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吴卓君,丁砚兵,2*,向 柳,李 兰
(1.湖北中医药大学 中医临床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1;2.湖北省中医院,湖北 武汉 430060)
凃晋文教授是国家级名老中医,首届湖北中医大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优秀中医临床人才专家指导委员会秘书组成员,第3、4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审评中心专家,中华中医药学会热病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延缓衰老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凃教授从医五十余年,临床遣方用药经验丰富,疗效显著,尤擅长脑病、疑难疾病等的诊疗。笔者有幸侍诊抄方,现将凃教授治疗中晚期帕金森病的经验总结如下。
帕金森病(Parkinson’s disease,PD)是神经内科常见的一种神经系统变性疾病,多见于中老年人,最新的流行病学研究表明,我国≥65岁人群PD患病率约 1.7%,患者总数≥200万人[1]。该病进展缓慢,临床表现主要包括运动迟缓、静止性震颤、肌强直、姿势不稳等运动症状以及感觉障碍、自主神经功能障碍、精神障碍等非运动症状。在该病早期多选用多巴胺受体激动剂或复方左旋多巴,但到疾病中期阶段,症状改善往往不明显,需多药联合治疗[2]。帕金森病中晚期患者常常会出现耐药,并且产生运动并发症(症状波动和异动症)和非运动并发症,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3]。研究发现,左旋多巴治疗超过5年的PD患者出现运动并发症的概率为 40%~50%,超过10年的则高达90%[4]。中医可从多靶点、多途径、多层面上改善PD患者的运动并发症,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5]。中医联合西医治疗可减少西药用量,可有效改善西药的副作用。
帕金森病在中医中属“颤证”范畴,亦称作“颤振”“振掉”。《素问·至真要大论》中指出:“诸风掉眩,皆属于肝”[6],表明震颤与肝脏密切相关。明代楼英《医学纲目·颤振》云:“颤,摇也;振,动也。风火相乘动摇之象,比之瘛疭,其势为缓……”[7],指出该病与风邪密切相关,与肝脏相关。明代王肯堂《证治准绳·颤振》中指出:“此病壮年鲜有,中年以后乃有之,老年尤多。夫老年阴血不足,少水不能制盛火,极为难治”,说明该病的病因病机多为年老肾亏,且在治疗上也比较困难。历代中医大家也多从肝肾不足方面进行论治,鲜有从阴阳论治。《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指出:“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6]凃教授指出,对于部分中晚期难治性帕金森病患者,单从补益肝肾入手往往难以取得良好疗效,故针对该类患者改变治疗思路,在补益肝肾的基础上从阴阳辨证论治,辨别阴虚与阳虚。
《类经》中指出:“人之疾病,必有所本,或本于阴,或本于阳。”凃教授认为帕金森病的病理基础为肝肾不足,肾主骨生髓,肾虚则髓减,脑髓无以充养,水不涵木,下虚高摇;肝为风木之脏,虚风内动,扰动筋脉,故可见肢体不自主运动。对于中晚期患者,其病程迁延,涂教授认为其肝肾亏虚则更加明显,不同患者又有阴虚与阳虚的不同。中医把对于人体具有推进、温煦、兴奋等作用的物质和功能统归于阳,对于人体具有凝聚、滋润、抑制等作用的物质和功能归于阴。若元阳虚衰,肢体筋脉无以温煦,气血无以推动,筋脉失养,故可见行动迟缓、乏力、便秘。如阴津亏虚,不能濡养筋脉,可见肢体拘急强直;阴液亏虚,不能濡养肠道则大便秘结;阴虚不能制阳则会出现失眠等。涂教授正是以“阴阳”为切入点,结合多年的中医药诊治经验以及中医辨证施治原则,在补益肝肾基础上,针对不同患者而有所变化,取得了良好的疗效。张景岳亦认为:“凡诊病施治,必须先审阴阳,明此者,万病皆指掌矣。”[8]因此,在临床上治疗该病时不应一味地将补肝肾药物堆积在一起治疗,还应辨别阴阳,分辨患者属阴虚、阳虚或是阴阳俱虚,再有针对性地进行选方用药。阴虚的患者宜滋阴潜阳,阳虚的患者宜扶阳抑阴,阴阳俱虚的患者应分清主次,阴损及阳者以补阴为主、辅以补阳,阳损及阴者以补阳为主、辅以补阴。
彭某,男,52岁,渐进性四肢不自主抖动9年余。患者2008年无明显诱因开始出现左上肢不自主抖动,伴乏力,左上肢活动迟缓,自觉左上肢肢体僵硬,于外院就诊,诊断为帕金森病,规律服用美多芭等药物治疗,后症状逐渐加重,开始出现姿势平衡障碍,走路向左侧倾斜,左上肢及双下肢肌张力高,动作迟缓,平卧后不能翻身,大便秘结,数日一行,睡眠差,现服用美多芭、珂丹、金刚烷胺、泰舒达,症状缓解不明显遂来湖北省中医院就诊。首诊,2018年4月9日。患者四肢不自主抖动,走路向左侧倾斜,运动迟缓,大便秘结,3~4日一行,睡眠差。查体:BP 120/80 mmHg,神清,精神欠佳,舌红,苔白厚,脉弦。处置:①右归胶囊;②中药:黄芪30 g,生地10 g,熟地10 g,山茱萸15 g,山药20 g,茯苓15 g,菟丝子15 g,枸杞子15 g,杜仲15 g,肉苁蓉15 g,丹皮10 g,泽泻10 g,女贞子15 g,墨旱莲15 g,天麻15 g,续断15 g,巴戟天15 g,补骨脂15 g,玄参10 g,制首乌15 g,怀牛膝15 g,远志10 g,共15剂,每日1剂,分两次服;③美多芭分别以1/4-1/4-1/2-1/2-1/2片,分5次口服;珂丹,每日3次,每次1/2片;金刚烷胺,每日2次,每次1/2片;泰舒达,每日2次,每次1片。2018年5月7日二诊。患者诉肢体无力、运动迟缓、行走不稳及震颤等症状均较前好转,睡眠仍欠佳,大便干结,3日1行,小便可。守前方,去巴戟天、续断,加川楝子10 g,沙参10 g,麦冬10 g,决明子15 g,共15剂。2018年5月28日三诊。患者诉肢体无力及睡眠症状较前明显好转,多汗,行走欠稳,言语謇涩,大便干1日一行,小便可。舌红边有齿痕,苔白,脉弦。处置:①右归胶囊;②中药:守前方,加炒白术10 g,防风10 g,黄柏10 g,知母10 g;③西药:美多芭较前减量至1/4-1/4-1/4-1/2-1/4片,分5次口服,余同前。2018年6月25日四诊。患者诉减药后病情稳定,大便稍干,1日一行,小便可。舌红,苔白,脉弦。处置:①右归胶囊;②同上方,共15剂,每日1剂,分两次服。后随访半年,患者诉病情稳定,睡眠尚可,二便调。
按:该患者肝阴亏耗,阴虚风动,故肢体不自主抖动;阴津亏虚,筋脉失养,故动作缓慢、迟钝、肢体拘急挛缩。又阳根于阴,阴根于阳,无阴则阳无以化,无阳则阴无以生。患者病程迁延不愈,久病耗伤精血,出现阴津亏耗,阳气不生,可谓阴损及阳,终导致阴阳俱虚。《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阳化气,阴成形。”阳气亏虚,推动无力,故见乏力、便秘。凃教授中药方中选用枸杞子、女贞子、菟丝子、墨旱莲滋补肝肾为君,臣以杜仲、续断、肉苁蓉、补骨脂、巴戟天等温补肾阳,君臣相配,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佐以山茱萸平补阴阳,杜仲、续断补肝肾、强筋骨,黄芪、山药健脾益气,佐以熟地黄、何首乌滋阴补血,使阴液充足,则阳气得生,佐以天麻平肝熄风,佐以远志、茯苓宁心安神以助睡眠,使以少量生地、丹皮、玄参滋阴清热,凉血活血,泽泻利水渗湿,以防补益太过。患者苔白厚,为脾虚痰湿之象,黄芪、茯苓、泽泻又可健脾祛湿,另配合右归胶囊以增强温补肾阳的功效。患者二诊时乏力、肢体震颤、姿势不稳等症均较前好转,但仍便秘。凃教授认为此时患者肾阳较前得到明显补充,需加用少许滋阴生津的药物,使阴液得生,肠道濡润,则便秘自然缓解,故加用沙参、麦冬益胃生津,川楝子行气,决明子润肠通便。三诊时患者病情较前明显缓解,此时可将西药药物减量。患者出现多汗,考虑虚热蒸津外泄,故加用黄柏、知母清虚热,防风固表止汗,患者舌边有齿痕,为脾气虚,加炒白术配合黄芪健脾益气。四诊时患者减药后病情仍较为稳定,故可延用上方,巩固疗效。
阴阳是八纲辨证的总纲,在临床诊治疾病过程中首辨阴阳,才能抓住疾病的本质。阴阳之间存在着阴阳对立、阴阳互根、阴阳消长和阴阳转化四个方面。而且阴阳之间的对立制约、互根互用,并不是处于静止和不变的状态,而是始终处于不断地运动变化之中,最后达到动态平衡。回顾该患者的诊疗过程,患者系由于阴液亏损,病久累及阳气,形成了以阴虚为主的阴阳两虚病理状态。涂教授正是以阴阳为本,在针对帕金森病“肝肾亏虚”的病理基础上,根据阴阳盛衰而有所偏补,灵活运用中医虚则补之、阴阳互求等治疗原则,整体把握,力求在变化中取得阴阳平衡,最终收获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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