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黄利新
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共面临两个重要转变:其一,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由革命党向执政党转变;其二,党的工作重心由乡村向城市转变。共产党地位和任务的转变预示着干部队伍地位和任务的必然转变。
北京是中共较早解放的大城市之一,并很快成为共和国的首都。入城前,市长叶剑英指出:“我们能否把北平管理好,就是我们共产党人能否把城市管理好的一个考验”①叶剑英:《关于军管会问题的报告要点》(1949年1月4日),《北京市重要文献选编(1948.12—1949)》,中国档案出版社,2001年,第64页。。中共中央将“北平当作一个城市管理的实验场所”,“决定把北平当作一个大学校,动员几千个干部,参加到各个部门里去领导北平市的人民;另外一方面还要向北平市民学习,用这种方法来准备我们的干部”②叶剑英:《关于军管会的任务、组织机构及如何工作的报告要点》(1948年12月24日),《北京市重要文献选编(1948.12—1949)》,第31、32页。。显然,中央将北京看成是一个培养能够适应新形势的干部的大学校,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市干部建设在全国具有典型意义和示范作用。本文拟就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市城区基层政权干部队伍①本文所说的城区基层政权干部指的是区及区以下的干部。建设作一微观分析,探讨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共在干部建设上如何适应自身的地位和任务的变化。
1949年1月31日,北平(同年9月改名为北京)和平解放。2月4日,北平市人民政府下属的20个区政府宣告成立②参见《北平市呈现新气象物价稳定公用事业全部恢复我入城军政人员工作严肃认真》,《人民日报》1949年2月20日。,其中城区12个③国民政府统治时期,北平市一共有20个区,其中城区12个,郊区8个。城区的12个区所辖的范围大致与现在的东城、西城所辖范围相当,其中内城7个区、外城5个区。中共进城之初,暂时维持了这种行政区划。。当时北平城区各区人口大多在10万以上。北平市城区基层政权干部按照进入队伍的先后主要可以分为参与和平接管旧政权的干部和进城之后新吸收的干部,按照成分来说可以分为从革命老区来的老干部、学生干部、工人干部、留用人员等。下文将按照其进入干部队伍的先后,阐述城区基层政权干部队伍组建的过程。
(一)参与接管旧政权的基层政权干部
1948年12月13日,北平市委成立,并迅速地从西柏坡中央机关、华北局党校、华北大学、华北局城工部等单位调集了2000多名干部,在北平郊区良乡为准备接管北平进行干部培训。④参见许冬梅:《接管北平干部良乡培训纪事》,《北京党史》2007年第4期。在良乡干部培训期间,为准备接管城市基层政权,北平市委任命了各区主要领导干部(区委书记、区长等)。城区12个区委书记依次是周仁、张旭、贺翼张、张兆芳、范志刚、瞿林栋、王鸿宾、高云超、王云、韩林光、宋国藩、杜景林。⑤参见《入城前市委组织部举办干训班的通知》(1949年1月6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1—10—30。市委组织部还为各区分别成立一个工作组,每个工作组配备干部二三十人左右。现在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宁可就是当时第三区工作组的成员之一⑥参见宁可,男,现为首都师范大学教授,1928年生,1946年考入北京大学,1948年11月到中共华北局城工部学习,12月初参加良乡培训,被分配到第三区区工委,进城之后曾任第三区文教科科长。笔者于2007年10月25日在首都师范大学采访了宁可教授。。1948年12月17日,北平市公安局成立,各区设立分局且配备了少量干部,如第一区公安分局配备了干部11名,第三区公安分局配备了干部9人⑦参见东城公安分局公安史办公室:《接管国民党北平市警察局内一分局、内三分局》,《当代东城史研究》2006年第4期。。
组织部在良乡给各区配备的干部人数过少,远不能满足接管一个具有10万人口以上的城区基层政权的需要。进城后,为接管旧政权,北平市委组织部迅速从各个方面抽调一些人员进行补充,这些人员在当时的文件里被称为“入城之后组织部在北平分给各区的干部”。据当时燕京大学学生、地下党员叶祖孚回忆,他是1949年2月4日接到组织的命令要求他参与基层政权接管工作。2月5日,他和其他同学共30人左右一起到了北京市第八区参与基层政权建设工作⑧参见叶祖孚:《难忘的1949》,《北京的黎明》,北京出版社,1988年,第261、262页。。为接管建政,各区将组织部在良乡分配给各区的干部、北平市公安局分配给各分局的干部、入城之后组织部在北平分给各区的干部,混合编成100多人的区工作委员会(简称区工委)。如第五区区工委一共111名干部,其来源如下:“进城之前有公安局分给区公安局的干部11人,组织部在良乡分给第五区的干部35人;在入城之后,组织部在北平分给第五区的干部53人,此外还有警卫班来的干部6人,回民干部2人、勤杂人员4人”⑨《干部来源与配备情况》(1949年),北京市东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1—1—2。。
这支参与接管的干部,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市城区基层政权干部队伍的中坚力量,其有三个重要特点:
其一,干部的主体由革命老区来的干部(也被称为老干部,其出身主要是农民)和青年学生①北平市各大、中学校爱国进步学生,其中有一小部分是党员,绝大多数是中共在北平地下外围组织如民主青年同盟、民主青年联盟、民族革命先锋队的成员。他们大多参与了反对国民党的第二条战线的斗争。北平和平解放前后,他们中的一部分被组织安排到北平参与接管基层政权工作。(也被称为学生干部或者新干部)组成,此外还有一小部分为地下党和地下群众。如第九区区工委共138个干部,老区来的干部67人,学生干部47人,地下党员和地下群众24人②参见《组织工作报告(1949年2月7日~3月11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2。。
其二,这支队伍中党团力量非常强,中共党员、共青团员的人数超过半数以上。这支队伍的大多数成员是在中共接管北平之前或已是中共组织中的一员,或是中共外围组织中的一员。如第九区区工委共138个干部,如果按政治面貌来说,其中党员59人(包括候补党员10人)、团员16人。③参见《组织工作报告(1949年2月7日~3月11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2。
其三,各区领导干部都是年青且富有农村基层政权经验的老干部。如1949年,第九区区长李锐33岁,副区长王宇32岁,第八区区长高云超37岁。这些干部在革命战争年代久经考验且具有丰富的农村基层政权工作的经验。例如高云超,1938年7月至1939年在山东长清做地方党务工作,1939年至1948年7月先后做了长清县七区、三区区长、民政科科员、组织科科员,财政科科长、县委会常务委员、副县长等职务。④参见《北平市人民政府民政局各区政府干部调查统计表》(1949年4月15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9—1—6;《六区干部登记表》(1952年7月3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9—1—149。据1950年6月第四区统计,该区区公所科长以上的干部大多是从老区来的抗日战争时期就参加了工作的老干部⑤参见《第四区公所干部现状统计》(1951年6月5日),北京市西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3—2—82。。
(二)少量的留用人员
根据进城之初北平市委的政策,原国民政府旧人员中“有工作能力,思想不反动者,仍留用”⑥《中共北平市委关于旧人员处理原则向中央、华北局的请示报告》(1949年3月3日),《北京市重要文献选编(1948.12—1949)》,第222、223页。。1949年底,各区区公所和公安分局留用人员情况如下⑦参见《区级干部分配表》,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1—6—102。:
区公所干部 公安分局干部总数留用人员数量干部总数(不包括警察)留用人员数量第一区23 4 121 17第二区16 0 122 17第三区16 4 121 12第四区28 2 140 21第五区16 0 77 27第六区20 2 63 5第七区24 3 127 57
第八区19 0 65 10第九区24 5 79 16第十区20 5 88 26第十一区18 2 124 36第十二区25 0 143 22
从上表来看,区公所留用人员是很少的,公安分局的留用人员相对多一点。但这种留用大多是暂时利用,以实现新旧政权平稳过渡,留用人员在以后也大多被逐步淘汰。据东城区离休干部何守智⑧何守智,男,现东城区离休干部,1948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为清华大学哲学系学生。1949年北平解放后参与政权接管,任第三区军管工作组第二十组组长及党委宣传干事。1954年任东四区区委宣传部副部长。笔者于2006年10月17日在北京市东城区雍和宫大街方家胡同15号东城区老干部活动中心对何守智老先生进行了采访。的回忆:“当时第三区区公所留用人员不多,原国民政府第三区区公所的区长崔静波也只留用一个月,交接完毕,就被送到清河的‘北平市留用人员培训班’受训去了,留用人员较多的部门是警察局和税务局,为的也是让他们帮助我们了解情况,后来也逐渐将他们调走了。”⑨《解放初我在东城的工作》,《当代北京研究》2010年第4期。据有关档案记载,如第八区区公所1949年4月有留用人员5人①《民政工作月报(四月份)》,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9—1—1。,但到1949年12月留用人员统计栏上为0。中共进城之初,第一区、第三区共有旧警察942名,1949年底,还有旧警察459人,到1958年,东城区分局(主要由第一区、第三区合并而成)还有留用警察22人②东城公安分局公安史办公室:《接管国民党北平市警察局内一分局、内三分局》,《当代东城史研究》2006年第4期。。各区的留用人员很少,但经过中共的培养,凡是能够最终留用下来的大都成了基层政权干部队伍中合格的一员。如1958年东城分局还有留用警察22名,他们多数人已经加入中国共产党,有的还被提升为科长、所长,成为业务骨干③东城公安分局公安史办公室:《接管国民党北平市警察局内一分局、内三分局》,《当代东城史研究》2006年第4期。。
旧政权的工作人员是城区基层社会原有的政治精英,大多具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与一定工作经验。解放初期,在北京市基层干部比较缺乏的情况下,中共还是将其逐步淘汰。这至少有两个重要原因:第一,很大部分留用人员不适应新时代、新政权的需要,他们大多抱有“饭碗、雇佣观点、应付、消极看热闹”;第二,进城之初,中共基层干部中普遍存在一定的“左”倾情绪,觉得“每天与一些旧人员在一起,思想上不痛快”④《半年来机关工作总结(秘书室)》(1949年10月6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5—1—4。,对留用人员存在着单纯使用的观点,认为留用人员是“小米脑袋死落后”(即单纯从挣工资挣小米的角度出发,而不是从为人民服务观念出发)⑤《一年来党的工作总结》(1949年12月),北京市东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1—1—671。。
(三)进城之后不断吸收的干部
随着北京市基层政权建设的不断地深入,基层政权干部队伍需要吸收新鲜的血液,这些新吸收干部来源如下:
1.中共地下党员和地下群众
中共地下党员和地下群众由于政治基本可靠,且熟悉北京市的有关情况,因此成为了中共进城之初,基层政权干部队伍建设首先考虑的对象。进城后,各区对地下党员和地下群众进行动员,吸收他们参加基层政权干部队伍。如第九区1949年2月至3月份提拔了15个地下人员(主要是地下党员,也包括个别的地下群众),其程序是“首先根据党员的要求,然后参考该同志的鉴定表,按其质量技能,分别分配工作”,15人被分别分配到街道工作组、公安分局、工会、合作社等部门工作⑥《组织工作报告(1949年2月7日——3月11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2。。
2.街道积极分子
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市街道积极分子在中共基层建政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中共也注意从街道积极分子中提拔干部,例如在进城之初建立街道政权时期,将街道积极分子中具有以下条件者提拔为基层干部:在思想上“必须有为人民服务的决心”;在出身上,是“劳动人民”且“纯洁,在群众中有威信”的“社会公正人士”;在能力上,“工作积极而有能力者”;在程序上,政府“先提出名单,由群众大会通过,提拔为街政府人员”⑦《摧毁保甲制度建立街政府参考材料一》(1949年3月20日),北京市东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11—1—2。。据1953年第六区《人事工作年终总结》反映,该区区政府144个干部中,就有12人来源于街道积极分子⑧《人事工作年终总结》(1953年1月13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9—1—144。。
3.工人特别是产业工人、知识分子
中共是工人阶级的政党,但入城前,由于特殊的革命环境,中共党员及其干部的成分大多是农民。进城后,中共特别强调在新政权中的工人阶级领导地位,北京市委还提出要将北京由消费性的城市变为生产性的城市。在这种背景下,工人在国家政治、经济生活中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人民日报》社论指出“工人阶级是建设新民主主义的国家及恢复和发展生产的可靠柱石”⑨《把全国工人阶级组织起来——庆祝全国工会工作会议胜利闭幕》,《人民日报》1949年8月24日。。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的理念对北京市基层干部的选拔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有关文件明确指出:基层干部的选拔首先是“从产业工人中提拔”,其次是“从知识分子中提拔”①《城市组织形式问题座谈会纪录(1950年6月25—26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1—6—404。。由于工人较其他阶层更有机会被提拔为干部,具有优先权,因此工人是中共进城之后北京市基层政权新吸收的干部最主要的来源。如前门区1953年统计,“区政府及其附属机构共有干部148人。其中“工人出身的干部62人”,“85%以上是五反以后提拔的”②《人事工作总结》(1953年1月13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9—1—144。。知识分子也是干部重要来源,例如,1953年第六区干部统计,仅1951年以后参加工作的知识分子干部就有17人③参见《人事工作年终总结》(1953年1月13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9—1—144。。
综上所述,为了适应党的政治地位由革命党向执政党转变,工作重心由乡村向城市转变,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市基层政权干部队伍建设有两个趋势,第一,随着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市城区基层政权不断巩固,基层政权干部队伍在不断地壮大。如东四区(1952年前称第三区)干部数量增长情况如下:1949年169人,1950年229人,1951年237人,1952年264人,1953年281人,1954年678人④参见《北京市第三区、东四区干部基本情况表(1949年至1957年)》,中共北京东城区委组织部:《中国共产党北京市东城区组织史料(1949—1987)》,1990年,第50页。。第二,工人阶级出身的干部也越来越成为北京市基层干部队伍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党的工作重心由农村向城市转移和进城初北京提出的由消费性城市向生产性城市转变,工人阶级在新民主主义社会的作用日益突出。
在七届二中全会上,中共宣布其工作重心由乡村向城市转移。北京是较早解放的大城市,不久又成了新中国的首都,作为首善之区,其基层建政在全国具有典型意义与示范作用,这对北京市城区基层干部队伍建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是,进城之初,这支新组建的基层政权干部还达不到这种要求,其面临着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革命老区来的老干部面临的问题
老干部面临的问题主要是不适应城市工作的环境。进城前,老干部对进城生活是抱有很大憧憬的,认为“北平是古都,大地方”,怀有“开眼界,好奇”的心理。但进城后却发现“城市不过如此,楼高房多人多”,且“城市人狡猾”⑤《内一区组织部对六月份工作总结》(1949年),北京市东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1—1—671。。长期的农村慢节奏的生活使老干部很难适应大都市快节奏的生活。“老干部工作无计划”,“开会抓不住中心,时间太长”⑥《三月份组织工作总结》(1949年),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0—1—85。,“生活散漫”,“不遵守时间”⑦《宣传工作总结(内六区)》(1949年8月17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0—1—131。。他们的文化素质和农村的工作经验,都不足以使他们应付城市的工作。他们大多数“文化低、理论水平也不高,土里土气,遇到问题办法也不多”⑧《内一区组织部对六月份工作总结》(1949年),北京市东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1—1—671。。
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经济困难,财政紧张,基层干部待遇较差。“当时老干部的待遇采取供给制,只够维持一个人的生活,无法补贴家里”。老区来的老干部很多家庭困难,家里“不断来信,要他回去”⑨《五月份组织工作总结报告》(1949年),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1。。老干部中流行一句顺口溜:“生活苦没有法、有了病没法、家庭困难没法”。
由于不适应城市生活,待遇又低,加上不少老干部小农意识浓厚,追求“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农生活。当时老区已经进行土地改革,因此有相当部分老干部不安心城市基层政权工作,想回农村种地。据第八区有关文献反映1949年4月份“已开始有些老干部要求回家”○10《五月份组织工作总结报告》(1949年),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1。。7月份,第八区公安分局全体老干部的50%,区工会老干部的15%都有要求离开城市,回到农村工作的要求①参见《七月份组织工作汇报》(1949),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1。。有个别老干部甚至不经组织同意擅自回家。
(二)以学生干部为主的新干部面临的问题
部分学生干部(由于他们大多参加工作时间短,当时学生干部也被称为新干部)不适应中共严密的组织性与纪律性,“留在机关”的,“屡次要求下去”,“而分到工作组大部分同志要求上来”,不太服从组织安排②《组织工作报告(1949年2月7日~3月11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2。。“布置工作时,高兴就做,不高兴就放任”。北京师范大学来的学生干部刘某“本来是个团员,可是这次干部登记时,他不承认了”,经过组织谈话,刘本人承认是因为参加组织受束缚,故不承认自己是团员。有的学生干部不请假,就自由行动③参见《五月份组织工作总结报告》(1949年),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1。。
学生干部满怀的革命激情与基层政权工作的平淡、琐碎产生了很大矛盾。参加工作前,学生干部大多“准备轰轰烈烈的搞一场”,把“区保工作主观估计得比学生运动要伟大热闹得多”。但是一到区里的工作是“整天找贫民、找工人、兑换金元劵,接着又是劳军、清洁卫生和一连串的突击工作”,感到很失望,觉得“学不到东西,生活苦”,觉得长期在基层工作“有失身份”④《内一区组织部对六月份工作总结》(1949年),北京市东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1—1—671。。于是“有的要求调动工作,不然就要回学校,要求调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岗位去,经济系的要求上银行,新闻系要上报馆,还有的要去革大、华大学习”⑤《关于我区燕京学生干部专报》(1949年10月14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1。。
(三)新、老干部的团结问题
进城初,基层政权干部主要由老解放区来的老干部和刚参加工作的学生干部组成。新、老干部“由于政治锻炼、思想教育、组织修养、工作经验、生活情趣等各不相同,再加上彼此之间不熟悉”⑥《新老干部的关系是怎样密切起来的?》(1949年11月27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1—1—9。,两者之间很快就产生了较大的矛盾。
进城前,北平市委在良乡组织的干部培训时,“多数支部存在着工农干部和学生干部不够融洽的现象,表现在互相不接近等方面”,这在各区干部中“带有普遍性”⑦《综合汇报》(1949年1月10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1—10—30。。进城后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这种矛盾不但没有解决,反而越来越大。
参加工作前,学生干部本来对老干部有一种崇拜的心理,但相互接触一段时间后,学生干部发现:老干部没有时间观念,文化低,理论水平不高,土里土气,办法也不多,开会抓不住中心,工作没有计划,态度不够和蔼,就是领导干部也达不到自己的希望⑧参见《内一区组织部对六月份工作总结》(1949年),北京市东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1—1—671。。他们还发现:老干部卫生习惯极差,观念陈旧,如认为“男女在一起就是谈恋爱”,日常生活中的老干部“不活泼,死气沉沉”⑨《宣传工作总结(内六区)》(1949年8月17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0—1—131。。因此,有些学生干部便瞧不起老干部。进城之初,一般是老干部担任领导工作,有的学生干部认为这是“对咱不信任,只有老干部才能做领导工作”○10《关于我区燕京学生干部专报》(1949年10月14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1。。1949年五六月份,第三区年轻知识分子干部集体向区委写信,反映老区来的干部一些作风问题,主要是:有的老干部,小农思想非常严重,不适应城市工作,有的在城市当了陈世美,休了前妻。老干部没有时间观念,有的老干部卫生习惯极差,有的干部还在会上亮脚丫子○11《解放初我在东城的工作》,《当代北京研究》2010年第4期。。
老干部对学生干部也极为不满,认为他们“自由散漫,爱讲兴趣,好谈恋爱,对组织不是一心一意,对工作老是从个人出发,说道理可以,处理实际问题不行,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好面子不接受批评,高傲自大,看不起工农干部,有的在学习中老给老干部出难题,不好好帮助……”○12《十二区委关于本区新老干部团结问题的总结》(1949年11月27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1—1—9。老干部给学生干部很多“帽子”,如自由主义、个人主义、自高自大和革命英雄主义。
新老干部互相瞧不起,“工农干部中认为自己经验多,看不起新干部,知识分子自认为理论水平高,看不起老干部”①《新老干部的关系是怎样密切起来的?》(1949年11月27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1—1—9。。由于新、老干部融合不到一块,干部中不免有“小宗派”活动。如第八区有燕京大学出来工作的21个干部。“刚一到区时,一遇到燕京学生有了问题”,他们就想集合全体学生开会讨论。他们讨论过“工作调动问题,背后批评过解放区来的干部”等等,连学生干部中的党员也大多参与其中。第八区组织部认为,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一种表现,是一种“宗派活动”,对其进行了批评。受到批评后,学生干部公开的集会没有了,但组织部认为“严重的小圈子小宗派活动可是一直没有停止过”,“凡是燕京学生同志的事,必定传遍全体”②《关于我区燕京学生干部专报》(1949年10月14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1。。
(四)基层政权干部面临着被腐蚀的危险
在延安时期,中共形成的艰苦朴素、清正廉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干部作风,但这种作风形成于特定的革命环境。进城之后,中共由革命党转变为执政党,其面临着吏治腐败、官僚主义等新问题。
进城初期,有个别老同志“闹名誉、闹地位、家庭待遇等问题”③《十二区委关于本区新老干部团结问题的总结》(1949年11月27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1—1—9。,有严重的功臣思想。第九区的组织工作报告反映,“一般老干部对新的工作职位都不满意”④《组织工作报告(1949年2月7日~3月11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2。。有的干部有骄傲自满情绪、滋生了官僚主义、命令主义作风,以及少数人的腐化堕落、违法乱纪的错误。北京市委于1950年初,对党员、干部贪污腐化和违反政策的情形做了一次较普遍的检查,发现“犯错误的干部,绝大多数系下级干部”,“情形甚为严重”⑤《中共北京市委关于干部贪污腐化和违犯政策的情形向中央、华北局的报告》(1950年4月24日),《北京市重要文献选编(1950年)》,中国档案出版社,2001年,第171、172页。。著名作家王蒙1950年至1956年是北京市第三区区委的干部,后来根据自身的工作经历写了有名的短篇小说《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揭露了当时已在滋长并亟待克服的官僚主义现象。
综上所述,进城初北京市城区基层政权干部队伍中无论是革命老区来的老干部还是学生干部都有不适应城市工作的一面,新、老干部之间还有宗派主义的倾向,成为执政党之后,干部还面临着被腐蚀的危险。这严重影响到了新政权的稳定,影响到中共执政党地位的实现,也影响到了中共的工作重心由农村向城市转移的实现。进城初期城区基层政权干部的这种状况亟待改正。
为了克服进城之后北京市基层政权干部队伍建设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使新组建的干部队伍既适应城市工作的需要又能适应中共执政党地位的需要,北京市采取了以下措施加强干部建设。
(一)加强对干部进行适应城市工作的教育
为了使新组建的北京市基层政权干部队伍尽快地适应城市工作,北京市非常注意对干部进行教育。1949年2月2日,《人民日报》北平版创刊号指出:今后要在新民主主义的教育方针下,加强对北平市干部的革命理论的、革命政策的、工作业务的和科学知识的教育,以培养大批适合于革命发展需要的军事、政治、经济和文化工作的干部⑥参见《为建设人民民主的新北平而奋斗》(1949年2月2日),《北京市重要文献选编(1948.12—1949)》,第131页。。
入城前,在良乡,北平市委组织部就对准备接管城区基层政权的干部举办了为期十天的干训班(1949年1月3号到13号)。培训的形式主要是听报告。这些报告都由彭真等市委领导人亲自讲授。报告的内容主要包括四部分:其一,“形势与任务”;其二,入城之后迫切要掌握和运用的“政策问题”;其三,如何做具体的工作问题;其四,介绍北京市有关情况。①参见《干部训练班计划草案》(1949年1月4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1—10—30。
入城后,中共更加重视对基层政权干部的教育,其内容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具体政策教育。如市委的各种指示和有关城市工作的政策、《人民日报》等报纸的重要新闻、社论等。具体如“知识分子与工农结合的问题”、“劳资政策”、“市委的工作计划”等文件②《四区宣传工作业务的总结报告》(1951年初),北京市西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3—2—199。。二是阶级立场教育。唯物史观的教育、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知识的教育、党的基本知识等都是当时教育的重要内容。三是文化教育。新中国成立初期,有相当多的干部文化水平非常低,甚至不识字,因此,文化教育也是干部教育的重要内容。据当时在第三区工作的干部何守智回忆,进城之初,第三区对干部的学习抓得很紧,干部从早上六点半到七点半,每天坚持政治学习一小时,晚上要汇报思想工作,写思想日记③参见《解放初我在东城的工作》,《当代北京研究》2010年第4期。。
1949年7月后,随着政权接管工作的结束,各项工作步入正轨,干部的教育开始呈现出正规化、制度化的特点。
第一,学习的领导机构学委会的建立。各区由区委会、工会办事处、区公所、公安分局等部门负责人员组成了全区学委会,成为全区政治学习的领导机构,区委书记是学委会主任。在全区学委会的领导下,各机关成立分会。
第二,逐步确立和健全分班学习的制度。新中国成立初期,基层政权干部中既有经过革命严峻考验,富有高度党性与政治觉悟的老干部,也有刚刚从学校毕业、从积极分子、工人中选拔的新干部;既有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也有目不识丁的农村干部。针对干部水平参差不齐的状况,各区将全体干部按照政治理论、文化水平的不同分成甲、乙、丙三班。甲班干部的要求是“必须具有充分的阅读能力与理解能力,较高的理论水平与工作基础”,学习方法以“自学为主”,学习内容以“理论”为主,同时进行“政策”教育。乙班干部的要求是“必须有阅读能力,有些理论基础”,但又根据干部不同的情况,“理论政治文化较高并有些工作经验的在第一组”,“理论文化水平较低,或没有工作经验在第二组”,学习方法为“听报告及分班讨论相结合”,内容以“政策为主”,“其次理论学习”。丙班的干部是理论文化水平较低的干部,丙班学习以文化为主,学习“国文算术”,“其次是学习政策与时事学习”。④《区委宣传部为整顿学习组织开展学习运动的计划的草案》(1949年7月18日),北京市东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1—1—885。
第三,成立专门的干部培训学校。各区于1951年成立了干部政治业余学校。如第四区“区委根据市委一九五一年理论教育计划,决定在本区举办干部政治业余学校。凡本区的在职党员干部、文化程度在高小以上者,均可进政治学校,非党干部,在自愿的原则下,也可按照规定参加学习”⑤《中共共产党北京市第四区委员会举办北京市第四区干部业余政治学校暂行实施方案》(1951年),北京市西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3—2—11。。干部政治业余学校可以说是各区党校的雏形。1958年,北京市各区区委党校相继成立。
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市各区坚持对干部进行教育,提高了干部的政治素养和文化素养,逐渐地适应了城市工作的需要,中共的政策在北京市基层得到了有效的贯彻与实施,从而推进了新政权的建设。
(二)对新、老干部进行团结教育
进城之初,学生干部和老区来的老干部构成了北京市基层政权干部主体,新老干部的关系不理顺,北京市城区基层干部队伍建设也就无从谈起。北京市委非常重视干部的团结,在进城前就向全体干部发出指示,“特别应注意新、老干部的团结和工农干部与知识分子干部的团结”⑥《中共北平市委关于如何进行接管北平工作的通告》(1948年12月21日),《北京市重要文献选编(1948.12—1949)》,第19页。。进城后,北京市委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解决新、老干部的团结问题。
第一,将新、老干部编成支部,按中共的组织原则过组织生活。
进城之后,中共将干部(包括党员和非党员)都编入中共某一个支部,通过中共的组织生活来教育干部。如第九区“所有党员与候补党员均编入支部,其他非党员干部也同样按组别(团员、群众)编入支部内”,在支部下设党员小组、群众小组。两者均按照党的制度,由组长每周六负责召开本组生活会。生活会“必须以批评与自我批评为基础召开之,反对自由主义,爱面子,当面不讲,会后乱讲,提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同志提意见必须抱着‘治病救人’‘与人为善’的出发点”,“反对以打击成见等为出发点,被批评的人应虚心听取别人意见”。①《组织工作总结报告(1949年2月7日—3月28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2。第十二区还专门组织新老干部学习了毛泽东“整顿学风、文风、党风”的报告②《新老干部的关系是怎样密切起来的?》(1949年11月27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1—1—9。。
各区还组织学生干部和老干部分别开展深刻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如第三区区委在接到学生干部反映老干部问题报告后,专门作了研究,区委书记宋国藩、区委组织部长陈世昌、宣传部长韩冲召开会议,决定新、老干部各自分别召开会议,各自检讨自己的问题,各自多作自我批评,化解矛盾,增进感情③参见《解放初我在东城的工作》,《当代北京研究》2010年第4期。。第十二区老干部“根据新干部对老干部反映的一些缺点与不满,在党员会上做过自我检讨”④《新老干部的关系是怎样密切起来的?》(1949年11月27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1—1—9。。新干部也单独进行了自我检讨。如第九区的32个知识分子干部,在北京师范大学国文学会连召开了三晚自我检讨会,“互相批评了急性病,自高自大,议决虚心向老干部学习,装备自己,响应工委会同志加强团结对敌斗争的号召”⑤《组织工作报告(1949年2月7日—3月11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2。。
显然,中共将全体干部纳入自己的组织——支部,进行教育,过组织生活,对于解决新老干部的矛盾起到了组织上的保证作用。
第二,通过实践教育,新老干部互相认识到彼此的长处,取长补短。
实践教育是中共展开思想教育一个重要的途径。进城之后,北京市非常注意通过实践教育来解决新老干部之间的矛盾。例如各区工作委员会在一进城时就组织了工作组下街道联系群众,工作组实行新老干部搭配的制度。“组长一般是指定的,能掌握政策原则,有相当工作经验的老干部担任”,副组长一般由学生干部担任。⑥《组织工作报告(1949年2月7日—3月11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2。工作中,“老干部在新干部的帮助下,很快了解了城市风俗习惯,商人思想动态、特点”;“新干部在老干部帮助下学会了一些工作方法,并克服了工作的盲目性及急性病”⑦《组织工作总结报告(1949年2月7日—3月28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2。。通过工作实践,新干部逐渐地认识到了“老干部还是立场稳当,掌握政策较正确,有实际办法,考虑问题周到,认识问题清楚……”觉得自己“细致检讨起来自己毛病更多更大”。老干部也觉得“新干部接受问题与转变很快,有很多新同志在实际工作中肯干和钻研精神,不见得难领导,自己的很多的缺点,确实也就是新同志的特长”。新、老干部都能逐步看到对方的优点,认识到相互之间取长补短的必要,相互之间关系也更为融洽⑧参见《新老干部的关系是怎样密切起来的?》(1949年11月27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1—1—9。。
第三,提高“干部身份”认同的意识。
新、老干部一起过组织生活,一起协同工作,必然会增强新、老干部对他们共同的“干部身份”的认同,中共组织部门的工作也加强他们对“干部身份”的认同。经过实际工作的锻炼,学生干部工作能力和政治素质都得到了提高,有不少得到了提拔。如1949年10月,第八区的燕京大学21个干部中,在区公所担任副科长的2人,担任派出所所长有5人⑨参见《关于我区燕京学生干部专报》(1949年10月14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2—271。。此外,各区还提拔一批学生干部入党。这使学生干部觉得组织上对他们的重视,认识到了“只要条件成熟,谁也是一样可以入党”,“只要德才智各方面较好谁也可以被提拔”○10《新老干部的关系是怎样密切起来的?》(1949年11月27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1—1—9。。这样学生干部不将老干部看成是一个利益集团,增强了自己对“干部身份”的认同,新老干部关系也逐渐好转。
中共通过自己的组织活动,将一支临时组建的干部队伍糅合成为一个有战斗力的整体,基本上实现了进城初确定的“依靠老干部、团结新干部”①《区委四年来工作总结》(1953年8月28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1—1—117。的目标。
(三)加强对干部队伍的监察与监督
新老干部的团结问题解决了,干部经过教育也逐渐地适应了城市工作。但这并不意味着北京市基层干部建设就不存在问题了。北京市基层干部建设又面临古今中外、历朝历代难以解决的老顽疾:吏治腐败、官僚主义等。这是中共成为执政党之后面临着的新问题。
为加强对党员干部的监督,1952年底北京市各区区委设立了纪律检查委员会。总支和30人以上的支部设专职纪律检查员,30人以下的支部由组织委员兼任②参见北京市东城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市东城区志》,北京出版社,2004年,第125页。。
除了设置常设机构纪律检查委员会对干部的监督外,群众运动也是对党的干部进行监察与监督一种重要的途径,比较典型的如1950年的整风运动和1951年开始的“三反”运动。
1950年5月1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在全党全军开展整风运动的指示》。根据中央的指示,北京市委决定开展一场“检查作风、检查纪律”的整风运动。市委书记彭真认为应该从三个方面进行检查:“第一,是作风问题,主要是强迫命令。第二,是欺压老百姓的问题。第三,是贪污、腐化的问题”③彭真:《检查纪律检查作风》(1950年5月18日),《北京市重要文献选编(1950年)》,第195页。。根据中央精神和市委部署,北京市各区立即开展了一场整风运动。如第一区区委“决定在各级党组织中结合总结工作开展整风,并决定先了解区委、区公所、公安分局、税务分局、营业中心等单位人员中犯有贪污腐化、违法乱纪等错误的情况”。经过调查发现有贪污行为者6人。这次运动还结合了区各界人民代表会议进行,各区区代表向大会提交了大量关于干部作风问题的提案。如第一区第一届第一次会议共收到了有关干部作风的代表提案137件④参见王之鸿:《东城区历次整党整风实践的启示》,《北京党史》2005年第3期。。据当时任第三区文教科科长的宁可回忆,当时由于自己很年轻,办事有时鲁莽,有什么事情没有考虑群众想什么就做了,想干就干。当时第三区各界人民代表会议有代表认为宁可很凶,作风不好。宁可在区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上还做了检讨,检讨自己的工作,代表们对宁可的检讨很满意,在以后的工作中,宁可也尽量改正了自己的工作作风⑤参见《解放初我在东城的工作》,《当代北京研究》2010年第4期。。这次整风对当时改进党员干部的作风有一定的作用。
北京市于1951年12月10日至1952年6月底响应中央号召掀起了“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的“三反”运动。如第六区在运动中“有党员七十六人交待了大小不同的贪污沾小便宜等问题,共一亿一千余万元”。区委根据上级的规定,将犯贪污错误的二分局科长林某等人开除党籍,另有撤职处分者2人,警告10人,劝告6人。⑥《前门区入城五年来党的基本情况》(1954年10月),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1—349。通过“三反”运动,“基本上搞清楚了干部的贪污问题,对干部进行了深刻的教育,大多数干部树立了奉公守法、廉洁朴素的工作作风,为人民服务的观点加强,党群关系明显改善”⑦《第一区人民政府三反运动总结》,北京市东城区档案馆藏,档案号11—1—26。。
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市城区基层干部队伍建设虽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也还是存在一定的历史局限性。当时,中共在国家的政治生活中地位已经由革命党变为执政党,但在干部建设过程中还深受革命党思维的影响,比较明显的有以下两点:
第一,试图以革命战争年代所形成暴风骤雨式群众政治运动的方式解决干部建设中官僚主义和腐败等问题,而对民主、法制制度建设重视不够。虽然每次群众政治运动都能对干部起到一定的教育作用,但是也造成了一些负面效应,每次政治运动都是党政机关的中心工作,都会冲击党政机关、企业的日常工作、甚至使日常工作处于停顿状态。
第二,革命党的阶级斗争思维对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市基层干部队伍建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新中国成立初期频繁地对干部进行历史审查的运动是革命党阶级斗争思维的一种反映。为了防止“阶级异己分子”混入中共内部,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市各区频繁地对基层干部进行历史审查。如1949年进城初的填写自传运动,1951年的清理中层运动,1951年8月至1952年发动了整顿党的基层组织运动,1954年各区又掀起了审干运动等等。干部历史问题审查确实发现了一些阶级异己分子进入中共干部队伍。如1951年发现第六区“区委宣传部副部长王宗纲是混入党内的中统分子”①《前门区入城五年来党的基本情况》(1954年10月),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号38—1—349。。因此,对党员和干部的进行一定的历史审查是有必要的。但是,新旧政权交替之际,新政权的干部不可避免地与旧政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由于党担心阶级异己分子混入干部队伍,历史问题对个人的政治前途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使部分干部对组织“不忠”,刻意向组织回避自己的历史问题。因此,每一次运动都能找到很多干部的历史问题。这似乎证实了阶级异己分子混入党的干部队伍的现实性,进而频繁地对干部进行历史审查。这使党自身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中,这也为后来全党接受“以阶级斗争为纲”培植了一定的心理基础。
解放战争后期,解放大军胜利前进,需要相当数量的干部随军前行,接管广大的新解放区。1949年1月,北平解放,同年10月,中共成为了全国性的执政党。这需要中共迅速地将原来擅长带兵打仗的干部队伍变为擅长城市管理与建设的干部队伍。新中国成立前夕,中共中央领导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迫切性。在1949年3月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指出:“现在准备随军南下的五万三千个干部,对于不久将要被我们占领的极其广大的新地区来说,是很不够用的,我们必须准备把二百一十万野战军全部地化为工作队。”②《毛泽东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426页。6月,他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中又提出:“严重的经济建设任务摆在我们面前。我们熟习的东西有些快要闲起来了,我们不熟习的东西正在强迫我们去做。”③《毛泽东选集》第4卷,第1480页。
北京是中共较早解放的大城市,外界将“北平当作共产党能否统治全国,能否管理城市及工商业的测验”④叶剑英:《关于军管会的任务、组织机构及如何工作的报告要点》(1948年12月24),《北京市重要文献选编(1948.12—1949)》,第31页。。毛泽东也将共产党进入北京比喻成“进京赶考”。中共将北京当作一个城市管理的实验场所,把北京看成是一个学习管理城市的大学校,也是培养干部的大学校。因此,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的干部建设在全国富有典型意义和示范作用。
北京市进城的干部中,来自于四面八方,“有老根据地来的,有新招收来的;有知识分子,有工农干部,有一部分农村的基层干部;还有一些荣军和少量新解放过来的干部。工作经历不同,思想水平不一,特别是绝大多数对接管城市工作没有经验,不大了解党的政策,有不少甚至从未进过大城市,连城市的普通生活常识都不懂”⑤戎子和:《回忆北平的财经接管工作》,《北京的黎明》,第169页。。但是,经过几年的努力,在这支干部的基础上,北京培养了一支人数众多,质量合格的基层政权干部队伍,基本上适应了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共的政治地位由革命党向执政党转变,工作重心由农村向城市转变的需要。
考察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市基层干部队伍组建、发展壮大的过程,我们会发现这支队伍组建并成功转型与中共的组织与领导密切相关。中共是一个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严密组织性、纪律性的政党,中共在北京市基层政权干部建设的过程中充分地利用了中共自身组织的优势:在这支干部队伍中,中共党员、团员构成了干部的主体;中共利用其严密的组织,将不同背景的新、老干部等组成了一个富有战斗力的集体;在党和干部建设中,中共始终保持高度警惕,防止不良分子混入党和干部的队伍,通过各种教育和运动,使干部即适应城市建设的需要又适应了执政党的地位。通过基层干部,中共的政策得到有力地贯彻,意识形态得到了有效地渗透,基层政权得以巩固。因此,如果说中共基层政权实现了中国有史以来向基层社会的真正地渗透与控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于中共组织的力量,这是组织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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