手背上的纹身“remember Sammy Jakis”(记住萨米·杰克斯)。“rember Sammy Jakis”这一符号文本的物理介质是人的皮肤,是通过针刺与药水渗入刺痕的文绣技术产生。相对于纸质文本来说,其存在状态会更长久与稳定。针对接收者Lenny,其所指(或解释项)为:Sammy 是自己以前做保险调查员时的一个顾客。他因车祸受伤而患上短期失忆症。他妻子让他把重要的事写在纸上。自己现在的情况跟Sammy 一样。所以要时刻记住自己的病。

导演在一个场景中为观众展示了Lenny 的纹身。他把认为最重要的讯息纹在了自己视觉所及的身上各处。颈下:约翰·G 强奸并杀害了我妻子;前胸:找到并杀掉他、不要相信你的软弱、字条会丢失;右臂:要考虑来源、记忆是会背叛的;左腕:线索1,男性、线索2,白种人;右腕:线索3,名约翰或者杰姆斯. 姓G;左腿:线索5,毒贩、线索6,车牌号SG137IU。

这些纹身符号传递的讯息是主人公生活的主要目标,他当下的全部生存意义。

“人确实是使用符号的动物”[3],片中主人公即符号表意的行为主体,他依自己的意志与意图,从自身关联角度出发,灵活自如地生产这三类符号,并使其秩序化、系统化。进而向自我发送讯息,作为凝固记忆的建筑材料夯实了从认知主体通向认识客体的基础,架起了联结主体以往与当下的一座桥梁,创造了他失忆后的新秩序。

但,快照的即时性、字条的条理性、纹身的永久性并没有帮助Lenny 完成既定目标。他两次杀错了人,成为借刀杀人的工具且有继续滥杀无辜的危险。他的存在原本应是为妻复仇的宏大正剧,现在却成了一出荒谬的悲剧,为什么?是符号,正是符号的谎言造成的谬误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三、主体与语境

艾柯反复提到“符号可以用来撒谎”,“说谎可能性就是符号过程的特征”,“每当存在着说谎的可能时,就有一种符号功能”。[4]

符号确实能够撒谎,影片充满了层层谎言。我们先来分析最明显的两处。一是Natalie 欺骗Lenny做了挡箭牌去对付向她追查毒品下落的毒贩Todd;一是警察Teddy 利用Lenny 杀死毒贩Jimmy。谎言从何而来?符形本身无罪,谎言是在符号表意通讯的行为过程即符用中产生的。下图为骗局中N、T与L 的符号通讯形式。

这其实就是个体与他人的交际过程。“虽然在它的进程和作用方面是很复杂的,却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人们是在行动中,即在合作中,经过符号的中介传递明确的意义而进行交际的。”[5]此过程又分为两节符号传讯行为。

第一节,N/T 对L 的符号传讯:两人从不诚信意图出发,依据L 的符码规则编码,生产不诚实符号文本,发送至接收者。

第二节,L 的自我符号传讯:L 乐意接受二人的文本,又从自我的诚信意图出发,在N/L 提供的语境下,生产诚实符号文本,向自我发送。这是主体以符号为媒介的自我传讯,符号的发送者又是符号的接收者。在此意义上说,Lenny 的照片、字条、纹身都属于自我符号。

N 或T 的谎言为何会成功,L 为何乐意接收,信以为真?主要原因在符号的主体间性与符号语境两方面。

首先:不诚信意图源自符号主体间性。人际符号通讯活动中,有相对的两个符号主体,发送者A与接收者B。两者都具有投入符号讯息创造、解释过程的丰富的知识体系库。在诚信交际时,无论是发送者A 还是接收者B,双方都力图缩小主体间性,互以对方已具有与符号相关的同样知识体系为前提。A 按照B 所识认的符码编辑文本;B 按照A 创造文本之际已投放了同样的模块为条件来接收并解释文本。甚至以共同的知识体系为基础,通过“推理”补充未被表现出来的符号所指。此时,主体A与主体B 的间性差距小,知识体系库在符号讯息的模块内重叠或有大部分交叉,加强了符号交际的准确性与可信度。

在非诚信交际时,发送者A 隐瞒与B 的间性,以B 没有的知识体系为前提,故意按照B 所识认的符码编辑文本。其传出的讯息隐藏了自己特有的知识域。B 的体系库没有此一模块,却仍假定A 已投放了同样的模块来接收并解释。此时,主体A 与主体B 间性差距大,符号讯息模块不重叠或只有少部分交叉,符号交际的准确性与可信度降低。

影片中N 和T 作为正常人,其知识域绝对优于失忆的L。警察Teddy 了解Lenny 的一切秘密,Natalie 也知道L 的失忆。N、T 和L 的主体间性明显增大。L 因失忆面对不能把握的客体模式和问题情景,但认识又不能不进行,就转而求助于其他以同一客体为对象的N 或T。他俩出于各自意图,通过符号传讯将关于周围客体的不诚实信息传递于L——Teddy 提供给他有关凶手的线索,再告诉他附近有一个叫Jimmy 的毒贩正在交易。L 就写下“逮捕他”的字条,误以为Jimmy 就是凶手;Natalie 被打之后,告诉L 是因为帮他查凶手才被Dodd 所打。L 就气愤地要教训D,并写下“帮助Natalie 找到此人,或除掉他”的字条(其实,Jimmy 虽是毒贩却不是凶手,Natalie 却是被Lenny 自己打伤的)。这时对L 来说,符号传讯表现为外部的强制性交流,激活L 以实现自己与周围客体的识认关系。在此不平等的强制性交流中,L 不得不相信发送者的不诚实文本。

其次:符号语境不同导致解码错误。作为符号通讯的活动实现于一定的环境和物质条件中,“一切被指称者均存于环境中。”[6]主体在与实际对象发生认识关系时,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参考对周围其他客体环境的认识,并使自己的活动与之协调平衡。而客体环境也制约着符号主体的编码与解码过程,此即为符号语境。

池上嘉彦把符号通讯分为“代码依赖型”和“语境依赖型”两类。一切自然科学符号文本的传讯是排他性的封闭过程,必须严格按照代码规则。接收者完全依赖代码来解码。而“语境依赖型”解码实际上相当于“推理”行动,接收者并不是站在被动的立场上,按部就班照现成代码“解译”。而是参照语境,加入主体的意志与意图,进行着主动判断、推理的活动。同样的符号外延,同样的符码与元语言,不同的语境可能导致不一样的解码,产生不同的符号内涵,甚至朝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特别是当主体远离实际客体或非直接经验性地与客体发生识认关系,接收者因远离符号产生时的语境,失却了对符号客体认识的直接性时,就会更大程度存在着讯息传递的解释性失真,导致解码错误。

且不论整部影片主线都是靠对线索符号的推理判断去追查凶手,就上图中所示的两个谎言也为“语境依赖型”通讯。Lenny 因忘记语境而解码错误,使N和T 的谎言成功实现。正所谓“语境弄错,全盘皆错”。

图中语境a 指Natalie、Teddy 制造文本并发讯时的语境:其一、Natalie 藏起了所有的铅笔,然后故意辱骂Lenny 及其妻子,并扬言“就是要利用你”。L怒不可遏,打了N。N 带着伤痕——眼睛淤青,嘴角、鼻子流血,跑出屋外。其二、Teddy 则向Lenny 提供了案件的资料,并帮助L 杀掉了真凶。但却藏起了L 已复仇的照片证据。

语境b 指L 受讯并解码时的语境:其一、他本想把N 要利用自己而被自己所打的事马上记下来。却因找不到笔而忘记。当N 重新进屋时,他看到N脸上的伤后惊问谁打了她。其二、对于Teddy,他因忘记自己其实一年前早已报了杀妻之仇而继续需要T 的帮助。

语境a 与语境b 的时间差并不长,本应构成同一语境,符号传讯可避免解译性失真。但因失忆的缘故,Lenny 对两语境的客体认识可以说是非直接经验性的。无法使二者同一,造成了语境的割裂,b无法被a 证伪。失却了真实语境a 的依凭,只依赖虚设的语境b 来解码,即使他接收的讯息外延真实——Natalie 确实被打,Jimmy 确实是毒贩,其内涵解释项也会与事实大相径庭——Natalie 是被自己所打,Jimmy 根本不是凶手。

在解码错误的语境下,Lenny 再不断制造自我传讯符号,反复强调具有错误内涵的符号的外延真实性,把他人的谎言变成了自我的真理。

四、心理与能指

谎言不止两条,悲剧也并不似叔本华所说来自邪恶者的欺骗。被欺不可怕,自欺才是主人公深邃的悲剧之源。在影片最后的黑白渐变彩色的场景中,导演石破天惊地点出了Lenny 生命真正的可怜可悲之处。可怜的是他的生理失忆,可悲的是他的心理自欺。原来他妻子事后还活着,是因为他的失忆而反复给患糖尿病的妻子注射胰岛素才导致她的死亡。但他固执地认为是歹徒杀了她。Teddy 起初因同情而帮他找到歹徒并杀掉。但L 不记得,仍在继续追查“凶手”。他不要真相(自己误杀了妻子),只要自己捏造事实(妻子被歹徒所杀),他要自欺才能快乐(为妻复仇是他今后的生存目标),他必须忘记已经手刃仇人,不停止追查,才能维系存在的快乐。

人的心理也是一种符号。弗洛伊德、胡塞尔等即把心理客体当做符号看待。所谓心理客体,是指纯心理显像,如思想或情感本身。皮尔士指出“每当我们思想时,都为意识提供某些情感、形象、概念或其他表象,它们均可作为记号”“每一在先的思想都对在后的思想具有一定的意义,即它对我们来说是某物的记号”。Lenny 的深层心理不愿面对妻子是死于己手的事实,即潜意识层面上的、未经语言表示的心理实体。这一心理实体借助“遗忘”被理所当然地置换成“歹徒杀死了妻子”这一可被语言表示的假设观念实体。该假设被相信为合理而具有充分的根据,缓解了事实“符码”规定的意义与当事人潜意识意图之间的紧张关系,根植于意识层面,并外化为物理符号“JOHN G 强奸并杀害了我妻子”。至此,最初的“自欺”潜意识动机和外界物理的复仇行动之间形成松散的意指关系,是符号学性质的,其功能与物理符号的功能相同,只不过前者的意指代码更为复杂。

自欺符号对主人公的人生撒了弥天大谎,他沉溺于符号的谎言之中不能自拔,乐此不疲地寻找一个叫JOHN G 的男性白人做凶手。此处纹身符号“JOHN G”、“MALE”、“WHTIE”等的能指优势又为谎言的继续推波助澜。

能指优势是符号的又一谎言发源地。艾柯七条的前三条(1)记号前件经常显在,并可知觉,记号后件经常隐在。(2)前件产生后,可能无后件出现。(3)记号可以用来说谎,即前件不需后件作为其必要原因,而只被假定由后者造成。说的就是符号的能指(前件)优于所指(后件)可能造成谎言。

符号“JOHN G”能指不过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姓名,所指可以无限衍义。被当事者片面化挑选所指,假定后件“杀妻凶手”为前件“JOHN G”的必要原因。“JOHN G”这一能指被过分看重,制造了“凡是姓的开头字母是G,名叫John 的男性白人定为凶手”的伪真相。于是全名为“John Edward Gammell”的Teddy 也被当成John G 杀掉。

影片结尾,发现被利用了的Lenny 在Teddy 的照片上写下“DON’T BELIVE HIS LIES”(别信他的谎话),驱车上路了。他坚定地告诉自己:“我要相信世界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我要相信我所做的事情仍然有意义,即使我不记得做了什么,我要相信,即使闭上眼睛,世界任然存在。我相不相信世界仍然存在?对。我们需要记忆去确定自己的身份。我并不例外……现在我到了哪里?”似乎,他将会摆脱悲剧命运而重生。但是他不能。他需要记忆去确定自己的身份,而记忆需要符号来存留。只要符号在,谎言就在。他将永远无法挣脱谎言之网。影片显示,他写下的“别信他的谎话”不但成就了Natalie 的诡计,且又一次满足了自欺的心理。

四.结语

不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影片想告诉我们,记忆是不可靠的,但人们的生活却离不开记忆。无论它真实与否,都是我们做出判断凭据,引领我们生存下去的心理动力。真相有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自己拥有的记忆而努力活下去。符号存在的意义也在于此。虽然符号的谎言时有存在,但我们的生活离不开符号。借助符号的“烛照”,人类凭理性与智慧得以不断“接近”真相。同时,人类的激情与感性才能维系幻想。以幻想为动力不断接近的过程才是人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真谛!所以,承认符号存在的价值——没有了照片、字条、纹身,主角会迷失于无目的的存在之中;没有了符号,人类会沉沦于宇宙混沌的迷雾之中。符号的谎言有时并非有害,更不可怕。重要的是,不要被符号所控制,不要让符号的狂流掀翻了人类的方舟。

[1] 宇文所安. 追忆[M]. 郑学勤,译. 上海:三联书店,2004.

[2] 卡西尔. 人论[M]. 甘阳,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

[3] 池上嘉彦.符号学入门[M].张晓云,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5.

[4] UMBERTO ECO. A Theory of Semiotics[M]. Bloomington:Indiana Univ Press,1976.

[5] 沙夫.语义学引论[M]. 罗兰,周易,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6] 李幼蒸.理论符号学导论[M].3 版.北京: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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