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高质量发展必须突破的卡点瓶颈

文_ 蒋永穆

高质量发展是新时代我国经济发展的鲜明主题，也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面临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叠加”的复杂局面。在这样的背景下，党领导人民接续奋斗，顺利实现了打赢脱贫攻坚战、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历史任务，使我国发展站在了更高的历史起点上；制定实施了一系列具有重大意义的经济发展战略，推动我国经济实力实现历史性跃升。面向新发展阶段，在充分肯定党和国家事业取得举世瞩目成就的同时，也要清醒看到，我国发展还面临诸多困难和问题，推进高质量发展仍存在很多亟待突破的卡点瓶颈。必须坚持问题导向，深入分析这些卡点瓶颈的内涵、表现及突破路径，着力提升发展质量和效益。具体而言，当前推进高质量发展必须突破的卡点瓶颈主要有以下六个难题。

一、城乡发展不平衡，尤其是农村地区发展不充分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长期以来，虽然我们党积极开展“三农”工作，制定出台了多项利农惠农政策，切实推动了农村地区的发展；但受历史客观因素的影响，我国城乡发展仍呈现二元结构，城乡地区在产业分布、收入分配、公共服务布局等方面存在较大差距，农村地区发展水平明显滞后于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要求，成为推进高质量发展的卡点瓶颈。

产业分布方面，我国农村地区以第一产业为主，城镇地区则以第二、第三产业为主。以2020年为例，当年我国第一产业全年生产总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7.7%，第二、第三产业的占比分别达到37.8%和54.5%，对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拉动明显高于第一产业（数据来源：《中国统计年鉴2021》），以第一产业为主的农村地区和以第二、第三产业为主的城镇地区必然造成城乡产业发展的不平衡和农村地区产业发展的不充分。收入分配方面，虽然我们已经彻底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落实了广大农村居民的“两不愁三保障”，但就整体情况而言，农村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消费水平仍低于城镇居民，存在较为明显的收入差距。以2021年为例，当年我国城镇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为47412元，人均消费支出为30307元；农村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8931元，人均消费支出为15916元，且城镇居民的收入和消费结构较农村居民都更为合理（数据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202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公共服务布局方面，虽然我们党推动实施了多个涉及基础民生保障的项目，使广大农村地区的整体面貌焕然一新，人民群众的幸福感不断提升，但客观而言，农村地区的公共服务供给水平同城镇地区相比仍有差距。以2021年为例，当年我国城市低保平均保障标准为每人每月711.4元（每年8536.8元），农村低保平均保障标准则为每人每年6362.2元；城市社区综合服务设施覆盖率达到100%，农村社区综合服务设施覆盖率则为79.5%（数据来源：《2021年民政事业发展统计公报》）。

面向新发展阶段，突破城乡发展不平衡尤其是农村地区发展不充分的卡点瓶颈，必须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推动城乡融合发展，畅通城乡要素流动，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扎实推进农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振兴，多措并举缩小城乡发展差距，持续提升农业农村农民的现代化发展水平。

二、区域发展不平衡，尤其是中西部地区发展不充分

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是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的重要方略之一。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党坚持以系统思维、战略思维谋划区域发展新棋局，制定实施多项区域发展重大战略，使我国区域发展的协调性显著增强。与此同时，由于地理环境和发展基础存在差异，不同地区在经济发展、收入分配、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仍存在较大差距，尤其是中西部地区的发展，同东部地区相比仍然很不充分，成为推进高质量发展的卡点瓶颈。

经济发展方面，我国东部地区人口众多，年度生产总值已连续多年高于中西部地区的总和，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占比达到50%以上，且产业结构布局较中西部地区更为合理。以2020年为例，当年我国东部地区年度生产总值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占比为51.9%，而中西部地区年度生产总值之和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占比为43.1%；东部地区二三产业的年度生产总值要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占全国的比重分别为51.6%和54.9%（数据来源：《中国统计年鉴2021》）。收入分配方面，虽然近年来我国中西部地区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增长速度明显加快，但东部地区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仍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居民，且消费支出的内容也更为丰富和多元。以2020年为例，当年我国东部地区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41239.7元，中部地区为27152.4元，西部地区为25416元；东部地区居民在生活用品服务、教育文化娱乐及医疗保健等方面的支出占总支出的比重高于中西部地区居民（数据来源：《中国统计年鉴2021》）。基础设施建设方面，虽然各地都在加强基础设施建设，结合当地发展优势有序推进新型城镇化，但东部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且用于改善当地市政基础设施的公共预算支出要高于中西部地区。以2021年为例，当年我国东部地区城市的平均供水、供气普及率均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城市；东部地区市政设施固定资产投资最多的省（市、区）超过2000亿元，西部地区投资最少的省（市、区）则不足100亿元（数据来源：《2021年城市建设统计年鉴》），这些情况进一步拉大了不同地区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的差距。

面向新发展阶段，突破区域发展不平衡尤其是中西部地区发展不充分的卡点瓶颈，必须深入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区域重大战略、主体功能区战略、新型城镇化战略，促进区域协调发展，优化重大生产力布局，构建优势互补、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和国土空间体系。

三、供需结构不平衡，尤其是实体经济发展不充分

供给和需求是市场经济内在关系的两个基本方面，是既对立又统一的辩证关系（《***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252页）。当前我国经济发展虽然有周期性、总量性问题，但结构性问题最为突出，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供给侧，即最大的问题不是需求不足或没有需求，而是需求变了，供给的产品和服务却未能随需求的变化而变化，尤其是实体经济发展不充分，导致消费能力严重外流，成为推进高质量发展的卡点瓶颈。

当前我国经济发展中的供需结构问题主要表现为“三大失衡”。一是实体经济的结构性供需失衡。我国拥有全球最完整、规模最大的工业体系，具备强大的生产能力和完善的配套能力，供给体系产能十分强大。但当前我国供给体系的现代化发展水平还不够高，大多数供给仅能满足一些中低端、低质量、低价格的需求，难以满足人民群众日益丰富的多层次、高品质、多样化消费需求，导致无效供给过剩、消费需求外溢等问题，并引发企业投资效率低下、市场资源配置扭曲、产业结构升级迟滞等状况。二是金融和实体经济失衡。实体经济覆盖多种产业门类，能够兼顾劳动力、土地、资本等要素资源的配置，是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固本工程，也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坚实基础。近年来，我国经济运行中存在较为明显的资金“脱实向虚”现象，很多非金融企业脱离实体经济涌向金融领域，导致大量资金在金融体系内部自我循环，这不仅加大了金融体系本身的潜在风险，而且进一步提升了实体经济的融资难度。三是房地产和实体经济失衡。由于房地产经济的特殊性及其与金融产业的关系，过去一段时间，我国有大量资金涌入房地产市场，导致很多城市的房价过快上涨，进而推高了当地实体经济发展和人民群众生活的成本，不利于经济社会的健康运行和人民群众生活质量的提高。以2020年为例，当年我国各类房地产开发企业完成投资141442.9亿元，实际到位资金193114.9亿元，资产负债率达到80.7%（数据来源：《中国统计年鉴2021》），存在较高偿债风险，不利于实体经济发展。

面向新发展阶段，突破供需结构不平衡尤其是实体经济发展不充分的卡点瓶颈，必须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切实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和投资对优化供给结构的关键作用，推动金融、房地产同实体经济协调发展。

四、创新发展存在短板，尤其是提升核心科技创新能力有难度

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突飞猛进，科学技术和经济社会发展加速渗透融合，科技创新成为国际战略博弈的主要战场，围绕科技制高点的竞争空前激烈。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党提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推动科技创新工作取得长足进步，对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提高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竞争力具有重要作用。与此同时，受历史客观因素的影响，我国创新发展存在短板，一些关键领域的核心科技创新能力距离世界顶尖水平还有较大差距，“卡脖子”问题日益突出，成为推进高质量发展的卡点瓶颈。

现代化科技农业方面，我国农业科技事业发展呈现良好态势。截至目前，全国农业科技进步贡献率突破61%，农作物良种覆盖率超过96%，自主选育品种面积占95%，品种对单产的贡献率超过45%，农作物耕种收综合机械化水平超过72%（数据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农村部），科技已成为农业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驱动力。但目前我国的农业科技创新发展仍存在一些难题，例如自主育种制种的水平还不够高，农业科技研发的投入力度仍有提升空间，各类农产品深度加工的能力有待提升，等等。高技术制造业方面，2021年我国高技术制造业研究与试验发展经费达到5684.6亿元，投入强度与营业收入之比为2.71%（数据来源：2021年全国科技经费投入统计公报），相关研发经费规模多年稳居世界第二位。但需注意的是，2020年美国研发支出占GDP的比例已达到3.45%，同时期德国为3.14%，日本为3.26%（数据来源：世界银行），我国与这些国家相比尚有一定差距。此外，美日欧在半导体、集成电路等高新技术产业方面长期处于领先优势，我国要在这些领域达到与之相当的水平，仍需持续努力追赶。新型能源开发方面，当前我国已在部分领域中建立了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能源装备技术产业，有些能源开发技术甚至达到世界领先水平，为保障国家能源安全和推动能源清洁低碳转型提供了有力支撑。但我国的新型能源开发利用能力还不够强，对石油、天然气等传统能源的依存度仍比较高，且能源利用效率总体偏低，如期实现碳达峰、碳中和发展目标任重而道远。

面向新发展阶段，突破创新发展存在的短板尤其是提升核心科技创新能力有难度的卡点瓶颈，必须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将创新作为经济发展的第一动力，完善科技创新服务体系，优化科技创新资源配置，加强科技创新生态建设，实施一批具有战略性前瞻性的重大科技项目，提高科技自立自强能力，把我国建设为世界重要的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

五、开放发展遭遇挑战，尤其是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有难度

开放带来进步，封闭必然落后。我国改革开放取得的成就充分证明，对外开放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动力和法宝。***总书记深刻指出：“过去40年中国经济发展是在开放条件下取得的，未来中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也必须在更加开放的条件下进行。”（《***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202页）然而，受国际政治经济局势深刻变动、新冠肺炎疫情持续反复的影响，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对我国的开放发展提出新挑战，成为推进高质量发展的卡点瓶颈。

当前我国开放发展遭遇的挑战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我国经济发展水平逐渐提高，与世界其他经济体的竞争性明显增加。改革开放之初，我国经济发展水平整体较低，主要是凭借优渥的对外招商引资政策、廉价的劳动力资源等优势，承接国际产业链价值链的中低端生产，同世界其他经济体的互补性要多一些。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整体实力的提升，我们在客观上有了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需要，开始寻求更加深度地参与全球产业分工与合作，这必然要求在世界市场中直面更加激烈的竞争、迎接更加复杂的挑战。其二，我国的对外开放水平有待提升，现有的进出口贸易结构有待调整。以2021年为例，当年我国货物进出口总额为391009亿元，但高新技术产品的出口总额大幅低于机电产品的出口总额；实际使用外商直接投资金额为11494亿元，但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额仅为7332亿元（数据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202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实现高质量引进来和高水平走出去仍需努力。其三，全球经济增长的不确定性不稳定性因素日益突出，经济下行甚至危机的可能性并未消除，给世界各国的开放发展带来疑虑。近年来，受地缘政治因素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加上部分西方国家为了维护自身既得利益，动辄挥舞经济制裁“大棒”，人为阻断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稳定运行，助长了单边主义、保护主义、孤立主义的上升，导致世界经济复苏前景低迷，国际贸易和投资大幅萎缩，影响了世界各国的开放发展。

面向新发展阶段，突破开放发展遭遇挑战尤其是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有难度的卡点瓶颈，必须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根据国内外形势的变化制定调整开放策略，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依托我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以国内大循环吸引全球优质要素资源，增强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的联动效应，并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不断优化我国开放发展的外部环境。

六、全面深化改革面临更强阻力，尤其是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有难度

改革是决定当代中国命运的关键一招。党的十八大以来，以***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定不移高举改革旗帜，坚决冲破思想观念束缚，坚决破除利益固化藩篱，坚决清除各方面妨碍生产力和社会发展的体制机制障碍，形成了一系列新的理论成果、制度成果、实践成果。与此同时，改革道路上仍面临很多复杂的矛盾和问题，我们已经啃下了不少硬骨头但还有许多硬骨头要啃，我们攻克了不少难关但还有许多难关要攻克（《***谈治国理政》第四卷，外文出版社2022年版，第234页），成为推进高质量发展的卡点瓶颈。

当前我国全面深化改革面临的难题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其一，改革步入深水区、攻坚期，各种深层次矛盾和问题交织错杂，必须切实增强各项改革的系统性、协同性，对我们党领导人民治国理政的能力提出了新考验。当前，我国社会结构深刻变动、利益格局深刻调整，广大人民群众的思想价值观念也发生了深刻变化，使得我们在制定推进各项改革措施时，凝聚巩固各方共识、统筹兼顾各方利益的紧迫性和困难程度明显提升；再加上改革本身就是一项极为复杂的系统工程，各个领域各个环节的任何变化或调整，都有可能产生全局性影响，因此必须加强顶层设计、整体谋划，协同解决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中不符合经济社会发展要求的各类问题，这进一步增加了全面深化改革的难度。其二，继续深化经济体制改革、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面临更加艰巨的任务。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们党带领人民不断推进经济体制改革，创造性地形成和完善了充满活力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推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2021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达到114.9万亿元，经济总量占世界经济的比重逐年上升，稳居世界第二（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党的十八大以来经济社会发展成就系列报告》）。与此同时应当明确，我们在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方面仍面临很多难题，例如，如何提升国资国企改革的质效、如何优化民营企业发展环境、如何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如何提升宏观经济治理能力、如何依法规范引导资本健康发展，等等。

面向新发展阶段，突破全面深化改革面临更强阻力，尤其是继续推进经济体制改革有难度的卡点瓶颈，必须保持勇往直前、风雨无阻的战略定力，既在战略上布好局，又在关键处落好子，加强改革前瞻性研究，围绕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总目标，积极推动更深层次改革，为推进高质量发展提供强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