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9
杨 嫚
(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性别作为一种社会产物,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人类文化认知架构中。尽管生理性别是天然生成的,但是社会性别却是通过文化来建构的。人的性别意识也并非与生俱来,女性扮演的性别角色,并非由女性的生理属性所决定。性别角色、性别角色期望与性别认同共同导致了两性间权力的不平等。
传统的性别观认为存在一个先验和“男性气质”(masculinity)与“女性气质”(femininity)。①[英]约翰·麦克因斯:《男性的终结》,黄菡,周丽华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97页。受到这一观点的影响,个人也会依这一传统性别标准来要求自己。女性主义认为,二元化的性别观是两性不平等现状的根源,并力图解构这一传统性别认知。它认为社会性别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有很多构成要素。它否定把两性及其特征截然两分的做法……希望建造一个两性特质的多元的、包含一系列间色的色谱体系。荣格的双性人格理论认为,每个男人的内心深处都有女人的意象,而每个女人内心也有一个男性的印记,男女两性气质是共存一体的。这一理论容许社会性别成为生理性别的多元体现,这与女性主义致力于消解性别二元对立的努力不谋而合。巴特勒认为,社会性别平等发展的趋势会导致双性气质的融合。“双性气质”被赋予性别建构上的积极意义。
当前中国社会快速发展,男性和女性在社会生活中所扮演角色出现的新变化,加之人们对于词语上的求新求异有着内在的心理诉求,一些具有“双性气质”表征的词汇符号被生产出来,如“女汉子”、“范爷”、“春哥”等。语言符号的占有可能形成特定的文化资本,并生产出另一种话语权力,这正是福柯所说的微型政治。这些词语,作为新的“能指”,反映出这样一种现实需求:打破纯粹男性气质/女性气质之间的界限,在话语表达中寻求性别多样重组的空间和可能,也表现出当下社会对于多元文化的认同。这一符号表达了某种叛逆,向传统统意识形态发起挑战,虽然它们还难以从根本上撼动当前的政治经济基础。研究试图以“女汉子”话语为分析对象,来研究大众媒介对女性双性气质的建构,及其意义。
传统女性主义媒介研究理论认为大众传媒是性别权力结构的建制,其言说和叙事毫无疑问存在着性别主义的态度。相关研究通过解读呈现在媒体上的女性形象来解构媒介话语的深层结构,揭示父权制和男性霸权是如何利用媒介得以扩张和延续的。媒介女性形象研究新闻、广告和电视连续剧等媒介中所塑造的女性,通常这种研究是具有批判意味的。这些研究对女性在大众传媒中的映像做出了这样的结论,即大众传媒强化了传统的性别刻板印象,其表现的女性形象不仅没有真实全面地反映女性,甚至充满了偏见和扭曲。根据这种路径,媒体所需要做的就是重新调整镜头,以便做出精确的反映。
但实现上并非如此简单。隐含于这一观点之下的“模仿性”假设受到霍尔的挑战:在我们借用“现实”当作评估表象的构成性作品的手段时,会遭遇到非常实际的问题。因为“女人”这一范畴并不指称一个所有女人都能承认自己的那么一个同质的社会群体。“构成主义”的表现观暗示,既使是那些触及了对我们似乎是最个人性的东西,无论是词还是形象,实际上也是构成而不是反映性别定义、意义和身份的文化符号。话语支持了这种生产或者建构的实践,这也是人们将话语的运作纳入权力运作的理由。话语建构、界定和生产了我们知识的各种对象。它控制着一个话题能被有意义地谈论和追问的方法。由于话语“采纳”了某些特定方式谈论一个话题,限定一种可接受的和可理解的方法来谈话,写作或为人,话语也就“排除”、限制和约束了其它的访谈方式,与该话题有关的为人方式或建构有关知识的方式。①[英]斯图尔特·霍尔编:《表征》,徐亮,陆兴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65页。话语具有生产性的力量,建构着社会事物与社会关系,构建“社会身份”和“社会主体”。话语在这个意义上,成为微观权力运作的策略和方式。
后女性主义尤其强调话语即权力。它借助后现代理论,试图超越传统固定的性别身份,使身份成为一种文化建构和自我选择的结果。话语为构建新的主体提供了契机。从女性主义的视角看来,“女汉子”是性别实践的改组和进步,也是巴特勒所说的解构性别的规训实践。这一实践为身体、为性别欲望的塑造创造更为弹性的空间,跨界的、混杂的性别扮演,是意义重组、主体重建的新希望。我们将在媒介的表象中对于“女汉子”的话语看作是一种与双性气质相关系的新的主体——位置的形成的可能。“女汉子”不是一个既有的、完整的概念。它是一种社会实践形式,是话语运动的实践结果。换言之,它是话语在实践运作中所形成的对象。媒介是话语扩散和传播进程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它占据了当代话语体系的轴心位置。我们研究的基本究问题就在于:主流新闻报道是建构了怎样“女汉子”意义?大众媒介以何种策略参与到“女汉子”话语的生产实践之中?“女汉子”是如何在话语实践的场域中形成的?女汉子是如何在符号分类的运作方式中成为知识的对象?从而被勾勒出自身的边界?
“女汉子”从字面上来讲,是指一般行为和性格向男性靠拢的一类女性。但在具体使用时,该指称的意义却并不明确,甚至是模糊的。因为任何语言符号都由“能指”和“所指”构成,单个的符号并不具有内在的意义,而是通过语言链及其和该链条中其它符号的差异获得意义。②Chris Weedon Feminist Practice and Poststructuralist Theory,Oxford:Blackwell Publishers,1987,P23.因此,社会意义并未置于固定的“女汉子”符号中,能指中的所指也未一锤定音地固定下来。“女汉子”媒介话语的构成,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在这过程中,各种因素都以文本或非文本的方式最终在女汉子媒介话语中汇合,这种汇合造就了女汉子身份的多重性和复杂性。
在传统的男性角色中,体力和攻击性是最为重要的,而传统女性则要是美丽、温柔与娇弱的。相关报道将两者置于一体,突出两性气质的差异与对比,追求两性特质的强烈反差。男性与女性的身体特性被新闻进行定型化处理。它有效地应用一种“分裂”的策略,抓住少数“简单的、生动的、记得住的、易于捕捉的和广为认可的”有关个人的特性,把有关个人的每样的东西都简约为那些特征,夸大和简化它们,并否定它们,使之永远不再变化或发展。由此,两性“差异”被简化、提炼,并使之本质化和固定化。在《俄17岁“最萌女汉子”走红》③《俄17岁“最萌女汉子”走红》,《西安晚报》,2013-08-29(A15)。新闻中,女汉子“拥有精致的面庞,但肌肉却相当发达,结实的手臂和发达的肱二头肌”,并且是“令人惊叹”的奇异现象。新闻中用“金刚/芭比”、 “最萌/女汉子”、 “猛男/萝莉”、“天使”般面容/“魔鬼”身材等性别对比词组,来突出其形象的矛盾与反差。另一则新闻,《“女汉子”头发拉车》①《“女汉子”头发拉车》,《羊城晚报》,2013-11-20(A11)。则强调女主角为“真”女汉子,比一般男人更具男性气质,因为“这项任务既使是男人也很少敢挑战”。然而,在其挑战艰巨任务的新闻图片中,这位女性却是一个两性典型特征的矛盾综合体。一方面,她展示出了肌肉与力量的男性特征,另一方面,她是美丽、狂野与性感的:金发、深色眼妆、乳沟、皮靴、丝袜、超短裙与绷带装。这一话语完全符合男性对女性外表的期待。女性是被观察的对象,以情欲对象出现在特定性别观众前,是色情的展示。
在这里,性别话语是由一套二元对立组构造起来的,“男性”与“女性”处于二元的两端。新闻话语反复强调男性气质与女性气质的差异与强烈对比。从语言学的角度,“差异”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意义的根本,好比白与黑之间的“差异”在指出意义,承载意义。差异是二元对立结构存在的前提。进一步的,不平等也由二元对立生产出来。二元中的一极通常处于支配地位,是把另一极纳入自己操作领域中的一级。②[英]斯图尔特·霍尔编:《表征》,徐亮,陆兴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348页。新闻话语中大量使用性别对比,实际上是在给性别以鲜明的分割线,并暗示:性别界限必须得固定下来,成为清晰的和不可改变的。个体必须被归为“男性”或是“女性”,而不能够模棱两可。稳定文化要求各种事物待在它们指定的位置上。符号的边界使各类属保持“纯粹”,赋予文化以其惟一的意义和身份。③[英]斯图尔特·霍尔编:《表征》,徐亮,陆兴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350页。标出“差异”致使我们从符号上关闭各种序列,并驱逐任何被认为不纯粹和不正常之物。
女汉子们在尖锐对立的、两极分化的、二元的极端方式中得到表现。看似摆脱一种定型化的极端,其实却陷入了定型化的“另一极端”。比起之前,这也许进步了,并肯定是一种有趣的变化。但它并未摆脱二元结构。将二元双方放置在一处,还致使“差异”显得强大,奇怪地具有吸引力,这恰恰是由于它被禁止,是禁忌,是对文化秩序的威胁,因此一种矛盾的欲望得以满足。男性的身体总是和健美、力量联系在一起。然而,“女汉子”的肌肉却是“可怕”又“可笑”的。此时,她们被弱化为身体符号,并且由于其男性化的肌肉与力量,而带来另类的、猎奇的快感。这些“女汉子”的身体在引诱人们充满欲望的观看。身体的影像与物化式的描述,尤其是奇观式的展示和娱乐猎奇已然成为大众视觉消费中的头版与前菜。肌肉发达的美女,看上去是如此的不协调、怪异和滑稽,这再一次强化了原来的定型,以及性别之间的差异。这一女汉子话语不是起颠覆而是加强了原有的性别意识。
马克思主义女性观认为,女性获得主体地位的先决条件就是将女性从家庭中解放出来,重新回到公共劳动中去。这一基本理论前提亦是新中国中国妇女解放话语体系的思想来源。在这一话语体系中,国家提出了一系列口号,如“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同志能做到的事情,女同志一样能做到”,“妇女能顶半边天”等。国家意识形态大力宣扬集体主义精神,这一影响在“女汉子”话语中得以体现。
在主流媒体中,女汉子常被描述为职场上的技术标兵与劳动模范。她们是具有独立、自主、坚强的积极正面女性力量,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敬业意识。在《驾驭数控机床的“女汉子”》④《驾驭数控机床的“女汉子”》,《安徽日报》,2014-04-30(A1)。中对新闻人物董慧有这样的陈述,“在工作中很要强,在技术上,从不认输、不低头……成为一名数控机床的顶尖高手”,“靠自己来编程和调试机床”,“装刀、对刀、试加工”,在“全国青年职业技能大赛”,“数控技能大赛”上,取得“好成绩”。在这里,女汉子以技术女性的角色出现。技术往往被建构成为与男性气质相亲近而与女性气质相背离。女性往往因为技术的性别劳动分工而在技术工作中被边缘化。然而,这里则突出女汉子的技术能力与工作能力,表明她们在工作中的价值。此外,女汉子成为典型女性普通劳动者偶像。报道这样描述董慧,荣获“全国知识型职工先进个人”、“三八红旗手”、“巾帼建功标兵”、“技术能手”、“五一劳动奖章”、“全国劳动模范”等称号。这些“中国工人阶级的奖项”,无疑在此彰显了国家的主导价值。而且她们还“毫无保留地将比赛心得、加工经验传授给同事”,体现出一种忘我工作的集体主义精神。新闻中没有关于女汉子们的个人经历、情感和生活的陈述,甚至将家庭与工作对立起来。《“旧城改造工作中的“女汉子”》①《旧城改造工作中的“女汉子”》,《南昌日报》,2014-05-06(A3)。一文中,梁小妹是一位房管局女干部。在媒体话语里,她被建构为一个无私奉献、一心为公的道德楷模。她“外表刚强”,“在癌症术后康复期始终坚守在动迁工作的第一线。”但是在家人的眼里,“梁小妹一直很忙,没有休息日,有时候忙起来将近凌晨才回家。”,“大年三十,她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上,她没有时间看望老人,也没有时间陪伴孩子。梁小妹对家人很是愧疚。媒体这样评价她,“诠释了新时代的焦裕禄精神。” 《鲁屯镇农业服务中心何玲:朴实板扎的“女汉子”》②《鲁屯镇农业服务中心何玲:朴实板扎的“女汉子”》,《黔西南日报》,2014-06-20(A5)。中“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由于繁重的工作,使得她无暇顾及家庭,甚至还导致丈夫和亲人误解与不满”。在相关报道中,当工作与家庭发生矛盾时,女汉子们毫无疑虑地选择了前者。并且,报道肯定这种为了集体主义事业,舍小家,顾大家的价值选择。这类女汉子的相关报道多以人物特写的形式出现在新闻中,报道通常以赞扬、肯定的态度来呈现她们,具有强烈的宣传意味。
男性作为国家话语体系生产的支配者,亦是女劳模话语体系生产的主导者。尽管,这种国家话语的男性话语倾向很大程度上是无意识层面的。女性作为“生产偶像”,与坚苦耐劳、艰苦朴素、心系大业的国家话语保持一致。在这里,性别是消失的,个人或者个体也是消失的,其“社会”、“国家”意识远在“个人”意识之上。在使用“美德”、“劳模”以及“无私的奉献”等等这些一般性的词语时,我们优先考虑的并不是它们之间的不同,而是这些要领之间共同的那些东西。然而,性别在日常生活实践中是与别的社会身份——工人、学生、纳税人等等——交叉的。做女人这种事根据一个人年龄,根据阶层、族裔、性向等等,体会起来将是各个不同的。但是相关的报道并没有关注这些。这类典型人物报道在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初期存在积极作用,但它与当前受众的接受、欣赏、仿效需求存在差距。
在这里,新闻的确建构了具有男性气质的女性形象,突出女性的社会角色,然而,由于国家话语强势渗入,使得“女汉子”的女性气质完全被女性遮蔽了。这种单向度的国家话语支配性别话语的关系模式,将会导致妇女解放话语生产过程陷入某种“路径依赖”的困境。双性化气质是对性别二元对立的一种消解。消解二元对立的方法,不是消灭其中的一元,而是以多元化取代二元对立。
扩散的实质就是将某一流行语运用于越来越多的对象。作为流行词语,女汉子这一符号在新闻报道中被大规模地使用,变成了一种大众符号,但是却与“女性双性气质”没有了关联。由于所负载的流行语义对使用者的强大吸引力,流行语总是在兴奋的寻找语言表达的场景。媒体千方百计为“女汉子”这一流行词寻找表达场景,它被用来形容各种对象,但媒体并没有在话语中通过这些有效地建构女性的双性气质,而仅仅只是在重复以往的性别话语。媒体对这一符号进行大规模的复制和出售,同时对它重新界定,使之可以用主流文化的价值观进行解释,消解因其陌生的风格所带来的恐慌。具体来讲,女汉子话语反抗气质的丧失呈现出这样的特点:明星化、污名化与平常化。
首先,“女汉子”被娱乐新闻“广泛”运用于影视女明星。“女汉子”符号生产出新的另类风格,然而这一女性的双性气质风格被市场转换成大量利润丰厚的文化商品。影视明星被冠以“女汉子”符号,好似它是一个加冕的头衔。但报道中,却根本没有相关陈述。《国际章如何翻译》③《国际章如何翻译》,《新快报》,2014-07-01(B01)。中这样描述,“章子怡甩链接佐证自己过硬的英文,娱乐圈的女汉子,都是如此干脆利索!”。这类新闻只不过是为了增加受众阅读与点击而制造的噱头。“女汉子”作为一种符号的越轨,与明星一道成为消费品,很快就被消费市场“笑纳”。
其次,报道对“女汉子”进行了污名化与丑化,将女汉子化身为“女暴徒”、“泼妇”。《网游起纷争玩家网上对骂“女汉子”约架砍伤人》①《网游起纷争玩家网上对骂“女汉子”约架砍伤人》,《合肥晚报》,2014-05-07(A9)。中,女汉子则与“殴打”、“构成轻伤”、“25厘米的匕首、“50厘米的钢制伸缩棍”、 “气势汹汹”关联了起来。这些报道内容并不新鲜,通常出现在新闻社会版面中。但这里,却将她们都冠以“女汉子”这一限定词,是在暗示:具有男性气质的女性具有极大的攻击性与破坏力,是易冲动、不理智、粗暴的。是与温柔顺从的天使般的“理想”型女性相对立而存在的,受到主流文化的彻底否定。最后,新闻将女汉子符号平常化与琐碎化了。似乎只要是女性,均可冠之以“女汉子”。
最后,媒体还将“女汉子”这一符号进行“平常”处理。在《“女汉子”杭州街头斗劫匪高跟鞋成防身利器》②《当劫匪遇上女汉子》,《钱江晚报》,2014-05-10(A5)。等新闻中有这样的陈述,“欲实施强奸,不料遭对方激烈反抗,还被高跟鞋敲得满头是包。”女汉子以被害者的身份出现,而最终得以逃脱,并将男性施暴者绳之以法,而反抗工具则是“高跟鞋”。 《走起!回家的“女汉子”》③《走起!回家的“女汉子”》,《重庆商报》,2014-01-28(A9)。中,“女汉子”则一边抱着孩子,一边背着大包行李,两手还得同时提着好几袋年货。在《孙海英:挑起家庭重担的“女汉子”》④《孙海英:挑起家庭重担的“女汉子”》,《德州日报》,2014-06-27(A2)。中,10岁的孙海英就担负起照顾母亲的重任。13岁时,她已经担起所有的家务活,成为家里的“女主人”,不管平日里多忙多累,只要稍有空闲,便为母亲做按摩。这正是传统的理想女性,坚忍不拔、温柔体贴、富于爱心和同情心等。“女汉子”一词被广泛使用,但与双性气质无关。当“女汉子”在演化成日用品的过程中,它失去了作为“双性气质”表征所具有的积极意义和价值。这些报道无疑将“女汉子”的双性化风格减到最少的程度,并且再一次确定了社会对传统女性气质的认同。
我们只能在话语实践的内部形成对对象的认知与实践行为标准。媒介作为一种知识话语的构建,参与“真相”的构建。大众媒介陈述是网络推动“女汉子”话语构型,设置认知系统与“女汉子”主体边界非常重要的因素。正如后女性主义所认为的,女性的本质特征是由主流文化建构起来的,女性的行为亦是在由社会主流话语构成的社会规则和框架下的一种选择。正如一种循环,由文化和社会所决定的社会性别观念会被反映在性别话语中,反过来又加强了社会中的和人们无意识拥有的社会性别观念。
“女汉子”符号的出现与流行意味着支配性的表征体系正在被挑战。媒介向我们展示了多元飘浮的“女汉子”能指,其对象域与主题融入了多重元素。而媒体传播的意义是潜在隐藏,充满技巧的,伴随着不同阶层之间的协商、会话与冲突。媒介的话语实践,突出“女汉子”身上的性别对立与矛盾,或通过国家话语强调女性的劳动者身份,并且对该符号进行大规模使用,使之“平常化”。“女汉子”符号的出现伴随着新闻媒体的剧烈反映,并且是自相矛盾的。一方面,劳模型女汉子的新闻占据了报纸头版的首要位置,同时,报纸社会版中又充满对暴力型女汉子的贬低,跨页或增刊则带着羡慕的口吻描述女汉子明星,她们新片、绯闻与感情生活。多复话语交叉出现。这增加了表征女人身份的方式的多样性,但是二元对立组依然保留在适当的位置上,意义继续由它们构成。这一策略对性别的二元对立加以挑战,但并没有破坏它们。
但这并不意味着“女汉子”话语完全失去了重构女性主体的意义。女性主体的话语建构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受到诸多方面因素的制约。建构多元的女性主体并非单方面所能及的,完全与社会主流话语相对立的性别话语不可能实现。男性话语存在于社会的各个角落,媒介亦不能被排斥在外。因此,“女汉子”媒介话语的生产必然一个是各种话语生产意义参与媒介话语实践的过程。在“女汉子”的媒介文本中,可以看到各种话语实践被重复,尽管在表征的文本和场域方面它们各不相同。并与主流话语中已有的性别话语勾连起来,甚至会强化原有的社会性别认知。真正的女性话语总是与其他多元话语并存、交光互影,并彼此呈现。意义的积累穿越不同的文本,在这些文本中一个形象与另一个相牵连,或其意义在别的语境中被“解读”从而发生了变化。这意味着,只有在多元话语的语境下,才有可能动摇传统的男性中心话语。
话语不是自律的,而是受到社会和历史条件制约的。在这其间,话语生产和传播过程伴随着意义的生产与抗争。话语是权力的产物,又是权力的组成部分。话语与权力交织在一起,相互作用。权力是无主体的,其关键不在于谁掌握权力,每个人都是权力关系网络中的一个点,既是权力实施者,又是权力实施的对象。福柯这样说明话语与权力之间的关系,“我们必须把话语理解为一系列非连续的环节,其策略性的功能既不是一律的,也不是稳定的……话语可能同时既是权力的工具和后果,又是障碍、阻力、抵抗和一个相反的战略的出发点。①
当代媒介有助于提供一种更多元化的女性主体构建,对女性、女汉子身份的再定义,使之从传统的性别气质中解脱出来,可以在性别气质的光谱中自由选择。尽管男性话语的权力依然存在,但话语的不稳定性以及权力网络的流动性,使得我们对媒介话语再建女性主体仍报有希望。
但要强调的是,话语的读者或观者是能动的。意义产生于不同的场所,并通过不同的过程或实践被传播。意义不仅仅通过大众媒介生产出来,还产生于当我们用各文化“物”表现自己的意思、利用、消费或占有各文化“物”之时,也就是说产生于我们以不同的方式把它们结合进每天的例行公事和实践活动中,以及以这种方式给他们以价值和意义之时。②正如霍尔的解码理论所揭示的,被给予和编入意义的能指必须由接受者从意义上加以阐释和解码。读者在生产意义这一点上具有重要意义。从这一角度来讲,媒介要使自身在女性主体建构过程发挥作用,则须重视传播效果,激发受众对其话语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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