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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期盼的理由——2012年阿维尼翁文化论坛的启示*

时间:2024-06-19

林 青

(中国数字图书馆有限责任公司,北京 100083)

素有“文化达沃斯”之称的阿维尼翁文化论坛每年11月份在法国举办一次,2012年的论坛参会人数多达450人,来自全球43个国家,主要是文化、经济和媒体领域的人士。阿维尼翁论坛每次举行都得到法国文化与交流部的大力支持,而该部部长的主旨发言均被看作对法国文化产业政策具有指导意义的阐释,是定调发言。作为论坛主题的文化期盼的理由、数字化的几代人与文化等论题引起与会者的高度重视。此外,欧洲文化的融合与统一以及文化差异性与文化的力量等也是与会者关注的焦点。论坛内容丰富,这里不可能一一尽述,我只选择代表政府声音的法国文化与交流部部长的讲演、文化期盼的理由以及数字化的几代人与文化三个论题进行综述。

一、国家助力文化产业,重振经济

在这届年度论坛开幕式上,法国文化与交流部长欧蕾丽·菲利波蒂在主旨讲演中将文化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将其作为法国乃至欧洲走出经济危机的一剂良方:“在我们恢复经济和重振国家的努力中,文化应重置于核心地位。重新赋予文化一个政治意义是必不可少的……文化是法兰西的激情,同时也是与经济危机形成的巨大漩涡进行抗争的方法,因为,没有分享,没有交流,没有对话,也就没有文化,此外缺失文化,也没有什么贸易可言。没有创造力的崛起,就没有生产力的重振。”为说明法国政府从政策法规层面上重新定位国家在文化产业发展中的角色,菲利波蒂部长宣布了多项举措:1、首先针对法国文化经济的影响方式与预测启动了一项联合行动,这一前瞻性的研究主要是为市场导向服务的。这一任务由文化事务监察总署和财政监察总署共同承担。2、正在起草一部有关创作的指导性法律。3、给予文化企业多项财政支持。4、同时还开启了针对视频游戏开发者的新兴创新企业身份的认证,以及针对作品数字化出现的不同意见的解决方案。5、最后还提出了针对文学艺术品及活动资助计划(Mécénat)*Mécénat一词是指私人或机构对艺术创作的赞助。这里是指法国政府实施的一项鼓励文化艺术发展的计划。参见法国文化与交流部网站(www.culturecommunication.gouv.fr/),对此计划法国政府有详尽的措施。,这一支持计划不是权宜之计,而是建立在伦理公约支撑的公民介入基础之上的。

事实上,法国近年来一直大力支持文化产业的发展,菲利波蒂部长说:“国家每年在文化上的投入约为110亿欧元,其中74亿由文化与交流部承担,36亿欧元由其它几个部承担。高等教育部门修建了一些博物馆,外交部建了一个文献档案馆,国防部维修了一些历史遗迹……”这些投入是持续性的,而文化对经济的贡献也是显而易见的。“文化商业领域聚集了16万个企业,雇佣人数占总工作人数的2.3%。他们的劳动每年产生290亿欧元的增加值*增加值(valeur ajoutée)为营业收入减去中间性支出(原料及生产相关的服务),因此,这里谈到的3%应当理解为文化产业(包括中间性支出)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贡献。2012年法国国内生产总值超过20,000亿欧元。,也就是说占3%的国内生产总值,与农业所占比例相当。”

除了财政投入,法国政府还特别重视通过公共行动合法化达到文化持续发展的目的,文化和交流部长以电影为例说:“当一个制片人创作一部电影赚到了钱,法国全国电影及动画中心(CNC,Centre national du cinéma et de l’image animée)就会建议制片人存些钱以备后用,同时要求他用这笔节省下来的钱策划另一部电影。电视的情况也一样,电视产品一旦上映后,其实很多是在互联网上播出后,发行方理所应当给制片方一定的报酬。没有强大的公众支持,法国这种持续了60多年的道德体系不可能维系下来。”

正是由于政府对文化的财政扶植、企业投入和公众参与,正是由于法国艺术场馆的热情参与,才使法国文化具有巨大的吸引力,真正形成了有品质的法国生活,使法国成为世界第一旅游目的地,80%的外国到访者为法国每年提供150亿欧元的旅游营业额就是很好的例证。这在为政府提供决策参考的高卢报告*高卢报告(Rapport Gallois)是关于法国竞争力研究的报告,涉及经济的各个方面,这份报告于2012年11月份提交予法国总理。中得到证实。菲利波蒂部长在发言中还特别指出,这一切是与法国长期以来保护文化遗产,不断建设文化基础设施分不开的:“在我们的领土上有大约50,000个历史遗迹和大约13,000个相关的文化装备,4,500个图书馆,2,000个电影院,数以百计的画廊和艺术中心,500个演出场所和1,200个博物馆。”

在谈到如何使大众接触到文化,特别是艺术教育,法国政府特别重视文化资源数字化的问题,文化与交流部长对企业家说:“我们需要你们的智慧,你们也需要我们的博物馆和剧场以体验你们的新产品。”但就内容产业向数字化过渡问题,这位部长似乎也没有找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案:“对内容产业的资助是有保障的,这部分资助来源于内容传统发行的税收提取,这部分钱反过来用于扩大内容发行的销售。而对非实体化经济,就困难得多,因为搞不清楚数字交换的轨迹,因而相关税收提取不知道用在哪个环节。现在政府要做一些实验,但能否成功很难确定。”

二、文化期盼的理由

文化作为人类的期盼是本次论坛的重要主题之一,从讨论的问题上看,参与者主要论点集中在法国或者欧洲文化体制下如何应对新数字经济的冲击,如何走出经济困局,如何维护西方尊重个人权益的原则。如何在数字化时代重新对人定位,如何面对重新调整的人类文化生存环境和系统。

文化从近代文明发展进程看,一直是人类最为关注的,也是人类发展的动力,正是因为对文化的期盼,才形成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存在、存在形式和人类生存的世界,正是从这三个方向,卢浮宫联盟的贝尔纳·穆瓦诺为此次论坛贡献了一份非常有价值的研究材料,汇集了众多艺术家、知识分子、知名和不知名的人士的观点,从艺术发展史和哲学角度对文化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内容广泛且有诗意:21世纪的创造将是全球的创造,也就是说大洋范围的创造,文化创造就像大海一样变化漂移,进入21世纪,技术革命使得非地域化扩大(déterritorialisation accrue),文化创造催生出更多机会使不同种类的文化艺术相互交融并启发原生灵感。我们需要的是建立交流桥梁,破除地域疆界。而从艺术创造方法论上看,艺术从来就是主观性的产物,是作者主观趣味的体现,就其形式和塑造而言,没有所谓的定义、等级、评判等陈规老套。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这项研究对文化的期盼和创作的动力的表现形式作出如下的归纳:1、如果将文化创造放置在人类发展的进程中看,无非就是一种意愿的持续,就是围绕着爱神和死神(EROS & THANATOS),喜怒哀乐而展开的永恒救赎。2、而另一种文化的期盼则把创造性的实践看作为一种期待,这是自古以来就已形成的意识,21世纪为什么不能将写作、通信、数学和园艺等非生产性的愿望重拾回来,过去那些非功利的悠然自得(OTIUM)的艺术创造不也是文化发展的动力吗?3、新世纪的技术革命对视觉艺术冲击带来的哲学思考是非常有意义的,同时技术革命也构成一种由视觉引起的文化期待:眼光所及不仅有体验还有其它的牵连。当前的技术革命大大地刺激了我们眼球,启发了眼球的智性。视觉感受不是一种消费的事实,也不是一种必须的享受,而是附加了一种形象的元心理学的东西,瓦尔特·本杰明将其称之为先兆之光(AURA)。形象构成的社会并不总是人们相信并一下子就识破的社会,它也是形式的储存库,给我们提供思考世界的方法。乔治·迪迪·胡贝尔曼对这种思想总结道:观看艺术品绝对不是一种外在性的目光,也不是一个简单有或无的问题。“可视物的形态变成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这必然要归结为一个存在的问题;当看到时即会感到某个事情不可避免地逃脱掉我们的视野,或者换句话说,当看到时也就丢掉了什么。”难道翻新的创造不正是经常开始于那种遗落的东西吗?4、另外一种文化的期盼则集中在形式方面,多种艺术表现形式陈杂于一体,而且蔓延到绘画和电影领域,这种现象也反映出一种文化的期盼。异质因素聚合在一起早已有之(如16-17世纪的巴洛克风格),不同的艺术种类可以突破形式束缚,近二十年跨领域的艺术甚至发展到领域无以类聚的地步。一方面,一种艺术激发起其他媒介的染指,例如小型马戏演出,整合所有艺术门类的剧场剧,艺术画廊的装饰等,这些杂陈一体的艺术形式无一不体现出表现形态的密集和丰富。另一方面,形式创新和聚合突破了原来单一的范畴,扩展到其它的领域,如诗化的产品样品,烹饪设计,街头艺术,FLASH艺术等。而这种物以类聚的表现形式尽管瑕疵颇多,在表现不同质的东西时往往露馅,而且虚掩现实,难免使人失望。但这却能满足很多当代观众的趣味,而这种趋势也蔓延到电影蒙太奇创作之中,其中势必涉及形式表现的时间维度和不同质的语义交叉矛盾所形成的维度。但这也无疑丰富了作品的象征表现,从而丰富了观众的体验。大量现代电影就是采用这种手法,丰富靓丽的不同事物的杂陈一体,带来了异质事物的蒙太奇展现。大卫·林奇(David Lynch)、索寇洛夫(Sokourov)或哈伦·法罗其(Harun Farocki)的电影,皮埃尔·惠格(Pierre Huyghe)或都格·埃特肯(Doug Aitken)多媒体融合的创作以及瓦莱尔·诺瓦利那(Valère Novarina)的作品就是范例。这种艺术发展趋势已经不单单要从不同变化因素中提取恒定的事物,而是要将不同的因素放置在形态不断趋异的环境中。5、在数字技术革命的冲击下,艺术表现的形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形式不再是简单的工具,它本身蕴含着丰富的内生特性,这无疑为创作带来了无限的丰富性和期待。传统的形式与内容的二元对立已经不再能说明现代艺术的本质。利用信息技术制作的艺术作品,其系统本身就蕴含着丰富的潜在性,机器人技术的运用、图像综合处理以及作品产生的互动性,都在延伸着这种潜在创造和想象的发展。全息摄影技术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已经大大超过了3D视觉效果,已经超出了观众的视觉范围能力,使视觉向更深更广阔的领域浸漫。传统艺术中手的技巧和作用退却了,无手的技术和创作重新引发人们的思考,后工业化世界中个体性又被重新发现,在这种状况下,就像贝尔纳·司铁格勒所说:“人手的退却本身就说明未来推向我们面前的将是什么,这种趋势就是要让我们认可无手创作将成为一种必然。”由此,艺术表现形式由于技术的发展,趋向无限的丰富和可能。它不仅可以跨越历史和现时,跨越文本,而且可以跨越不同领域,结果多种形式即堂而皇之地陈列在同一平面。无羁无绊,形式大大超越其功用性,音乐可以改编,园艺的现代回归无非就是营造诗意的独立空间,总之,形式成为一种力量的储存,成为各种期盼和梦想的展示空间。6、世界人口及生态变化也为文化创作提供了灵感:世界人口膨胀,城市化扩张,生存空间受限,资源枯竭,生态危机,生活节奏加快,贫富不均加剧,加之科技迅速发展,导致城市建筑艺术、园林艺术面临着新的创作机遇,在城市化和地面艺术、艺术创作实践和生态平衡之间催生出新的艺术实践、新的领域和新的混合艺术(底特律城市花园)。而且人口游牧式的迁移也催生出一些相关的建筑艺术形态,如瑞典人卡尔·加涅法特(CARL JAGNEFALT)和康拉德·米尔顿(KONRAD MILTON)的移动生活蓝图(ROLLING MASTERPLAN,参见:www.dezeen.com)。未来50年的发展变化(空间压缩、时间节奏加快和不平等加剧)必然导致象征物的瞬息而变,形式和创作观念迅速衍生更迭。艺术家无所谓新生也无所谓死亡,而是位移了,过去依然如是。“2030年或2050年的艺术随着无穷小的接续不断的变化,将经历它自身的变种,将在世界平原上生长着它丰富的根茎。”7、网络造成的情感同化势必导致一种精神领域的政治生态,这种趋势为包括文化创造在内的所有精神活动提供了土壤。跨民族性、网络互联现象以及社会灵感将为我们这个世界开启一种新的、不稳定的、不分等级的集体力量。按米歇尔·马夫索里的观点,网络发明了一种新型的管理方式,它超脱于任何形态的政府,是一种理想的社团形态。这种无地域限制的网络优势构成了一种所谓情绪认同的文明,是一种改变政治同时也是改变艺术创造的力量。互联网真正成为了一个部落式的、开放的、自我熏陶的“夜校”,世界从一个理性为主的理想民主体制过渡到情绪为尚为德的社团形态。这种“夜校”也许就是21世纪真正的精神领域的政治,“在这种人民未来的友情中,没有高高在上的领导,没有心满意足的乐观,没有信仰,只有稍纵即逝,不稳定的反结构的操作,只有实现欲求的机械操作,在这种行为中,网络创造并安排一切。”

三、数字化的几代人与文化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不仅法国的文化论坛,中国的相关论坛也对此十分关注。应当说,年轻一代是互联网以及移动终端所承载的文化产品的最大消费群体。数字文化消费已经成为习惯,逐渐替代了传统的文化消费模式。在本次文化论坛上,这个议题是一个很大的分会议题。为此,法国巴黎巴银行专门做个了调查,对研究这一现象提供了充分的量化分析依据。限于篇幅,这里只能将问卷调查所归纳出的结果及相关分析做简要介绍。

调查采样的依据:此次共征集了507位年龄从15-25岁的年轻人。法国有100人,德国102人,美国101人,印度102人,韩国102人。被调查人中51.7%为男性,49.30%为女性;15-18岁的年轻人占50%,19-25岁的占50%。被访问的人中大部分是大学生,有工作的人占25%以上,无工作或失业人数占约7%。

此项调查得出如下一些结果,对分析数字文化与青年消费者之间的关系以及相关的市场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文化内容获取渠道:绝大多数上网的年轻人利用数字网络消费文化产品或获取相关信息。87%的受访者声称利用互联网发现新的文化内容,他们当中约83%的人还特别重视利用社交网络。

互联网文化内容不是唯一的选择:年轻人在选择互联网获取文化内容的同时,并不放弃比较传统的文化消费活动。93%的受访者认为,利用朋友圈子网络发现文化上的新事物比上互联网更普遍,但他们也认为,互联网上的文化新事物比从非数字媒体得到的更丰富。

数字新媒体与传统媒体的粘度比较:新数字媒体虽然在某些领域超过传统媒体,但不能取而代之。87%的青年人通过互联网获得新的文化产品和享受,但是84%的人也利用广播和电视媒体获得,而83%的人通过社交网络接触文化产品或信息,而只有72%的人是通过传统的报纸和杂志获得的。

发现还是分享,各有不同:通过互联网比通过社交网络发现文化内容要普遍,但分享这些文化内容,有77%的参与调查的人更情愿通过社交网络,利用互联网的只有70%,而通过朋友圈子社交网络分享的最高,占到88%。

互联网文化版权的困境:调查组织者认为,20多年来数字文化产业的领导者们在世界范围内培育出与“前数字化”文化消费习惯截然不同的新文化消费习惯,这就是:透支、便利和免费。调查显示:86%的年轻人希望互联网上的任何一种信息都应当让大众可以接触到;将近94%的受访者认为任何文化内容应当很容易地让人得到;超过82%的人认为,所有互联网上的信息都应当是免费的。而这其中,年轻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希望和理想与对作者知识产权尊重之间有冲突。超过70%的受访者实际上是感觉到这里有版权问题;受访人群中的30%没有感觉到受此问题的困惑,而将近10%的人根本就没有感到这是个问题。

尽管年轻人对知识产权概念*海外有关知识产权的界定因国家与法律体系不同而有差异:作者权(DROIT D'AUTEUR)是一种民事权力,它是针对作者权力保护创建的历史体系,在德国、法国和韩国适用。著作权(COPYRIGHT)是建立在共同法(COMMON LAW)文本上的一种权力,是现在通行的一种历史体系,在美国,印度和英国适用。不是很清晰但愿意付费:20%的受访者不知道他们国家所实施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76%的德国受访者表示知道德国有保护知识产权的相关体系,但61%的人认为这个体系就是著作权(COPYRIGHT)。尽管概念不清,但都认为是正当的。实际上,涉及使用现存内容创作新作品时,这两种体系在针对数字或被数字化的作品时的规则适用是不一样的。大部分年轻人还是赞同对作者权(DROITS D’AUTEUR)有偿使用的现行体系,只要这些体系与他们的使用不冲突他们就满意。在互联网最流行的四种酬劳作者的方式(看广告不付费/注册后有限或无限登录/不付费但给出个人信息且创建一个账户/根据需求下载付费)中,最流行的两种是针对大众的内容免费,这种免费是建立在广告酬劳作者基础上的,对此76%的年轻人赞同,而超过70%的年轻人实际上就是这样做的。就注册和免费(给出个人资料而获得的)比较而言,多数人喜欢成为固定注册用户(64%),而免费享用的只占60%,但在实践中,却有63%的年轻人使用免费服务,而真正注册用户只占54%。而赞同付费下载的有55%,真正付费下载的仅有51%。另外18%的受访者还看好通过间接广告赞助而免费享用内容的形式(送礼、填写消费习惯等)。

音乐是网络文化消费的重头戏:94%的年轻人通过网络寻找最新的音乐,其次是视频和电影,占92%,照片和图片吸引91%的年轻人。这三种形式的内容主要通过直接在线获得。91%的年轻人直接在互联网上听音乐,近90%的人直接看照片,87%的人直接看视频。相比之下,86%的年轻人通过下载听音乐,83%的人和74%的人通过下载看图片和视频。

获得文化产品首先要与社团分享:从网上直接获得文化产品本身就有利于分享传播,相对于下载后传输,简单而平等,且不受限制。调查显示,95%的年轻人直接获得文化产品是为了个人使用,近32%的人是要将这些内容与他人分享。在现代年轻人文化生活中,分享是一个重要的现象。88%的年轻人声称要将他们发现的新的文化产品分享到他们的朋友社交圈。77%的人是通过社交网络,70%的人是通过互联网其他应用来分享这些内容的。分享不再意味着给予,而是共同利用、谈论、推荐、评论、批评和参考等。

不仅仅是文化产品还有衍生品:分享不单单涉及由别人创造的文化产品,同时也涉及由此衍生的、作为参考的文化内容,这些新添加的内容往往是网民根据现有的文化内容而自发创作的,也就是“无中生有”(EX NIHILO)。年轻人的文化创造与这种分享的现象有直接的关联,而且这种趋势呈扩大之势。超过10%的年轻人声称利用数字文化内容又创造出新的内容。新的网络应用功能激发出年轻人的创作欲望,85%的人声称利用技术创造照片;58%多的人做出视频;53%的人做音乐;40%多的人做数字图书。这些内容以不同形式并且免费在互联网上传播,仅仅几年时间他们利用互联网的应用软件创作出来的产品就已经接近专业的水平了。55%的人声称利用社交网络简单甚至自动的应用功能,就能在圈子里分享他们自己的文化创作。

利用应用软件创造文化产品是个趋势:调查显示,有超过50%的年轻人利用软件制作各类文化产品,不仅有游戏还有新的文化内容。这一趋势说明一个利用互联网应用程序进行文化创造的中等阶层已然在世界范围内形成。但调查还显示,法国和德国的年轻人在数字文化创造与分享方面要略低于其他国家参会年轻人同类行为的平均值。调查研究小组对此没有给出结论,只是提出了几个猜想:也许创作娱乐和分享创作之间的原初动机略有差异,或是政府和社会在鼓励公民、消费者和企业利用社交网络进行创作方面有差异。

结论:数字技术的普及使文化内容创作与分享成为大众的生活方式。在大量的调查数据支持下,研究认为:数字化几代人已经在改变由为数不多的企业和艺术家构成的专属世界,大众消费群体既是文化消费者又是创造者,数字化时代的前辈从某种程度上讲已经在技术的帮助下占据了主导地位,形成了数字创作阶层,而他们要比数字原生代(即出生在数字化年代的新人)在文化产业中起到的作用更大,是他们启动了数字化的革命。而在这场革命中,数字化技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作为消费者的大众广泛使用应用程序创造文化产品,产生出大量的衍生产品,技术的至臻至美使艺术的完美变得通俗化了;这种趋势改变了作品的制作标准;要么把技术推至极至,要么使艺术家变得千人一面,除非利用技术突出艺术家的想象和特点,除非使用一些变通迂回的表现手法,或重拾偶然或不完善的元素来避免计算机算法的生硬冰冷的形态。而从创作数量上看,技术使有个性的艺术作品在大量的、不计其数且持续增长的文化创作中被“稀释”了,这些创作偶然性很大,更有可能是通过软件而不是人工自动做成的,而这些恰恰抓住了公众的眼球,因为这些创作本身就来源于大众,并且是由他们自己导演而成的。这项调查研究最后结论说:“被年轻人大范围采用的数字应用技术有利于文化内容的分享与创造,在主要大陆之间,这些技术改变了文化创造阶层的数量和布局。”

四、一点启示与思考

2012年阿阿维尼翁文化/经济/媒体论坛仍然是在欧洲尚未走出经济危机以及由此带来的纠结困惑中举行的,因此,论坛其中一个焦点就是寻求药方。基本的共识是文化是拯救欧洲的自信、重振经济、促进消费的一个重要的发力点。文化应当成为经济复苏的助推力;对文化创造者的个人或团体的支持应当强化;文化应当被置于欧洲发展计划的核心地位。*参见:“Le Forum d'Avignon 2012 s'achève sur trois appels pour espérer de la culture”报道,登载于:http://www.huffingtonpost.fr。该网站是与法国最大的媒体《世界报》合作的以新闻为主的网络媒体。但这种诉求应当说还是很表面的,从经济发展角度讲,虽然一定程度上解决文化发展的外部环境问题,但文化产业发展最根本的是文化创作内在动力是什么的问题。本次论坛的主题“文化—期盼的理由”试图在数字化社会形成的背景下,从哲学和社会学角度加以论证。我认为,这样的破题是非常有意义的,因为文化的繁荣本质上说是取决于文化创造诉求的,数字化社会改变了文化艺术的创造和分享形态,从质和量上都和过去有天壤之别,这种革命性的变化势必改变人们的思维习惯和消费习惯,导致社会形态面临结构重组。一般的就事论事的探讨已经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了,需要从一个哲学的高度探讨数字时代的文化创造的动因。在汹涌澎湃的数字化社会聚成的今天,哲学和社会学的视角可以帮助我们提升对数字文化的认识。这次论坛对此做了有益的尝试。

此外,需要说明的是,文化期盼的理由是主题,在阿维尼翁论坛网站上有多种研究,我之所以选取卢浮宫的研究报告,就是在于这个论集从宏观的哲学角度重新审视了当代欧洲文化面临的挑战与机遇,从历史发展的角度反观了当今文化艺术的传承和断裂,从审美的角度遥看了数字化社会给艺术带来的变化,从社会学和审美的角度探讨了城市发展的形态。

而接下来不可回避的问题是数字化的几代人与文化到底是什么关系?新的数字人构成的社会将是什么样子?文化艺术创造和数字技术应用的关系是怎样的?这些问题都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也是很难做出一个中肯的定论的。本文所选的一份调查研究报告提供了翔实的统计和问卷数据分析,给出不少的启示。我认为这是本次论坛最有价值的报告。匆忙为数字化背景下的文化发展下结论是很危险的,但有了一定的数据支持,起码可以大致看出未来数字文化的发展,起码可以看出正在形成的文化创造与分享的主流形式。

我认为,缕清文化创造与发展的思路,首先要不断地从哲学和历史层面上尽量阐释现代文化现象背后的基础,哲学没死,哲学的作用就是在整个盲动社会中尽量贴近文化本质,提析出文化发展真正的动因,以及关联的各个层面之间的关系。可能说不清楚,或者武断,但不说即是掩耳盗铃,与其回避,不如直接面对。在归纳演绎的方法论仍在适用的今天,哲学加上社会学无疑是阐释论证现代文化创造与技术关系及其发展的可用的方法论。而这种思维方式正是当今中国探讨文化发展所缺失的。

文化不单单是经济,但点到命门穴位时,它会对经济发展产生巨大的推动力。文化是社会情感的整体表现,而它生存的理由需要关注、尊重和矫正,它的生长应当是自然的,潜移默化的。文化发展有其内在的需求和规律,或说内生特质,这一本质特征应当得到充分的认识。用推动其它行业发展的思路推动文化产业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尤其在当今浮躁心态、追求一蹴而就的背景下更应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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