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字“芾甘”的“芾”读音

周有斌

（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巴金字“芾甘”的“芾”读音

周有斌

（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巴金，原名李尧棠，字芾甘。从名与字的关系来说，巴金先生字“芾甘”的“芾”既可以读作“fèi”，又可以读作“fú”；从命名方法这个角度来看，“芾甘”是从《诗经·召南·甘棠》“蔽芾甘棠”一句中截取而来，这里的“芾”只有一种读法，读作“fèi”，因此巴金先生的字“芾甘”中的“芾”只能读作“fèi”。

巴金；芾甘；读音；名与字

巴金是当代著名作家，原名李尧棠，字芾甘，一生创作了众多作品，其作品很受广大群众的欢迎，不少作品选进了小学、初中、高中语文教材。人民教育出版社的小学语文四年级上册选用了巴金的作品，作品名为《鸟的天堂》，一位小学老师在备课时拿不准巴金先生字“芾甘”“芾”的读音，请求本人帮助。本人首先查阅了《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发现“芾”有两种读音：一念fú，音同“服”，意为“草木茂盛”；一念fèi，音同“废”，无意义，与“蔽”结合，构成“蔽芾”，意为“小”。“芾”在这里究竟读fú还是fèi，《现代汉语词典》没有给出个明确答案，参考书也没有确切说法。本人努力查找有关巴金研究的论文、著作，这些研究主要集中在：作品研究，包括人物形象分析、社会内涵、艺术特色、创作特色等方面；思想研究；传播与接受研究；编辑成果等方面，还没有人介绍过巴金字“芾甘”中的“芾”的读音。本文拟从名与字的关系以及人名特征与命名方法的角度来确定其读音。

一、名与字的关系

当代“名字”就是指某个人的人名，实际上古代、近代，“名”与“字”有很大区别，“名是人一出生时由父母为之确定的用以标志其生命个体的符号，而字是人成年举行冠礼后所取的用以表示其社会权利和义务的标志。”[1]155可见，名与字有两点显著区别。第一，时间不同，名是成人之前的称呼，字是成人之后的称呼，按理名与字起的时间不一致，使用时间也不一样，在汉人人名史上，秦以后人们往往在小孩出生时连名带字一同取好，只是称字一般到成人以后才能叫；第二，功能不同，称名称字体现了称者与被称者之间的差距，称名是父母和尊长的权力，称名反映了称者与被称者之间的距离，称字则表示尊重。

在有名有字的时代，汉人人名的名与字有着多种关系，主要有：相反，如甘宁，名宁字兴霸；相同，如诸葛亮，名亮字孔明；相关，如孙权，名权，字仲谋；同形，是指名与字当中至少有一个字是相同的，如谢安，名安字安石；相协，是指名与字组合在一起，则成某个经典、故事或经义，如蒋介石，名介石，字中正，《周易·豫》“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象曰：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2]32

巴金的名“尧棠”与字“芾甘”是什么关系呢？“尧”是巴金的排行，“李家的家族辈分轮序是‘道尧国治家庆泽长勤修德业世守书香’。巴金父亲一辈是‘道’字辈，巴金这一辈是‘尧’辈，他的同胞大哥名尧枚，三哥名尧林，二姐名尧桢，三姐名尧彩”。[3]2“尧”，《说文解字注》解释为“土高也，从三土”。[4]694《辞源》认为“尧”有三个义项：“1.高；2.传说中之古帝陶唐氏之号；3.姓。”[5]617“棠”，《说文解字注》解释为“牡曰棠，”[4]202《辞源》认为“棠”有三个义项“1.木名；2.地名；3.姓。”[5]1597《现代汉语词典》认为“棠”有两个义项：“1.棠梨；2.姓”。[6]1266综合起来看，“棠”至少含有两个义项：一是一种乔木；另一种这种树的果实。“芾”,《尔雅》认为“芾者，小也，芾音贝。”[7]2585《说文解字》未收该字。《康熙字典》认为该字读音有两种：一读为方味切，即读作fèi，音同“废”，与“蔽”构成以个联绵字，是“小”之意；一读为分物切，即读作“服”，念作fú，草木翳荟。[8]989《辞源》认为“芾”有两种读音三个义项：“fèi，1.蔽芾，微小貌。fú，2.古代官服外的蔽膝，缝于腹下膝上。3.草木茂盛。”[5]1597“甘”，《说文解字注》，“美也，羊部曰，美，甘也。甘为五味之一，而五味之可口皆曰甘。”[4]202《康熙字典》认为“甘”的义项主要有二：1.美味；2.地名、山名等。[8]706《辞源》认为“甘”有六个义项：“1.味美；2.悦耳动听；3.情愿；4.嗜好、喜爱；5.古地名；6.通‘柑’”[5]2091。巴金的名“尧棠”与字“芾甘”的意义有两种理解：1.高处的棠树果小而甘甜；2.高处的棠树茂盛且果实甜美。如果做第1种理解，“芾”读作“fèi”；如果做第2种理解，“芾”读作“fú”。两种理解都合乎情理。

二、人名时代特征与命名方法

人名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命名特点。

先秦时期汉人的命名基本上遵循：“名有五：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以名生为信，以德命为义，以类命为象，取于物为假，于父为类。不以国，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畜牲，不以器币。”[9]1751

高祖刘邦及众大臣，身为平民，经过南征北战，夺取了江山，一统天下，这是亘古未有之事，西汉早期人名多反映建功立业、授勋封侯的愿望，如韩安国、赵广汉；汉初，统治者就尊崇黄老之学，景帝时期达到高峰，这一时期不少人名寄托了对健康长寿的追求，如李延年、韩延寿等；汉武帝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思想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西汉后期至东汉、三国时期儒家的众多观念在人名中得到了体现，如宗慈、杨德祖。

南北朝隋唐时期，人们附庸文雅，因此人名中多含有庄重雅致“彥、之”等字，如刘彥和（刘勰）、祖冲之。

宋重文轻武，强调存天理灭人欲，人的取名基本上体现了这种倾向，如吕端、种师道。

元蒙古人入主中原，汉人地位较低，不少汉人有姓无名，朱元璋在元代时就是如此；有的弃汉名，改蒙古名，王昔剌，因战功改名昔剌拔都。

明人继续崇尚理学，人们也喜欢用一些表美德的字眼为名，如温体仁、魏忠贤。

清代大兴文字狱，“金石、考古”之学盛行，与之有关的人名呈现出两个显著特点：1.假用古代玉器、钟器之名，如岳钟琪、施琅；2.双名中前后两字意义上无明显关联，如黄宗羲、梁诗正。

现当代人名受政治影响比较大，比如说：建国初期出生的人，不少人名为“建国、兴国、爱国”；抗美援朝时期出生的人，人名为“援朝、卫国、胜美”；文化大革命时期出生的人，有的人名叫“卫东、向阳、文革、咏梅、爱梅”等。

不同年代有不同的命名特征，但命名方法则大体一致。根据马挺生先生的研究，汉人的汉人常见的命名方法有19种,分别是“截取命名法、比喻命名法、借代命名法、排行命名法、数字命名法、叠音命名法、双声叠韵命名法、谐音双关命名法、语义双关命名法、拆字命名法、叠合命名法、增减笔画命名法、连伸命名法、派生命名法、简缩命名法、合姓命名法、地点命名法、时日命名法、巧合命名法”，[10]38-63这19种命名方法种，截取命名法是较为常见的一种。截取命名法“就是名人名句中的语词来给人起名”。如：毛泽东为自己两个女儿取名李讷、李敏就是截取《论语》中《里仁》篇中的一句话“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与行。”[11]117

巴金先生的研究专家李存光先生认为“巴金的名和字，出自《诗经》中的《召南·甘棠》。这是一首颂扬周召公姬奭施惠于民的德政的民歌……巴金的祖父能诗文、喜字画，曾自印过一册题为《秋棠山馆诗钞》的诗集，给子孙取名字，自然要引经据典。拆开完整的诗句，取末字‘棠’为名，中间二字‘芾甘’为字”，[3]2但“芾甘”并不是一个词，《十三经注疏》《辞源》《汉语大词典》《现代汉语词典》均持如是观点。“蔽芾”中“芾”的读音，《康熙字典》《辞源》《现代汉语词典》均认为读作“fèi”。

《广韵》认为“芾”字有方味、分勿、博蓋三切，根据其在《召南·甘棠》中的意义，当为幫母止摄未韵合口三等方味切。方味切，古无轻唇音，上古当为微部唇音字，王力先生拟音为[phiəi]。折合今音，方味切今读当为[pfei4]（即汉语拼音fèi）。

三、结论

综上所述，从名与字的关系来说，巴金先生字“芾甘”既可以读作“fèi”，又可以读作“fú”；从命名的特质与方法，特别是命名方法这个角度来看，由于巴金先生的字“芾甘”是从《诗经·召南·甘棠》“蔽芾甘棠”一句中截取而来，这里的“芾”只有一种读法，读作“fèi”，因此巴金先生的字“芾甘”中“芾”只能读作“fèi”。

[1]刘宗迪.姓氏名号面面观[M].济南:齐鲁书社，2000.

[2]十三经注疏·周易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0.

[3]李存光.巴金评传[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6.

[4][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5]广东、广西、湖南、河南辞源修订组,商务印书馆编辑部.辞源[M].1983.

[6]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现代汉语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7]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尔雅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0.

[8]陈廷敬，张玉书，等，编撰.汉语大词典编纂处,整理.康熙字典[M].上海:上海出版集团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

[9]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春秋左传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0.

[10]马挺生.命名艺术[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2.

[11]宁业高，宁耘.中国姓名文化[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公司，1991.

责任编校 谢贤德

H116

A

2095-0683（2016）05-0077-03

2016-09-07

周有斌（1965-），男，安徽天长人，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

①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张义博士提供了“芾”的《广韵》音及上古音的构拟材料，谨致谢忱。文中错谬概由作者本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