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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钟祥《香草词》研究

时间:2024-06-19

戴永恒,唐洁

(六盘水师范学院,贵州 六盘水 5530001)

陈钟祥《香草词》研究

戴永恒,唐洁

(六盘水师范学院,贵州 六盘水 5530001)

研究清朝词人陈钟祥词集《香草词》,就其主要内容进行分类论述。一类为直抒情怀的时事词,一类为委婉清丽的闺情词,一类是风格各异的其他词作。其词作于婉约中有豪放,兼长众体,形成兼容并蓄的艺术风格。

陈钟祥;《香草词》;题材内容;艺术风格

陈钟祥(约1810—约1865),字息凡,晚号趣园抑叟,别署亭山山人。祖籍浙江山阴(今绍兴),因父赴贵州为官而生于贵筑(今贵阳)。道光十一年(1831)中举,道光十五年(1835)会试不中,入山西巡抚申启贤幕。于第二年入京充左翼宗学教习,历时四年。随后又担任四川青神、绵竹、大邑的知县,《贵州通志·人物志》称其“能以儒术润色吏治”。又奉使入藏区处理民族事务,不避艰辛。道光二十三年(1848)至二十四年(1849)分别任四川大竹、金堂知县。道光三十年(1855)任赵州知府,上任不久又登洋船与西方列强议事,“且条陈驭敌机宜,多中窥要”。后赴沧州知州上任,粤逆陷州后,安辑流亡,被沧州百姓称赞有德行。[1]

陈钟祥擅诗笔,“年余四十,始涉为词”。他虽填词较晚,却也后来居上,以词名世,任可澄先生在《香草词·序》中说:“(贵州)道咸以来词学始盛,其褒然成帙,各体皆备,实以陈息凡先生《香草词》为首。”[2]这个评价是比较中肯的,与莫友芝在《陈息凡<香草词>序》中对陈钟祥词的评价基本一致。

从陈钟祥生平经历可见,他并非困居一隅、眼光狭窄之辈。他的词作中多为描写闺阁少女、下层妇女的生活状态之作,其抒发的又多为惜别、离愁、爱恋等情思,正如莫友芝在其所作序中说:“即洞其奥,亦既更历事故,牵掣宦场,属时多事,鞅掌鲜有居息,溷怵耳目,枨拄怀抱,默之不甘,言之不可,忧从中来。辄假闺闱颦笑,倚声而写之。”这表明陈钟祥是融于时局之中,并非赋闲而居。又“默之不甘,言之不可,忧从中来”,因此只好借助描写闺中女子和下层妇女的喜怒哀乐来寄托自己饱阅世故后的诸多难言之隐,即“辄假闺闱颦笑,倚声而写之”。其中又兼有沉郁悲凉之作,如钱塘黄菊人评价:“落笔松脆,含情渺绵。其恬淡则近石田也,其婉丽则似蜕岩也。间有豪放之作,又兼得之辛、柳之间。”因此本文就陈钟祥两大词风和主要内容进行分类论述,一类为直抒情怀的时事词,一类为委婉清丽的闺情词,剩余的内容统归一类,且就其中有特点的佳作进行论述。陈钟祥的词作在艺术风格上,于婉约中又有豪放,词作兼长众体,于浙西、常州两派之间另辟一路,形成兼容并蓄的艺术风格。

一、直抒情怀的时事词

陈钟祥生活于晚清之际,历道光和咸丰两个时期,经历了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起义。当时外辱频仍,外国列强相继对中国发动侵略战争,不断地蚕食中国领土,贪婪地夺取中国的经济利益;内乱不断,土地高度集中,统治阶级享乐腐化,民不聊生,导致农民阶级奋起抗争。这是个视生命如草芥的时代,陈钟祥的生活经历和官职任命使得他烟尘满目,触事兴怀,不得不看到民生的疾苦、战乱的惨况,也看到国家的腐朽,政府的无能,表现出沉痛的心情。这种情感使他不得不直抒胸臆,慷概陈词。如在《玲珑四犯·沧城抚驭第七图》中,明确指出所记为咸丰癸丑九月事。此时陈钟祥正好任沧州知州,时值“粤寇”攻占沧州。作者从他的阶级立场出发,对太平天国起义充满敌视和憎恶,把太平天国起义称之为“寇”,这是作者思想的局限性。这首词也从另一个方面反映了太平天国给中国带来的破坏,词中真实地记述了太平军所到之处庐舍为墟,遍地瓦砾,残破萧条,一派凄凉的景象:“沿街草枯沙浅,见盈堆白骨,燐火成片。”序中也指出太平天国有过屠城的行为。虽然太平天国的屠城行为和曾国藩为代表的清军的大规模屠城行为不能相提并论,但也是惨象连连,“积尸狼藉,居民转徒十室九空”。[3]前期太平天国的各种赋税较轻,因此得到了广大人民的拥护,但后期由于内部的分裂和腐化,军事上的失利,使得赋税加重起来,对人民的剥削日益加重,甚至出现了人民的反抗斗争,这也说明称赞太平天国不能就认为是思想的进步。作者以实记之,对太平天国屠城后的景色充满悲恸和“背灯酸泪”,也不能就此认为是作者思想的狭窄和消极。

相较委婉清丽的闺情词,陈钟祥直抒胸臆的时事词较少。虽然数量少,但这类词作气势流贯,自有一种英气。且不管他对农名起义的态度是褒还是贬,但他的这类词作的的确确是表现了他对人民的同情,对战争的否定,对时局的忧心和对祖国山河的热爱,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又如他的《齐天乐·捷地巡防第八图》,这首词则是描述在战胜之地巡逻和防护的情况,序中详细地说明了这首词的写作背景。甲寅年(1854年)春天,太平军从天津静海向南到河北省阜城县,再次向东袭击,连镇这个地方的大帅筑起长城围困他们。冀东南的连镇是太平天国北伐军在直隶坚守的最后一个城镇。从《太平天国资料汇编》及《东华续录》记载可知,1854年至1855年间,北伐太平军在连镇同清军整整拼搏了十个月,经历了无数次惨烈、悲壮的战斗。太平军踞守在连镇,并非盲目流窜,而是为摆脱困境而作出的战略转移,这点就如咸丰帝在上谕中说的:“逆匪自阜城窜出,并非穷蹙奔逃,一到连镇,即死守抗拒。”后面介绍了捷地所在之处和交通状况,说明捷地的重要性。秋天就在这里设立了营寨,招募士兵勇士进行防范和堵截太平军,并下达番号为第八团。这首词的上阕记述了清军南下在连镇驻营的状态,“挽倒银河,洗沉铁甲”,清军铁甲舰队的威武和壮阔跃然纸上。作者在后面一句把太平军称之为“熊羆”和“狐兔”,自是从作者的阶级立场出发,无可厚非,历史上对于太平天国起义的评价也比较中肯,认为它有进步的地方,也有它的落后性和局限性,所以我们不多赘述。下阕以“西风又吹日暮”道出了太平军的处境,当时太平军被清军围困,处于粮食短缺之时,又没有开辟新的战场,把希望寄托在十分渺茫的援军身上,造成了孤立无援的状态。作者一句“西风又吹日暮”,把这种末日即将来临的凄惨状态呈现了出来。后一句又写出了清军当时对抗太平军也是极其艰辛的,因为是冬天,已经“涛平冻结,旗卷沙怒”,“幽碣苔荒,离宫草冷”,眼前的景色自然是一片荒凉。其后一转,虽然气候如此严酷,但一句“捷音先布”,又让人充满了希望。尾句更是英气豪发,“飒爽生姿,算英雄盼顾”。整首词内容明白易懂,气势流贯,作者直抒胸臆,表现得得心应手。

二、委婉清丽的闺情词

自第一部文人词集《花间集》为词定下“词为艳科”这个基调以来,描述男女恋情的种种情状就成为历代词家创作的重要题材。而陈钟祥《香草词》中大部分词作即是描写闺中少女和下层妇女的生活状态和喜怒哀乐。陈钟祥在《香草词》卷首中说道:“变风旨意在深婉,美人香草追离骚……渺渺情怀托艳歌,哀丝豪竹感人多。春花秋月真无赖,月落花残更奈何。”“真无赖”和“更奈何”表现出他作闺情词意在委婉寄托他内心对社会对时局的忧患。由于这个时代的风云变幻诡异莫测,以及词人所处的社会阶层和生活经历,使得他“真无赖”“更奈何”,于是这些忧愁只有借助儿女情事、吟咏风月来婉转曲折地表达出来。然而这类词表达的主题含蓄模糊,关于陈钟祥的可考资料不多,我们无法臆断其内涵,不能妄自评判,仅能依靠词作所表达的内容进行解读,无法深究其背后隐含的情感,甚为可惜。

(一)妇女的情怀

陈钟祥《香草词》中多为描写下层女子的音容笑貌和生活情调,这些词作情感纤细,积极浪漫,充满了青春气息和旖旎情调,读来如春风拂面,自生柔情。如《一剪梅·闺情》:

漫然弦索隔纱窗,喜趁新凉,巧度新腔。晚来浴罢倚残妆,出了兰房,过了回廊。携手招呼姊妹行,鬓上花香,口上脂香。喃喃私语怨檀郎,酒兴能狂,诗兴能忙。

词中描述女子隔着纱窗弹奏弦乐,接着一个“喜”和一个“巧”字,把轻松畅快的基调一呼而出。傍晚沐浴完还带着残妆,“出了兰房,过了回廊”,明白如话的一句词,却把女子轻快的步调勾画了出来,我们可以想见该女子应当是身形苗条,青春活泼。下阕“携手招呼姊妹行”紧接上阕,写出了少女欢快的心情。又“鬓上花香,口上脂香”,显示了少女此时的风情万千。大家聚在一起喃喃私语,一个“怨檀郎”把少女春心勾画了出来。这不是真怨,是思念,作者用“怨”把少女的砰然心动和春心荡漾加以掩盖,变得婉转动人。

另如《小重山令》两首,明指写作的对象是歌妓。我们知道,词这一文体在它的发展历程中,歌妓起着不可磨灭的作用。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中说道:“词之所以微妙是什么缘故呢?因为词在初起的时候,本来就是那些个诗人文士写给美丽的歌女去歌唱的歌词,没有想把我的思想怀抱理想志意都写到词里边去。”[4]陈钟祥这两首词把歌妓的柔媚憨态和婉转歌喉用清丽质朴的语言表露无遗,前一首主要写艳情,后一首却是道出歌妓曼妙无比的歌喉与仪态万方的姿容后,用一句“笑我太多情”,转而流露出可望不可得的忧思。

(二)妇女的愁苦

陈钟祥委婉清丽的闺情词中除去对妇女音容笑貌和生活情调的描绘外,很大部分是对下层妇女的心灵愁苦的述说。作者深入女性内心世界,把作为特殊女性群体的歌妓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在中国封建社会,女性的社会地位是被困在“男尊女卑”的格局里的。在这个格局里,对女性的歧视给女性带来了苦难,更何况歌妓是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身份更加卑微低贱。她们大多数身不由己,不得不饱受人间的艰辛与苦难,她们的精神状态自然带着悲剧因素。这种愁苦的精神状态,首先表现在下层妇女对自身命运的感叹和她们身不由己的悲哀。歌妓们虽然衣着华丽,出入歌筵舞席,侍宴官府,甚至交接达官贵人,但在统治阶级看来,她们与杂役奴婢一样,都属于“贱民”,并且一旦入籍,就等于给自己戴上了沉重的枷锁,命运不由人。陈钟祥在《过秦楼》中把歌妓舞女命运的悲凉表露无遗,词序中的“哀丝苦竹益增凄婉”,即发于管弦的怨苦之情,听来更加凄凉悲惋,这也是这首词的总体基调。在这首词中的“青袍肮脏,粉黛飘零”和“章台柳弱,渡口桃嫣”,道出了所写的对象是沦落红尘、被抛弃、被压迫的下层妇女。“凄凉枕畔,腼腆杯前,薄命无人怜此”,说明该女子已经不复人世,整首词凄婉感人,读来自有一种痛楚感。作者在最后说道:“请现瞿昙化身,解脱红尘,皈依莲士。”“瞿昙”即释尊所属之本姓,这里指佛主。作者对她不幸的命运充满同情,希望她能够解脱红尘,皈依莲士,即是死后能够清白高洁,彻底摆脱现实社会中的肮脏和不堪。

其次表现在对爱情的憧憬和情感得不到归宿的悲伤上。歌妓舞女由于自身身份的低下和卖笑伺人的性质,爱情对她们来说,是极其渴望的,但大都只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她们即使得遇知音,深坠爱河,也因世俗眼光以及种种因由,导致良缘破灭,只剩悲苦愁思。如《菩萨蛮》,这一组词作即是描写妇女内心浓浓的相思之苦和感情得不到归宿而产生的幽怨之情。用“愁煞看花人,花开度度新”道出“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可悲处境;“奈何花落去,燕子归无主”说自己已经是昨日黄花,可是依旧没有寻觅到归宿;“人怪太多情,情多忏不成”表现出了近乎无望的悲哀和良人难得的哀怨。这两句更是让人心生怜惜,别人说自己是太多情,可是感情再多也摆脱不了苦境。“七宝认新妆,须教纫作裳”和“但是有因缘,定教人月圆”,最后只好寄希望于梳妆打扮,重新盼姻缘的到来。这是一种强颜欢笑,女子虽然内心满是愁苦,却依旧近乎倔强地渴望着有属于自己的良人带着那卑微的爱情降临自己的身上。作者在写这些妇女的时候,充满同情,体察了她们悲惨的境遇和她们对爱情热切的期盼。

三、风貌各异的其他词作

莫友芝在《陈息凡<香草词>序》中,评论陈钟祥词乃将心中之忧愤“辄假闺阑颦笑,倚声而写之”,但身为一名历经家国破败、丧乱苦痛和社会变迁的士子,心中自有悲痛沉郁之气,倚声而歌,并非闺情所能限制。除闺情与时事以外,其他题材的词作也有各自的特点,下面简要论之:

(一)哀丝豪竹词

在《黔南丛书》中收有陈钟祥《哀丝豪竹词》十三阕,乃是用联章组词的形式寄托对亡者的伤悼之词。在词之后序中,作者言及词的创作因由:

词以联章缀咏非古也,近世蒋先生心余诸公始有之。余于戊申、己酉连殇两儿女,返厝于黔,旋丁内艰。妹倩司葆田孝廉亦于乙酉夏中殂,壬子秋自越来黔,展墓悲吟,率多蒿露之感,各为联章词若干阕。哀从中来,不能自己,适荫棠漕帅以尊甫朱勇烈公射斗昭忠录索题,勇烈一代名将,绩满两川,马革裹尸,凛凛生气,更缀数拍以志敬慕,并录之为哀丝豪竹词云。

作者中年后的短短三年内,儿女亲人相继离世,频遭变故,使词人“哀从中来,不能自已”,故悲歌墓前,以寄哀思。词集由三组联章词构成,分别是悼念妹婿的“庄渎司宝恬妹壻墓词四阕”、哀弔自己两个女儿的“百嘉山莲兰两儿墓词五阕”以及题咏已故将领朱昭忠的“书朱勇烈公昭忠录后四阕呈荫棠漕帅”。风格苍凉哀怨、梗概多气,与他清新流丽的艳情词绝不相类。尤以悼两女儿的五首墓词,最为凄绝。陈钟祥之《哀丝豪竹词》,非以辞逞,而以情盛,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在词之伤悼题材中,实属上乘之作,值得注意。

(二)菊花词与集牡丹亭词

陈钟祥作词不以咏物称胜,但他的《菊花词》咏菊达二十四首,每首分咏一题,其在序言之中也无不自豪地称:“余有先后咏菊词各十章,客谓咏菊之能事毕矣。”纵观其词,虽清新淡雅,有可观处,但思想内容上无多深意,如《秋波媚·菊品》风格清雅,用语平易,但也不过是赞叹菊花经霜傲雪,不与众花争艳的清高品性的旧调重弹。二十四阕《菊花词》风格皆类此,虽将菊的方方面面吟咏殆尽,但难免有游戏文字、浅而寡蕴之嫌。倒是自序为游戏之作的《集牡丹亭词》,不仅形式新颖(集句之作多取至前人诗歌,集戏曲之句而为词,实属少见),且较有韵致,可堪玩味。

由上所述,陈钟祥词之艺术风格虽以清婉平易为主,但取境兼容并蓄,亦婉亦豪,并不偏狭。总的来看,其小令多取之于北宋,清丽流转如弹丸;长调则气韵贯注,多有沉郁悲歌,反映出多样化的艺术风貌。

[1]冯楠.贵州通志·人物志[Z].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 850.

[2]任可澄.黔南丛书·第四集·第二册·香草词[Z].贵阳:贵阳文通书局、紫江朱氏存素堂刊,1922-1943.7-12.

[3]王先谦.东华续录·卷三四[M].上海:文澜书局,光绪二十四年(1989):27.

[4]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11.

Research into Chen Zhongxiang's Vanilla Ci

Dai Yongheng,Tangjie

(Liupanshui Normal College,Liupanshui,Guizhou 5530001,China)

The paper researches Chen Zhongxiang's Vanilla Ci in the Qing Dynasty,and discusses its main content.One part of it is to directly express feelings,and another part is to use euphemism words,and the rest are ci with different styles.The artistic style of Chen Zhongxiang's Vanilla Ci,is not only subtle and concise but also powerful and free,the combination of different styles.

Chen Zhongxiang;Vanilla Ci;content;artistic style

I222.8

A

1001-7070(2016)05-0067-04

(责任编辑:彭志雄)

2016-08-30

贵州省教育厅社科项目“清代贵州词坛研究”(项目编号:2015ZC067)。

戴永恒(1986-),男,贵州威宁人,六盘水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唐宋文学;唐洁(1986-),女,重庆万盛人,六盘水师范学院宣传部干部,研究方向:宋元明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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