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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格非《望春风》传统与先锋融合的叙事特色

时间:2024-07-06

邹雅婕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格非的《望春风》出版于2016 年,主要通过“我”的视角讲述儒里赵村这一江南乡村的时代变迁,人物的命运、繁复的事件在多样叙事手法的交融中铺展开来。近年来对《望春风》的研究多注重它在“重返故乡”的意义层面分析叙事特点,比如从“还乡”、“乌托邦”、中西叙事、元叙事及“重返时间河流”在诸多方面进行综合论述[1],也有偏重叙述其传统叙事风格的,比如从“说书人”、“史传”传统与“元小说”的交融、“重返时间的河流”三个方面论述《望春风》重塑“讲故事”的传统[2]。类似从“先锋的格非已回归传统”的研究不在少数,然而仔细阅读小说、关注小说形式后发现《望春风》既有传统叙事风格又有现代先锋特色,小说先锋的底色仍难以抹去,因而,有必要避免偏颇地只关注一个方面。本文分别阐释《望春风》在传统与先锋两个方面叙事手法的运用,并试图通过传统与先锋的融合进一步探寻格非的转型实践和《望春风》返乡主题的意义。

1 回归传统叙事手法

格非上世纪的旧作《迷舟》、《褐色鸟群》、《青黄》、《傻瓜的诗篇》等试图用形式大于内容、人物符号化、情节碎片化的叙事策略探索先锋形式,而20 世纪90 年代以后,格非一直在寻找一种新的叙事方式,《望春风》是继《江南三部曲》后又一对传统叙事手法的回归,在对“史传”与“话本”形式的运用、双重视角的交叠使用以及古典诗化的形式追求中显示出传统叙事的特点。

1.1 “史传”与“话本”形式的借鉴

《望春风》分为“父亲”、“德正”、“余闻”、“春琴”四章,以父亲带着“我”一起去春琴家算命为开端、“我”与春琴的相爱隐居为结局,在完整的故事情节中穿插着儒里赵村人物命运的跌宕起伏。“余闻”中细致介绍了章珠、雪兰、同彬、梅芳等十七人的过去与结局,这种为小人物列传的形式既是对前章模糊情节的进一步交代,又可以借此勾勒出儒里赵村宏大的历史图景。这样的编排方式借鉴了“史传”的体式,司马迁的《史记》是最早的纪传体史书,后来的其他史书依照《史记》体例,以纪传体形式编纂而成。自司马迁创立纪传体以来,进一步发展历史散文与写人叙事的手法,史传的形式为中国小说提供了借鉴的资源。“‘史传’之影响于中国小说,大体表现为补正史之阕的写作目的、实录的春秋笔法,以及纪传体的叙事技巧”,由此引申出“以小人物写大时代的结构技巧”[3],在《望春风》中,以“我”所见闻的小人物撬动儒里赵村变迁历史的大时代正是格非的意图所在。

具体来看,小说第三章“余闻”是以对人物列传的形式,看似与一二章大致清晰的情节无关,实际上却是对前章中的部分补充。“章珠”中进一步交代母亲章珠的身世、父亲死亡的原因,“雪兰”引出朱虎平的悲惨人生,“赵礼平”中道出赵礼平的无情冷酷与成功人生,“唐文宽”展示出唐文宽的同性恋倾向以及与此相关的小满、更生的人生……碎片化的人物安排将儒里赵村的全景更加开阔地展现出来,这样的章节布局借鉴了“史传”传统,借由复杂多样的人物与情节,小说是为了进一步表达出对故乡的怀念与追忆。当儒里赵村拆迁后只剩下废墟,“我”幻想“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故乡,回到它温暖的巢穴中去”的愿望破灭,“故乡的死亡不是突然发生的”,“故乡每天都在死去”[4]330,“返乡之路”就像生命之根被切断。

“话本”模式在《望春风》也有明显的痕迹。话本是说话人讲故事的底本,包括宋元话本以及明清的拟话本,陈平原提到:“冯梦龙编撰的《古今小说》混合使用说话、词话、话本、小说等概念,显示了话本和小说之间密切的关联”[5]。“说书人风格对白话小说的影响在章回体小说中尤为突出”[2],在《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小说中常见类似“诸位看官”、“诸公”、“列位”的表达。在《望春风》中有大量类似的叙述交流,叙述者通过发出信号,进一步拉近与叙述接受者的距离,这与先锋小说刻意制造陌生化、增加接受者理解的难度以追求形式的快感是迥然不同的。从第一章开始,小说不断使用类似的表达:“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父亲是一位算命先生”,“我相信,聪明的读者读到这里,多半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原由了吧。关于这件事的种种曲折,我们不久以后就会谈到”,“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并稍加思考,你不难发现,这个插曲与后来发生的轰动一时的大事之间,是有联系的”,小说大规模地使用叙事交流的技巧,借用“话本”模式的类似表达是格非重返传统叙事经验的做法。

1.2 双重叙事视角的交叠

《望春风》中以“我”的视角引入,通过“我”的体验与观察引出儒里赵村的世故人情,“我”承担了“讲故事”的任务,又同时是儒里赵村的亲历者、参与者。小说中“我”一直在寻母,在这个过程中,唐文宽经常拿“我”开玩笑,“我”的经历也由于母亲角色的缺位而丰富起来,“我”跟着父亲到不同家庭算命,也由此预卜不同人物的未来、进入人物的故事。在这样的视角下,“我”的观察是有限的,因此小说中常常有这样的表达:“我曾亲耳听到……”、“从老福奶奶嘴里的话来判断……”、“这个传闻……”、“同彬一五一十告诉我”,叙述者的不可靠、不确定推动着情节的走向,也为小说中其他视角的进入提供了必要的留白。

《望春风》以过去的“我”为主要的叙事视角,同时也穿插着非聚焦视角,正如鲁迅《祝福》中以“我”的视角观察,其中又用全知视角介绍祥林嫂的悲惨境遇。非聚焦视角(全知视角)“它仿佛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上帝,控制着人类的活动,因此非聚集视角又称为‘上帝的眼睛’”[6]25,“传统的叙事文尤其是我国传统叙事文大多属于这一类型”[6]27,《金瓶梅》、《红楼梦》、《西游记》以及《林海雪原》之类的革命历史题材小说等无不惯用全知视角,这一视角有助于把握整体脉络与掌控宏大的叙事结构。在《望春风》中,当限知视角“我”无法交代不清晰的事迹时,便采用全知视角,比如,“德正的新房”以全知视角详尽地描述了赵德正的身世及做官、盖房,“碧绮台”以无所不知的角度深入赵孟舒自杀的细节,“朱虎平”中更是直接窥探雪兰的少女心事、描述不为人知的秘密,从“我”的角度是不可能窥探出如此全面的细节、逼真的过往,因而,全知视角的使用是对限知视角必要的补充,“在当代实验小说中,视角的变换成为其革新小说的重要手段”[6]34,《望春风》将传统惯用的限知视角与全知视角交叠、变换使用,目的是拉近与读者距离的同时将故事讲述清晰,这仍然是偏向传统叙事逻辑上而对叙事艺术的表现空间进行的扩展。

1.3 古典诗化的形式

《望春风》古香古色的韵调与古典诗化的形式密切相关,古典诗化的形式融化在语言,铺叙成唯美的意境。小说在轻柔静美的古典风韵中展开,比如“宝石般纯净的天宇,横贯着一条璀璨的星河”[4]106,“天上寒星点点,地上荒草萋萋”[4]73,“喷薄而出的朝阳透过积雪的窗台,照亮了床头一面熔铁般的圆镜。火焰般细碎的光影,微微颤动着,舔着床头的白墙”[4]380,长短句交错、丰富的意象、诗化的语言,类似的表达插入故事性极强的文本中,营造出古典诗化的意境美。有学者甚至从格非使用的意象与语言联想到古典诗词,“棺木顺着山坡下到沟底,少年看到的是棺木一点点矮下去,矮下去,最后从视野消失了”,这一句让人想到苏轼的“登高回首坡陇隔,但见乌帽出复没。苦寒念尔衣裘薄,独骑瘦马踏残月”以及杜甫的“我行已水滨,我仆尤木末”[7]等,山坡意象的重复使用对应人物命运的变化,勾勒出一幅幅看似简单却又韵味无穷的图画。《望春风》中还有着大量的仿古句式,比如:“赵孟舒平常用来弹奏的古琴有两床:一为‘枕流’,一名‘停云’。两琴斫于宋代,联珠式…..还藏有一床唐琴,乃绝世鸿宝,名为‘碧绮台’”[4]97,“赵孟舒自幼学琴,入广陵琴社”,这样文白杂糅的句式古色古香,散见于小说,颇有古典风味。

2 延续先锋小说特色

在格非的《江南三部曲》面世后,有学者从格非的转型入手分析《江南三部曲》的传统叙事风格,格非的小说虽然向现实性与可读性回归,但是并没有完全割裂与先锋小说的内在联系,依旧具备先锋小说叙事方面的特点。格非早期的作品《迷舟》、《褐色鸟群》、《青黄》等明显具备先锋小说注重叙述游戏的风格,近年来的新作《望春风》虽然努力在向传统叙事风格靠近,但仍然保留着先锋小说的底色,《望春风》在“元小说”叙事技巧、叙事时间的非连续性方面显示出格非对80 年代以来先锋小说特征的延续。

2.1 “元小说”叙事技巧

在最后一章“春琴”中,“每天晚上,她都要逼着我将当天写完的故事读给她听……有时,我实在受不了背后有人的感觉,就劝她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按照春琴的建议,我把沈祖英与我在下午喝茶时‘讲文论史’的部分,全部予以删除”,“这是唯一一个春琴没让我删,我自己主动删去的段落”[4]385。春琴和“我”交流式地探讨小说该如何写,这样的表达方式大胆暴露了叙述者“讲故事”的过程,这种“元小说”的叙述模式是先锋小说中常用的技巧。

“元小说”的概念最初是由加拿大女批评家琳达·赫钦确定,“元小说所做的,不过是使小说叙述中原本就有的操作痕迹‘再语意化’,把他们从背景中推向前来,有意地玩弄这些‘小说谈自己’的手段,使叙述者成为有强烈‘自我意识’的讲故事者,从而否定了自己在报告中真实的假定,而是在做自我戏仿”[8]。“在二十世纪的先锋派小说中,这种元叙事成为一种非常重要的艺术手段”[9],比如马原的《虚构》开篇中表明:“我就是那个叫马原的汉人,我写小说”,“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写了些什么了,原因是我深信你没有(或者极少)读过这些东西”[10],叙述者直接跳出叙事层面,直接与读者对话;而他的《冈底斯的诱惑》甚至直接阐明对顿珠、顿月故事真实性是无法预估的,这样的“元小说”技巧使小说的真实性存疑。《望春风》中春琴与“我”不断讨论故事内容,属于叙述之外的叙述,而讨论的本身也促成了与读者平等的交流与对话,使读者对故事真实性、可靠性产生怀疑,营造自我戏仿的趣味性。

2.2 叙事时间的非连续性

《望春风》的叙事时间是不连续的,呈现出被分割开来的“碎片化”特征,这不同于《红楼梦》、《三国演义》或是传统的革命历史题材小说惯用直线似的以连续的时间顺序讲述故事。《望春风》没有一条时间线贯穿到底,它们都在某一节被切割开来,常常在一个故事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时戛然而止,转而描述另外的故事,故事时间交错而不完整,插叙、预叙、倒叙的混合使用增加了接受者理清故事脉络的难度,也使小说层次多样、疏密有致。

父亲与“我”去“半糖走差”的叙述视角是过去的“我”,叙述声音却是现在的“我”,然而却没有就“春琴”何以成为灾星展开,转而介绍赵锡光一家并概述赵孟舒死后,唐文宽会娶妓女出身的遗孀王曼卿,直到第三章“余闻”才对赵孟舒的死进行解释,小说中唐文宽对妻子的所作所为视若不见,而在“余闻”中才揭示唐文宽的同性恋倾向,困扰读者的疑惑才得以打消。小说中最关键的疑团是“妈妈”的身份与父亲的死因,“履霜坚冰至”中引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出现,却没有立刻满足读者的好奇心,转而介绍“德正的新房”,直到“章珠”一节中才揭开母亲的身世及“我”前往邗桥与寻找母亲有很大关联;“便通庵”一节中父亲悬梁自尽,虽说“直到四十年后的今天,我才算找到了一个差强人意的答案”[4]94,但却也不立即交代,继续叙述“我”和村民们是如何埋葬父亲,直到后来读者才从德正的口中得知父亲的死因。

由此可见,《望春风》的叙事时间不是单一的直线式,格非切割连贯情节的同时也使叙事时间碎片化,将故事线索埋藏在琐碎的时间点中,这种有意制造的断裂虽然使读者不易把握清晰的脉络,也容易导致读者混淆人物、事件甚至时间观念,但却能激起读者的好奇心,使读者寻求不连贯叙事时间中的情节真相。格非以往的小说《褐色鸟群》、《锦瑟》等尤其注重时间的措置、重复与空缺,在一定程度上,时间的游戏已成为格非写作的潜在意识。在《望春风》中,叙事时间的非连续仍占据了大量篇幅,这样的表达正如福克纳在《烧马棚》中的表述:“这种脾性同他几年后他的后代总爱在开动汽车前让马达空转一阵的习性是一模一样的”[6]69,或是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的开头:“许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6]71,处于将来时态的叙述者既要回顾过去、叙述现在又要预知将来。《望春风》采用非连续性的叙事时间,同一件事却不一次性讲完而有所保留,从而达到层层叠叠、回环往复的效果,带来阅读的新鲜体验。

3 传统与先锋的融合

格非曾表示,他希望通过《望春风》和前辈作家对话,不只与《金瓶梅》或明清小说中国古代作家,还与乔伊斯、艾略特、福克纳、普鲁斯特等众多作家有所沟通。“有大量小说的技巧可以用进去,可以是司马迁,也可以是《喧哗与骚动》的写法,我可以开一个长长的名单,当然我觉得没必要这么做”[11]。格非所说的“对话”,实际上显示了他在小说中对中国古典传统与西方现代先锋风格的借鉴,这些技巧营造出古典、现代交织的多重美感,也体现了格非在向传统转型的努力。其实,在“江南三部曲”中格非已基本完成了从先锋过渡到传统,但是格非并不满足:“《春尽江南》写完以后,我很长时间被结尾处的悲伤氛围所笼罩。鲁迅先生曾说过,如果说希望是虚妄的,那么绝望同样是虚妄的。差不多同一时间,我开始考虑用一种新的视角来观察社会,那就是重新使绝望相对化”[12],《望春风》是格非用新的视角弥合绝望的作品,谱写了温暖与虚幻并存的返乡之曲。

《望春风》的意义是多重的,正如格非在访谈中提到:“文学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反对和加以批判的对象”[13]。《望春风》既表达对传统文化的执念与失落,又流露出对故乡逝去的怀念。唐文宽是个颇具传统文化风骨的人,爱讲《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古本小说、喜欢下棋、钟爱古琴,然而这样一位古色古香的人却并不真正遵循传统规则,他同性恋倾向背后隐藏着的是对传统文人形象的背离;“我”的父亲是一个乡间的算命先生,最终因为“被暴露”而自尽的惨淡结局昭告着生命意义的虚无。 小说结尾,“我”和春琴再次回到儒里赵村,而这里只剩“废弃的砖窑”、“片瓦不存”、“灰灰的山墩”以及与此相对的“高等级公路”、“蓝色屋顶的工业园”、“排排楼群”与“黄黄的赃雾”,在一片废墟中“我”只感到虚无与困惑,“我”虽然明白“尸首种在花园里,不能指望它开出花朵来”的道理,却又重新燃起对未来的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所有活着和死去的人,都将重返时间的怀抱,各安其分”[4]393,“我”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回望逝去的村庄,一去不返的时间只有在未来、在虚拟时空重新相遇。正如格非所说:“在我的意念中,《望春风》是一部关于‘故乡’的小说,或者说是一部重返故乡的小说。记得海德格尔曾说过,重返故乡是诗人的唯一使命”[11]。格非在小说中表达了对传统文化的怀念或对怀乡的哀叹,但是不同于返乡小说对故乡纯粹诗化的歌颂或是单纯的怀念,小说注意到了重返故乡后存在的种种困境:破碎阴暗的荒野、被拆迁后杂乱丑陋的废墟、漂泊无着的心路历程……同时,“我”靠着记忆、书写以及与春琴的不断更正中来怀念村庄过往的人和事,小说中“我”又不止一次强调回忆的模棱两可,瓦解了返乡故事的可靠性,具有先锋式的怀疑精神。但是先锋式的怀疑毕竟不是小说的目的所在,小说“我”与春琴不断寻觅过去的痕迹,过上安宁与幸福的隐居生活,最终小说以“我”盼望春风、期待未来结尾。格非通过小说《望春风》“重返时间河流”,既追忆着过去又充满对未来的期望,运用传统与先锋交汇的叙事手法,表达出对传统文化、对乡土文化的哀逝以及对返乡的怀疑,但是格非始终不忘让废墟开出绚丽的花,正如题目“望春风”所蕴含的对春天怀着期盼的内涵,温暖、柔情与希望是格非在《望春风》的情怀与最终追求。

4 结语

格非的小说《望春风》是格非在《江南三部曲》和《隐身衣》后又一长篇力作,以儒里赵村这一江南乡村为背景,写出家乡村庄的逐渐演变过程,通过个人、家庭的遭际变化,展现村庄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望春风》的叙事不像格非前期小说具有鲜明的先锋小说特色,格非在传统叙事上也做着努力,小说既回归了传统的叙事手段,营造出古典神韵,又带着先锋小说的痕迹,注重叙事的灵动与趣味,显示出格非对其创作转型的精心锤炼。小说在传统与先锋的叙事手法交叠、融合中揭示对传统流失的哀叹、对故乡的怀念与追思等更深层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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