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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山谷词诸多问题之我见

时间:2024-06-19

张兆勇

(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淮北 235000)

关于山谷词诸多问题之我见

张兆勇

黄山谷作为元祐时期蜀学学派的顶级人物,他的词亦同他的诗一样,在其当代就是学人的学术热点,就是学术探讨、规范词特征的参照系。学人对山谷词的关注归纳起来不外是忌俗、风格、本色等几个问题,这些问题只有拉回到蜀学的大框架才有意味。

蜀学;定位;清刚;性情;“活拨拨”

对山谷词的评价笔者以为最早、最贴切者当数同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无咎。其云:“黄鲁直间为小词,因高妙然不是当行家。乃著腔子唱好言奇也。”(摘自张璋编《历代词话》中所辑晁补之《评本朝乐府》)①

从这里我们注意以下两点:

(1)“间为”,说明鲁直不是刻意词手,笔者认为这是相对山谷诗歌创作,也是相对少游来说的。另外,“间为”还可能有游戏之意。游戏者则是指山谷应用自如的人生把玩,词是山谷的一种切入人生把玩的方式。

(2)“高妙”,我理解主要是指山谷交待给词的成熟的蜀学精神。又约略说起来,主要是指他那种成熟超迈,能在词中全方位充分展示自己的人格精神。

自清代以来,词评家大都注意到了这种特征:

《四库提要》云:“《山谷词》一卷……顾其佳者,则妙脱蹊径,迥出慧心。”

刘熙载云:“山谷词用意深至,自非小才所能办。惟故以生字俚语侮弄世俗,若为金、元曲家滥觞。”(《艺概》卷四)

陈廷焯云:“词贵缠绵,贵忠爱,贵沉郁,黄之鄙俚者无论矣;即以其高者而论,亦不过于倔强中见姿态耳!”(《白雨斋词话》)

现代学者夏敬观先生亦有云:“少游清丽,山谷重拙,自是一时敌手……曩疑山谷词太生硬,今细读,悟其不然。‘超轶绝尘,独立万物之表;驭风骑气,以与造物者游’,东坡誉山谷之语也。吾于其词亦云。”

不过自清代以来学者们虽是注意了山谷词的特征,但体会并不细致。没有明白山谷一系列为词特征与山谷内在精神间的关系,特别是没有明白山谷词中的这种特征的蜀学含融,并能从这个意义上对山谷词进行定位。

而我认为以这种精神所带动的山谷词其特征至少如下:

(1)带动了其为词发生过程的变化。一般意义上讲,以往为词大都是触景而应歌的,并且将情限定在幽约凄馨、烟雨迷离之际。山谷则是使意而命物。此意即是蜀学所培育起来的人格精神。此种命物方式的意义则是使物虽未必有而应之使其融,从而其词充满着此种文士气。

(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淮北 235000)

(2)有意无意间实践着以诗为词的审美方式,尤其是用江西诗派构思来为词的创造思路。反过来也可以说,说山谷是在用词来探讨江西诗派诗能表现的范围。

(3)即是以口语、俚语入词,以学问为词,让词深扎于山谷作为一个蜀学践履者的平常日用。

平心而论,这些都不是山谷的最终目的,从容自在表现清刚之气才是目的。又与其说山谷这些是在借词表达自己清刚峭拔人格精神,不如说他是让清刚之气穿过了词林。但这并不说明他有意要去找一种形式,充满着清刚峭崛之气的即兴而起也许是他最真实之状。另外,读山谷集我们还必须知道特别是他晚年在流放黔州之后,上述这几点又有一些变化:一者无论是小令还是长调,他都紧束了自己同时表现在几个方面创意的掘傲而渐趋于东坡的韶秀上来。

再者,由于他的人生境遇本身因生平屡次遭挫而心灵境界得到更进一步澄清,而他的词又始终与人生感怀趣味保持一体。这就使他的词因着性情的澄清而更自然灵趣。

上述几点对于研究山谷个人,对研究整个北宋词的进程来说,均是需要在意的。

综上所述,关于山谷词从其当代人苏轼、晁补之、陈师道及稍后于他的李清照的评价看,自成一家是没有问题的。鉴于上述几点,评价他的词,我以为最主要要搞清以下几个问题:

一、关于忌俗

如果说忌俗是作为一个诗人的山谷为诗最刻意的准则,那么忌俗亦应是他为词所自觉恪守的标准,在为词过程中,他的忌俗行为决不空洞,至少体现在三个方面。即:

1.高情投放

不难看出山谷为词,要么其词本自就是所直接铺陈的高情、雅趣,要么就是以高情、雅趣和清逸来玩味、来描述芸芸艳情。总之,情在他词中始终是主动的、主体的、充实空明的。山谷词给人的感觉是,不是不写俗事,而是以怎样方式写俗事。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将文人趣味打并入艳情”,而是更强调描写它时意的奇崛。这一点连对山谷颇有微词的陈廷焯也加以赞叹。其云:“即以其高者而论,亦不过于倔强中见姿态耳。”

2.思维方式的奇横、灵趣

山谷词的写作过程给人的感觉就是以意转词,经常是这样在为词之前,意就已经是自觉的、充实的、清晰的。山谷要么借词即景、即事、即物以传达此意,要么通过系列词作从不同角度以玩味同一种人生处境,让人感到意在此人生过程中的葱茏。所以在山谷词里我们不难感到经常是这样,同一个意蕴在不同境遇、景况下,能被山谷做饶有兴致的反复不同的雕琢。

3.写作途径的诗化

此主要就是指脱胎换骨、点铁成金方法在词作过程中的成熟运用。

表现在山谷词中的“脱胎换骨”至少有以下两种类型:

(1)櫽括前人全文(其中亦包括诗与词)意趣而重新构思出意。

(2)引进大段前人经典其中包括行为公案、言语操行等以介入自己的构思,从而导致自己在表达上的文气。

“点铁成金”则是指被以脱胎换骨诗法之所获进行再创造以扩大抒情空间,从而达于能与其诗相映照的总艺术效果,所谓“倔强中见姿态”也。

总的说来,山谷以其高情的投入和在为词过程的刻意诗化,从而使苏轼在词中已有所创得到更细致的落实,这样一来,不仅使词成为呈现社会及心灵状况的平台,亦使其成为人生探讨的平台。

二、关于风格

泛览山谷词不难发现他的词作有两种倾向:一种是极其艳丽,另一种是极其清刚。②也可以说正是因为有这两种明显不同的倾向,他的词作一直受到学人关注,并因此引起历代评论家对之评论上的矛盾。我们认为山谷词的这两个特点透着这样两个鲜明的信息:一者,以其极艳使我们感到山谷对词的侧艳特质始终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比较一下就不难知道:山谷平生中一些大的严肃点行为很少用词来表达,除非刻意为之。许多学人均在意他所受到云秀和尚的批评,[1]但也必须知道山谷在为那一类词同时也是有极其严肃的诗作的。他只是依着词原初的特征将词保留在偎红倚翠、描红剪翠的范围之中。二者,以其清刚使后来的读者始终没有理由列之于柳永的阵营。清刚表现在词中虽是一种风格,但它首先是一种心灵之状,它应是指受蜀学充实后的山谷,居高一点看世界所表现的透明与冷峻。

我们认为对山谷为词来说,真实的情况应当做这样描述:山谷是以一种极其清刚来为艳词的,以其清刚,故他虽为艳词但不黏滞、不沉溺于艳情。此种方式既不像少游,更不像柳永,而是始终使自己处于一种静观玩味。故与其说他是在写艳情,毋宁说他是通过玩味艳情体验一种世态或探讨一种切入世态的方式。仔细揣摩一下云秀和尚对他提出批评和他接受批评的从容也是。故总体上说,从柳永到少游他们虽同样均描写艳情,但学人虽在鄙视柳俗,虽谈论少游的时候头头是道,却并不讲黄俗,只是对山谷冷眼于笔下的世间猥亵表现出一种情急与不安,换句话说埋怨山谷对艳情的不够宽容。

那么何以感到他的不够宽容呢?我以为就在于他词之中自始至终流露出独处的、独有的清刚之气。如果说苏轼为词虽经常有意别于柳永、少游,还会于无意之中流于柳永窠臼,少游经常陷入柳永的是非中迷途不返,那么正是因为山谷清刚,使他虽无意别柳、无意避柳,但我们却没有理由将之归到柳永一系。这实在是一种令人兴奋的事,因为这个结果让我们从山谷身上能切实感到元祐文化的成熟。能切实感到蜀学意蕴在他这里的主体化。

三、关于本色

众所周知,从陈师道、晁无咎开始,学人们就一方面肯定其词作成就,一方面指出其“要非本色”。一般意义上讲,所谓本色者不外于两点:一者,就词与音乐关系来说,词最初是依声的,从苏轼开始就有意打破了这种关系,关于这一点山谷也是。二者,就词的特征来说应当是要眇宜修,山谷词的这个特点不是说没有,但起码与晏欧柳秦比较起来没有更突出的表现,并且在许多地方有明显地比不上,故被许多学人定为非本色。

现在的问题是,在对之做出评估时我们还必须有这种意识,即山谷在词中的这个表现对达于本色来说,是山谷有意为之而不能,还是无意为之?我们认为山谷是无意为之,更准确的说法是山谷是以一个用心用意并取得成功的诗人游戏于词,如此而已,他并不在意本色,而恰恰是他以并不在意而本色。

缪钺先生曾评价他的为词,即“词体也可以在婀娜中更含刚健,融合异量的美。秦观在这方面是有欠缺的……黄庭坚词倒是有清刚峭拔之长,但是他似乎还未能将这种长处与词体的幽约馨逸的传统之美融合无间。这个工作到南宋姜白石出来就完成了”。[2]按照这个思路并把山谷划定到词变化发展的这个环节,缪老的思路非常细腻,只是还是一个问题,山谷是否是有意去秉持一个目的将词推到这一个环节?笔者的回答还是否定的。

我只是说山谷无意于提出这个使命,并且无意于实现词的什么特色。他只是性情于词,游戏于词,以性情的自然舒展而已。换言之,山谷无意于本色,也同样无意于不本色。他只是带着充实清刚之气的性情即兴而已。以性情得到一次料理,得到一次自然把玩为旨趣,这是山谷为词的真实相。

在这一点上,山谷就大不同于苏轼、少游,更不同于姜白石。

我想要得出这样的结论:与其说山谷没有实现清刚之气与要眇之境的结合,不如说山谷以本就有的清刚无意于词,所初步体现出的结合启发了他的后人朝这方面努力,从这一点说山谷亦是开一代的。

再顺这一点说下去,我们说不必讳言。只要站在山谷庞大的诗文成就面前,对山谷来讲,他的词就没有什么成就,比如:词中性情诗中已有;以文为词不及以文为诗。他的词要说成就就是即兴而起、逐兴而开、随兴而尽。可能也正是因为他把浑厚凝重的担待意识太刻意于留给了写诗,从而写词也就没有这么凝重,也就不期待完美,而也正是这种无意却让他的清刚性情能在词中以“活拨拨”自然本色起来。③

从而在山谷这里给我们一个启发就是,真正的本色不是作为目标追求能得到的,而是无意中自己呈现的,不客气地说,一部北宋词史,当词成为主要的性情载体后,只有山谷做到了这一点。

我们把黄山谷词放到本书这里说,还想得出一个结论是,假如说词在它产生的初头以委婉、细腻、要眇取代了诗成为越来越被士人所重视,并用以作为捕捉自己性情之具的。假如宋初时士大夫性情只是在词中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那么在山谷这里经过蜀学洗礼的性情之于词已不仅仅是为了藏身,它要以自己饱满的含融转词,词因而更成为性情的驾驭之具。

如果说在和陶诗中我们能感受到蜀学的最终成熟,那么从山谷词中我们能最终感到蜀学成熟的意义与作用,这是因为在山谷词中性情所呈是一个新景象。

注释:

①张璋先生注此材料录自《复斋漫录》

②以清刚论山谷词最初参考缪钺先生观点,缪钺先生观点见于《四川大学学报》,1984年第3期.

③禅宗用语,指经过顿悟所达的灵澈无滞的境界。如《临济语录》有云:“活拨拨地,只是勿根株,拥不聚,拨不散,求着即转远,不求还在目前。”可参阅《五灯会元》、《指月录》等。

[1] 黄庭坚.山谷词[M].马兴荣,祝振玉,校注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

[2] 缪 钺.论黄庭坚[J].四川大学学报,1984(3).

Views on Issues of Shanggu Ci

Zhang Zhaoyong
(College of Literature,Huabei Normal University,Huaibei 235000,China)

Huang Shangu was a leading figure of the school of Shu Learning in the reign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Emperor Zhao Xi(1076-1100)w ith the reign title of Yuanyou.Study of His ci(a verse style p revailing in the Song Dynasty)is very hot to present scholars.Scholarsof generations have generally addressed the issuesof Shangu ci in terms of non-vulgarity,style and character.When these issues are put back into the frame of the school of Shu Learning,their study will bemademoremeaningful.

the Shu Learning;orientation;distinctiveness;temper;vividness

book=0,ebook=167

I207.23

A

1673-1794(2010)03-0021-03

张兆勇(1965-),男,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与传统文化。

淮北师范大学2008年教研项目资助(8454)

2010-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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