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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理性与神话:人与自然的内在逻辑——从泛灵论瓦解到统一数学自然的建立

时间:2024-06-19

王 挺, 任泽玉, 沈云都

(云南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201)

人与自然的内在逻辑关系是《启蒙辩证法》的主要叙事流,其核心主题就是围绕神话、理性与启蒙进行展开叙述的。《启蒙辩证法》中第一篇附论就是探讨了神话与启蒙之间的辩证关系。霍克海默与阿多诺为什么就以奥德修斯这一原型进行论述,奥德修斯是西方资产阶级最早的一个原型,他们的意图又是什么呢?其实在《启蒙辩证法》中揭示的就是人在面对庞大的自然是惊恐和不安。阿多诺将启蒙带来的死亡威胁推至为数学统治,数学导致人与自然的异化和压迫统治。另外,霍克海默与阿多诺等法兰克福学派目睹了资产阶级工业的科技发展和工业文化的极权统治这一社会现实,导致人类陷入了新的“野蛮状态”。所以阿多诺和霍克海默进行了深刻的哲学反思,认为这种极端的统治就是来源于人面对死亡威胁的自我持存。而且这个死亡威胁自古希腊就已经开始有了,人在面对大自然的时候,是无助和恐惧的。正因为如此,阿多诺认为从启蒙理性的复苏,再到科学理性的诞生,人们用数学来抽象描绘、计算自然,进而征服大自然。启蒙理性却使人与自然的分离成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最终导致陷入“神话就是启蒙,启蒙却倒退回神话”这一处境中。罗尔夫·魏格豪斯曾这样说道:“《启蒙辩证法》的主旨是:全部文明的合理性的核心就是对自然的统治。”[1]91神话中的自然与启蒙对自然的统治二者之间既有差异性,亦包含同一性[2]5。阿多诺认为数学对神话、巫术的自然进行祛魅,从而建立了新的自然秩序,这与泛灵论自然中的人被众神所统治在本质上与逻辑上具有相同的一致性。无论是阿多诺《启蒙辩证法》还是《否定的辩证法》,其核心思想就是对数学的批判。以下将论述《启蒙辩证法》中人与自然中的内在逻辑关系,其中包括启蒙理性精神、唯名论数学诞生、泛灵论的瓦解与统一数学自然建立。

一、 人与自然的关系

(一) 自然是什么

“自然”一词是一个重要的哲学概念,很多人把自然理解为科学、物理研究对象的总称。在前苏联1967 年版的《哲学百科全书》和1974 年版的《大百科全书》中对自然的定义是:最广义的自然界即自身表现为无限多样的整个存在。在这个意义上自然界这个概念可以作宇宙、物质、存在客观实在的同义词[3]。西方思想中的“自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概念,现在我们所能理解的自然很大程度上是衍生出来的,西方的“自然”概念源于古希腊的physis,nature 来自拉丁文natura。另外,对于自然的产生,的确与启蒙运动对西方社会的巨大影响有关。但是自然概念并不是完全由于启蒙理性,还与基督教上帝创世说有着密切的关联,基督教认为是上帝创造了世界,这就埋下了最终颠覆万物内在统一的隐患,也从根本上排除了自然本身的完善性。另一方面,既然自然不是最终的,而是被造的,那么自然中的任何艺术(目的或规范)就都不是自然的发明,而应归于上帝的意志,或归于人[4]85。这延续了古希腊众神论自然存在的思想,自然一旦被看成是由上帝或者造物主制造的,它就失去了其自身的决定性。

启蒙运动后的“自然”总是与人相对的,虽然人也被当作自然的一部分而存在,但是随之主体概念出现,自然与人已经分割开来,自然逐渐失去了其目的论的性质。一个本身没有任何目的倾向的自然,显然最符合完全控制自然的兴趣,能使对自然的控制成为正当[4]85。正如亚里士多德的“隐德来希”概念一样,一旦进入物体时,就获得了生命;一旦离开,生命随之结束,死亡接踵而至。斯宾诺莎把自然叫做“实体”,它是一个“无须借助他物的概念”[5]3。此时的“自然”概念几乎就是纯粹的物质与实体。霍尔巴赫说:自然,从它最广泛的意义来讲,就是由不同的物质、不同的组合、以及我们在宇宙中看到的不同运动的集合而产生的一个大的整体[6]10。既然自然囊括一切,那么自然和人为的区别就无所谓了。霍尔巴赫在《自然的体系》中说: 艺术,也只是借助于自然本身所创造的种种工具而行动的那个自然而已[6]4。阿多诺则将自然概括为抽象的集合,正如《启蒙辩证法》中,奥德修斯遇到拥有美丽歌声的海妖塞壬,塞壬就是象征自然,它的歌声是一种美、有诱惑但又充满危险的艺术品。奥德修斯虽然想要欣赏它,但让水手将自己绑到桅杆上,不去靠近它,也不会受到海妖歌声的诱惑,这一点正是人跟自然割裂了,人自我的跟自然划清界限,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人可以对自然无情的剥夺与统治。此时的自然将理解为机械的工具,正如澳大利亚学者薇尔·普鲁姆德说的:机器的全部属性都是为了其主人的利益而设计的,而它的所有好处都反映自使用者的好恶。即使做工精良,这台机器也不可能给我们带来额外惊奇,因为它不会超过我们,而我们完全了解其内部机理。机器生来就是被掌控的,关于其运作规律的所有知识正是帮助我们掌握权力的工具[7]11。“自然死了”就是自然的机械化和工具化,这意味着作为主体的人从自然中剥离出去了,自然成为人利益服务意义上的工具,而这最大的意义在于可以满足人各种需求提供原材料。因此,阿多诺认为自然是同质化的东西,这样它才便于数学对它量化与计算,自然成为存在的总体,人(自我)从自然中剥离出来,而“自我持存”就成为了阿多诺哲学的关键概念。

(二) 自我持存

无论在神话时期还是启蒙时期,人们面对大自然一直是处于一种敬畏,惶恐以致有种死亡威胁。大自然的庞大,无法预测导致人们赋予了神话的色彩,众神的自然是人永远无法抗拒的,人只有本能的逃避自然。通过屠杀牲畜来祭祀自然之神,这是人们摆脱恐惧威胁的一种愚昧的自我持存。但是,随着近代启蒙运动的出现,启蒙唤醒了世界,祛除神话,并用知识代替幻想[2]前言1。用科学知识代替了愚昧的巫术的祭祀活动,用数学逻辑取代了神话故事,这便是现代自我持存的一种新的形式。

统治与被统治一直贯穿于人与自然关系的叙事中,无论古代愚昧献祭的自我持存,还是用科学知识战胜巫术的自我持存,这两者其本质上都是生命的虚无化或死亡[2]45。“自我持存”成了启蒙时期宗教和哲学的契合点,进而成了资本社会“德性的首要基础”[2]23。人们总是要在臣服自然与支配自然这两者之间做出抉择[2]25。人作为主体性崛起,势必要以权力作为确认一切关系的原则,神与人的分离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人与上帝对生存主权以及造物者与秩序精神在统治自然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2]6。面对恐惧和害怕,人们用数学在计算事实是不用过去神话解释事实的观点的,数学成为了人面对自然自我持存的力量。但是,“自我持存”不断加强“自我”的主体性同时,也迫使自我(人)屈服于自然的普遍秩序——数学,数学使人技术化,塑造人的肉体和灵魂。这导致人在“自我持存”即面对自然逃避死亡威胁过程中,不得不适应和模仿自然,让自我符合数学规律。

正如阿多诺所言,“人类的统治要求压抑了对他自然存在的记忆”[8]73。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就变成了统治关系,“人真的从自然的奴仆翻身成了主人”,甚至忘记自我也是自然的一部分。用海德格尔的话来说,即“世界成为对象,存在成了价值,强力意志的统治公然到来”的时代[9]808-810。“自我”(人)在自我持存中对自然对象的异化,使人的权力不断增大。人在幻想中异化给上帝神奇造物力量,今天变成了人手中的武器(数学)。人与自然如同启蒙与物的关系,是像独裁者与人的关系一样,启蒙强暴物[10]30!

二、 启蒙的本质

(一) 启蒙的科学理性——数学

康德认为启蒙和死亡威胁有着紧密的关联性。他提到:“启蒙运动的口号”之所以是勇气,就是因为启蒙者需要依靠勇气来面对危险[11]23。而在《启蒙辩证法》中,自然对人施加的死亡威胁,被进一步视为近代启蒙的历史起因和根源。神话为启蒙开辟了道路,先民因为畏惧自然灾害、疾病和死亡,将自己的命运委托于能读懂神明旨意的巫师,与自然沟通,以此来平息自然的报复。或者是用牺牲和献祭来换取生命的庇佑,这就是最原始的启蒙。但是随着上帝观念的到来,人们开始用上帝来解释生老病死,解释自然中的花开花落等,启蒙给予上帝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人们发现上帝并不都是万能的,虽然科学的诞生前提也是“上帝无欺”,启蒙借科学理性之手,开始打压上帝,人类摆脱了面对自然的恐惧和焦虑。

随着启蒙科学理性的诞生,人们用抽象的数学公式代替了具体概念,用规则和概率代替了原因和动机,放弃了对事物意义探求的想法。原因也只被当成最后一个衡量科学批判的哲学概念,只因它是唯一能够继续为科学服务的观念[2]3。早期柏拉图也把理念和数字等同起来,虽然有些神话的味道,但是体现了祛除神话自然的渴望:数字成了启蒙精神的规则[2]5。这表明在启蒙的逻辑话语中,不能被数学量化和同一的东西,都要被祛魅。阿多诺认为启蒙精神是可疑的,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科学理性其实质就是数学。资产阶级商品交换和社会正义也由数学等式关系支配,数学为启蒙思想家提供了计算世界的公式。另外,市民社会是由等价原则支配的[2]5,这意味着启蒙的科学理性进入了市民社会,数学进入了市民社会的日常进程中,进而资本主义社会是数学社会。对启蒙运动而言,不能被还原为数字的都是幻想,这是近代实证主义所号召的,从毕达哥拉斯“数”到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自我确定成主体,把自然界表象成一个数学体系。数学作为启蒙中的力量,旨在摧毁诸神与多质,已达到数学的同一性统治。

(二) 数学——唯名论诞生

在《启蒙辩证法》中讲到了奥德修斯返乡途中,在面对独眼巨人波吕斐摩斯的时候,奥德修斯代表的是近代资产阶级的原型,而独眼巨人则代表的是自然。奥德修斯在面对独眼巨人是恐惧的,所以利用狡诈的方式骗取独眼怪信任,并与其喝下烈酒。独眼巨人在询问他的名字的时候,奥德修斯说出了“Udeis”即“乌岱斯”,意思就是“没有人”。这是一种数学符号逻辑,名字已经没有具体的含义了,当奥德修斯刺瞎独眼巨人仅存的一只眼睛的时候,独眼巨人向同伴呼救“没有人”,自然已经成为人欺诈的对象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自然而然的分离了,人成为主体力量。“乌岱斯”成为了一个数字名称,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丧失了它的意图,在价值中的它被抽象为了一般的纯粹数学的量。奥德修斯试图通过理性的狡诈从而获得自我的同一性,其目的就是自我持存。但是,他在自我持存的努力中丧失了鲜明的自我,变成“乌岱斯”的数学符号。

阿多诺认为数学与概念有着紧密的联系:给出数的概念很困难,因为数的本质正是概念形成的机制[12]。概念和数学一样,有着无休止的扩张冲动,整个概念的逻辑秩序,不同概念之间的相互联系、相互统一,投射到经验世界之中。正如涂尔干所说,是一种现代社会分工秩序。统治为自成一体的整个社会提供了连贯性和支配力,由统治发展而成的社会分工使一切被统治者得以自我持存[2]16。这样,数学概念体系就织成了一张唯名论的大网。阿多诺称:启蒙运动作为一种唯名论运动,总是停留在排他性精确概念,或是有专有名称这样一些唯名的阶段[2]18。一切思想和经验事实,不是被它吞噬就是被它排斥。乌岱斯(Udeis)这个词本意是“无名”没有人,奥德修斯的狡诈就是一种文字游戏,名字(奥德修斯)“Odusseus”与“Udeis”(乌岱斯)发音相似,他强迫自己承认自己就是奥德修斯。他最终通过数学名称混淆事物来欺骗独眼巨人。

所以,阿多诺认为:启蒙总是把神人同形论当作神话的基础,即用主体来折射自然界。由此看来,超自然物,比如精神和神灵都是人们自身畏惧自然现象的镜像。因而,许多神话人物都具有一个共同特征,即被还原为人类主体[2]4。这体现了人对自然的主体性,随着抽象概念的统一和扩张性不断增强,人类将自然也纳入了这种概念体系中——数学体系,人们用这种概念和规律对自然进行改造,其实这种概念和规律中也是一种数与数的关系。吉莱斯皮在《现代科学的神学起源》中说道:唯名论试图把理性主义的面纱从神面前揭下,以便建立一种真正的基督教,但在这样做的过程中,他揭示了一个反复无常的神,其能力令人恐惧,不可认识,不可预知,不受自然和理性的约束,对善恶漠不关心。这种对神的看法把自然秩序变成了个体事物的混乱无序,把逻辑秩序变成了一串名称。人失去了自然秩序中的尊贵地位,被抛入了一个无限的宇宙漫无目的地漂泊,没有法则来引导他,没有得救的确定道路[13]40。数学本质上就是对符号的操作,其对象是一种唯名论立场,给自然概念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将人与自然单纯的认知关系转变为操控关系。这导致征服自然和统治自然概念构成了现代科学的基本前提,征服自然最终落到科学理性上—数学。

三、 泛灵论的瓦解到统一数学自然的建立

(一) 泛灵论自然的瓦解

在古希腊神话时代,自然的万物身后都屹立着众神,荷马史诗中的众神都是自然的隐喻,宙斯(Zeus)、阿波罗(Apollo)、赫利俄斯(Helios)、波塞冬(Poseidon)和埃厄斯(Eos)等都代表着自然现象。这些神明的力量人无法抗拒,给人带来了死亡的威胁;另外在祭祀仪式中,巫师们用各种各样的面具和服饰,来扮演不同的神明,以此来向人们传达神明的意愿和旨意。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萨满仪式,它在形式上不求助于外界的样本、材料,是直接依托外部世界的风、雨或蛇,抑或病人躯体中的魔鬼。巫术并非受同一精灵驱使,如膜拜仪式中不断变化的面具一样,是根据不同的精灵制作而成的[2]6。所以说自然是不统一的,是众神参与的自然。巫师也可以扮演各种神明,这表明人也不是统一的。人模仿自然,和自然相互联系,所以这是一个泛灵论的自然。

众神是什么时候被取代的,在启蒙运动后,启蒙带来祛魅。但是神话时代,就已经有人性主体崛起的趋势。巫师扮演的各种神明,其实神明已经开始被人的主观意愿所取代,人逐渐取代了神明,众神的威严其实已经被人逐渐具体化,神明就是人的模样。色诺芬尼嘲笑将神赋予人的样子,因为是人创造神,神亦是人的仿制品,只是特征上充满了偶然性并丑化了,这样众神的形象便并不可怕了[2]3。另外,巫师们在仪式中举止时而张狂,时而安静,时而恐怖,时而安详,装神弄鬼的目的在于要恐吓或安抚鬼神。在一定意义上,巫术则是一种彻头彻尾虚假的东西,且并没有将自身转变成为纯粹真理[2]6,其实这就是一种自我持存。在奥德修斯返乡途中,他通过奸诈的手段来欺骗独眼巨人,这不正是巫师装神弄鬼,自我通过理性、狡诈,冒险维持自身却又丧失自身以得自我持存[2]40。

(二) 统一数学自然的建立

由于人本性的自我持存,使启蒙摧毁了象征自然的诸神,人们无法解释的未知自然恐惧,在启蒙科学理性的指导下,变得不再担心。启蒙导致了泛灵论自然的瓦解,启蒙将自然还原为元素,以及借助反思的解析方法,自然逐渐被数量化。阿多诺说道:一旦未知数在数学步骤中变成一个等式的未知量,便说明在所有价值尚未设定之前,它就已经完全已知了[2]19。这说明自然不再是人无法触及和探索的禁区了,只要自然进入数学等式中,通过计算就可以得出具体的参数。随着不断发展,每个客体都会依据其内在的完美存在而得到澄清······然而通过伽利略对自然的数学化,这种自我在现代数学的指导下被理念化了:即用现代方式把其本身表达为一种数学集合[14]26-27。柏拉图的理念世界认为自然是一个整体,数学通过抽象概念去捕捉这个统一性[2]19。泛灵论的自然就被数学剥夺了神性的“纯粹客观性”,进而纳入到了数学体系中。数学公式将多质性变成同质性[2]6,抽象的数学使泛灵论瓦解,自然从“多”变成“一”,成为整体。泛灵论自然的瓦解,是科学理性(数学)的功劳,取而代之的就是一个没有色彩,只有冷冰冰符号、等式关系的数学自然。这样的自然是科学进步所带来的,与此同时,人也从自然的死亡威胁中分离出来了,并且获得了自然同一性的统治权力。

培根认为,人类用理性战胜迷信,去控制失去魔力的自然,这和人类心灵与自然事物和谐是一致可敬的。这表明自然已经成为一个“僵死”的对象,失去魔力的自然也代表着泛灵论的自然瓦解,数学是向往扩张。权力和知识是同义词,人们只有学会如何利用自然规律,才能更好地对自然进行统治[2]2。但阿多诺认为:人类在为其权力的膨胀付出了他们在行使权力的过程中不断异化的代价[2]6。经历过启蒙熏陶与洗礼后,人们从泛灵论的自然阴影中逃脱出来,却又悲剧性地陷入一种科学理性的笼罩之下。数学与权力合谋,导致人与自然出现异化。尤其是在市民社会,资本家不断追寻自身的利益最大化,妄想通过数学等式来加持自己得到更大程度的收益,整个社会完全麻痹在数学符号的世界,没有情感、没有色彩,这只剩下冷冰冰的符号、数字。因此,阿多诺对数学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和反思,使人无意识地陷入到数学的陷阱中。

自然的数学化带来了统一的数学世界图景,科学革命运动的一条主线索即是数学自然的建立,通过数学方式来揭示自然,自然界逐渐被当成数学的机器,而数学也慢慢成为启蒙科学的主导方法论。伽利略在《试金者》(The Assayer)里有一段名言可以看成是自然数学化运动的宣言:哲学被写在那部永远在我们眼前打开着的大书上,我指的是宇宙;但只有学会它的书写语言并熟悉了它的书写符号以后,我们才能读懂它。它是用数学语言写成的,字母是三角、圆以及几何图形,没有这些工具,人类连一个词也无法理解[15]172。运算以数学对象符号化为前提,而概念符号化是现代数学特有的东西,只有那些被抽空了意义的纯粹符号才能在一些普遍程序规则的支配下进行“运算”[15]184。自然的数学化最终导致自然的“死亡”,人也在数学秩序的奴役下消亡。所以,阿多诺对数学的批判态度才会如此强烈。

四、 启示

首先,启蒙通过理性将外在的自然抽象成为概念体系,对于此概念体系,阿多诺进一步归结为数学概念,将自然理解成由统一的数学概念建构形成的,将原有的泛灵论(众神论)自然复归为由人的内在理性建构成的数学自然。泛灵论自然在数学的影响下自然而然的瓦解掉了,统一的数学自然建立起来。根据数学概念本身的扩张性,它将吞并和排斥一切有自己感情色彩、有自我认知的“非概念物”,数学让人与自然分离,人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利用和改造自然;并且数学对“第二自然”(资本主义社会)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导致资本的自我持存,资本的全球化扩张。

其次,“自我持存”迫使“自我”(人)从自然中分裂出来,不仅催生出自我的同一性(主体)和自然的统一性(数学-科学),而且导致了自然神性的湮灭和“自我”的物化和虚无化;但这恰恰是人运用数学统治自然的极端体现。数学、自然、自我持存,就在死亡叙事中构成了一个相互交织的整体,这就是阿多诺所说的启蒙。可是实际上来看,阿多诺认为数学又将人带入了另外一条被统治的道路,而且这种统治却让人们觉得很合理,人们完全丧失了感官上的冲动,就像被蜡封上耳朵只会划橹的水手一样,丧失了反抗它的冲动和欲望。

最后,数学作为西方科学理性的主体思维,自古希腊以来一直贯穿于西方文明发展过程中,是一种主流知识形态。数学导致工具理性主义至上,将主客体区分,这势必导致人与自然关系对立;并且数学不仅变成人对自然统治的权力,也变成人与人统治的力量。

阿多诺《启蒙辩证法》中的人与自然内在逻辑关系穿插在理性、启蒙与神话之间,他认为这种逻辑本质上和古希腊神话中的泛灵论自然统治在实质上是一样的,这种数学统治关系被启蒙理性加以修饰,变得十分合理。其想要表达的哲学内涵就是对数学否定和批判,数学作为一种抽象的统治权力,让人无意识地陷入到数学逻辑中,无疑它是一种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文化上的意识形态。另外,阿多诺作为20 世纪科技批判的领军人物,他的数学批判思想给当代社会带来一些启示性作用,对后世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也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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