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姚树颍
(阜阳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阜阳 236037)
截止笔者撰文时,以留守儿童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可检索到学术论文7091篇,而以留守幼儿为关键词,仅检索到学术论文92篇。可见,目前大多数研究都主要以学龄期义务教育阶段留守儿童为对象,即关于6岁至16—17岁留守儿童的研究较多,但对于占留守儿童总数44.32%(据2010年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资料数据)的0~6周岁留守幼儿的研究较少。
安徽省农村留守儿童数量居全国第二,仅次于四川省(据民政部统计数据,新华网2018年10月30日报道)。阜阳地处安徽省西北部,是安徽省人口、农业大市。根据2017年阜阳人口统计,阜阳市人口数量809.3万人,在安徽省所辖市中位居第一,其中农村人口471.4万人,占比58.25%。[1]由于阜阳农村地区资源相对有限,农村人口比重较大,是农民工的重要输出地,每年都会向北上广等相对发达城市输出大量富余青壮年劳动力,这直接导致了农村留守儿童群体的产生。据阜阳市教育局统计数据,截止2016年8月,阜阳地区有留守儿童约44万人,其留守儿童人数几乎占了安徽省的1/5[2]。因此,阜阳地区农村留守儿童问题可以看成中部地区农业大市、人口大市新型城镇化进程中留守儿童问题的集中缩影。
本文研究对象是指父母双方外出务工或一方外出务工达6个月以上、滞留在农村户籍地3-6岁未进入小学的儿童。农村留守幼儿关爱机制是指和建花等学者提出的“为促进农村留守幼儿健康成长,政府职能部门和社会以关爱服务提供为中心形成的相互协调、有机联系、有效运行的工作方式。”[3]
本研究成员2018年暑假以颍上县慎城镇、阜南县曹集镇、临泉县张集镇为基点进行了问卷调查,将3-6岁幼儿纳入研究对象,以监护人类型、年龄、文化程度等维度设计了调查问卷,选取Z、B、H三所幼儿园,将问卷发放给幼儿监护人,请本研究的调查人员和幼儿教师协助指导幼儿监护人正确填写调查表。本次调查发放调查问卷200份,回收有效问卷180份。调查结果统计如表1、表2。
表1 留守幼儿监护人类型调查统计
表2 留守幼儿监护人文化程度调查统计
从留守幼儿监护人角度看,56.1%留守幼儿实际监护人是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单亲监护占比只有43.3%;从监护人文化程度看,58.3%的是小学以下,还有一部分老人不识字;从调查数据来看,超过半数的祖辈监护人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留守幼儿的监护人除了照顾留守幼儿的饮食起居外,还承担着种田农活以及家务劳动。通过访谈,我们了解到祖辈们保育知识缺乏,对于幼儿科学喂养不掌握,仅仅满足于幼儿“吃饱穿暖”的层次。阜阳农村地区部分留守幼儿几乎是隔代教育。
笔者在慎城镇十里井村、八里湾村围绕部分留守幼儿监护人、村委会干部进行了走访和座谈,我们发现相当一部分留守幼儿的监护人不注重幼儿膳食营养合理搭配,对于幼儿膳食中蔬菜、水果、肉、蛋、奶等均衡营养没有正确的认识。笔者选取Z幼儿园等发放问卷,以“饮食卫生和安全知识”进行了问卷调查。调查的留守幼儿80%有购买“三无”零食的经历;14%没有全部接种国家规定免费疫苗;部分孩子的生活卫生习惯较差,没有饭前便后洗手的习惯。
笔者选取慎城镇十里井村、八里湾村部分留守幼儿作为调查对象,访谈幼儿园老师十名、村“两委”人员八名,留守幼儿养护人二十名,旨在深入了解留守幼儿教育存在问题。通过调查发现,阜阳农村地区留守幼儿家庭教育差强人意,因祖辈们缺乏“优育、优教”的育儿理念,部分青年父母也不重视幼儿“心智”的启蒙和生活习惯的养成,多数养护人认为孩子的教育是幼儿园和老师的事,他们不重视为孩子启蒙教育进行智力投资,如,购买“幼儿读物”、“亲子读物”以及送孩子去音乐、舞蹈、绘画等兴趣班学习。阜阳农村地区留守幼儿的学校教育也不如人意。阜阳农村幼儿园硬件建设滞后,幼儿活动空间小,部分幼儿园教室采光条件不好,同时,阜阳农村幼儿教师数量不够,教育内容“小学化”,以识字、算数作为学习的主要内容。
笔者以教育部2012年《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为参照标准,借鉴了学者刘占兰的测试方法[4],对农村留守幼儿的“前学习能力”进行了调查测试。笔者首先设计了“我和爸爸妈妈”主题故事测试,观察幼儿语言表达以及亲子关系等方面状况。分别选取两组相同年龄阶段(年龄差距在1个月上下)留守幼儿和非留守幼儿,每组15人,以幼儿讲述“我和爸爸妈妈”主题故事表现情况进行赋分,计分标准是1-5分,得分越高,表明幼儿语言表达能力越强,如表3。
在“我和爸爸妈妈”主题故事测试中,在语言领域,留守幼儿口语表达能力较弱,认知发展落后于非留守幼儿。笔者还设计了“心理话和谁说”情景测验了解留守幼儿情感心理发展状况。通过测查,发现多数留守幼儿的心里话侧重于向父母诉说,在时间空间等外在因素限制、不方便诉说的情况下,部分选择憋在心里,且相当数量的父母在留守幼儿的印象中较为模糊,可能缘于留守幼儿的家庭亲子交流缺乏。
表3 “我和爸爸妈妈”主题故事计分标准
另外,我们对留守幼儿与非留守幼儿的人际交往情况进行了对比测试。限于幼儿表达的模糊性和不明确性,笔者设计了一组“搭积木”、“运球接力”幼儿活动情景测验,分别选取两组相同年龄阶段(年龄差距在1个月上下)留守幼儿和非留守幼儿做配对测试,以考察两组幼儿分工合作及协作完成目标方面的情况。测试者根据幼儿在测试活动中的表现打分。得分较高的,表明该幼儿分工协作能力较高。测试结果显示:留守幼儿在各情景测试上的结果低于非留守幼儿。
近年来,安徽省高度关注留守幼儿成长,出台了《关于加强农村留守儿童关爱保护工作的实施意见》,形成了一些关爱农村留守儿童的制度、机制,如,义务教育经费保障机制、信息档案登记机制、强制报告与强化应急处置机制[5]等,阜阳农村留守儿童的成长环境得到了很大改善。然而,现有的留守儿童关爱机制均侧重于义务教育阶段的儿童,对于3-6岁的留守幼儿,有针对性的支持机制较少。笔者主要从农村留守幼儿成长的责任主体——家庭、学校、政府、社会等角度进行分析。
阜阳农村留守幼儿现象增多是家长在增加经济收入与子女教育取舍失衡导致的。为了更好地生存和发展,阜阳农村青壮年选择离乡背井出门打工。笔者仅以慎城镇B村、S村为例,两个行政村外出打工的男女青年分别为81%和67%。外出打工的日子居住地点不固定,收入不高,工作时间没有规律,如果把孩子带在身边家庭经济等各方面的压力很大,当地农村地区的年轻父母一般把幼儿抚养到1岁以上或送到幼儿园后就外出务工,或带到打工所在地抚养到一两岁后再送回老家乡交由爷爷奶奶抚养。“候鸟式”的打工生活使打工者父母处于“两头为难”的境地:给得了丰裕的物质生活就给不了温暖的怀抱。“传统家庭解构使留守幼儿家庭教育链条断裂,使传统农村家庭教育双系结构遭到瓦解。”[6]传统家庭固有的教育、亲情、关爱功能丧失,父母榜样角色丧失。由于父母和子女分居两地,亲子沟通相对困难,留守幼儿缺失了父母的帮助。笔者以Z幼儿园为例,对留守幼儿父母与留守幼儿联系方式和频率进行了调查,调查显示:80%以上务工人员选择电话方式进行亲子沟通,50%以上半个月才联系一次,沟通的主要内容为身体健康和安全方面,很难深入到幼儿的教育和情感心理层面。
当前阜阳农村公办幼儿园较少,农村学前教育机构以民办幼儿园为主体。同时,阜阳农村幼儿园没有关心留守幼儿的举措和机制。通过走访发现,民办幼儿园主要靠收缴的学杂费运营,由于缺少财政补贴,教学设施相对落后,教学活动空间较小,还有一些园所是民房改造的教室。幼儿园数量不足,班额过大,幼儿教师队伍素质不高。笔者以Z幼儿园为对象,围绕师资等情况进行了调查和访谈,从教师资格证持有情况看,56.8%持有教师资格证,存在部分幼儿教师“无证上岗”的情况。无编制的教师占总数的超过八成,临时代课教师构成了幼儿教师队伍的主力。阜阳当地农村幼儿教师存在“四低”状况:门槛低、社会地位低、学历水平低、工资水平低。总之,幼儿教师数量不足,师资专业水平不佳。仅以Z幼儿园为例,师幼比高达1:30,远高于教育部《幼儿园教师配备标准》规定的最大1:17的标准。农村幼儿教师学习培训机制不完善,代课教师因繁重的工作压力无法参加培训。
关爱留守幼儿需要政府发挥顶层设计功能,发挥全局引领作用,做好关爱农村留守幼儿政策、制度的出台和落实工作,促进各部门协同合作,形成关爱农村留守幼儿的合力。面对庞大的农村留守幼儿群体,阜阳当地政府的关爱机制滞后于现实需要。从根本上来说,阜阳地区经济发展滞后,据官方统计数据,阜阳市2017年人均生产总值19536元,比上年增加1894元,城镇化率41.75%。[7]加之阜阳地区农村人口比重较大,使得政府负担较重,政府没有划拨农村留守幼儿关爱服务专项经费。同时,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门对农村学前教育财政、师资等方面支持不足。从政策制度上来看,我国长期沿袭城乡二元体制,存在隐性的“户籍壁垒”,加之政府垄断性办学体制,使得经济收入不高的农民工无力“拼财力、拼关系”供养子女享受优质的学前教育。
留守幼儿的关爱需要妇联、团委等部门和社会公益组织的积极参与,但当前,如何使各部门、公益组织统筹协调,发挥有机联动作用,需要进一步研究探索。各个关爱留守幼儿的主体之间协调沟通不畅,难以形成合力。“妇联、共青团和工会等群团性组织,在职能和资金方面面临着尴尬的地位。”[8]尽管有些地方建立了留守儿童之家、爱心妈妈等关爱机制,但是,留守幼儿常常被忽视,缺乏相应的关爱机制。社区内存在资金短缺、机构不健全等问题。村民的外出务工使得农村空壳化,农村社区(村委会)人手不足,村级基层关爱机制薄弱。另外,多元文化冲击下,传统乡村文化被消解,农村儿童失去精神乐园。正如裘指挥指出:“追求富裕成为乡村生活中的一种强势话语,传统乡村社会文化价值几乎被经济利益的驱使所淹没。”[9]
家长要承担起教育子女的责任,不能“生而不养、养而不育”。要进一步提高家庭教育意识,树立正确的家庭教育理念,改善亲子沟通交流状况,监护人要注重倾听儿童的烦恼,保持良好的亲子情感交流,关注儿童情感和心理,满足儿童情感心理需要,改善家庭教养方式。要认识到作为留守幼儿的监护人,父母的责任不仅是为孩子提供物质生活保障,更重要的是给孩子亲情呵护。要严格落实监护制度和责任。研究表明:“儿童在6岁以前与父母分离,无论分离时间有多长,都对儿童情绪发展造成消极影响。”[10]因此,为了幼儿成长,父母尽量推迟外出务工时间,降低母亲的“外出率”。孩子6岁前,至少留父母一方陪护幼儿成长。抽象的金钱,名贵的玩具不如天天牵着你的手,陪你玩游戏。即便必须外出务工,也要定期探望留守幼儿,增加与留守幼儿的联系沟通频率。留守幼儿的养护人要积极主动学习育儿知识,提高养护关爱留守幼儿的能力。
积极发挥幼儿园在关爱农村留守幼儿中的重要作用。在政府的支持下,在农村幼儿园中建立留守幼儿关爱服务阵地,配备留守幼儿关爱服务专职人员和专业心理教师,做好心理救助,为留守幼儿健康成长提供优良的教育环境;还要建立幼儿教师持证上岗机制,进一步提高教师素质,转变教育观念,注重幼儿课程的游戏化,为留守幼儿的成长提供优质教育;学校携手家庭为留守幼儿成长营造和谐友善的校园文化氛围,针对留守幼儿设立代理家长,实行校内一对一帮扶。开设亲情电话,让留守幼儿与父母进行面对面、心贴心地“亲情对话”,每逢幼儿生日为他们送上一个生日蛋糕、赠送一个生日礼物,关怀关爱留守幼儿;为留守幼儿建立档案卡和结对联系卡,确保建档立卡“精准化”,档案卡上详细登记父母外出地点、返乡时间、联系电话,通过联系卡实施精准关爱;老师也要培养爱心、耐心,在保育和教学中都能融入心理健康教育内容,通过日常生活和幼儿园区角建设、一日流程活动等方式给予留守幼儿更多的关爱。
通过法律和法规政策,科学设定国家和当地政府的职责,落实分层责任制度,将学前教育专项经费纳入财政预算。政府要建立健全农村留守幼儿关爱体制机制,如,建立动态信息台账,完善应急处置制、强制报告机制、强化激励问责制等。按照十九大的部署,大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通过大力发展乡镇经济,积极发展现代农业,增加农民收入,从源头上减少农民工外出就业;促进新农村建设,帮助农村青年“离土不离乡”的就业和创业,从源头上减少农村留守幼儿。同时,建立健全乡村居民的社会保障机制,消除城乡二元户籍制度隐含的“隐性壁垒”,使农民工在教育、医疗等方面能够与城市居民渐趋持平,为农民工进城落户提供便利条件。在当前国力无力支持学前教育义务制的情况下,业界专家主张“大力推进普惠性学前教育是目前的务实定位选择”[11]。阜阳当地政府要着力构建普惠而有质量的学前教育,实现“每个乡镇至少有一所公办中心园”。同时,加强农村幼儿教师队伍建设,将农村幼儿教师纳入当地教育行政管理体系,合理设置幼师门槛,提高幼师工资待遇,保障幼师的基本权益,使农村幼儿教师能“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通过政府购买幼儿教育产品,对农村幼儿园进行人力、财力等方面投入,提高农村园所的基本教学设施和软件建设。
留守幼儿的成长离不开社会的关爱,需要强化社会关爱支持机制。妇联、工会、共青团等群团组织要发挥各自职责,开展留守幼儿结对帮扶项目,如,开展接力式的顶岗实习支教活动,组织返乡大学生志愿者、党员干部等通过“结对+接力”方式,开展结对帮扶“真情牵手”关爱活动。重视发挥专业社会工作者的作用,选调心理教育方面的教师搭建心理疏导平台,通过发一条问候短信、写一封亲情家书、进行一次视频通话、寄一张新年贺卡,搭起一座留守幼儿和家长沟通交流的桥梁;社区要建立健全农村留守幼儿邻里帮扶运行机制,定期举办“父母大讲堂”知识讲座,对留守幼儿监护人开展家庭教育指导培训,帮助家长提高幼儿养育水平;新闻媒体要加强对留守幼儿社会问题的追踪报道,强化留守幼儿关爱教育宣传,强化社会关爱责任,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政府要加强农村文化建设,积极组织乡村文化宣传教育,如,组织策划乡村文艺汇演、才艺展示、露天电影等,提升乡村整体文化层次,改善农村留守幼儿的成长环境;依托互联网大数据,探索“云公益”,即通过互联网、微信公众号等媒介,搭建共享平台,将参与公益组织和社会群体资源整合在平台中,最大化将社会力量集中到帮助农村留守幼儿的行动中。
党的十九大提出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国家已吹响振兴农村、实现农村现代化的时代号角,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必然会从源头上减少农村留守幼儿的产生。乡村振兴战略目标的完成无外乎“人、财、物”三个要素,归根到底落脚到“人”的因素。无论从提高人民获得感、增强人民福祉的根本宗旨维度,还是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者接班人培养的实用视角,对留守幼儿的关爱都是党和国家强基固本的重要举措。新时代,以***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了精准扶贫的思想,而教育扶贫是防止代际贫困的关键措施。改善农村留守幼儿的成长现状需要政府组织领导、教育主管部门和学校、社会和家庭等责任主体共同参与,形成以政府为主导、家庭为基础、学校为重点、社会参与的多元关爱机制。让党和政府的好政策真正惠泽到每一个农村留守儿童,使其“童享阳光”,健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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