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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图书馆藏孤本《醉翁亭集》考述

时间:2024-06-19

王浩远

国家图书馆藏孤本《醉翁亭集》考述

王浩远

《醉翁亭集》是明弘治四年(1491)滁州知州曾显主持编辑的醉翁亭诗文合集,此后又有增刻本。迄今仅国家图书馆有孤本(增刻本)存世,文物价值与学术价值极高。本文考察《醉翁亭集》的成书背景与成书过程,考证该藏本的流传历史,指出《醉翁亭集》的历史文献价值。

滁州;李应祯;文徵明;梁同书;徐乃昌;文献价值

北宋庆历五年(1045)八月,欧阳修被贬为滁州知州;同年“十月甲戌至郡”[1]409。次年,开化寺僧人智仙为欧阳修建亭琅琊山中,欧阳修作《醉翁亭记》,抒发谪守滁州之情怀。此文一出天下传颂,遂成千古名篇,余韵悠长影响至今。醉翁亭也因此声名大振,后世学者、官员至滁州必访醉翁亭,追慕欧阳修流风遗韵,歌咏之作不可胜数。明人曾将醉翁亭诗文编成《醉翁亭集》三卷。如今仅北京国家图书馆有孤本《醉翁亭集》存世。现将该书情况考述如下。

一、李应祯与《醉翁亭集》残序

国家图书馆藏《醉翁亭集》卷首、卷末各有序言一篇,但均为残页。卷首序言为楷书,仅存一页,半页五行,满行十二、十三、十四字不等。残序如下:

“备郡□故实且以慰夫邦人之/思。夫公参国大政,功德衣被天/下,固不独于滁,而其高文巨册亦/非但如此《记》一二而已也。特以公有/遗爱滁人,而滁人不忘于公。曾君/□以公为心,益致其爱于滁人耳,然/则滁人将不永永享公之德哉/?曾君以乡人而守公故郡,图不/辱公如此,亦贤矣哉!应祯尝得公/遗像,□公守滁时所写。行当致……”

该序言有两处重要信息:其一,《醉翁亭集》在滁州知州“曾君”任内编纂成书,曾君与欧阳修同乡;其二,作者自称“应祯”,曾得欧阳修遗像。

查明万历《滁阳志》,自明初至万历四十一年止,曾姓滁州知州仅有一人,名为曾显,弘治三年(1490)至七年(1494)任知州,江西“泰和人,举人”[2]卷10:17。同书卷十二《宦迹》又载:“曾显,字克达,江西(太)[泰]和人。举人。始除宁波府学训导,奏最。弘治三年迁滁。公恺悌爱人,守官以道。……《郡志》自太守陈琏后,旷绝几百年,乃嗣修之。逾年来,而江浦庄定山昶为《叙》。”[2]卷12:89

由此可知,序言中的“曾君”即是滁州知州曾显,与欧阳修同是江西人。但万历《滁阳志》仅叙述曾显续修《郡志》,并未提及曾显纂修《醉翁亭集》一事。

序言作者自称“应祯”,无疑是南京太仆寺少卿李应祯。《南京太仆寺志》卷七《官寺》“少卿”记载:“李应祯,直隶吴县人。成化间乡举。弘治六年由尚宝司卿升任。”[3]538此处籍贯、任职时间、原官职均有误。

《明孝宗实录》记载:弘治三年十二月甲戌,升“南京尚宝司卿李应祯为南京太仆寺少卿”[4]卷46:939。弘治四年七月丁亥,“南京太仆寺少卿李应祯乞致仕。许之”[4]卷53:1042。弘治六年七月壬寅,“致仕南京太仆寺少卿李应祯卒。应祯,字贞伯,直隶长洲县人。举乡试。成化元年,授中书舍人。十四年,升南京兵部员外郎。二十二年,升郎中。弘治元年,转南京尚宝司卿。四年,升南京太仆寺少卿,致仕。卒年六十三”[4]卷78:1500。

李应祯好友、南京太仆寺寺丞文林在《南京太仆少卿李公墓志铭》记称:李应祯于“弘治戊申(元年)改南京尚宝司卿,辛亥升南京太仆寺少卿。在太仆甫两月,以贺万寿圣节诣阙下,遂力陈致仕。还长洲,两年卒。年六十有三。”[5]353弘治辛亥即弘治四年(1491),文林所撰墓志铭与《明孝宗实录》的记载互为印证。

由上述文献可知,李应祯在滁任职不足一年时间。李应祯为《醉翁亭集》作序,当在滁州任上。由此推断,《醉翁亭集》成书于弘治四年。

李应祯得欧阳修遗像事,则见张弼《欧阳文忠公画像记》载:“欧阳文忠公像,其六世孙某识于旁曰‘守滁日所写’。中书舍人李应祯得于京师。”[6]卷5:8

李应祯以善书知名,“小楷健劲,绝无姿媚气习。行草独步一时,而篆籀之妙尤为得古人笔意,造次作简牍皆可传。精识古书画,购搨名贤画像及金石书刻,不厌勤剧。历官三十年,家无余资。死之日唯书数千卷而已”[5]354。《醉翁亭集》卷首序言据李应祯手书刻版,字体刚健,独具风骨。

《千顷堂书目》虽著录李应祯有《李氏遗集》四卷[7],但今已无存。《醉翁亭集》李应祯残序更显珍贵。

二、《醉翁亭集》的编纂与刊刻

《醉翁亭集》卷末有《醉翁亭集后序》残篇,行书,存两页半,半页五行,满行九至十三字不等,但署名、落款已无存。《醉翁亭集后序》原文如下:

滁古州治也,民淳事简至于/今。然昔欧阳文忠公来守于此/,得寓情于山水杯酒之间,此醉/翁亭所由建、《亭记》所由作也/。天下后世歌诵公之文、仰公之风/,慕滁阳山水之胜,恨不翼登/斯亭。然或列/朝骖、驱宦辙于中外,枕泉石、卧烟霞于乡曲者,恒不得/满其所愿,徒低徊羡慕、抱恨/于一世者有焉。亭之兴废/,几千百年,古今名人题咏亦/多,皆揄扬公之风度形容/,山川之幽胜,铿锵金石,卓卓/治世之音。第以散逸他籍/,漫无归宿。余从子婿曾/克达氏来守是郡,首谒公祠,而/叹是籍之无传,遂汇集而/锓梓之。使好奇之士得于诵/读之余,则公当时之乐与夫/山川之胜,宛然在目。虽不造/其地,可似释然而无所恨矣/。虽然人徒知公之乐而不知其/所以乐,当是之时,以直道事……

《醉翁亭集后序》作者自述“余从子婿曾克达氏来守是郡”。曾显字克达,可知《后序》作者是曾显的岳父。正是因为醉翁亭题咏极多,文献“散逸他籍,漫无归宿”“叹是籍之无传”,才有了汇编醉翁亭诗文的初衷。“使好奇之士得于诵读之余,则公当时之乐与夫山川之胜,宛然在目。虽不造其地,可似释然而无所恨矣”,意在广宣教化,满足文人雅士卧游之需的同时,揄扬欧阳修治滁遗风。

李应祯在序言中指出曾显与《醉翁亭集》关系匪浅,但就残存文字分析,无法明确得出曾显即是《醉翁亭集》编纂者的结论。曾显的岳父则自称:“余从子婿曾克达氏来守是郡,首谒公祠,而叹是籍之无传,遂汇集而锓梓之。”《醉翁亭集》或成于此人之手,但如果没有曾显的帮助与支持,刊印成书也是不可想象的。将《醉翁亭集》记在曾显名下,也是合乎情理的。

《醉翁亭集》的刊刻工作由南京太仆寺完成。明弘治四年,江西按察司佥事汪舜民途经滁州,因公务奔忙,仅在滁州短暂逗留,未能探访醉翁亭。李应祯为其设宴,并赠《醉翁亭集》一部,以期弥补汪舜民未能亲登醉翁亭的遗憾。汪氏有诗《读李太卿文璧所刊〈醉翁亭集〉有作》[8]卷二·古诗:12-13。(“李太卿”当作“李少卿”,即李应祯;“文璧”当是“文壁”之误。)文壁系南京太仆寺寺丞文林之子,也就是日后鼎鼎大名的文徵明。

成化二十一年(1485),文林由博平县知县改任南京太仆寺寺丞,文徵明“与兄文奎侍父在滁州南京太仆寺”。至弘治元年(1488),“自滁还长洲”。弘治三年“春,以省父至滁,游琅琊山、醉翁亭等均有诗”。四年,李应祯至滁任南京太仆寺少卿。“徵明以同僚子弟,执弟子礼惟谨。应祯以书诀授之。”[9]

文徵明在《跋李少卿帖》中追忆道:“家君寺丞在太仆时,公为少卿。某以同僚子弟,得朝夕给事左右,所承绪论为多。一日,书《魏府君碑》,顾谓某曰:‘吾学书四十年,今始有得,然老无益矣。子其及目力壮时为之。’因极论书之要诀,累数百言。凡运指、凝思,吮毫、濡墨,与字之起、落、转、换,大、小、向、背,长、短、疏、密,高、下、疾、徐,莫不有法。”[10]

李应祯赠书汪舜民,告知《醉翁亭集》刊刻情由,汪舜民才有《醉翁亭集》系李应祯、文壁刊刻之说。李应祯既为《醉翁亭集》作序,《醉翁亭集》全文或由文徵明书丹,作为李应祯指点书诀之下的习作。

明嘉靖十六年(1537)六月,南京太仆寺少卿赵廷瑞在《南滁会景编序》中也指出:“滁故有《醉翁亭集》,刻在官寺”[6]卷首:1。这里的“官寺”即指南京太仆寺官署。这一记述也与汪舜民诗题相吻合。

但值得注意的是,国家图书馆藏《醉翁亭集》并非弘治四年原刊本,而是后出的增刻本。该书卷三《皇明诗》收录赵文、张罕言、冀绮、张贲、白思明、李鐩、胡谅、张泰等人作品。弘治五年至八年,张罕言任滁州通判;弘治八年至十五年,赵文任滁州知州[2]卷10:17;冀绮于弘治六年九月至八年正月任南京太仆寺卿[4]卷80:1528,卷96:1762;张贲是李应祯的继任者,弘治四年九月至八年正月任南京太仆寺少卿[4]卷55:1077,后升任南京太仆寺卿,弘治十三年七月致仕[4]卷96:1769,卷164:2992;弘治七年至十年,白思明任南京太仆寺少卿[11]64;弘治八年二月至十年十月,李鐩任南京太仆寺少卿[4]卷97:1780,卷130:2305;弘治十年三月至十六年二月,胡谅任南京太仆寺少卿[4]卷123:2193,卷196:3614;弘治十年十月至十四年十一月,张泰任南京太仆寺少卿[4]卷130:2307,卷181: 3339。

由上述人物任职时间推测,该增刻本当刊刻于弘治十年至十一年之间,最迟不晚于弘治十五年,此年张璲继赵文出任滁州知州[2]卷10:17。增刻《醉翁亭集》或由知州赵文完成。

三、《醉翁亭集》的流传与著录

自《醉翁亭集》刊刻之后,该书便流传开来。江西按察司佥事汪舜民《读李太卿文璧所刊〈醉翁亭集〉有作》诗云:

童年读欧《记》,少年见苏书。闻有此亭天地间,向来兴废知何如。今年驻马滁阳驿,亭只数里路非迂。人事奔走成逗遛,搔首一望空踌蹰。太仆先生醉翁辈,醉我以酒开我愚。继出此《集》赠我行,名笔沧海收遗珠。途次披阅慰渴想,如坐亭上情于于。君不见,翁之名,老者居,欧公四十强自翁,若将终焉归田庐。又不见,醉之乡,酣者趋,欧公饮少辄自醉,若将晦焉全身躯。一朝相业重廊庙,韩范富公皆齐驱。翁非真翁醉非醉,山水之间乐有余。翁不衰兮醉不乱,名亭之意原不虚。[8]卷二·古诗:12-13

汪舜民在旅途中批阅《醉翁亭集》,发出了“翁非真翁醉非醉,山水之间乐有余”的感慨。可见《醉翁亭集》确实起到了褒扬醉翁遗韵的作用。

但因明嘉靖十六年,南京太仆寺卿赵廷瑞在《醉翁亭集》的基础上,新编滁州山水诗文总集《南滁会景编》,将醉翁亭、丰乐亭、琅琊山、柏子潭等名胜悉数纳入书中,诗文众多,蔚为大观。后世官员、学者对《南滁会景编》不断续修,刻本广为流传。而作为《南滁会景编》先声的《醉翁亭集》反倒声名不显、渐渐被世人遗忘。

明清两朝书目题跋极少著录该书。目前仅见清初藏书家钱曾《也是园书目》卷三《史部·名胜》著录有“《醉翁亭集》三卷。述名胜。”[12]

今国家图书馆藏《醉翁亭集》卷首有梁同书跋,跋云:“是本得之太原,乃秋帆中丞所藏本也。同书记。”可知此书原为毕沅(秋帆)所有,后归梁同书。但因跋语无纪年,不知梁同书何时得此书。

“毕沅(1730-1797),字纕蘅,江南镇洋人。乾隆十八年(1753)举人,授内阁中书,充军机处章京。二十五年一甲一名进士,授修撰,再迁庶子。三十一年,授甘肃巩秦阶道。……擢调安肃道。擢陕西按察使。”后历任陕西巡抚、湖广总督等职。嘉庆“四年(1799),追论沅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需帑项,夺世职,籍其家”[13]。

梁同书说《醉翁亭集》原是毕沅藏书,又说“得之太原”,但毕沅从未在山西任职,很有可能是在籍没毕氏家产时,包括《醉翁亭集》在内的大量书籍流入市面,最终辗转为梁同书所获。

梁同书(1723-1815),“字元颖,钱塘人。父诗正,官至大学士,谥号文庄。……举乾隆十二年乡试。会试下第,时文庄受知深,以特恩赐与殿试,遂成进士,改庶吉士,授职编修。”后以父丧归乡,称疾不出。梁同书是清代著名书法家,“少作书学颜柳,中年用米法,七十后书若无意,自然高妙,为当世独绝,名沸于江南北。”世人称其“性清约,一冠一服,终身不易,不废治生,不受馈赠。尚书毕沅自楚赠大砚,不纳。使人委之而去。越数年,友有宦于楚者,仍附以还毕。”[14]539-541梁氏《频罗庵遗集》亦未见与毕沅交往诗文,可见二人并无深交。《醉翁亭集》应当是辗转多人之手,才归于梁同书之手。《频罗庵遗集》卷十至十三均为《题跋》[15]147-188,但未收录《醉翁亭集》题跋。

《醉翁亭集》卷一钤有“积学斋徐乃昌藏书”朱文楷书长方形印,可知此书后为徐乃昌所有。“徐乃昌(1869-1943),字积余,号随庵,又号众丝,堂号有鄦斋、积学斋、镜影楼、小檀栾室,安徽南陵人。”“生平以藏书、著书、校书、刻书为职志。”[16]整理说明:1但笔者查阅徐乃昌《积学斋藏书记》《积学斋藏书目》均未著录《醉翁亭集》[16-17]。原因尚待考察。

《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卷二十八《总集类》“地方艺文”著录:“《醉翁亭集》三卷。明曾显辑。明弘治刻本。清梁同书跋。”[18]此本即北京国家图书馆藏本。

四、《醉翁亭集》的文献价值

《醉翁亭集》正文半页九行,满行十八字,上下黑口,四周双边。全书分为三卷,共两册,卷一、卷二为一册,卷三为一册。

卷一为《记》,录文八篇,依次为欧阳修《醉翁亭记》《菱溪石记》、曾子固(曾巩)《醒心亭记》、欧阳修《丰乐亭记》;明代杨士奇《重建醉翁亭记》、陈循《寻醉翁亭记》、周叙《滁州重修醉翁亭记》、商辂《重修醉翁亭记》。卷末附录宋濂《琅琊游记》。

卷二题为《诗》,卷首标有“宋”字,收诗十九首。依次收录欧阳修《醉翁吟并序》《赠沈遵》、黄山谷(黄庭坚)《撮醉翁亭记调瑞鹤仙》、欧阳修《菱溪大石》《醉翁亭小饮》、张商英《四贤堂》、欧阳修《忆幽谷》《寄子履》、曾巩《和欧阳幽谷晚饮》、王介甫(安石)《幽谷》、欧阳修《丰乐亭三首》《幽谷种花》《别滁》、梅圣俞(梅尧臣)《寄题醉翁亭》、苏子瞻(苏轼)《醉翁操有序》、林 《登醉翁亭》、虞集《醉翁亭图》。但黄庭坚《撮醉翁亭记调瑞鹤仙》,用《瑞鹤仙》词牌,并不是诗;虞集是元人,《醉翁亭图》为元诗。故本卷收录宋诗十七首,宋词一首,元诗一首。

本书虽名为《醉翁亭集》,但宋代诗文收录范围并不局限于醉翁亭,菱溪石、丰乐亭、幽谷、醒心亭、四贤堂等名胜均在收录之列。倒是明代文章都围绕醉翁亭重建、重修展开。上述诗文均被《南滁会景编》分景点收录。

卷三仍题为《诗》,卷首标有“皇明”二字,本卷共收录七十九人作品、诗歌一百一十三首。根据身份背景的不同,这七十九人大致可归为四类:一是滁州本地官员,如知州、通判,儒学学正、训导;二是官署设在滁州的南京太仆寺官员,如寺卿、少卿、寺丞、主簿;三是来滁公干或是途经滁州的官员,如监察御史、南京官员等等;四是滁州籍官员、文人回乡游览醉翁亭所作。

赵廷瑞等人曾以《醉翁亭集》卷三《皇明诗》为基础,选取本朝诗歌收入《南滁会景编》卷六《醉翁亭诗集》。但经笔者仔细核对后发现,《南滁会景编》仅选取了三十二首诗,不到《醉翁亭集》明诗总数的三成。不少作者原有三首诗,《南滁会景编》仅收录其中一至二首;或是《醉翁亭集》与《南滁会景编》都收录某人诗,但诗题、诗句均不相同。因此,仅就明代醉翁亭诗的完整性而言,这些被舍弃的诗作都是滁州历史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虽然这些诗歌题材相似,多是抒发诗人游赏名胜醉翁亭的欣喜,并藉此表达对欧阳修等前贤的敬仰追慕之意;但不少作品意蕴悠长、情感丰沛,仅就其突出特点,略述一二。

其一,对醉翁亭历史变迁的记录。如赵辉《登醉翁亭》诗云: “天际层峦紫翠重,华亭新创白云中。四时美景留诗客,千古高风属醉翁。萧寺雪晴山郁郁,酿泉春暖水溶溶。我来喜复追陈迹,展席长吟逸兴浓。”[19]卷3:1此诗提及醉翁亭重建后的情况,而琅琊寺尚未复建。《明宣宗实录》载:宣德三年九月“丙戌,上命驸马都尉赵辉、丰城侯李贤分往两京太仆寺印烙马骡”[20]卷47。《登醉翁亭》诗当作于此时。赵辉,广陵人,驸马都尉,娶明太祖朱元璋第十六女宝庆公主[21]。又如南京太仆寺少卿王荣诗云:“名亭萧索隐重冈,几度登临倍感伤。林蔚只闻禽鸟乐,山行偏爱酿泉香。琅琊路转逾深秀,琬琰文存独耿光。轮奂喜逢贤太守,高风千载继欧阳。”[19]卷3:2王荣于正统八年(1443)三月至景泰二年(1451)二月任南京太仆寺少卿[22]卷100:2016,后升任南京太仆寺卿,景泰四年七月致仕[22] 卷201:4287,卷229:5038。正统十年,滁州知州叚瑜主持重修醉翁亭,王荣对其赞誉有加。但周叙《滁州重修醉翁亭记》则把重修的功劳记在了监察御史李奎身上,叚瑜仅是“劝其成者”而已[19]卷1:13。王荣意在正本清源。

其二,知州醉翁亭诗的情感表达。《醉翁亭集》收录陈琏、叚瑜、彭光、周正、周信、曾显、赵文等七位滁州知州诗。除陈琏、曾显二人作品描摹醉翁亭景物之外,其余五人均明确表达了作为欧阳修后任者的责任意识,以及治绩无法企及欧阳修等先贤的自惭心态。叚瑜诗云:“一时穷乐事,千古振文名。芳躅人皆仰,维持属后生”[19]卷3:3;彭光诗云:“自惭出守怀陈迹,才薄那能继二贤”[19]卷3:重3;周正诗云:“古往今来知几年,醉翁耿耿名姓传。一从文字勒石坚,至今草木争光妍。我欲亭下渔且田,日卧醉翁文字边。朗然高诵心骨悬,山中鹿豕相周旋”[19]卷3:重3;周信诗云:“自惭此日来游者,空对寻常麴蘖杯”[19]卷3:7;赵文诗云:“我来忝作滁阳守,景仰高风倍赧然”[19]卷3:14。

其三,写景与寄情的结合。不少诗人将醉翁亭景致与景仰欧阳修的情怀在诗歌中完美呈现。如滁州通判张罕言诗云:“石蹬萦迂接翠微,依稀林影散朝晖。行吟草径花沾袂,坐觅松阴云绕衣。一脉香泉酿酒冽,满溪流水蓄鱼肥。不因幽胜耽游赏,六一文章今古希。”[19]卷3:18又如儒学训导林桓诗云:“览胜何妨载酒来,醉翁亭下久徘徊。坐吟佳句寻芳草,贪看残碑洗绿苔。树影不随流水去,花枝偏对酒颜开。回头几百年前事,尤有余光被草莱。”[19]卷3:19监察御史蒋谊的诗作则有一种历史的豪迈感,诗云:“晓来驄马过滁州,景仰先贤旧姓欧。草结一亭堪自醉,山围四面可追游。救时事业韩琦类,用世文章太史俦。事往不须频吊古,夕阳还送大江流。”[19]卷3:4

五、结语

目前所知,最早的滁州诗文总集是宋代《滁阳庆历集》与《滁阳庆历后集》,可惜这两部诗文集早已散佚无存。明人编辑的《醉翁亭集》是保存至今、年代最早的滁州诗文总集,历史价值丰富、文献意义重大,是滁州地方文献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不少吟咏醉翁亭的明代诗歌仅《醉翁亭集》有收录,具有突出的历史文献价值。此后虽有《南滁会景编》面世,但《醉翁亭集》的首创之功不容忽视。鉴于《醉翁亭集》仅存孤本,对该本进行整理与研究显得尤为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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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应青

A Study on the Editions of the Collection of An Old Drunkard’s Pavilion

Wang Haoyuan

TheCollectionofAnOldDrunkard’sPavilionis poems and essays collection about the Old Drunkard’s Pavilion. This Collection was compiled by Chuzhou magistrate Zeng Xian in 1491 of the Ming Dynasty. Since then there is a new version. The edition ofTheCollectionofAnOldDrunkard’sPavilionis a rare ancient book, saved in National Library of China. The value of cultural relics and academic is very high. This paper examinesTheCollectionofAnOldDrunkard’sPavilioninto a book, researches the spreading history of this book, and discusses its documentary value.

Li Yingzhen; Wen Zhengming; Liang Tongshu; Xu Naichang; Literature value

I222.7

A

1673-1794(2017)03-0005-05

王浩远,陕西理工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讲师,历史学博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史(陕西 汉中 723001)。

2016-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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