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马 祥 ,唐元超 ,赵忠玲 ,陈 冰
(1.南宁市卫生学校公共教研室,广西 南宁 530009;2.广西民族大学 体育与健康科学学院,广西 南宁 530299)
在历史长河中,中华各族人民创造了绚丽多彩、内涵丰富的民俗传统文化。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和科学技术的发展,这些民俗文化始终在各族人民生产生活中发挥着积极的作用。纳顿节是土族民俗体育文化的典型代表,是一种通过身体运动和体育环节展现生产劳动、文化心理、行为习俗、道德信仰、价值思维的特殊形态,对土族人民生产生活、信仰仪式等诸多方面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纳顿节是土族文化中最具文化内涵的活动之一,同时也是土族传承和发展本民族文化的重要介质。纳顿节发展至今,依然保持着顽强的生命力,并始终活跃在土族民间,成为土族人民生活状态集中展现的重要载体。从人类学视角出发,对土族纳顿节的历史起源、内容形态、文化特征、价值功能等深入探讨,不仅能够明晰纳顿节民俗体育文化的内涵与特性,同时对于理解土族群众文化心理、行为习俗、价值思维等都具有重要意义。
土族是青海、甘肃特有的少数民族,是青海世居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青海省河湟流域与祁连山以南区域,与大通河毗邻。青海省民和、大通、互助三个县是土族的主要聚集地,同仁、贵德等地也零星有所分布。新中国成立前,土族在不同区域称呼有所不同;新中国成立后,为了进一步明确民族类属,统一称为“土族”。土族有着自己的语言,但同时土族自古以来和回、汉、藏、撒拉等多个民族杂居、交融,也使其受到汉、藏语言影响,因而不同地区在语音和词汇上稍有差异。
“纳顿”在土族语中表示“娱乐、玩耍”的意思,纳顿节是青海省民和县三川土族从古至今都保持着鲜活色彩的文化现象之一,活动内容展现了民俗文化等特有的内质。时间从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二一直延续到农历九月十五,是特有的酬神祈福、庆祝丰收的民族传统节日。人们通过土族庄稼收割的顺序轮流举行,时间长达两个多月。活动区域遍布多个乡镇、近百个土族自然村,规模宏大,场面壮观,被誉为“世界上最长的狂欢节”。纳顿节作为三川土族民众集体拥有的大型民俗活动,包含了民俗仪式、音乐舞蹈以及文化交流等多种内容,与当地土族人的生活密切相关,是土族民族文化中一颗闪耀之星,含有独特、古老和深厚的文化意蕴。2006年5月,纳顿节正式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也标志着土族民俗活动纳顿节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
每年纳顿节民俗体育活动都会如期举办,在土族民俗生活中占据了重要位置。虽然纳顿节延续的历史比较久远,但对于纳顿节的来历始终未有一个确切的说法,相关种种起源主要来自民间传唱的神话叙事。
一是斗争说。据传,很久之前,白塔寺附近有一个老木匠,技艺非常精湛,可谓家喻户晓。后来,皇帝听说后,便传唤他去主持修建宫殿。一段时间后,宫殿修建完成,但恶毒的皇帝为了独享其成果,竟下令杀害木匠。木匠听闻后便连夜出逃,逃到了民和三川。到此地后,木匠看到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便高举起义的旗帜,组织当地土族群众一同反抗。皇帝听闻土民作乱,便派人前去打探。木匠听到消息后,嘱咐土民藏起武器、身披长袍,手拿扇子和彩旗跳起了“会手”舞。探子不明白情况,便问这是为何。土民回答道:“我们在过纳顿跳会手舞”。探子回宫复命,报告了这里的情况,当地土民也因此避免了灾难。此后,为纪念这位机智的木匠,每年这个时候人们都会跳起会手舞,纳顿节也流传至今。
二是生产说。相传元初成吉思汗的军队西征经过三川时,战士和马匹因为长途行军、长期作战,体力与精力消耗很大,无奈只能就地扎营休养。在所有战士睡眼蒙眬的时候,将领却突然发令继续进军,其中小部分人马因体力透支没有跟上大军前进的脚步。留下的这部分队伍因没有足够粮草军饷,所处之地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只能留在当地。为了生存,他们就在此开荒播种,预想筹足粮草再追赶大部队。不料大军征服更多疆土的时候却传令这部分人马留守原地按兵不动。于是,这些人春时播种,闲时练兵,形成亦农亦兵的生活方式。久而久之,形成了为庆祝丰收而固定的庆典、载歌载舞的一种娱乐活动。
三是二郎爷传说。传说以前三川干旱少雨,农作物收成很少,获得丰收更是难上加难。为了生活,人们无奈开始求助于文家寺的喇嘛诵经求雨,但却始终无济于事。后来,有个人从四川的某个二郎庙里把二郎爷的神像背到了三川当地的寺庙中,同时,为这尊神像重新修建了庙宇,顶礼膜拜,虔心供养。恰巧这一年风调雨顺,人们田里的庄稼长得格外茁壮,秋后获得了丰收。后来,民众抬着二郎神轿载歌载舞感谢神恩,进而形成了今日的纳顿节。
虽然以上各种传说的真伪我们难以考证,但是透过神话看现实,对于一个没有文字而只有语言的民族最好的传承方法就是口口相传。虽然各个故事有虚构的成分,但是以这种传说故事来传授传统文化是最便捷、最稳定也最便于记忆的一种方式。
考察纳顿节流行的区域,三川早期由于常年受到自然灾害的影响,农作物收成较低,始终无法解决当地民众的温饱需求。而此时,也正是土族先民从游牧民族向垦荒耕地转化的开端,各种农耕技术欠发达,人们又无法把握节气规律,自然灾害更难抑制。面对这一切困难,在原始思维催动下,土族先民只能将这种生活的美好希望寄托于对自然的敬畏和崇拜,并恰巧获得了丰收,人们便更加坚信这是神灵给予的力量,认为所有功劳都是神灵的恩赐。尽管在现代人看来,这只是原始思维和生产力不发达时期土族群众的民间信仰与精神寄托,而对于早期土族人民来说,这种民间信仰与当地的生产生活却无法剥离、无法单一存在。
可见,纳顿节的产生是土族发展农耕经济的必然产物。不同的生存环境,不同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人们生活模式的多元化。不同生活模式、不同民族风格决定了人们文化世界的多元化。可以说,没有从游牧到农耕这一生产方式的转变,便不会有纳顿节的产生。原始的农耕业催生了纳顿节这种通过崇拜神灵来祈求保佑庄稼顺利生长的活动形态。当然,这种生产生活方式变化的过程,也促进了文化的变迁。这种文化变迁体现在本民族自身或外部的改变导致的文化交流、交融的产生。归根结底,内部的发展变迁可以是原始或创造的,而外部的发展变迁主要源于演绎或者征用[1]。这说明,土族纳顿节的变迁除纵向的本体变化更新之外,横向的交流和传播也是该文化产生或变迁的重要原因。
会手舞是大型集体展演的民俗娱乐活动。因参与人数较多,在纳顿节当天一般要遵循“三三见九”表演规则。人们通过不同锣鼓、不同舞蹈动作围绕着纳顿节会场各跳三遍,共绕会场九圈。之所以为九圈,是取阿拉伯数字“9”这个最大的阳数,寓意着吉祥的数字,表达对神灵虔诚、顶礼膜拜的敬意。在锣鼓的伴奏下,按照老、中、青依次排列起舞,参演人员头戴礼帽,身着青褂,手持扇、刀、枪、剑、戟、箫等物品。老者手握三角旗,年轻人手举大旗,锣鼓手穿插于举大旗者之间,并且头戴红缨帽。手持不同物品代表不同寓意,刀枪剑戟寓意军队将帅,箫寓意文官或乐队,三角旗寓意传令官,大旗寓意古代军旗,红缨帽寓意具有一定品级的发令官。此外,旗上还写着“国泰民安”“年谷顺成”“六畜兴旺”等多种吉祥之语。演奏的步伐则遵循“太极八卦阵”“二龙戏珠阵”“一字长蛇阵”等规则。古代军士们转为农事或军士们在亦兵亦农的生活状态下庆祝丰收时采用日常熟悉而极具观赏性的舞蹈形式来表达内心的喜悦之情。在当下,会手舞成为广大土族人民表达情感的一种形式。
庄稼其意为“种庄稼的人”,主要是与舞蹈结合的一项戏剧节目,围绕一对老夫妇和子媳之间的对白进行表演。主要以老夫妇劝说不种田、不做生意、只赌博的儿子务农并且用农具在现场示范耕种及表演。在各种劝说没有结果时,老夫妇邀请村里最有威望或者年长的老人劝告儿子:“三百六十行,务农为本”“做什么买卖,都不如在地里犁地”“民以食为天”。这是土族人民日常协调处理家庭内部矛盾或邻里纠纷的一种习惯性方式,也是土族社会敬老爱老、注重邻里关系的体现。
三国戏主要体现三国的故事情节,主人公包括刘备、关羽、张飞、曹操、吕布等,根据不同的角色佩戴不同的面具表演舞蹈,也是傩戏的另一种演示形态,舞步始终以太极八卦阵为主,含有转场、相互对拜、下达战书等情节。整套戏将桃园三结义以及刘、关、张与吕布厮杀情景融为一体,在锣鼓喧天中大战,以吕布战败告终。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歌颂关羽的忠义精神,这也受到了儒家忠义思想的影响,反映了土族民众对关羽的崇拜心理,并且将忠义精神潜移默化地传递给群众。此外,戏中诸多武打场面也是军事文化的体现,是汉族与土族长期文化交流的结晶,也是区域历史上各民族互动的真实写照。
五官舞在纳顿节中同样属于一种古老的傩舞。有五位身着黑色长袍马褂、头戴五种不同形象红缨面具的清朝官帽表演者通过太极八卦阵的阵型舞蹈,模仿朝廷里的朝拜、相互对拜等动作。从表演形式和内容来看,五官舞与土族地区历史上长期存在的土司制度有着密切的关系,也是封授土司场景的艺术再现。五官舞的创编与土族社会精英的积极参与和对汉文化的自觉吸收是分不开的。村落的精英是地方社会和国家政权的媒介,掌握着丰富的知识信息,是沟通民间社会与官方之间交流的桥梁。
杀虎将在整个纳顿节当中属于压轴戏。杀虎将带着牛头的面具、身上披着战袍,双手始终挥舞着剑,并且有娘子二人戴着面具,左手拿着盾牌右手拿着扇子引导杀虎将上场。杀虎将的表演内容主要反映土族人民在原始生活状态下特定时间段与自然、与神灵之间的关系。土族民间信仰错综复杂,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崇拜自然、神化自然的倾向。土族先民通过表演杀虎将的方式祈求消除恶劣环境对自己的影响,表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三川土族人民将纳顿节看作一年一度最隆重的节日。在纳顿节期间,出嫁的姑娘和远房亲戚,到亲朋好友家互相拜访,都会受到主人的盛情款待,这不仅是走亲访友,更是到本村落拜神祈福的另一种形态。如果谁家来往的亲朋好友最多,则意味着这家吉祥如意、兴旺发达。在土族人民的心目中,纳顿节也是一年当中最为吉利的日子,所以各个村落举办纳顿节的时候也是未成家男女青年谈婚论嫁的最佳时机,亲朋或者媒人在这个吉祥的时刻为主人家未出嫁的姑娘或者未成家的小伙子说媒定亲,让许多年轻人喜结良缘。通过以上各种日常社会生活,说明了纳顿节作为一种文化载体,成为促进土族群众社交往来的一个媒介平台,让长时间没有来往的亲朋之间关系得到改善,而且给青年男女创造了有利的婚姻条件。所以纳顿节与土族人民的日常生活紧紧联系在一起,和现实生活相互结合、相互促进。
民俗体育大多孕育于自然环境中,是顺天时、接地气的体育文化类型;同时,民俗体育文化来源于自然,仍须以相应的自然环境为依托[2]。在我国,由于自然环境的复杂多样,各民族地区长久以来都有着自己的生存区域。由于民俗体育产业具有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特性,在民俗体育发展中又重视文化生态体系的完整性,因此,必须立足乡土、扎根乡土,突出自然风光与民族风情的结合,使民俗体育文化与自然环境有着良好的共生性[3]。所以土族民俗体育纳顿节与自然相辅相成,依托当地特有的生态环境世代传承,体现了自然环境与“纳顿节”文化之间的融洽,即与适合它生长的乡土社会融为一体。
乡土社会中,人们对民俗体育的需求非常强烈,民俗体育与人们实际生活紧密相关,真实存在于日常的群体活动之中。民俗体育按照它的内容来讲,主要反映的是在一定地域内具有一定民族历史性和生产生活性的活动,是劳动人民对日常生活中劳作活动的模拟与升华,从而可以找到人们生活的真实影子[4]。纳顿节的生活特性时时刻刻跟随生命有规律地运动,是在极其自然的状态下进行的,而这些活动也跟随自然的节奏动态变化。肢体活动和精神娱乐集中在一个层面,没有急功近利的表现,纳顿节在民间村落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生活性的活动形式。
民俗体育文化亦与区域文化紧密结合,与区域民众不可分割,凸显了民族性特征。而民俗体育承载着的民族文化内涵,是民族群众身份的标识与文化的符号。首先,纳顿节是男女青年间流行的一种求爱的媒介,按照习俗,在纳顿节正会当天走亲访友,说媒定亲,用这种方式相亲和增进了解,这种交往过程亦是民族群众的特殊文化展现和交流形态。其次,纳顿节是土族由生活习俗演变而来的,是当地独特的民族文化传统,这些承载着文化内涵的符号产品,当然也是消费者关注的焦点,是本民族强大的精神支撑。我国所有民族在长久的历史进程中,每个民族都创造着含有本民族特性与文化特征的民俗体育活动。但由于各民族生活的地域环境与生产方式的差异性,各地区农耕民族、游牧民族、渔猎民族流传的民俗体育呈现出风格迥异的文化特征,这些也为民俗体育事业的发展提供了各种各样有利的体育资源[5]。
民俗体育的参加人员主要是民间普通的劳动人民,传承、展演和创编都是人民群众,没有专业演艺人员的参与,这些群众来自各个村寨。青海三川是土族先民在西迁过程中的主要聚集地,也是土族文化的大本营。由此看来,村民自己组织参加民族活动,时刻关注民族团结与和谐,充分表现了土族纳顿节文化特性。纳顿节通过群众参与活动,建立文化认同来维系群体关系,充分表现出原始生态的民俗体育具有强烈的本土性[6]。
纳顿节源于土族人民的生产生活,与自身的肢体活动紧密联系,它强调人民大众直接参与其中进行身体活动并在活动中逐步改善身体素质,强调强身健体,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纳顿节具有本民族独具特色的文化健身价值,在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共同滋养下,形成了内外兼修、天人合一、身心融合等特性,也在抵御现代惰性、精神空虚和增进身心愉悦方面形成了不可替代的价值,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与实际生活密不可分。纳顿节活动具有高超的技巧性与艺术性,艺人以纳顿节本身的独特魅力吸引着广大人民群众。而人民大众从纳顿节的参与中汲取了精神养分的补给,享受着健身带来的喜悦,自觉接受民族文化的熏陶。纳顿节不仅能娱身心健肢体,也能提升个人社会交际能力,促进相互之间的情感表达,使人们形成积极乐观的心态与性格。
纳顿节不仅仅承载着土族文化发展的希望,并且对乡村经济有着积极推动作用。国家的经济产业结构在不断优化升级,社会消费群体的需求也在日益丰富。近年来,国家加大力度支持休闲旅游、民俗体育旅游发展,为纳顿节等民俗节庆活动的开展带来了良好机遇。在“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这一模式下,土族民众和当地民俗旅游景区、社会群体、参演人员都增加了经济收入,纳顿节旅游商贸经营团体与当地民俗文化区域也建立了合作共赢的模式。通过一系列的展演不仅增加合作区域的人流量,对参演人员来说也是崭露头角的机会,使得纳顿节逐渐声名远播,最终产生了以纳顿节文化搭台,促进地区经济发展的良好效应。
现如今要想在世界文化舞台获得一席之地,必须振兴和发扬民族传统文化。民族传统文化的振兴与本民族精神文化的传承发扬有一定的联系。民族文化象征着本民族最核心的精神面貌,民俗体育作为民族文化中最为显著的呈现,与竞技体育形成鲜明对比就是因为具有浓烈的民族色彩。发展民俗文化更重大的价值体现在它对乡村社会方面,可以维系邻里乡亲间的关系,促进不同民族之间的感情,增强民族的凝聚力。纳顿节在展演的过程中需要几个村庄协作共同举办,在举办过程中从陌生到熟悉,由不同人文地理环境、生活背景、生活方式逐渐走向融合,在展演交流中相互磨合,最终化解现代村落中的隔阂,增进了民族之间的友谊,提升了民族自信心。
在纳顿节形成初期,土族先民通过纳顿节仪式增强民族凝聚力,抵御外来入侵和恶劣的自然环境。在中期发展中,纳顿节则成为土族民众在农耕、灌溉时调节邻里纠纷最有效的工具。一年一度的纳顿节活动,始终在增进民族同胞和谐共处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世代流传下来的纳顿节活动始终是人们生产生活的一部分,经过岁月的洗礼逐渐被大众所接受,并形成广泛且稳定的群众基础。纳顿节不管在本民族还是各族文化的交流间都具有强烈的群众性,为各民族提供了学习交流的机会。此外,纳顿节作为一项民俗体育活动,还以其独特的娱乐性、健身性、民族性、区域性吸引着各族人民从不同地方来到纳顿节现场观赏土族人民精彩的表演,通过亲身参与达到互相了解、促进和谐的效果,成为推动各个民族之间和谐发展的有力载体,成为加强民族团结、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有力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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